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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尊主莫问离,他居然来了。”徐海风倒吸一口凉气,压低声音。
“莫问莫离,人剑成双,江湖众门,只跪尊主。他就是十年前一统武林那人?为何看上去还如此年轻?”
渔嫣听过此人,二十岁时一剑一人,剑染百人血,力压千人力,登上武林最高的位置,至今无人敢向他挑战。
武林和朝廷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和当地府衙相安无事,各走各路,各过各河。
那人已下来,似是听到了这边的声响,慢慢转头看向渔嫣。
那样好看的手,那样好看的一张脸,让人挪不开视线。青丝如缎,懒懒披在身后,一双褐色瞳眸,像猫儿一般慵懒地眯了眯,薄唇轻轻一扬,便是倾城夺魄的笑。
“王妃别看他。”徐海风赶紧拉渔嫣。
“怎么,他还会妖**术不成?”渔嫣转过头来,端起粥碗喝着,以掩饰自己的些许失态。
“这倒不是,只是王爷会生气,况且王妃不应该如此盯着男子看,实在有失……身份。”徐海风犹豫一下,脱口而出。
呃……滚烫的粥滑进喉中,烫得渔嫣差点没闭过气去。哭笑不得,又微微含怒,抹了嘴,嗔怪地瞪徐海风。
“徐侍卫,你把我看成什么样的人了!看一下而已,我眼睛不会烂,他的脸也不会因为我看一眼而金光闪闪。”
渔嫣这御璃骁到底多大魅力,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全都如此忠于他,就连他的女人,这些人都不遗余地帮他看着,盯着,管着……
“王妃恕罪。”徐海风赶紧起身,向她抱拳请罪。
“呵……”
几声低低地笑传过来,低醇好听,就似有溪水淌过了耳畔,又令人忍不住想抬眼去看。这妖孽,哪里像武林尊主,说他是倾尽天下妇人的妖孽还差不多。
渔嫣忍住看他的冲|动,低垂长睫,拿出锦帕擦擦嘴角,突然又小声问:“他和王爷是敌是友?那王爷会不会有危险?他和这莫问离比,谁的武功更高?”
“王爷修练的是至阳至刚的功夫,莫问离是阴柔的内功,若真打起来,还真说不好。”徐海风看着还站在那里不动的莫问离,微微拧眉。
不光渔嫣那样盯着人不对,这人如此盯着渔嫣也不对。
此时莫问离已转过身,慢步走向典思馆,轻笑道:“他和我打过,平手而已。”
众人讶然,待转头看时,只见那一抹雪色身影已然拔地而起,众人还未看清,他长剑已然出手,抱剑而行,挥过梨花树,片片梨花被剑风扫起,如一阵暴雨,击向了高墙上躲藏的弓箭手。
就在此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蛟龙一样,从包子摊后的小铺子里跃出,手中长弓满弦,几声铮响,连发五箭,对面墙头上落下了好几人。
“王爷。”徐海风惊呼出声。
御璃骁手中的长弓一抛,一柄长剑出鞘,刺向了莫问离的后背。
莫问离身形一转,长剑挡住御璃骁的攻势,和他双双落于地上,长剑相抵着,轻轻地说:“骁王还是如此咄咄逼人。”
“不知到此何事。”御璃骁瞳眸微缩,盯紧莫问离的琥珀双瞳。
“赏琴,赏花,赏美人……这位美娇娘就是渔朝思的千金渔嫣?”莫问离笑笑,转头看向渔嫣。
渔嫣已退到了铺子里,探头出来看,视线掠过莫问离,和御璃骁遥遥对望。
“真闲。”御璃骁手腕一抖,强大的内力陡然倾辄而出,逼得莫问离退了好几步。
“你残废那么久,功力居然不退反进。”莫问离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地光。
“急巴巴赶来,就是挨打的?”御璃骁收了剑,傲然看着莫问离。
这二人一问一答,把琴馆里的杀手都当成了空气灰尘,而墙上的弓箭手们也找不着好的角度能射中二人。
“莫问离,休得在王爷前放肆。”徐海风带着人围过去,逼近莫问离。
“那晚上再比吧,看上去王爷很忙,我就先替王爷陪陪美人。”莫问离又看向渔嫣,那双猫儿眼又慵懒地眯了眯,慢步走向渔嫣。
渔嫣无法分辩他是敌是友,见他过来,便抓下头上象骨梳,防备地看着他。莫问离看着她这动作,唇角又轻轻一场。
渔嫣长睫轻轻扑扇,又把骨梳攒回发髻间。
“哦……不准备……扎我几下?”莫问离走到门边,饶有兴致地看着渔嫣。
