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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是明智的选择秦九不知道,但萧景的确找到这个地方来了。
而且是什么都没带,身边那个平常最喜欢跟着他的助理都没,只身一人。
秦九勾唇看着此刻坐在落地窗旁的女人,双臂抱着膝盖,那头浓密的长发铺满了整个纤细的后背,露出的侧脸线条很美,也很清冷。
他将目光移开,缓缓对电话里说道,“让他进来。”
安言听到这句话身体下意识一颤,微微侧头看着他,秦九慢慢踱步到她身边,把不紧不慢地开口,“萧太太,你说我能赌赢这场游戏吗?”
她下意识就想问秦九,这场游戏是什么,可这个念头不过在脑中盘旋了一阵就消失了,安言没看他,而是盯着外面那几乎一眼都看不到边的草坪,有些无奈的意味儿在里面,“今天是我爸的忌日,你和他的事情我不管,你放了我,不管你们今天谈的结果是什么样,我都不会干涉。”
秦九低头看着她的头顶,轻嗤,“你爸的忌日?那也是我妹妹的忌日,两年前的今天,她死在了纽约。”
漂亮又扎眼的华人女孩,本来觊觎的人就不少,更何况她是秦九的妹妹,本来就要面对别人更多的危险。
秦九的妹妹,就是在纽约某个深夜被人轮奸致死,差点连尸体都找不回。
安言有些听不明白,忍不住问,“可这些跟宋子初有什么关系?你为什么要帮她?”
其实她想问的是,秦九为什么要帮宋子初抢男人,因为现在在秦九的心里,只要除掉她这个眼中钉,宋子初就可以和萧景在一起。
但是——他好像又不这样做,又想用她来交换别的东西,比如说换取萧景在海关的某些权力。
秦九慢慢蹲下,直瞪瞪地看着她,“哥哥帮妹妹夺回本来属于她的东西,这很难理解吗?”
难怪郑夕拾说宋子初找到了靠山,虽然安言不明白是怎么勾搭上的,但现在的情形看来,的的确确是勾搭上了,并且人家还甘愿帮她抢男人?
如果她没意会错的话。
她看来他一眼,冷嗤,“你强行当她哥哥么?”
感觉像突然之间,宋子初刚好需要,而他秦九就出现了。
“这年头,难得找得到合自己心意的,偶然遇到,当然要掏心掏肺,给她最好的。”这嗓音好似藏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和宠溺。
但安言觉得,好像是某些情感找不到宣泄口,所以秦九将那些都倾注在了宋子初身上。
她将头转到一边去,闭口不言,秦九起身,脸色不复刚才,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好好待在这里,我换到了想要的东西我放你走,要是没换到,我就杀了你。”
几秒钟后。
房门“砰”地一声被关上,安言眼皮都没有动一下,眼里的神色很淡,所以他是自己的利益为重,然后再是宋子初?
……
安言在房间里坐了大概一个小时,房门再度被人打开,她没回头,还是坐在落地窗前,抱着膝盖,防备的姿势。
有熟悉的脚步声响起,在原本寂静的空间里,这声音被无限地放大。
她扣紧手指,在那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时闭上眼睛,声音蓦地消失,可那熟悉的气息却让她没来由的心酸,有温热的液体逐渐充盈眼眶。
所以,还是没放弃她,是不是?
大概过了足足一分钟,男人叹气,俯身打算打横抱起她,却在看到她手臂和腿上那些斑驳细小的伤痕时顿住,眉眼掠过不轻易察觉的凌厉,下颌紧绷。
萧景刚刚将手放到她的肩头,安言就睁开了眼睛,转头,看着他的眼神毫不掩饰,她没开口说话,但那双翦水秋瞳里好似蒙着一层泪雾。
男人感觉心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有些疼。
“等我来接你?”
他半蹲在她身边,看着女人柔美的侧脸,那侧颜弧度恰到好处,萧景心底忍不住软了一下,可是却有更加找不到边际的情绪在胸腔蔓延。
安言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答应了他什么?”
可男人只是将手指放在她手臂的某一处伤口上,漠漠地问,“疼么?”
她虽然没什么大的反应,但还是能够听出呼吸里抽气了一下,很轻,安言转头将视线在他那张布满了疲惫的脸上聚焦,半晌垂眸,“疼。”
疼。
哪里都疼,从心到身。
有那么一瞬间,安言甚至都想放弃他了,可是想想又替自己不值,在没有彻底对一个失望之前就放弃,将来迟早都会后悔的。
萧景似乎又叹了一口气,看到她没穿鞋子的脚,俯身小心翼翼地打横抱起她,“疼你也是活该,昨天晚上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有些事情他比她敏锐很多倍,可安言毕竟是个活生生有思想的人,不会全天二十四小时无死角地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安言闻着他身上不知道夹杂着什么的气息,头慢慢靠着他的胸膛,心安了不少,闷闷地说,“昨天浅浅心情不好,我陪她去喝酒,”顿了顿,似乎又怕他不开心,安言又补了一句,“我没怎么喝。”
她是没怎么喝,那些酒基本上都是路轻浅喝的。
男人走到门口,低头垂眸盯着她有些病态般苍白的脸,喉结滚动,嗓音莫名轻了许多,“把门打开,我们回家了。”
“嗯,好。”
白皙纤细的手指将将接触到那门把手,安言猛地闭上眼睛,有温热的泪从眼眶中滚落,滑过脸颊,连带着嘴里都是苦涩的味道。
好像突然之间就开始感伤,从他进这间卧室开始。
安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只是这泪来得快,去的也快,萧景抱着她经过楼下,秦九就坐在那张酒红色的欧式复古风沙发上,嘴里叼着大烟卷盯着高挺峻拔的男人怀中的女人,啧啧有声,“萧太太你错了,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萧景没有作任何停留,甚至连余光都不曾施舍给秦九,直接抱着她离开。
安言自然也不好说话,何况她现在,也没有心思去跟秦九说话。
秦九安静地看着那道高大的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脸上缓缓露出了一个笑容,算来算去,好像这次还是他比较赚。
虽然温城海关他还是做不了主,但用一个女人赚了一座地下城也值了。
萧景一直抱着安言从这座欧式风格的建筑一直朝外面走,偶尔路过几个修剪草坪的佣人,他们总是忍不住驻足观看,安言有些不适应,而且,这别墅离门口挺远的。
她动了动,觉得自己吊在他脖子上的手臂都有些酸了,可他还像是跟没有任何反应一样,抱着她步履沉稳地朝前,安言感受着刮过自己耳边的风,对他说,“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走。”
男人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呼吸都没有变一下。
安言叹气,看着这座豪华得像是暴发户才住得起可偏偏又很有情调的地方,对萧景说,“你放我下来吧,我有点冷。”
这个时节的早晨,会起雾凝霜也不奇怪,况且,她穿的单薄,尽管抱着她的男人也穿着一件黑衬衣,可能因为一夜没睡又没换衣服,所以看起来有些褶皱,可依旧无损他的俊美。
萧景终于又反应了,但只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嗓子在着清晨的冷风中格外喑哑,“你没穿鞋,怎么走?”
她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安言懊恼了一下,她的确没穿鞋。
这样的场景不由得让她想到了上次在叶疏的家里,那个早上他也是这样抱着她,安言没再说话,让他抱着她朝那辆已经出现在他们视线范围内的车子走去。
某一刻,安言有些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更长一点,最好能这么一直走下去。
直到将她放进了车里,萧景一手扶着车门,一手撑着门框,视线向下,盯着安静地缩在副驾驶位上的女人,嗓音有种警告又无奈的意味,“你不见一次,我找一次,这是第二次,事不过三,再来几次,你就是死了我都不会管你。”
将纤细柔软的身子全部放在座位上的女人听到他的话顿时有些委屈,一双莹白小巧却又因为寒冷而微微蜷缩的双脚脚趾交叠在一起,很好看,她却伸出一只手拉了拉他的皮带,眉眼弯弯,明眸善睐,“事不过三,所以还有下一次。”
那双眼睛此刻好像是会说话一样,“你快上车吧,外面太冷了,我想回家了。”
不知不觉去,秋天早就过去了。
很久之后,萧景回忆起这天早晨女人皓齿明眸的模样,心脏那处总是忍不住抽痛,从细微的疼痛直到扩散至连神经也给麻痹了。
男人看着她娇俏的模样,手指忍不住蜷了蜷,蓦地俯身就用唇堵住了她的,紧接着便是一轮疯狂的掠过,安言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差点不能呼吸了。
“萧景,你……怎么了?”
他怎么了?他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放开她,埋首在她的脖颈间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方才撒手,将她这一侧的车门关上,打开后座的门拿了什么东西之后绕到另外一边打开车门进来了。
而宋子初的话和安言的脸像是一对天使和魔鬼在他脑子里交织,萧景静静地看着前方,直到安言微凉的手指覆盖住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他才猛然回神。
安言很安静,目光很安静,人也很安静,甚至她明明都在开口说话,嫣红的唇蠕动着,可他都觉得她是安静的。
“我知道这次肯定给你惹麻烦了,不过归根究底,是因为秦九和你本身的冲突还有宋子初,我才会遭受这样的罪,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嗯?”
她学着他平常讲话的调调,很冷静地跟他陈述这件事情。
萧景转过头,盯着她不施粉黛,干干净净的脸蛋,薄唇线条很淡,“但你要是接了我的电话,什么事儿也不会有,嗯?”
