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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是无尽的黑暗,似乎不经意之间,就会陷入其中,然后再也不会醒来。
顾旧年此刻是十分清醒着的,却还是看到了这犹如梦魇一般的场景,她的神色十分的沉静柔婉,看向前方,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黑暗。
那一片黑暗里,似乎是隐藏了什么……
顾旧年终于醒来了。
她先抬眼看去,明深已经离开了,不由伸手试了试明深之前躺着的地方,已经一片冰凉,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他大概已经走了很久了。
虽然此刻,东方才微微透出一丝浅色。
意识越来越混乱了,顾旧年已经有些分不清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现实,或者说,是那个梦境太真实,就像是真实存在过的一样。
也许那些真的是现实……
她披了一件天青色的软袍,坐于案前,提起笔,脸上露出了古怪的思量表情,笔杆夹在纤细的手指之间,搭在秀美婉约的下颌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好。
只是之前偶然一瞥,看到案前的笔墨纸砚,忽地心血来潮,想要写些什么,于是披衣而来,坐于案前,执笔时却空乏起来。
“从今以后,只有你我,再无分离。”
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顾旧年犹豫了一下,刚要写上去的时候,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初雨的声音。
“慕太医请进。”
顾旧年手腕一抖,一道凛冽的墨痕在宣纸上划开,她蹙了蹙眉,向门外看去。
太医?
之前她初醒之时,明深都不曾唤太医前来,即便是真的需要,也要将太医的双眼用黑色布条蒙住,红丝悬线,诊脉断病。
她和太医隔着一道门,甚至从来都不知道太医到底长什么模样。但是现在明深都不在落云宫里,却让太医前来?
顾旧年不由得看向宫殿门口。
太医初初进来时,表情也有些古怪,甚至说是意外,从皇宫而来的这一路上,他不止一次的幻想过,那个让明深魂牵梦萦的女子到底该如何的倾国倾城,风华绝代,但是当他走进落云宫寝殿之时,看见的竟然只是一个表情有些呆滞的少女。
那精致秀美的脸庞,不存在其他任何的情绪,沉静寂美的犹如华贵的瓷器一般,徒有外表,却了无生气。
太医行了一礼,道:“在下慕云兮,见过姑娘。”
他没有垂首,就这么抬头看着顾旧年,直视顾旧年的那一双眸子,语气冷硬,也没有任何的起伏。
顾旧年只是点头。
寝殿之中,只有顾旧年和慕云兮两个人。
“请姑娘伸手,我为姑娘诊脉。”片刻之后,慕云兮又道。
顾旧年闻言,伸出白皙的手腕,慕云兮上前一步,手指直接搭在顾旧年的腕脉之上,没有用红丝悬线,也没有用手帕垫着。
顾旧年就是微微一愣。
慕云兮从指尖感受到顾旧年那略微有些冰凉的体温,脸色却是十分的冷然,然后又很快的收回手,淡淡道:“姑娘身体并无大碍。”
顾旧年仍是点头,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她天青色的软袍之中,可以看见月白色的里衣,繁复精致的花纹映着晨曦浅色,更添了几分柔媚气息。
“既然如此,在下先告退了。”慕云兮十分草率的行了一礼,并没有任何尊敬的意思,声音越发的冷淡。
他身为太医,在皇宫自然见过无数美人,那三宫六院,佳丽万千,娇俏可爱有之,温柔婉约有之,雍容高贵有之,像顾旧年这样的少女,根本就无法让慕云兮提起半分兴趣。
既然这位被明深藏于落云宫的姑娘只是一个瓷器一般的木头美人,慕云兮又何须在给她什么好脸色,他原本是太医院中最有潜力的一人,虽然父母双亡,并无家室,但前方已经是一条铺设好的锦绣前程,只等他走上去便可,却因为明深的一句话,他对外宣称已经死亡,然后却沦落在这废弃的宫殿之中,此后一生都要照顾这个呆滞的美人。
从此以后,他没有任何的前程,只能在落云宫终其一生,这对于心高气傲的慕云兮来说,简直和杀了他一样难受。
甚至,若是有一日顾旧年死了,他便没有了任何价值,因为在所有人的眼中,慕云兮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他此生唯一还能做的,只能是为顾旧年一人诊脉,成为顾旧年一人的太医。
对于慕云兮来说,顾旧年就是那个毁了他一生前途的人。
若是顾旧年真的有让明深为之倾心的地方,慕云兮自然也不会如此,如果是作为宠妃的太医,他未来仍是有前程,但是现在看来,顾旧年最多只不过是明深闲暇之时的消遣罢了,这样的少女,连慕云兮都冷笑不耻,更何况是见惯风月的明深,明深又怎么可能与她倾心交付。
但是,慕云兮所不知道的是,对于明深来说,三宫六院所有的佳人,都抵不上顾旧年的一笑。
顾旧年看着慕云兮出去的背影,眸光闪了闪,那幽深墨色的眸子里,不知道潜藏着什么思绪。
慕云兮……?
