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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一落,他就挥挥手,示意一个丫鬟把人带上楼去。
进了房间,里面的环境比路上的小客栈好了不少,宽敞干净,家具齐全,能在西部住到这样的地方,已经算是不错。
小丫鬟甚至打了热水,打算伺候她洗澡,她身心俱疲,反而不认为有人会在此刻对她下手,若想要她死,完全不必从大漠把她带回来。
泡了个久违的热水澡,扫去大半风尘和疲惫,出来后,桌上摆放着一碗菜一碗面疙瘩,完全称不上什么精致美食,但至少看上去清清爽爽,是刚刚做出来的,很新鲜。
在物产并不丰饶的西部,她并不指望能跟宫里一般锦衣玉食,更别提,她被掳到此地,并非是来做客的,又何必吹毛求疵?
一路上只是喝了水,不曾进食,她当真饿坏了。
她狼吞虎咽地吃完桌上的食物,想来吃相必然难看,在小丫鬟的眼底看到一丝惊讶,当她还想套话的时候,小丫鬟早已悄悄离开。
就算天塌下来,也是明天的事,用清水擦拭着手中金刚锥上的血迹,她的眼神无声沉下。
她没有忘记,在那个男人带来过来驱散狼群的时候,曾经有一刹那的功夫,是盯紧了她手中的金刚锥。
那时,他的眼神很复杂,也很难看透。
……
终于找到了。
“就是这里?”
一身红袍的男人停下脚步,正是龙厉,他的面前有一处山洞,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到底有多深。
三天前他们抵达这座大山,随行的洪雁山的确是千锤百炼的人才,善于跟石头、土质打交道,身上背了一整套勘探矿石的工具,完全不像是一个贵族子弟。当然,除了他左手天生残疾之外,他少说话多做事的态度,倒是难得让龙厉看着不觉得厌烦,的确如秦长安所言,是个脚踏实地的年轻人。
他带的人并不多,既然是隐瞒自己皇帝的身份出来,自然十分低调。一路上裴九显得十分沉默,不到万不得已,不爱开口讲话,跟过去那个不会看人脸色又往往胡乱说一通的神棍形象,判若两人。
龙厉有种感觉,裴九越是靠近这座大山,笼罩在他身上的情绪就越是古怪,事实上,至今没有人知道,裴九到底用的是什么法子,才能明确地在山中行走,然后,确定某一个进山的方向,准确无误地找到这里。
仿佛,裴九曾经来过这儿一样。
昨日,一行侍卫用了洪雁山计算出来的炸药,将这座山炸出一个山洞,又将堆积的碎石搬到两旁,清出一条道路,洪雁山已经率先进去过,神情很是激动。
“皇上,正是此地,雁山带您进去看看,这约莫是百年内王朝发现的最大的红宝石矿山——”
龙厉的脸色淡淡,下颚一点,俊美面庞上并无任何喜怒,不疾不徐地吐出一句。“你功劳不小,回京有赏。”
能在一个山区内找到矿石,本就是有真本事的,他虽然性格上有着很大的缺陷,但当了天子之后,理应培养各方面的青年才俊,为他所用,因此,奖罚分明是必要的。
就算有裴九指点,如果没有洪雁山关于开矿的经验,否则,山体有好几座,根本无法确定真正的矿产在何处。
洪雁山听得心中美滋滋,这次上京,本是抱着孤注一掷的心态,没料到还能遇到皇后这位贵人,不但让洪家摆脱了吴家的打压和纠缠,严惩了跟官府勾结的吴家,保住了妹妹洪锦儿的终身大事,几家原本被毁的差不多的商铺渐渐又做起生意来,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能一改这几年的诸事不顺。更别提他被点名跟随皇上走这么一趟,虽然路上十分劳累,但如今总算为王朝找到一处宝矿,他能为洪家扬眉吐气,多好!