一边这样说,一边又将那厚厚的柔软的毯子搭在她身上,眼神在触及她手臂上斑驳的伤痕时动作明显变得小心翼翼。
安言顿时觉得冰凉的身体慢慢有了暖意,她有些委屈,皱着眉头,“事不过三,所以这次你心里生气也憋着,我也好好的活着,下辈子肯定不会纠缠你了。”
这么劳心劳力却又不忍心割舍的感情和人一辈子有一个就够了,她没那么多尽力下辈子还陪他玩儿。
男人眸光微妙地暗了暗,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了一些力道,“下辈子不纠缠了,那意思是这辈子还是要纠缠?”
安言觑了他一眼,抿唇不言。
半晌,她听到引擎启动的声音,转头看着他明显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疲惫的双眼,忍不住有些担心,“萧景,你的身体能开车吗?”
男人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冷嗤,“我知道你惜命,这次不会让你出事。”
安言裹着温暖的毯子缩回了座位里,看着前方,回了句,“那就好。”
车开到一半,安言原本已经靠着椅背,脑袋朝着男人这边睡着了,萧景在等红灯的时候,女人猛地睁开眼睛,眼里布满惊恐,额头上全是冷汗。
她好像还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在哪里,只是睁着迷茫的大眼看着他,咬牙问,那声音低哑到近乎绝望,“易扬呢?我梦见易扬死了。”
萧景脸色沉了沉,昨天晚上要不是易扬中枪了,他的下场也只会是和柒城一样。
萧景半天没说话,安言有些急了,“我问你易扬呢?”
那枪声她肯定不会听错,也不会忘记,好像是三枪还是四枪来着。
男人垂眸看着她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指,黑衣白指,挺养眼的,他重新启动车子,看着前方的路况说,“拜你所赐,身中两枪,现在也不知道捡没捡回来一条命。”
安言听到这句话,更急了,“在哪个医院?你赶紧掉头,先不要回家,我要去医院看看他。”
萧景脸色比方才更加难看了一些,瞥了她一眼,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你回家,我先不跟你计较我今天为了这么平静地将你从秦九的庄园里抱出来到底损失了多少,你如果不回家,你和你的保镖说不定会惹怒我,到时候我直接补上一枪都有可能。”
就像对柒城那样,当时真的怒到恨不得将枪口对着柒城的胸口。
果然养的狗就是跟着什么人久了就听什么人的话。
安言怒极,将身上的毯子掀开,明眸怒视着他,“你敢!”
男人神色温淡,语气平平,“你大可以试试,就算他真的死了,那也是你安言造成的,我可能是那个补枪的人,但你安言绝对是在他胸口插了最致命一刀的人。”
“萧景,你狠!”她将头撇到一边不说话,静默了一会儿,又突然会过头直勾勾地看着他,“是不是你心中除了你自己,除了宋子初,其它的都不重要?”
人命也好,其它也罢,在他心里半点儿波澜都掀不起来。
男人这个时候却回头回以她一个高深莫测又带着点儿其它意味儿的笑容,说,“你算漏了自己,现在你也算是。”
毕竟也是牺牲了很多东西才换回来的,哪能不重要呢?
安言声音哑哑的,手臂和腿上被挂伤的地方有些辣辣的疼,不是很明显,却很难让人忽略。
“萧景,你现在让我觉得累死了。”
男人原本像是覆盖着一层薄冰的脸皲裂开了一点细微的表情,仿佛光滑平整的冰面突然从中间有了一道裂痕,他低低地笑,“那能累到对我放手么?”
安言冷哼了一声,“你想都不要想。”
萧景菲薄的唇上弧度越来越大,抽空腾出一只手将毯子扯到她的脖子处才止住动作,“嗯,没想。”
在快到萧山别墅时,安言藏在柔软毛毯下的手指微微蜷缩,看着他低声问道,“我想去看看易扬,他究竟怎么样了?”
医院那边一直没有消息过来,萧景也不知道他怎样了。
他在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回答她,“你先回去吃早餐,换身衣服,我带你去医院处理你身上的伤口,然后去看他。”
这个安排安言没什么好反驳的,也比较合她的心意,就是她身上这些细小的伤痕……
她叹气,“我这双腿这么完美,要是留疤了怎么办?”
男人侧头扫了一眼她盘旋在座位上的双腿,因为毛毯大部分都在上面,而脚趾到大腿某些部位还是露了出来,能看出来有些伤痕,但那颜色和曲线实在是太过漂亮,从脚趾包括脚踝都是完美的。
喉结滚动,萧山别墅的黑色铁艺雕花大门已经近在眼前,他将车速放慢,慢慢说,“有退掉疤痕的药,而且,你这伤痕没严重到要留疤。”
安言拧紧了眉掀开那盖在上面的柔软布料,半晌有些不忍直视地将自己的目光从腿上移开,闭了闭眼道,“希望如此吧。”
爱美是人的天性,她可以穷,可以不完美,但她必须漂亮。
以后就算是当花瓶都还是有资本的,至少别人竞争不过她。
安言回去快速地吃了早餐看了对面还在吃早餐的人,说了句,“我先去换衣服了,你吃快点儿,我下来的时候希望看到你已经吃好了。”
李妈不知道安言发生什么事情了,但在看到她身上的伤痕时还是吓住了,安言淡淡地解释了两句就将这件事情揭过去了。
这对夫妻昨天夜里都没有回来,明明昨天安言在出门之前好像跟她说过,今晚可能要回来吃饭的。
李妈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将目光从安言那已经离开的背影收回来,又看了看萧景眼皮怎么遮掩也遮掩不住的疲惫,忍不住开始碎碎念,“这太太怎么也不知道体恤您呢?先生,您又是一夜没睡吧。”
男人还端着咖啡的手指蓦地顿住,眉梢掠过一抹轻嘲,连外人都能轻易的发现的,可她就算看了也只是轻描淡写地一问,并没有只言片语地关心。
萧景很快吃完也上楼去了,等安言收拾好从楼上下来,刚到楼梯口,李妈就迎上来说,“太太,您和先生还要出去啊?”
她一边用手指梳理自己卷曲的长发,一边问,“嗯,怎么了?”
“我看先生好像精神不太好的样子,您要不就……”
安言笑,“要不我就不出去了?”顿了顿,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那可不行,你心疼他是你的事,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办,他大可以不跟我一起,在家里休息就好了。”
虽然她这话讲的有点没良心,但事实就是如此。
加上,她其实也怕他那个精神有些错乱的样子开车带着她将她小命都送掉了,而且,她父亲安玖城的忌日就在今天。
客厅。
萧景靠着沙发浅眠了一会儿,听到脚步声,男人不紧不慢地打开眼皮,看着她长衣长袖一身黑色的装扮,喉咙紧了紧,嗓音有些沙哑,“你在查法国地图?”
他去她书房看见了大喇喇地不加任何掩饰地放在书桌上的法国地图,上面有一些笔记,标注了一些城市。
安言拎着提包带子的手指紧了紧,撩了撩自己的长发,很自然地笑着看着他,“那天突然看到了,对着个国家挺向往,就顺手翻了翻。”
男人不动声色,静静地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那可不是随便翻翻就能出现的痕迹。
见他没说话,安言问,“怎么了?”
但他没再继续深究这个问题,安言松了口气,她并不打算将去法国的事情告诉他,尽管他迟早会知道,但那已经是她到法国之后的事情了。
萧景起身,顺手牵着她的手朝门口走去,一边看着她这身行头一边说,“你穿成这样,是要把伤口捂发炎发热吗?”
她也不在意,反正都一样有点淡淡的难受,于是反驳他,“这个天气,你是要我穿的像早上那样少吗?”
十月底十一月初的天气,能有多热?
萧景没再说话,而这次开车的是司机,安言从上车开始就一直保持沉默,萧景将她的电话递给她之后也没有说话,闭着眼睛靠着椅背短暂的休息。
好像身体里那根紧绷的神经还没有彻底送下来,后续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
他们刚刚到医院楼下,乔特助就发消息来说,易扬已经脱离了危险,转进了病房。
安言送了一口气,还是想加快步子上去看他,萧景却猛地拉住她的手,“先去看你身上的。”
她的倔脾气这时候又上来了,想也不想地就拒绝,“我不要,我要先去看看易扬。”
男人的大手扣着她的手腕,颇有些强势,“不差这一时,先去看医生。”
安言甩掉萧景的手,冷冷地朝电梯走去,“你也说了不差这一时,那我先看完人再去看医生一样的。”
“不行。”
安言手指缓缓握紧成拳,咬紧了牙关,最终还是妥协了。
其实没什么好治的,拿了些药带回去擦就好了,但医生碍于萧景的压力还是给安言做了很详细的检查,尽管最后结果还是一样的。
除了诊疗室,安言冲他微扬下巴,“你去拿药,我去看易扬。”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景怔在原地看着她纤细的身影不断在自己视线中变小,影子逐渐投影在视网膜后方,男人绷着脸色,想压抑住脑子传来的那若有若无的钝痛,缓缓将兜里的电话摸了出来——
“子初……”
易扬暂时自然是不可能醒过来的,乔特助说他中了两枪,一枪在肩膀,还有一枪比较致命,在胸口……
安言闭了闭眼,心里有恨掠过,秦九真的心狠手辣,抓不到人就一定要开枪么?