不过顾旧年并没有多想,她收回视线,看着案前被墨痕污染的宣纸,然后伸手将这张纸揉了起来,接着一点一点的撕碎,她撕的十分仔细,只消片刻,宣纸便细碎的犹如一地的冰渣。
顾旧年又用手指将碎屑拢了拢,偶有几张碎片从指缝露出,顾旧年也并不在意。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的手指却不由自主的攥紧了。
青裳……
那个少女,到底是什么人呢……
视线透过那层层撕碎的纸屑,顾旧年似乎看到了那个浅青衣衫的少女。
那时候,青衫少女苦恼的握着毛笔,看着漫卷书纸,却不知从何下笔,半天之后,又放下笔,转头看向顾旧年,道:“旧年,要不我们去后山捉鱼吧。”
“捉鱼?你捉的到吗?你那叫玩水吧。”顾旧年停下笔,忍不住笑道。
青衫少女顿时大为不满,哼了一声,道:“你才是玩水呢!上一次我和师父捉了好几条呢!”
“那不都是越师父捉的么?”
“什么嘛,那我们现在就去捉鱼,我一定捉的到!”青衫少女十分肯定的道。
“苏青裳!”就在这时,木屋的门被推开了,布衣中年人有些无奈,看向青衫少女,虽然是教训的口气,却总能听出几分宠溺来,“我罚你抄的诗文抄写完了吗?!是不是要再多抄十遍?”
“这个,我……”苏青裳眨了眨眼,转头看向顾旧年,然后又看向布衣中年人,然后才可怜兮兮的唤道,“师父……”
布衣中年人脸上只能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
顾旧年用手指拢着宣纸碎屑,露出追思的神情,她的脑海里只有如浮冰般破碎的记忆,偶尔有几幕熟悉的过往从眼前掠过,她记得苏青裳会一点点的将宣纸撕成碎屑的习惯,却记不得苏青裳到底是什么人,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苏青裳……”顾旧年心底默念了几遍,艰难地想要从脑海之中寻找到其他关于这个青衫少女的故事,却陷在虚无的光影之中,找不到来去的出路。
她伏在案前,头轻轻地枕在自己的素腕上,墨黑柔顺的长发洒落一案,偶有几缕发丝垂下,映着那忧郁茫然的表情,端的是我见犹怜的美感。
她真的好想要知道,那些被遗忘的过往,究竟都是些什么……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酥麻的感觉从手腕阵阵传来,可是顾旧年却没有任何的动作,大概是不想动了。
顾旧年忽地想到,以后自己的一生,都要被束缚在这落云宫里吗?
这偌大的寝殿,除了顾旧年以外,就只有她的影子了,每日里除了安静的蜗居在某一个角落里,从支离破碎的记忆中艰难地读取着回忆,也就只有想着明深什么时候才能来到这落云宫里。
只有明深才能给她的冷寂带来一丝慰藉。
说来讽刺,她分明是那么厌恶明深接近她时的血腥气息,却依旧每日里数着明深归来的时辰。
因为在这落云宫里,除了明深以外,她什么都没有……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听见从身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顾旧年却依旧没有任何的动作。
是明深回来了。
即便不回头,顾旧年也能从脚步声里听出那个人是他。
因为这落云宫里,也只有他了。
但是,现在的他,不应该还在皇宫里处理朝政吗?
明深走到了顾旧年的身后,第一眼便看到了案上被撕碎的纸屑,不由得问道:“怎么了?不开心吗?”
顾旧年没有说话,只是慢慢的抬起头,手臂被长时间枕的有些酥麻不适,秀眉不由得轻轻的蹙了起来。
只是这么一个些微不适的表情落在了明深的眼里,明深便上前一步,握住顾旧年的素腕,动作温柔的揉捏起来。
顾旧年感受到了那血腥的气味,手指微微有些颤抖,却没有避开,抬头看向明深清澈的眸子,然后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朝政在重要,也没有你重要。”明深微微一笑,眸子里含着如水的深情,然后道,“太医之前可是来过了?”
慕云兮是整个太医院里,最被明深看好的一人,虽然年纪轻轻却医术精湛,所以明深才让慕云兮来到这落云宫里,让慕云兮来调养顾旧年的身体。
落云宫的事情,除了明深的几个心腹以外,并没有其他的人知道,明深不放心太医来回游走于皇宫和落云宫之间,之前那几次来的太医,都是从太医院起,便被蒙住了双眼,然后一路走到落云宫,也不曾取下黑色布条,太医根本就不知道他到了什么地方,只能隔着一扇门,牵着红线悬诊。
不过,如果遇到了什么突发情况,落云宫里却没有医者,无疑是很糟糕的。
所以明深对外宣称慕云兮已经死亡,却将他安排到了落云宫里,慕云兮只能住在落云宫中,不可能再回到皇宫去,终此一生,都要作为顾旧年的太医。
顾旧年点了一下头。
明深伸手将顾旧年拥入怀里,声线低沉而又温柔,道:“旧年,现在外面天气正好,我带你出去看一看如何?”