“以卵击石,反会弄坏我这难得的梳子。”渔嫣淡淡说着,走到铺子里的小桌前坐着。
“哦……还挺镇定。”莫问离扭头看向铺子外。
御璃骁已经带着人进去了,不消说,里面腥风血雨的,一定精彩。可惜他噬血多年,已经厌恶了血腥,不想看到那血淹梨花瓣的一幕。
“骁王在这里,我还怕什么呢?”渔嫣抬眼看他,平静地说。
“你还挺信他,你信不信,他进去了……就有去无回!”莫问离眼神一沉,声音陡然变得冷酷无情。
“我不信。”渔嫣轻笑,可搁在膝头上的双手却已经紧握成拳。
御璃骁是被天漠人骗来的,不知道他要天漠人把什么人交给他,又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杀机伺伏。莫问离人突然出手,让局势一下就乱了。
莫问离这人,看上去亦正亦邪,又自仗着武功高强,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看上去还想和御璃骁在武功上一争高低。这种人最可怕,他们可不管大局国家,只管心里痛快。渔嫣见过这样类型的武林人,行走江湖,除非犯了大事,衙门官府也不会管他们。
“渔嫣王妃果然有渔御史的镇定风度,当时渔御史行刑时,也是一声未吭。”
“那天你在那里?”渔嫣猛地抬眼,愕然看着他。
“哦,正好逛到那里,看了会儿热闹。”莫问离坐下,琥珀一般的眸子里闪过复杂的光,紧盯着渔嫣看着。
生死之事,他当热闹!渔嫣心里突然就不舒服了,莫问离揭开了她心里最难受的一幕。她不愿再想那晚,转开头,看向门外。
梨树下铺了一层染血的梨花,大街上的人早就跑了个没影,空荡荡地,远远的有城中士兵们快步奔来。
右眼皮子突然疾跳起来,渔嫣伸手捂了捂,连眼珠都跟着有些胀痛,心又骤然急跳,就像是渔朝思出事的那一晚,她也是这样的,眼皮子狠跳,心也不安宁,总觉得要出什么大事。
她看着那树梨花,脸色煞白,猛地跳起来,拔腿就往对面的琴馆跑。
莫问离身边的随从们快步进来,低声问:“尊主,要进去看看吗?听说找回的是十九公主。”
莫问离轻轻挽起袖子,抬腕看着手指上的玉扳指,淡淡地说:“哦,原来是她。”
再抬眸,渔嫣已经冲过了大路,到了琴馆前。
“王妃!”徐海风赶紧追过来。
“为什么一点声音也没有?”渔嫣停下脚步,看着琴馆里面。
这里听琴,下棋,也卖琴卖棋,更有香茗奉上,方才进去了那么多人,此时却不闻一丝人声……御璃骁不是进去了吗?
徐海风想拦她,渔嫣却拔出了他腰上的剑,大步往里面走去。
她感觉很不好,心里头堆积着全是血色,仿佛一眨眼,就能看到血在眼前流淌,血色沉甸甸地全压在她的心头上,让她堵得喘不过气来。
琴馆里悄无人声,鼻尖有馥郁的梨花香在萦绕,里面就仿佛是一个被人遗忘的小岛。
蓦的,院子后面传来了女子嘤嘤哭泣声,她快步出去,掀起了帘子往院中看。
一地横阵的黑衣男子,血正浸过黄土,梨花瓣落于其上,立刻有异香散开。在院子正中,御璃骁正微微低头,怀中抱着一名纤瘦的女子,哭声正是这女子传出来的。
渔嫣的眼珠子突然胀痛得越发厉害,正是右眼,胎记处也痛得厉害,这痛就像锐利的针,猛地扎透了她的脑袋,然后往四肢散去,手一软,长剑就落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响,惹得满院人扭头看来。
渔嫣眼前很模糊,她用力摇了摇头,又往前走了一步,唇瓣轻张,看着他问:“御璃骁,你抱着谁?你为什么抱着她……”
其实渔嫣觉得自己声音挺小的,起码传进她耳朵里的时候是这样,小得就像风卷了梨花瓣拂过了耳朵。
可事实上她声音很大,很尖锐,很高亢,让众人都面露讶色,不敢相信她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质问御璃骁。
“放肆。”御璃骁一声低斥,放开怀里的女子,锐利的视线看向跟进来的徐海风,“你是如何护卫的?”
徐海风赶紧抱拳跪下,连声请罪。
渔嫣看着他微变的脸色,眼珠子更痛了,眼前血色越来越浓,耳中也开始轰鸣了,所有的声音都变得飘渺,遥远……他也是,明明站在眼前,却像是站在了天涯彼岸,无法触摸,连影子都模糊起来。
“臣妾知罪。”她捂住了额角,勉强弯腰捡起了长剑,摇摇晃晃出去。
她是太累了吗?一夜奔袭而来,方才又心情紧张,所以太累了……可他到底抱的是谁啊?为什么看到他抱着别人,她这样难受啊?为什么,他抱了别人,还要这样喝斥她呢?