此刻,她真的好不怀疑,要是萧景今天真的没有给到他想要的条件,他可能真的考虑杀了她,而现在又有了宋子初这层关系,秦九应该会毫不犹豫地结果了她……
想到这里,安言后背就蓦地升腾起一股凉气,乔特助在一边叹气,又忍不住冲安言吐苦水,“太太,您是不知道昨天那个兵荒马乱的夜晚——”
萧景疯狂的程度,乔特助极少见到,因为他的上司在他眼中是一个极度克制,极度隐忍的人,喜怒不形于色。
但终究萧景还是在这不算长的时间里让他见识到了他不一样的一面。
安言知道易扬受伤严重,因为昨天晚上听到了枪声,可是没想到连柒城也中枪了,乔特助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住嘴,借口就要离开。
安言却叫住他,扬言,“乔特助,你要是不告诉我,我有机会一定在萧景身边夜夜吹枕边风,他被我闹得烦了,你迟早都要走人。”
他真的……乔特助真是觉得安言威胁起人来没有一点水平,每次都这个理由。
他呵呵一笑,还是将昨天的事情大致说了下,安言面无表情地听了之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好像突然之间换了一个人似的,目光冰冷,她说,“他真的疯了,他是要杀人,这种情况你都不阻止一下吗?”
何况还是对着自己的手下开枪,他真是疯了!
乔特助小心翼翼地看了安言一眼,“太太,您知道的,我没有办法阻止。”
那句“萧总疯了还不是因为您”差点就要冒出喉咙,但是他忍住了。
她冷着脸从他身边走开,笔直地朝着走廊尽头正朝这里走过来的男人,他显然也看到了浑身带着怒气的她,脚步微顿,在原地皱眉等着她走过来。
那只修长的手刚把手里的药袋子递过去,还未开口——
“啪——”清脆又响亮的巴掌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响起,安言怒瞪着萧景,那只扇了他一巴掌的手心在微微发麻,麻疼麻疼的感觉蔓延全身。
像是被拉长的旧电影,所有人的一举一动由快变得极慢,画面一帧一帧地闪过眼前,萧景还停留在半空的手指,安言脸上震怒的表情。
乔特助在走廊另一头看着这令人大跌眼镜的一幕,眉头拧的死紧,却不敢转身离开。
萧景脸上表情漠漠,似乎跟被扇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安言隔得近,她知道,萧景的眼神变了。
她冷嗤,将他手里的药猛地挥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却在她泠泠的嗓音中被淹没,“萧景,你是真的冷血!柒城是杀人还是放火了?你用得着这样?”
男人低头瞥了一眼被她打落在地的药袋,里面零散的药盒跑了出来,左边脸有些辣辣的疼,女人本身力气不大,但当她用尽全力朝你挥巴掌的时候,怎么都是疼的。
他突然伸手捏着她那只手腕,寒意湛湛的眸子望着她,“他和他的人没保护好你,需要惩罚。”
“你差点闹出人命你还好意思说惩罚?”安言用另外一只手戳着自己的太阳穴,眼里泛着泪,“那我昨天晚上没接你的电话,今天还害你损失了对我来说可能天价数字的东西,你是不是要在我脑袋上补一枪才能过去?!”
捏着她手腕的那手指逐渐用力,安言没管,忍受着,看着他微微泛红的左脸。
萧景眸子逐渐猩红,除了淡漠,脸上再没有别的表情,“疼么?”
安言看了一眼自己被攥着的手腕,咬牙,将别到一边,“有本事你就将我的手腕拧断。”
手上的力道蓦地松了,他只是弯腰将地上的药捡起来,一边说,“我是问你打我你手疼么?”
他将药塞到她手中,瞥了她一眼,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冷淡,疏离,安言说不准,她一下就又想将药摔在地上——
男人眸光一闪,唇角勾勒起一点弧度,“反正药不是我用的,你继续扔。”
安言攥紧袋子,感觉脑袋要炸裂了,萧景最懂在什么情况应该用什么态度对付她,好比此刻,她生气,愤怒,甚至是气急败坏,可他只是表情漠漠,从头到尾,除了那双令人神湛骨寒的眸子,他真的没有一点点反应。
就算是她用力扇了他一巴掌。
她所有的气力都打在一团棉花上,没有任何用。
“萧景,你真的让我失望。”
他只是看着她,消毒水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半晌,萧景终是冷笑,“安言,你哪次不是在失望,也不差这么一次,不是么?”
说完,他直接转身跟她擦肩而过,朝电梯那个方向走去。
安言望着他的背影,闭了闭眸,等睁开的时候眼里一片清明,换个角度来讲,他也是为了救她不是么?
如今的她,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
父亲安玖城的忌日,安言今日出门时就特地挑了一身黑色的衣服。
她爸爸是在她和萧景结婚后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因为脑溢血去世的,老人家走的时候面色安详,浑浊的眼中唯一留恋的就是安言,安言向他保证会好好和萧景在一起,她记得那时候萧景也是点过头的。
天气阴沉,安言回家了一趟,草草地吃了午饭出门。
她将手中精心挑选的白菊放在墓碑前,说,“爸,我现在过得挺好,衣食无忧,每天想出去逛街就逛街,可以吃很多好吃的东西,也不用担心会变胖。”
“我记得那时候你就爱数落我说我爱吃零食,现在我不爱了,记得我上次来看你的时候就跟你说过这个事。”
墓碑上那张脸有些严厉,但是安言却觉得很温暖,她的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爸,你说我现在瘦了啊?”安言呵呵的笑,笑容明净忧伤,“我没瘦,每天都有好好吃饭,好好散步,没事就和花匠一起修理花园,整理你生前喜欢的植物。”
她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凑到墓碑面前,“跟你说个秘密,那株兰草估计要撑不下去了,到时候就叫它来陪你吧,爸。”
安言望着父亲的遗照,墓碑上那张照片仿佛有生命一般,目光柔和地看着安言,安言并不害怕,她皱着眉,“您是要问我萧景吗,他很爱我。他这么久不来看你是因为萧景现在要管理公司很辛苦,你知道的,养你女儿本钱是很高的。”
安言没待多久,走出墓地的时候恍惚了一下,想起一年前的今天,她在这里遇到了安喜,将它捡回了家。
那天,真是兵荒马乱的一天,也是她少有的几次见到萧景发火,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是梦一场——
她当时墓地一直待到了黄昏,为了和父亲安静相处,她连手机都没有带。
在要出墓地的时候安言碰到了一只小狗,黑溜溜的眼珠一动不动地望着安言,模样有些可怜。
安言从它身边走过,它却怯懦地伸出前爪摸了摸她的脚背,安言穿着单鞋,于是白皙的脚背留下了一个黑黑的梅花印。
她看着寂静的周围,心里有些担心这个小家伙,她知道它是流浪狗,不过也不嫌脏,直接伸手把它抱在怀里,然后朝外面走。
伸手轻轻抚摸它的脑袋,小家伙安静地趴在安言怀里,“你是不是没有名字?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叫安言,我希望你平安喜乐,你就叫安喜好不好?”
小狗在她怀里呜咽了一声,然后静静地靠着她。
安言慢慢走着,嘴里喋喋不休,“啊,萧景是非常不喜欢宠物的,怎么办?”
“不过不要怕,你是安喜,我会很喜欢你的。”
出了墓地,安言发现车子的后面两个轮子已经扁了下去,而且车身还有很多划痕,虽然知道有些人会这么恶劣的行为,但是安言实在是没想到给她遇上了。
车子根本走不了了。
安言抱着安喜,有些懊悔,早知道开一辆不起眼的车子好了,她抱着安喜准备走一段路到前面打车,可是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带钱包,手机也没带。
已经黄昏了,这个时候萧景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安言决定抄近路走回去,肚子有些饿,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便利店借了电话给萧景打电话,可是他并没有接。
而萧景这个时候正开着车子满世界地找安言,半个小时前,他回到家,佣人急急忙忙地跟他说安言从上午就自己开着车子出去了,连易扬也没有带在身边,但是她人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易扬已经出去找了。
他给她打电话,却在卧室里发现了安言的电话跟钱包,那一刻心里突然有些慌张,平常的这个时候安言必定是坐在餐厅笑眯眯地等着他吃饭了。
他拿起车钥匙出去,开着车大街小巷地找,将她平常会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依旧没有。
那时宋子初刚回来不久,他为了安顿她,有挺多的事情要忙。
半个小时后,他径直开车去了墓地,目光落在那辆报废的车子上的时候整个人都狠狠颤抖了一下,手指哆嗦得厉害。
这是结婚两年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无法控制。
此刻已经是华灯初上,他来的时候并没有碰到安言,而安言的车子现在却像块废铁一样待在这里,心里隐隐地冒出来一个想法,然后这个猜想在被无限放大。
安言生的很漂亮,尤其是平常对着他笑的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虽然他厌恶和她的婚姻,但是如果安言出了什么事,那么他要怎么办?
他单手掌住方向盘,不停地打电话叫人找,甚至已经安排了乔洛报警。
安言是上午就出门了,如果真的发生了意外……接下来的场景,他不敢再想下去,于是有些责备安言,平常出门都会带着易扬的,为什么今天不带?