走入山洞之中,虽然出身皇族,但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宝石矿,石块里露出小块的晶体,在火把的照耀下发出红色的光芒,的确是货真价实的红宝石。不过,要将红宝石从矿石里取出,再进行打磨,才能变成珠宝首饰。
在市场上,红宝石的价格不低,一座矿山对于整个国家而言,都是一笔无法计算的巨大财富。
但当他看到红宝石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等这些宝石开采出来之后,直接让能工巧匠打造一批红宝石首饰,送到宫里来。长安肌肤白皙,穿戴红色,很是好看。再者,等女儿长大后,拿些宝石手串项链打扮起来,必然是一等一的可爱标致。
“裴九,你所说的龙脉,就是这座天然的红宝石矿吗?”龙厉转过身,望向这个身形高瘦,一袭紫衣的年轻男人。
“皇上,这些只不过是开胃小菜罢了。”裴九笑了笑,唯独笑容稍显敷衍,这一路上他都有些心不在焉,只想尽快找到这里,然后赶回京城。
当然,他想回去的原因,没有任何人知晓,包括面前的一国天子。
“皇上请随我来。”裴九直接走出了山洞,往山的背面走去,那里长着几棵野山桃树,一个月前的山桃结果之后,无人采撷,直接落在地上,被林中鸟雀分尸,如今还能看到不少桃核。
“陆统领,让人从此处开挖,把表层的泥土挖下至少三百寸。”
陆青铜听了,看向龙厉,见龙厉点头,这才招呼兄弟,干起了体力活。
龙厉心中的困惑更深,裴九有着他自己神秘的一套方法,不用罗盘,更不用寻常的丈量,他靠的是什么,才能如此精准地找到龙脉?
是这一小片的山桃树吗?还是他微微动着的双唇,其实是在心里默念步数来定位?
他看到了什么?
是一座大型地宫吗?
甚至土层下面,早已铺好了一层层的石阶,方便人往下走,裴九和陆青铜各自领了一个火把,一个在最前面,一个在最后,再加上龙厉和谨言慎行,一共五人,下了石阶,而洪雁山和其他大内侍卫,则在外面等候。
当他们走到最深处,踏下最后一层石阶,面前的景象令人终生难以忘记。
六十六个木箱之内,存放着整整齐齐的金砖银砖,更别提还有其他的珠宝首饰,珍珠翡翠玛瑙宝石样样俱全,这一笔财富难以估量。
不过,最尽头却又一处因为地牛的关系而坍塌了一部分,有个不大不小的孔洞,从外头透过微光。而那一处洞穴旁,躺着一具尸体,身体已经开始腐烂,身上扎了数十根箭。
所有人止步不前,这才嗅闻到冷湿的空气里混合着尸体的臭味,只见最前面的裴九环顾四周,不紧不慢地说道。
“暂时别往前走,这里有机关。”
龙厉冷冷一笑。“这个地宫,朕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呢?”
裴九一脸无辜,转过头来,火把的光芒在他斯文白皙的脸上划过狐疑。“皇上什么意思?”