突然间,渔嫣觉得很无助,很无奈。这样的日子,她实在不习惯,根本就不懂得怎么要怎么做才对。事事时时都得想着,是不是犯了规矩,是不是他会不高兴,是不是他会去喜欢别人,是不是一眨眼睛,他就翻脸了……
在这一刻,渔嫣突然明白过来,不管她有多希望这个男人只属于她,都改变不了一个现实,御璃骁是王,她是妃,他不是侠客,她更不是侠女……
不可能做到策马并肩,仰头大笑,大口喝酒,对月长欢。
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可在摇着折扇在路上大摇大摆走过的于大状,她不能再随着自己的小心思行事做人。
她若选择和他在一起,注定面对的是天下风云变幻,注定要和大摇大摆的于大状渐行渐远。她不能再随性而为,她得谨遵一切规矩。她是渔嫣王妃,不是渔嫣大状,渔嫣小女子,她得像晨瑶她们一样温柔体贴恪守本份才对……
可是过了十七年自由日子的渔嫣,哪里能一下就接受这种改变?
并且,渔嫣发现她对这男人的喜欢,超出她自己的想像,她是如此恐惧他不爱她的那一天到来……
不过看他抱了别人,只一眼而已,渔嫣的脑子却已是山呼海啸涌出万般杂念,根本控制不住。
御璃骁转脸看她一眼,小声对聂双城说了几句什么,聂双城立刻扶着那女子上了马,亲自护送着往前而去。
渔嫣心中越加不适,收回视线,把剑还给徐海风。
“牵累将军了,若他要罚,还请将军担待。”
“王妃言重。”徐海风听着她如此大的声音,眉头微拧,双手接剑,小声解释道:“方才那是十七公主,是灵太妃之女御紫媛,骁王的亲妹妹。七年前和亲,嫁于天漠国三皇子。去年三皇子获罪之后被赐死,她被充为官奴,骁王此次特地找她回来的。”
原来是公主,他的亲妹妹!看来,她今儿又要惹怒御璃骁了!渔嫣拧眉,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眼前的血色又浓了几分。
这到底是怎么了?
马蹄声声急促,整条街上全是这些兵士。
几名衣着汰州城官官服的中年男人匆匆过来,堆着满脸的笑向御璃骁跪下行礼。
“不知骁王驾到,请骁王恕罪。王爷正在王府恭侯,请王爷移步。”
“请禀报皇叔,本王稍后便到。”
御璃骁双手负在身后,挥手让他们退下,独自慢步走向渔嫣。
渔嫣一手扶在梨花树上,撑着自己快撑不住要跌下去的身子,迎着他深遂的视线,努力镇定下来。
“王爷罚我一人好了,他们不敢得罪我。”
她还是如此大声,让御璃骁忍不住紧皱眉头,淡淡地说:“我敢罚你吗?任性妄为你也不是第一次了,谁许你跟过来了?”
“确实任性,可就是不想回府里去,不想看到你的妾室们,”渔嫣苦笑,手伸过来,摁在他的手臂上,人软软地往他怀里滑去,继续喃喃说:“御璃骁,我难受得很,我见不得你抱别人……见不得……我只是想离你再近一点……”
她的声音还是很大,御璃骁看着她有些白的脸色,微微拧眉,把她揽进了怀中,轻拍着她的背说:
“吃什么干醋?说你一百回,不许当着别人的面顶撞我,你怎么不干脆拿面锣来敲着喊着质问我?”
渔嫣全身的重量都在他的身上,双手绕到他的脖子上,又问:“只会抱我一个人吧?”
“能不能温柔一些?”御璃骁头都痛了,拉住她的小手,指尖触到她掌心的滚烫,顿时心一沉,立刻扳起她的小脸看,急促地问:“你怎么了?”
“我……看你的脸,是红色的,树也是红色的……你们都是红色的……”渔嫣软软靠在他的身前,眼睛慢慢合上,真不想再看这些红色,“御璃骁我是不是要死了?”
“说什么胡话!”御璃骁把她抱起来,沉着脸色,快步往琴馆里走,“来人,去孝王府,让寻太医来一趟。”
“御璃骁……”她把脸仰起来,去贴他的脸,“若我死了,你会记得我的吧?”
“不许胡说,你着寒了,捂捂便好。”御璃骁的呼吸急了急,突然就扭头看向街对面。
莫问离就站在那里,风把雪袖轻轻拂动,袖口上绣着的翠色的叶片似乎随时会从袖上跌下来。
“是你做的?”御璃骁眼神骤凉。
“冤枉,我如何敢动你的佳人?不过,我看她倒不像着寒。”莫问离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慢步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