接近晚上9点,安言抱着那条流浪狗出现在别墅门口,门卫给她开了门,佣人听到声响赶紧出来,还有人赶紧去给萧景打电话,一个个脸上都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安言的脚很痛,又累又饿,额头上都是汗,碎发凌乱地贴在脸上,整个人很狼狈。
刚到达客厅萧景就从门外进来了,她有些疑惑,今天这么晚了萧景才回来吗?
结果萧景满头大汗,脸色阴森地看着安言,佣人低着头站在一边,大气也不敢出。
安言抱着那条脏兮兮的流浪狗站在客厅中央,而萧景站在玄关处,两人四目相对。
萧景眼中的安言是异常狼狈的,头发凌乱,露在外面的脚背也是脏兮兮的,怀中抱着一条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流浪狗,也是全身很脏,眼神怯懦地趴在安言怀里。
他望着她,脸色阴沉,但是他却听到了心里重石落地声音。
“萧景,你怎么了?”她朝他走过去两步,因为脏的缘故安言不敢伸手去抓他卷起来的衣袖,只能站在离他不近不远地方。
萧景比她高出太多,他凝视着她,“你去哪里了?”
“我去看了我爸。”
“为什么要自己开车?为什么不带手机?为什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萧景质问的语气让安言心微微一抖,她伸出脏兮兮的手指就抓住了萧景的手臂,晶亮的眼睛像是有光,“萧景,我的车子被人弄坏了,我是走回来的,没有吃中午饭和晚饭,现在好饿啊。”
佣人听到这话在萧景的眼色下赶紧去准备饭菜。
萧景有时候觉得安言真的很傻,就比如现在,那条流浪狗还被她好好地抱在怀里,萧景脸上露出了嫌弃,“这东西给我扔出去。”
然后就有佣人上前来准备接过安言手里的狗,安喜嗅到一丝危险在安言怀里不停挣扎,安言抱着流浪狗后退了几步,站到了一个安全的距离,戒备地看着众人,包括萧景。
安言伸出手替流浪狗顺毛,低声安慰,然后看着萧景,眼里带着渴望,“它是我带回来的,只属于我,我保证它不会妨碍你。”
萧景看着她,心里止不住怒意滋生,冷冷地哼了一句,便越过她朝楼上走。
安言垂眸,有些失望,还在可以控制的范围内。
哄慰着安喜让佣人带着它去洗澡,李妈低声安慰她,“太太,您别伤心了,先生听到您没回来找了您一个晚上,现在估计心里有气呢。”
听到这句话,她还是没忍住笑了笑,有些骄傲,“谁让他找了?”
找的结果还不是她自己回来了?
佣人看着安言高兴地朝楼上走去,摇了摇头,这一对夫妻真的很奇怪,男的平时一副冷漠的样子,可是听到了安言不见了那一瞬间眼里流露出来的情感不会骗人,那是……害怕。
那天晚上萧景折腾了安言许久,她在漫无边际的海域里沉浮,唯一的温暖来自于萧景,她觉得萧景的身体一直都在颤抖,像是感受不到安全的小孩,一直在苦苦找寻希望。
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不明白萧景的绝望和压抑从何而来,他就像一个在垂死挣扎的人一样,折磨安言的同时也不放过他自己。
……
安言趴在方向盘上,回忆起过往的一幕,想起今早他说的话:你不见一次,我找一次,这是第二次,事不过三,再来几次,你就是死了我都不会管你。
事不过三。
其实昨天,已经是第三次了呢。
易扬受伤,安言去法国的事情只能自己办理,下午去办好了一切证件,路轻浅的夺命连环call打了过来,开场白就是,“安言,你昨天被人绑架强暴了?”
安言当时正从法国驻中国大使馆那高高的台阶上下来,闻言,脚踝狠狠地歪了一下,还好穿的不是高跟鞋,不然她整个人估计会直接摔下去。
“路轻浅,你是巴不得我被人强暴?!”
“不是,只是我哥今早打电话给我说,你被人绑架了。”
当然,她早上还在睡觉,昨天宿醉,自然没有第一时间接到路轻绝的电话。
安言点了点头,“嗯,跟我无关,我是被牵连其中的受害者,根源是萧景。”
路轻浅在那端骂了句粗话,又有些不相信地问她,“可是我哥说,他为了救你,用一座城来换了。”
“什么?”
她打开车门坐进去,趴在方向盘上听路轻浅说,“啊,我也不清楚,大概就是你们家萧景用他手里所有关于地下城的生意都给了那个……”路轻浅不知道秦九,没说出所以然来。
安言却蓦地浑身一僵,呆呆地问了句,“真的?”
“我不清楚啊,我哥说的,不过我看萧景应该没这么好欺负才是,兴许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过,听我哥的口气,他损失的确挺惨重的。”
她闭上眼睛,神情恍然,所以她今天其实不应该甩他那一巴掌?
“安言,你在哪儿?”
“法国大使馆。”
“……你要出国?”
路轻浅喝了酒之后就算不记得自己是谁都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她昨天明明跟她说过,可路轻浅忘记了。
过了好一会儿,路轻浅才恍然大悟,“哦,你昨晚跟我说过是吧,你准备不让萧景知道悄无声息地自己去?”
安言起身,直愣愣地看着车窗外灰败的天空,低沉压抑。
“来不及了,他……”今早他像是随口一般地提起,说她在查法国地图。
现在想想,她自己都觉得那个理由毫无说服力,但他却没有再问了,安言希望他不在意,她有个周游世界的梦想他是知道的。
只是因为这些年身边只剩下了他,所以什么梦想都没有他这个人来的重要。
……
傍晚安言回去时,萧景刚从楼上下来,她眼里闪过讶异,似乎没有想到他这么早就回来了。
安言挎着包,想起今天下午路轻浅说的话,不由得一怔,张了张口,“萧景,你……”
他单手插在裤袋里,看了她一眼,淡淡说,“准备吃饭。”
“哦。”她再度看了他一眼,没什么异常,安言上楼回房间换衣服去了。
晚饭过后,安言看着起身去别墅外面接电话的男人,眨了眨眼睛,拉着李妈,“他今天一直在家?”
“太太,先生大概比您要早回来一个小时。”
她点点头,随意走动了会儿就钻进书房去了,进去之后就将桌子上的地图收了起来,想了想,还是算了,他看都看到了,要是收起来,反而不好。
于是又开始大大方方地研究起来。
郑夕拾的电话打了进来,安言看着这个号码心里咯噔了一下,接起,“喂?”
“我听说你已经确定什么时候去法国了?”
安言将目光放在笔记本屏幕上,手指捏着太阳穴,“嗯。”
“那带我一起?还有我昨晚给你打电话你怎么接了不说话,还直接给我挂了?”
对于这句话里的意思,她还没来的及反应,将将在脑海中回想起昨天晚上手机在她身上之前并没有看到过任何郑夕拾的电话。
书房的门在这时被人从外面打开。
安言握着电话,腾地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看着突然破门而入的男人,捏着电话的手指蓦地握紧,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他笔直地朝她走来,直到在离她只有一步距离的地方站定,安言退无可退,身后是橱柜,电话里,郑夕拾半天没有等到安言的回话,忍不住唤她,“安言,安言,我问你话——”
两人隔得极近,还贴着耳边的电话里传来男人的声音,萧景伸手就将她手里的电话拿了过来,她皱眉,郑夕拾又叫了她两声。
萧景充满了寒意的眸子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她神情中的紧张,他勾唇一笑,薄唇弯起的弧度有些残忍,“你要去法国?”
明明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安言听了之后却莫名一颤,又后退了一步,身体已经抵住了冰凉的沉木书柜。
郑夕拾很明显也听到了这道阴森沉冷的嗓音,叫了她一声,萧景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名字,眉目掠过浓重的冷寂,在她明显被吓住的目光中将那淡金色的手机直接猛地砸到地上。
“嘭”的一声,安言吓得狠狠地抖了一下,书房灯光明亮,不算大的手机屏幕瞬间裂开,她紧紧咬住下唇,看着那已经完全报废的手机。
萧景将手伸向她,安言眼泪立马落了下来,退无可退,嗓音轻颤,“萧景,你疯了。”
即使过了这么多个小时,他脸上还是有淡淡的巴掌印,不大看得出来,男人眼里甚至带着笑意,只是连笑都是冰冷的,“我疯了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你过两天就要去法国,甚至自己办好了一切需要的证件?”
那些需要的证儿和她自己的证就在这书桌的抽屉里,安言有些无辜地看着他,可因为吓着了,身体微颤,“是,我必须去。”
他看着她摆在书桌上的地图,嗓音却蓦地柔和下来,但这柔和夹杂着让心惊胆战的阴柔,萧景拿过那一张图,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当着她的面撕碎,“你当我是什么?遇上安谨的事,你是不是任何人都不准备相信了?你只身一人去法国,你以为你能做什么?”
她闭了闭眼,豆大的泪珠再度从眼眶中滚落,略微有些苍白的脸上有痕迹极淡的泪痕,嗓音带着不可忽略的颤音,“是,我不信,我不信你,我不信任何人。”
在所有人眼中,安谨于萧景来说都是一个祸害,安言知道这点。
而现在萧景,很明显知道她的一切计划,知道她要去法国,只要她要去请史密斯。
她不确定只身一人过去能做到什么,但是不过去的话就什么都不能做。
萧景靠近了她,一只手圈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缓缓抚上她的面庞,拇指将她脸上的泪痕抹掉,动作温柔,可那双如墨般漆黑的眸底却找不到一丝温柔,有的只有她都看不懂的铺天盖地的绝望和失望。
安言不是很明白,只能安静地待在他怀中,身子僵硬,任由他的气息充斥她的鼻息,几乎就要剥夺了她的思维和呼吸。
男人手指捏着她的耳垂,看着她,“安言,你不是爱我么?可你今天说累了,你要去发过瞒着,你要去找辛恩*史密斯也瞒着我,你爱我却要跟另外一个男人去异国他乡?”