其实明深之所以现在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今天对于明深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日子。
那还是一年前的今天,是明深第一次见到顾旧年的时候。
那一树淡粉清浅的桃花之下,青衣白裙的少女脸色清冽而又冷淡,那冷冽的气质与桃花的沉静柔婉相比,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可站在桃树之下,竟格外的添了几分美感。
然后,少女不经意间向着明深的方向看来,眸子里依旧是十分冷然,只是那一眼在两个人目光交接的刹那,对于明深而言,却似是前世今生的共鸣一般,像是穿透了千年万年,一脉相承的眷恋。
如果真的有宿命一说,那么顾旧年一定是只属于明深的,不论是前世亦或今生,哪怕还有来世也一样。
只不过那对视不过片刻,顾旧年便收回了目光,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有冷冽依旧。
在顾旧年的眼里,那时候的明深,也只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罢了,但是对于明深而言,顾旧年就是明深认定的那个人,是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人,绝无可能更改。
哪怕为了顾旧年,要付出他的一切也无所谓,因为他是那么的喜欢着顾旧年,即便他一直以来都知道,顾旧年心底喜欢着的那个人,从来也不是他……
但是至少,现在的顾旧年,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别人永远也无法染指一丝一毫的。
那个人……
没有机会了。
明深唇角勾起一丝浅薄的弧度。
“那……就出去吧。”顾旧年又轻微战栗了一下,不动声色的挣开明深的拥抱,然后轻轻的点了下头。
“但是你可不能这样出去。”明深笑了笑,伸手将顾旧年随意披上的天青色软袍收起,露出里面的月白里衣,思量不过片刻,便从一旁为顾旧年取出一件明粉色的外衫。
这明粉色就犹如盛绽桃花一般的颜色,衣衫上还绣着的些许花纹,仔细看去,正是桃花的模样,恍若桃花花瓣落在了衣衫之上,那般秀丽美好。
顾旧年知道,明深独爱桃花。
落云宫里并没有什么别的花卉,唯独桃树众多,此时正直娇春,那一树树的桃花映入眼帘,十分的好看动人,虽无百花争奇斗艳的妙景,却更多了几分桃花般沉静温婉的气息。
如果一个人独爱某一样东西,也许是因为那样东西对他有什么重要的意义,顾旧年这么想着,却并不知道桃花对于明越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明粉色的外衫落在顾旧年的身上,整个人便犹如桃花一般秀美,既有着柔婉气息,又透着些许沉静如水的感觉。
自从半个月前顾旧年在落云宫中醒来,便一直是这么沉静的样子,只有昨日那一次骤然恢复了曾经的冷冽样子,却也仅是片刻,就再一次变得犹如人偶一般。
这对于明深而言,是一个很不愿意见到的事情,他不希望顾旧年想起过去的事情,如果顾旧年可以一直这么遗忘下去,那么,他们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即便现在的顾旧年已经没有了心,没有了感情。
除了在被明深接近时会战栗颤抖着以外,其余的时间,顾旧年就连一点点的情绪都不会有。
她已经丧失了作为一个人应该拥有的感情,在失去记忆的同时,她也失去了心,自然不会因为明深的温柔深情而有任何的触动,她不知道什么是爱,更加不会去爱,只会木然的接受着,却不能回复一丝一毫。
也只有在梦境里看到过往回忆的刹那,顾旧年的心底才会抽痛起来,也只有在那个时候,她才能意识到,她还是作为一个人而活着的。
即便那种感觉十分的短暂。
“明深,你知道苏青裳这个人吗?”顾旧年的视线落在了窗外,似是随口问道,窗外那正是一树盛绽的桃花,娇艳而不失柔婉,妩媚而不失清淡,十分的美丽,动人心弦,顾旧年虽然知道,即便知道去问明深,也未必会得到答案,但是顾旧年还是忍不住去问,哪怕只有一丝一毫可以知道的可能,对于顾旧年来说,也像是即将被溺死之人手中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此刻犹如在湍急的水流之中,一不小心就会迷失了自我,只有紧紧的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才能让她继续作为一个人而活着。
苏青裳?明深大概是见过这个人的,但是对明深而言印象并不深,只依稀记得是一个浅青衣衫的少女,也因为名字里含着青裳二字,所以对于她的浅青衣着能有些许的印象。
但是,所有关于顾旧年的回忆,明深都要去斩断,不是吗?
于是明深看着顾旧年的双眸,道:“我不知道这个人。”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顾旧年也并没有再去过多的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