安言僵硬地待在他怀中,手指紧紧掐着手心,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萧景在偷换概念,她只是去找医生救安谨,不是跟着另外一个男人去异国他乡。
“我没有,我只是为了我哥……”
“好,你为了安谨,你为了安谨可你还是瞒了我,你害怕我对他做什么?害怕因为有我的存在容不下他,是么?”
不知道为什么,从他愤怒地摔她手机开始,安言觉得,那温热的液体就止不住地涌上眼眶,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害怕有,震惊也有,更多的是他发现这件事之后他眼中充斥着她看不明白的冷寂和孤勇。
像是突然之间妥协了什么东西一般。
她没说话,因为他都说对了,她无话可以反驳。
萧景冷冷一笑,撤回放在她脸颊上的手指,另外一只手臂收紧她的腰,“安言,你不是爱我吗?那怎么会想到自己去法国?”
时间好像过的特别慢,安言像一只随时都准备作战的刺猬,这一次,连面对他都需要竖起自己的刺,她不敢抬手抹那又即将滑落眼眶的水珠,只能将头微微撇开,小声说,“有什么必然联系么?我爱你,跟我救我哥有什么关系?难不成我还指望一个动不动就拿他性命来威胁我的男人去救他?”
这么多年能够无条件地支持安谨在医院里躺着她其实已经满足了,大概是认定了安谨可能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但现在不同,她哥极有可能就醒过来了。
萧景听了她的话,下颌线崩的更紧,那目光幽深得几乎要将她漩进去,男人的手指在她纤细的腰身处摩挲,“所以我在你心中有这么不堪?”
曾几何时,让安言想起提起就骄傲的男人,什么时候在她心中变成了这样?
她垂眸,目光落在他黑色挺括的衬衣上,抿着唇,沉默不语。
很多时候,沉默就代表着默认,萧景看着她这副态度,忍不住冷嗤,“要是我没发现,你后天是不是直接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然后最好是我发现你不见了又满世界地找你你才开心,你闹了一次又一次还指望我能一直陪你玩?”
安言张了张口,发现什么也说不了,身体还是无法放松,周围全是他身上淡淡的木质调味儿,因为他的衣服基本上都用了这种香薰,极淡。
她在心里默念着事不过三,她从来没有这样想。
好像这是一道无解的题,他刚刚牺牲了很多将她毫发无损地换回来,她却要背着他离开,甚至已经悄悄地将一切事情都安排好了。
萧景一直都知道,只要事情和他无关,她可以很冷静地处理,冷静到某些时候他觉得她比自己还要冷血。
安言攥紧手指,嗓音里带着泣音,“我知道,你说事不过三,我记住了。这次我没要求你,你大可以放任我不管。”
“不管?你怎么昨天晚上不跟我说这话,我管都已经管到现在了,你现在要我不管?安言,到底我对你无情还是你更加冷血?”
她实在是无奈,脚都站痛了,可她不明白为什么萧景好像十分执着于自己内心那个想法,怎么都说不通,她闭上眸子,压抑着说道,“那好,你现在就把我送回秦九哪里去,换回你失去的东西,顺便让他杀了我,成全你和宋子初。”
尽管知道她说了这话会有什么后果,但安言没想到,他菲薄刀削般的唇只是微微一勾,可能因为她说的这挑衅意味儿十足的话怒到了极点反而没什么表现了。
安言也没想到,他会直接压着她在这件书房的书桌上做了一次,不顾她的意愿,不管她现在是什么心情。
当那只手朝她身下探去时,安言闭着眼睛将泪挤出眼眶,连反抗都不想反抗了。
男人很难受,她很难情动起来,只是不停哭,哭的默不作声,是那种让人一触及到就心疼的流泪模样,好似此刻他不再是她的丈夫,而是掌握着她生杀大权的掌控者。
萧景心烦意乱,手指停在她某个私密的地方,低头咬住她的唇,“安言,我让你难以忍受了?不想我进去?”
她只是尝试着将自己被他固定住的脸别开,但没用,于是只能用默不作声来抗拒他。
直到最后,她知道逃不开,而他向来熟悉她的身体,小心翼翼地避开她身上被挂伤的地方,直到将她弄得自己满意才进入。
从头到尾,安言都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萧景折腾的她愈发凶狠,仿佛就要看她可以压抑却又怎么走抑制不住的声音。
但心上却没有任何快感。
安言被他用毯子裹紧了抱回卧室,一路上,她双眼蓦地有些空洞,紧紧抓着他还套在身上的衬衣,用那副明明很少说话却哑的不成样子的嗓音道,“你知道的,无论如何,你都阻止不了我去法国。”
男人身形一顿,望着刚刚出现在二楼楼梯口的李妈,李妈看了眼手里安言的包,赶紧默默地退了下去,她只是上来给太太送东西,怎么就撞见……
虽然安言被包裹的很严实,但这种情况已经不需要人自然都看得出来……
萧景抬脚猛地踢开卧室的门,又勾上,将她放到了床上,女人妖娆的身躯又出现在眼前,他猩红着眼盯着她腿上那些痕迹,神色黯然。
仿佛她刚才说的那句话不存在一样,怔了一会儿,径自往卧室外面走去。
安言扯过被子将自己盖住,盯着天花板出神,没一会儿,萧景回来了,安言眼珠转动了一下,翻了一个身。
可他却直接将打横抱起,安言惊恐,搂住他的脖子,“你干什么?”
直到走到浴室,萧景才将她放下来,看着她,“洗下身子,等会儿擦药。”
她抿唇,冷讽,“你刚才做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身上还有伤?”
男人眼皮都没动一下,极淡地回答,“我做我该做的地方,你不喜欢自己动手,那我帮你动手。”
安言闭了闭眼,赶紧拒绝,食指指着门的方向,“你给我出去!”
等她出来,已经十分钟后的事情了,萧景沉默不语又异常强势地将药涂在她身上,安言僵硬着身体任由他动作,从腿到手臂,没有放过一处地方。
应该也是不打算对她做什么了,所以上药完毕他进浴室洗漱去了,出来时安言窝在被子里,迷迷糊糊,要睡不睡的样子。
萧景将灯关上只余下两侧昏黄柔和的壁灯,她背对着他,男人好像站在床边盯着她看了许久一般,虽然她看不见,但那道视线出奇的灼热。
安言放轻了呼吸,手指抓着被子,其实她不敢惹他,他今天真的失控的太厉害了。
她不能让他阻止自己去法国,所以只能任由他予取予求。
听到脚步声响起,而后是阳台的门被推开的声音,安言打开眼睛看着外面身材颀长,好似在打电话的男人,眸子暗了暗,翻了个身背对着落地窗外。
等他打完电话,安言差不多已经要睡着了,他强势地将她软和的身子搂在自己怀中,丝毫不介意他被凉如水的夜色浸润的微凉的体温是否会让她不适。
从他打完电话回来,安言明显感到萧景的情绪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却说不出来。
比如现在扣着她腰的手有些用力,再比如,明明察觉到她在他怀中微微僵硬的身体,他还是不管不顾地将头埋进她的脖颈间,炽热的呼吸喷薄在她脖子里。
安言安静地闭上眼睛,努力将那些异样的感觉驱散。
他却贴着她的耳朵沉沉说道,“我阻止不了,所以我们一起去,这次你可以信我,史密斯我比你联系的那个于南还要熟。”
她蓦地怔住,缓缓睁开眼睛,男人却像是有感应一般,大掌完完全全地覆盖住她的眼皮,命令般地说,“睡觉。”
好像他之前发的那场火都不存在了,如果不是那个被他摔烂的手机和在书房里那场荒唐事,安言几乎都要觉得,萧景变了一个人。
事实上,她的确摸不透他的情绪和想法,明明该是听让人开心的结果,但安言就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
既然他已经答应了要跟她一起去法国,那么接下来的一切事宜他都会安排好,虽然对于他为什么会任何并且和史密斯很熟感到疑惑,但很显然,萧景并没有要说的意思,于是她也就没问。
只要他是真的能把史密斯请回来,她自然可以无条件的信他。
毕竟,他是她丈夫。
出发的前两天,萧景被宋子初叫出去了,这一次安言破天荒地没有什么抵触,他是当着她的面接的电话,接完电话就说自己要出去。
安言没说什么,表情也很正常,他却好像不满意了,笔直地朝她走过来,唇准确无误地印上她的,然后在属于她的领地辗转良久。
安言愈发看不懂他,这种类似于疼宠和溺爱的萧景,不像他,可又像他。
很矛盾。
下午,林启舒先于萧景到达萧山别墅,安言看到他有些惊讶,林启舒笑着跟她打招呼,“萧太太,好久不见。”
是挺久不见了。
她是在佣人将他领进别墅之后看到他的,彼时安言正在花园里晒太阳,林启舒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视野范围内。
安言挑眉望着他穿的挺休闲的风格,跟平常的西装革履区别很大,可不会让人觉得突兀,“林律师,你来做什么?”
他目光里全是笑,很坦荡,扬了扬自己手中的姜黄色牛皮文件袋,“我来给萧先生送文件。”
安言视线落到他手中那份文件上,扁扁嘴,“什么文件啊,这么重要,这是你的休息时间吧,你要亲自给他送过来?”
她跟着他一起进屋子里去,林启舒还是保持着微笑,只是看着她的目光有些许不同,但这点不同不足以让任何一个人察觉到,就连林启舒自己都觉得可能是个错觉。
他说,“是比较重要,临时加班帮萧先生弄的,听说他这两天要离开温城了,所以亲自给他送过来。”
安言点点头,不甚在意,佣人将茶沏上来时,林启舒还没能等到茶凉一会儿萧景就回来了,她都有些诧异,他今天竟然回来的这么早。
算算路上的时间,他大概就和宋子初相处了十来分钟吧。
她不知道他们要谈什么,安言也懒得理会,只是她总觉得林启舒意味儿身上的看了她一眼,安言想来知道这些律师的调调,皮笑肉不笑地冲他弯了弯嘴角,然后继续坐在沙发上摆弄那男人刚买给她的手机。
林启舒没一会儿就下来了,深深地看她一眼,跟她道别,“安小姐,下次见。”
安言皱眉,有些不高兴,但碍于萧景不在,他以前也是叫她安小姐的,安言倒也没有到么在意,对他点点头算是回敬了。
她窝在沙发里,判断坐着,很是悠闲,视线穿过落地窗,落在外面已经快落尽叶子的高大银杏上,久久不曾离开。
男人站在她身后极久,没发出一点声音,还是安言保持一个姿势久了累了回头,乍一看到他就在自己身后,吓了一跳,“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吓了我一跳,你也是站在这里看风景的?”
萧景摇摇头,嗓音沙哑,“不是。”
安言努力甩甩脑袋,因为她刚才好像出现了错觉,她看到萧景那双深如幽潭的双眸里面好像泛着泪光,果然,真的是她看错了。
她挑眉,整个人比起昨天轻松了不少,好似突然之间性格就又回到了之前无忧无虑地大小姐模样,“那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他看着她轻快的表情,大致也能猜到是为什么,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有些希望这趟法国之旅不要这么顺利,那样他就可以不用这么快……
冷淡地扔下两个让安言莫名其妙的字,他说,“看你。”
出发前那一天晚上。
安言照例窝在他怀里,她似乎看着这么久以来很与众不同的萧景,心里好似也隐隐预感到了什么一样。
整个城市都很安静,安言知道他没睡,于是她在他怀中动了动,睁开眼睛轻声说,“萧景,到了外国,我们能不能像正常的夫妻那样玩?”
他冷嗤,很自然地将她放在被子外面微凉的手挪到温暖的被子里,一边说,“难道我们不像正常夫妻?”顿了顿,他又嘲讽她,“那请史密斯回国是你玩了之后附带的?”
安言有些委屈,“当然不是附带,但你觉得我们像正常夫妻?”
萧景沉默,不再说话,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就冷然了下去。
她还是不打算放过他,再次开口,“……行不行?”
等了半天,他终是答应地嗯了一声,将怀中的她揽的更紧,如果迟早都要分开,倒不如趁现在抱紧一点。
不用等到了国外,现在就可以开始了。
……
法国的天气是极好的,尽管现在是十一月初。
充满历史气息的城市带着让人迷醉的诱惑,那些具有年代感的建筑深深吸引着安言。
他们住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庄园里,虽然这个时节很少见到那成片的花海,可就算这样,那风景还是晃了安言的眼。
这天他们去了吕贝隆山区修道院,这里的花田据说种着世界上最美的薰衣草,安言站在塞南克修道院门前,看着面前那整片已经枯萎了的花田,这些全部是院里的道士种的,有不同颜色的品种。
她不由得想起来《山居岁月》一书,书的故事背景就是这里,书上说,这里是整个法国最美丽山谷。
他们走在薰衣草花道上,周围开着的是别的颜色的小花,安言还是有些失望的说,“要是早点来多好,虽然说现在风景也不错,但终究比不上花期正好的时候。”
高大俊美的男人紧紧牵着她的手,没做声,默默听着她的抱怨,但脑海中还是闪过了遗憾两个字。
他们在普罗旺斯待的第四天清晨,安言还在睡梦中就被萧景闹醒了。
安言迷蒙着眼不明所以地望着他,萧景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又一头倒了下去,背对着他。
“起床了,我们今天要去阿尔小城。”
听到这话,安言猛地睁开眼睛,反应了一下,很快起身,“走吧。”
萧景却被她的态度弄的愣怔了一下,好像有什么突然从自己手上流失了一样,快的让他抓不住,但又不得不接受。
到达阿尔小城已经是下午了。
阿尔小城果然是美丽且迷人的,热烈的地中海阳光,温暖又温柔,时尚与古老的艺术风格共融,也许,古老更适合它。
安言看着那些古老的罗马式建筑,残垣断壁,她想到了梵高,梵高就是在这座城市创作的,她愣愣地盯着饱经风霜的墙围,上面爬满了绿色的牵牛花,彰显着生机。
萧景拉过她的手,低声问,“在想什么?”
安言抬头望着他,哑然问道,“萧景,你说梵高割耳朵是怎么想的?”
这座城市的古老的确是因为梵高而把古老告知给世人,可是,他为什么要割耳呢?
“或许是因为爱人远走,所以不想听一切声音,不去想任何事情。”他思考之后说。
安言却沉默了许久。
他们住在一个小院里,有一个小小的花园,深色的墙上藤蔓蔓延,一片生机勃勃。
这两天,萧景带着她去看了很多著名的风景,她最好奇的是那座梵高纪念馆,据说以前那是一座医院,就是梵高割耳之后住的医院,后来他每天在医院的各个角落制造属于自己的东西,于是成就了现在的梵高纪念馆,
尽管安言也问过他,到底什么时候去找史密斯,但他几乎没给过她任何正面的回答,只说,还在联系他。
此刻,萧景正拉着安言的手散步在海滩上,温暖的夕阳把两人的身影拉的很长,那就是一副美丽的图画。
“不是着急见史密斯么?我们明天就去。”萧景看着安言说。
安言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鞋尖,在真正快要见面时却生出了很多惆怅,“他能跟我回国吗?”
“说不清楚,兴许能,兴许不能。”
她看着远处的海岸发呆,如水的眸子里隐约有些光亮,她说,“不管能不能,我都要试试,萧景,我向你保证,就算我哥哥醒来,他也不会抢你的任何东西。”
天色渐暗,天边残霞如火,像是要烧灼整个天空一般。
他跟在安言身边,“不用特意解释,就算他醒过来了,能抢是他的本事,至于能不能抢到,那也要看他的本事。”
安言听到之后并没有做出什么动作,只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她对安谨的最大期望就是:醒来,活着,足矣。
……
那些法国梧桐树掩盖着历史,许多风情都在其中若隐若现,画廊全部都在安静的角落诉说艺术家故事。
萧景指着前面衣架古老的咖啡馆,偏冷色调的咖啡馆墙上面有属于梵高的向日葵,他说,“这座咖啡馆梵高画过,曾经他把它变成了自己画纸上的风景。”
他拉着安言的手走进去,安言转头问他,“萧景,为什么要去喝咖啡,不是见史密斯吗?”
他没说话,领着她进去。
咖啡馆一角,有一个乐队,舒缓的乐声流淌在空气中。
安言看着那个小提琴手,正在演奏《卡农》,那略显低沉的声音散布在每个角落,勾起人心里最初的喜悦,她很喜欢小提琴,也喜欢《卡农》,喜欢《辛德勒名单》。
她慢慢地跟着萧景走,走进咖啡馆里面是一个幽静的小院,不算大,但是环境很好,典型的地中海风格,有一个葡萄架和花架,院子里花香四溢。
这时从一侧出来一个带着眼镜,大概四十多岁左右的男人,带着一脸微笑,萧景说着法语与他打招呼,而后他转头看着安言,过来伸出双手与安言拥抱,安言微勾唇角,大方地伸出双手。
他说,“萧太太你好,我是辛恩*史密斯,很高兴见到你。”他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国话。
安言微笑着,温声说,“史密斯先生你好,你的中文说的很棒。”
完全出乎意料,没想到史密斯会这样这样一个人。
史密斯扬起微笑,领着他们走上小院边的长廊,开怀地说“我喜欢中国,我太太也是中国人。”
史密斯说这话的时候安言在他脸上看到了那种叫幸福的笑容,发自内心的微笑。
萧景握着安言的手指,为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低声笑着,“他太太姓叶,是一个很随和温婉的人。”
安言点点头,跟着他们。
史密斯在一旁说,语气宠溺,“我太太爱玩,现在她估计还在阿尔卑斯山滑雪呢。”
安言微微一笑,看了一眼旁边的萧景,轻声开口,“以后有时间我也准备去阿尔卑斯山滑雪,那感觉一定很棒。”
男人悄无声息地握紧她的手,没吭声。
史密斯带着安言和萧景来到这边另一个小院,这个小院相比之前那个就相对简单和质朴,只有一些绿色的植物和小小的盆栽,很多吊篮,小院中间是一张乳白色圆桌和几张深色长椅,看着很令人舒服。
史密斯说,“萧太太,我知道你们此行的目的,萧早前那也跟我提过了,所以只要你们时间合适,我随时都可以跟你们过去。”
安言张了张口,惊讶溢于言表,又猛然失笑,她事先还准备了一大堆说辞,可好像根本就用不着。
这男人已经把一切都打点好了,从头到尾,她只需要说谢谢两个字。
回去的路上,安言盯着车外的风景,一边问他,“我觉得完全不用亲自来法国一趟,为什么你愿意来?”
暂时抛下工作,还要为了配合她让他装的对她好一点,就像出来旅行一样,现在看来,好像是小题大做了。
两人是搭的出租车,此刻他的手掌还握着她的手指没放,安言低头瞥了一眼,“好了,戏演完了,你可以放开了。”
男人挑眉,“利用完了就扔?现在还在国外,我向来言而有信。”
反正被他握着的感觉也不错,安言也就懒得争了。
不过令她疑惑的是,“萧景,你为什么和史密斯很熟的样子,我看你们之前就认识。”
萧景侧头定定地望着她,表情蓦地有些严肃和郑重,安言没看明白,他说,“是你先入为主,不信我在先,我知道你很希望安谨醒来,但我无害人之心,再说他醒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顶多就是她会围着安谨转而已,但这对他来讲,应该是幸事一件,尽管每次想到这点,他没有一次轻松过。
她眯着双眸,有些迷茫,“所以你的意思你老早就找他套关系了?”
“嗯。”
“既然如此,我们为何要跑这一趟?”
……
为何要跑这一趟,安言是回国一个星期后才发现的。
彼时史密斯已经检查过安谨的身体了,说他的确有很大的希望醒过来,但需要足有的外界刺激。
可是植物人不等同于失忆症,外界刺激基本上是很难办的。
治疗过程需要慢慢来,史密斯也就暂时住在温城了。
萧景已经撂下她三天了,好像自从从法国回来,他就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样子,是老早之前,根本就不想理她那种样子。
安言懒得追究他是忙工作还忙女人,一心扑在安谨身上。
可这天下午,她猛然想起要去他书房找点儿测绘图的专业工具,接下来的一切都像是电影里那样,上天安排好的场景,她恰好就拉开了抽屉,又恰好看到了上次林启舒送过来的文件。
本来已经觉得拿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走时,可她想起林启舒那只笑面狐狸的脸,手没忍住就朝那没严格密封的文件袋伸去。
里面的东西狠狠惊了安言的眼,胸腔里安放心脏的那个位置好像突然被人砸出了一个洞,冷风灌进去的同时还有汨汨的鲜血流出来。
离婚协议书六个大字模糊了安言的双眼,眼泪猝不及防地落在那薄薄的纸上,将下方他签的名字给氤氲了一块。
安言咬住唇,快速地将那东西回归原位,可眼泪却像是怎么也擦不干净一样,不停地往下滚。
他早就准备要和她离婚了,所以才会答应她的要求去法国,甚至对她很好。
谁能有他恨呢?在将你扯向地狱的同时还会让你享受天堂。
李妈看到安言急匆匆地从楼上冲下来,一张脸上全是泪痕,忍不住就问,“哎太太,您这是怎么了?”
她走的很急,很快,一边抽泣着说,“看电影看的伤心,我出去找浅浅消遣一下。”
回国一个星期,她第一次给路轻浅打电话。
却发现,出国短短一个星期,路轻浅和郁衶堔之间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路轻浅和郁衶堔离婚了。
安言甚至连眼泪都忘记了流,颇有些狼狈地趴在方向盘上,怔怔地看着前方,问,“你们真的离婚了?”
路轻浅听着她闷闷的嗓音,嗯了一声。
“那我怎么没在新闻上看到你们离婚的消息?”要是离婚了,这这才过去一个多星期,按照道理来讲,这场豪门婚变应该会持续挺长的热度期,可什么都没有。
电话那端的女人不是很在意,轻描淡写地道,“他想抹掉这点还不容易么?再说了,这对他们郁家来说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能用权和钱完美解决的,你以为他们会放任事情炒热到达白热化?”
“你好像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安言问。
“安言,你好像更加不高兴一副已经哭了的样子?”
事实上,她们互相都说对了,于是约了一起去酒吧,路轻浅说,今天她们姐妹俩来点儿好玩的。
再次期间,萧景给安言打了一个电话,她没接,直接利落地掐断了。
……
温城十一月中旬夜里十点。
酒吧常年是人口聚集地,灯红酒绿,虚与委蛇,声色犬马……
五分钟之前,萧景独自一人穿梭在密集又疯狂的人群中,目光寒冽,目的很明显,他在找人。
此刻,他将搂在怀里的女人猛地摔到角落的沙发上,胸腔里积攒着一股火气,墨色的眸子此刻更是猩红一片。
安言倒在柔软的沙发里倒也没觉得痛,揉着酸痛的手腕抬头,蓦地撞进他暴怒的视线里,连舌头都在打颤,“你……你来干什么?”
话音刚落,安言刚得到解放的手腕再度被男人狠狠扣住,耳边同时响起他阴冷低沉的嗓音,“这话不该我问你么?你就这么缺男人,离了我短短三天需要跑到这里来鬼混?!”
说话间,落在她手腕上的力道还在加重,安言皱眉,眼里都被他逼出了湿意,想到放在他书房抽屉里的东西,眼眶更加湿润,“你疯了吗?放开!”
见他不动声色,可手腕处的疼痛却不减分毫,安言咬牙,放低了自己的姿态,“我没和人鬼混,我只是来跳舞的。”
末了,她抬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小声地说:“萧景,我只喜欢你,我没和别人鬼混。”
那句你能不能不要和我离婚已经接近她喉咙了,但被她逼了回去。
萧景听到这话,嘴角扯出一个邪妄的笑,嗓音又低又重,“你看看你这幅样子,你好意思说这句话?”
不过短短一个星期,她又跟换个人一样,随着路轻浅到这种三教九流的地方来混。
暴露的衣裙,极浓的妆容,还有……萧景倏然松手,那手指转而放在她白皙纤细的脖颈处,这他妈的是纹身?
他不过短短三天不曾回家,她就出入酒吧,穿暴露衣裙跳艳舞,还有文着那害怕别人看不到的文身!
安言还没来得及说,脖子处就传来剧痛,低头,发现这男人在用手指擦拭着她脖子上的花纹。
她抬手去辦,萧景丝毫不受影响,只是眼里的戾气越来越重,“还纹身?好玩么?你是在报复我么?安言。”
“你冷静点,我没有报复,这不是纹身,这只是贴纸!”
安言简直不明白他的愤怒从何而来,什么都准备好了,现在这个样子对她又是为什么?
萧景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样,依旧做着手上的动作,可是她脖子上那东西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在绯红的皮肤下愈加活色生香。
“我不回家你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才几天没睡在一起?现在就需要在酒吧和人鬼混?”
几句话,句句问号。
安言思绪有些转不过来,刚才喝了不少的酒让她的脑子不太清醒,可是那痛楚太明显,以至于安言来不及讲话张口抱住他的手指就咬了下去。
直到口中传来血腥味她才松口,可头顶上方离自己极近的男人却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嗜血修罗,带着残暴气质。
“萧景,我……们回家,”借着昏暗的灯光她看到了他手指虎口处的血迹,心里一疼,“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你和谁跳舞了?”
安言有些反应不回来,舌头结巴,神色讶然,浑身还带着浓重的酒气,“没,我自己一个人。”
她真的是一个人,除了路轻浅,连别人的衣角都没碰到一下。
“安言,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什么时候面对我你胆子也能有这么大,兴许你也不会有今天!”
她的今天就是他已经悄无声息甚至丝毫不怕她发现地将离婚协议书都准备好了,也不知道是专门为了给她自己缓冲的时间还是他根本就不在意。
奈何,她在这段关系里是卑微者,爱萧景爱到低入尘埃里,这么久了,却开不出一朵花。
现在,连想质问他的话都说不出来。
思绪漂浮间,下颌传来剧痛,“你在想什么?是不是我今天没在这里逮住你你就要一直鬼混下去,然后让我跟郁衶堔一样头顶绿成草原?”
安言下意识皱眉,“你胡……胡说八道什么,分明是郁衶堔出轨了——”
男人不掐着她的下颌了,而是摩挲着她的脸蛋,眼里瞬间情绪不明,凑到她耳边道:“路轻浅这么跟你说的?”
安言下意识点头,刚想说是,本来挺安静的角落蓦地传来玻璃碎裂的响声,异常尖锐。
隐隐间,还有液体溅在她脸上,冰凉冰凉的。
“你这个人渣,你要对安言做什么?给老娘死开!”
是好友路轻浅的声音,路轻浅在舞池里发现安言不见了,一路找了过来,看到那昏暗光线下的男人和安言熟悉的脸时,想也没想就拿酒朝他头上泼去,些许溅到了安言脸上。
还想开骂,抬头就撞进了萧景阴森的瞳眸,路轻浅强自镇定,还没开口就听到萧景阴测测地说:“是你教她的?”
记忆中的安言从来不会来这种地方。
路轻浅也是晕的厉害,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想开口说话。
安言却抱住萧景的腰,大声说:“不是,不关浅浅的事,萧景你别生气了,我下次不来了。”
处在盛怒中的男人回头睨了一眼那颗瑟瑟发抖的脑袋,声线狠厉,“你还想有下次?!”
周围免不了有些人在看热闹,路轻浅咳了咳,想过去拉住安言带着她离开。
可手指还没碰到安言她就被人大力甩开,萧景怀中搂着眼神逐渐迷醉的女人,警告似地看着路轻浅,轻描淡写地说:“你如果想被郁祌堔抓到,你就尽管上前。”
路轻浅站住不动了,眼睁睁望着安言被萧景带走,周围人群很多,酒吧又开始喧闹。
热烈间,路轻浅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想想郁祌堔那张脸她什么心情都没了。
妈的离了婚还纠缠不休的男人,她都不知道当初到底看上了他什么,还是说男人都喜欢死缠烂打,跟以前的娘们一样婆婆妈妈!
安言被男人半强迫性地带着往前,她不停抗议,对他动手动脚,龇牙咧嘴。
萧景一路将她扯进了洗手间才松开她,将她的脸扳正,对着镜子,“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上流社会名媛太太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她努力站直身体,掀起眼皮盯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由得张大了嘴,两秒后,场面似乎实在有些不忍直视,安言低下头,小声地说:“我不是名媛太太,我只是你的妻子。”
“你还有脸说?我的妻子不可能随随便便来这种地方鬼混!安言,你最好给我安分点,不要搞事情!”
“你……”安言咬着下唇,半晌不满地控诉,“我搞事情,我能搞什么事情?你为什么答应跟我一起去法国,你说啊。”
萧景脸色沉了沉,将她的包扔在琉璃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中顶着两只熊猫眼的她,泠泠道:“把自己给我收拾干净了!脖子上那个东西我不希望看到第二次。”
安言靠在墙壁上,也不知道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垂着眸,长睫遮住了她眼中的神情,耳边响起皮鞋远去的嗒嗒声。
眼泪不停地往下滚,几次欲开口问他,可终究还没有勇气,万一真的离了呢?
毕竟他连名字都签好了,丝毫没有犹豫的样子。
半晌,她才抬头直视镜中的自己,掬了一捧水往脸上拍,再度抬眸,水珠晕染了她的妆容,真真是不堪入目。
安言慢吞吞出来时,萧景正斜倚在走廊的廊柱上,嘴里含着烟,男人的面容在烟雾缭绕下模糊不清。
安言站在他面前,像个小媳妇一样低头,恰到好处地将她落下的那滴泪遮住了,肩头突然一暖,本来白皙的肩头被一件披肩覆盖。
她一怒,就要扯掉披肩,“我不要披披肩!”
萧景只是淡然地碾灭手中的烟头,居高临下地睨了她一眼,眼底掠过一层淡淡的寒意,湛湛启唇,“披着!”
男人伸手抬起她的下颌,拇指在她已经洗干净了的脖子处摩挲,视线停留在她已经干净了的脸蛋上,眼里凌厉的光芒柔和了些许,然后牵着她的手指就朝电梯走去。
安言在他身边跌跌撞撞,转头看着他如刀削般完美的侧脸,忍不住抱住他的手臂,温声说:“萧景,我真喜欢你。”
说话间,她又没忍住眼泪,从上次被秦九绑架开始,她好像就特别爱流泪。
身旁的人顿住,心里漫过一丝一样的情绪,可逐渐被眼底的戾气覆盖,嗓音蛊惑,“哭什么?你跟人在酒吧鬼混还有理了?”
安言没说话,随着萧景走进电梯,封闭的空间里,安言看着光滑的墙面上二人的影子,指着上面闷声说:“萧景安言,你看,我们两个多配。”
见萧景没任何反应,她继续说,带着笑意的眼里充盈着温热的液体,视线模糊到她已经看不清光滑的墙面两人般配的身影,那嗓音带着哭腔,“古有萧景琰,今有萧景,萧景啊,你以后一定会鲜衣怒马地过一辈子,不受任何人阻碍。”
男人以为她哭只是因为不高兴他好几天没回家,以为她只是因为喝醉了酒在耍酒疯。
可他听不得这样的话,他不知道身体深处那丝恐慌从何而来,还没想明白他就已经将安言压在墙壁上,两片唇接触的瞬间,安言瞪大眼睛,在咸湿的眼里滑进两人口腔的瞬间,她伸出舌头舔了一下萧景的唇瓣。
这个动作换来的是萧景狂肆般的掠夺,电梯门在这时打开,安言虽然喜欢他,虽然此刻精神恍惚,可她脸皮还没厚道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和萧景亲热。
萧景一脸平静地牵着她往外走,安言带着湿漉漉痕迹的脸蛋还是以不可看见的速度红了,少女含春般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回家再继续。”
萧景,“……”
上了车安言就开始发困,人也愈发难受,但好处是她暂时忘记了自己来酒吧的目的,也忘记了今晚不开心的源头。
她抱着萧景的手臂不松,头枕在他臂膀上,一脸满足,萧景拍了拍她的脸,冷冷问:“易给你安排的司机呢?”
易扬身体还没,自然不能跟在她身边,所以这些日子,她身边早就换人了。
安言不说话,那司机变相是他安排在她身边的保镖,换句话说这次是纯粹来监视她的。
半晌,安言才委屈地说:“我让他不要跟着我了。”
萧景脸上的神情变化莫测,闭了闭眸,额上青筋凸起,好一会儿才平复心情。
车子在暗夜的道路上行驶,萧景侧头看着靠在他身上的女人,此刻一副温温静静的模样,那披肩已经被她扔到了一边。
电话蓦地震动,萧景想拥住安言的手僵在空中,眼底雾重暮霭。
电话里宋子初娇媚的嗓音传来,“阿景,你什么时候过来?”
宋子初今晚本来和他一同参加一个医学上的器械投资公益宴会,萧景却在中途接到了别墅里的电话,李妈见下午安言精神有些不好,时候又迟迟不回来,还是打电话告知了萧景。
安言是去找路轻浅的,郁衶堔同时也在找路轻浅,于是定位到她们的位置几乎没有花几分钟时间。
萧景抬手将衬衣第二颗扣子也给解开,才沉声道,“抱歉,临时出了点状况,我叫乔特助送你回家。”
宋子初有些失望,半晌没开口,恍惚间听到了电话那端有女人的哼唧声,很轻,她一怔,凉意窜透四肢百骸。
萧景按了按在他怀里不停乱动的脑袋,继续用平缓的语气说:“注意安全,回家之后给我发条简讯。”
趴在他怀中的安言蓦地睁开眼睛,瞧着车窗外的城市霓虹和不断倒退的夜景,神情恍惚到近乎忧郁。
他现在不在乎到都能当着她毫无顾忌地接宋子初的电话了么?
萧景刚掐断电话,安言就猛地起身,猝不及防地撞上他的下颚,疼的她抽气,“啊!”
她皱眉不满地看着萧景,见他神色平静,压根没注意到她纠结的脸,气的扁扁嘴,“萧景,你这人劣迹斑斑,真是坏透了!”
男人嘴角扯出嘲弄的笑,目光从她半露的胸前掠过,眸子幽暗了几分,“你不正是喜欢么?”顿了顿,语调冷了几度,“以后不许再穿这种衣服!”
安言心里一酸,不再说话,转头看着窗外。
今天下午她就应该将那几张纸给撕了的。
接下来,一路上,相顾无言。
……
萧景在凌晨两点离开,彼时安言将手机扔到一边,起床坐在落地窗前那张单人沙发上,一坐就是一夜。
时间倒退,十点的时候,安言听着浴室淅淅沥沥的水声拿起萧景已然亮起屏幕的手机一看,宋子初的消息映入眼帘:阿景,我等你。
安言撇嘴,心里却一阵酸涩,阿景?她从来都没有这样叫过萧景呢。
于是萧景一上床安言就抱住他,缠着他,最后无奈,安言瞪着他,低声威胁,“你要是走了,那我下次还去酒吧!”
男人妥协,背对着她躺下。
而此刻,安言独自一人抱着双膝窝在沙发里,外面是满天星光,她眼里光亮闪映,心却如死水微澜。
他不还是走了吗?
任由她如何缠着他,而她今晚已经表现出来了和平时很不一样的情绪,人也特别容易感伤,但他仍旧什么都没发现,甚至还能心安理得的跟她保持以前那种相处模式。
……
医院。
史密斯一脸凝重地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表情严肃,“萧,很抱歉深夜把你叫过来,安谨的情况不太乐观,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萧景心脏蓦地疼了一下,交叠而放的手指轻颤,“不是说,有很大希望醒来?”
“是有很大的希望醒来,但同时也有很大的可能死去。”
第二句是他一直没敢跟安言说的,他私心底当然希望萧景的太太不要太着急,保持乐观的心情最好。
萧景沉默不语,但紧绷的脸色还是泄露了他的情绪,如果安谨没醒过来,那他答应子初的考虑一下,就可以不作数了。
毕竟,要是真的离婚了——萧景只要稍微想想这个词,就觉得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的疼。
仿佛现在,这个词语已经要成为他的雷区了。
史密斯大致给他看了安谨这段时间的反应,大脑的确很活跃,醒来的希望很大。
但植物人突然醒来是很容易猝死的,况且安谨当年因为车祸,身体严重损伤,就算醒来了也不一定能够保证正常的生活。
他望着史密斯,表情沉重,“不管以后生活怎样,首先要让他醒过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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