龙厉不动声色地看着面前的紫衣男人,眼底一抹异样的目光转瞬即逝,气定神闲地吐出一句。
“金雁王朝的皇陵,地下的地宫除了摆放皇族的尸体之外,也有一部分价值不菲的殉葬品,地下的格局似乎跟这儿很是相似。有各种各样的机关,一旦有人擅自闯入,便是死路一条。”
“皇上,这年头有些不要命的盗墓者,就跟猎犬一样,只要闻到哪里地下有钱,完全没有忌讳,因此,皇陵下谨防盗墓者冲撞皇族,让人死后不得安宁,势必是要安装一些机关。”裴九眼神幽幽:“想来是太祖皇帝有先见之明,既然认定此处是龙脉所在,在地面之上,越是不起眼越好,不会引人注意。”
“不会引人注意?那个尸体又是哪里来的?”龙厉嗤之以鼻,一脸倨傲。
“我们刚进山的时候,有的地方坍塌的很厉害,正是数月前的地牛所致,因此,我早就跟皇上说过,我们必须尽早赶来,免得有人发现地下的玄妙——”裴九顿了下,再度锁定那个尸体,低声说。“此人并非专业盗墓者,看上去只是一个普通的猎户,想必是进山打猎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那个暴露在外的孔洞,见到其中的财宝,自然生了贪心。可惜当他刚爬进来,就触动了其中的机关,被乱箭射死。幸好,暂时还没有其他人发现……”
龙厉挑了挑眉,裴九言语之中万分庆幸,仿佛还透着某种真实的情感,按理来说,裴九只是一个局外人,这笔巨额财富也是太祖皇帝留给自己的子孙,想让金雁王朝千秋万代,成为史上最富强的国家,关裴九什么事?就算被盗墓者偷取了,对于一个小人物而言,也是不痛不痒,更何况,他从来不认为裴九有一颗关心国家大事的赤子之心。
仿佛,这一笔财富,跟裴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将疑心掩藏在最深处,龙厉又问。“如你所说,这里的机关是一百多年前设下的,居然还能用?若只有一些暗箭,一旦来的人多了些,那些箭用完了,又如何应付前仆后继的盗墓者?”
裴九将手中的火把交给陆青铜,对上龙厉深沉如暗流的眼,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就连一丝笑容都看不到。
“多亏了景浩国师的天赋异禀,这里设下十八道机关,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暗箭,只是其中一道。皇上若是不信,大可请人一试。不过,若有任何死伤,裴某可不敢负责。”
十八道机关?他怎么知道?还是只是信口胡说?
裴九说话总是给人一种不靠谱的感觉,否则,龙厉也不会一直认定此人是神棍。若不是这次他当真带对了路,找到了这座地宫和外面的红宝石矿,他依旧不会把裴九放在眼里。可如今,不知是否地宫下光线不明,裴九的脸有种阴暗的感觉,仿佛有些陌生。
“陆统领,试试吧。”龙厉侧过脸,看向一路没有言语的陆青铜,这次来的路上很是安宁,禁卫军如同虚设,让陆青铜一展拳脚,免得一身功夫生锈了。
裴九的嘴角几不可察地一抽,他尚且不知道陆青铜跟皇后秦长安的关系,可是,陆青铜堂堂禁卫军统领,又是武状元,一身武艺惊为天人,却没有半点主见。对皇帝忠心耿耿,皇帝要他往东,他绝不敢往西。甚至,皇帝要他去死,他也去啊!果然武夫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最好利用的吧!
果不其然,陆青铜根本不知道跟皇帝说“不”,抓住手里的大刀,往前走了两步。
登时,从头顶落下一张大网,他身影利落,虽然身材魁梧,但动作却十分轻盈,犹如灵猴上身,利落地避开,大网最终落在地上,然后瞬间往上一收。一旦有人被网罗住,吊在半空中,就会被活活饿死。
陆青铜抬头看了看,回过头来跟龙厉说道。“皇上,这是有名的银绞网,一般的刀剑是砍不断的,如果被网吊住,但凡武功称不上是高手的人,都不能从中逃脱。”
龙厉下颚一点,脸色缓和几分,甚至心中有几分骄傲,神态傲慢地说。“继续。”
下一瞬,陆青铜几乎直接展示了一通拳脚功夫,难度不亚于他在武举上耍的那一套,然后,稀里哗啦,噼里啪啦,从四面八方飞过来的暗器、地上弹跳出来的硕大钉板、甚至还有从七八个孔洞里冒出来的迷烟……层出不穷,当真有十来种,证明裴九所言非虚。
龙厉以衣袖捂住自己的口鼻,等迷雾最终散去,身边的侍卫全都被熏得双眼充血,他慢悠悠地睁开双眼,骨子里的恶劣本性再度亢奋起来,很不客气地大笑出声。
“皇上,所有的机关都破除了,这下子,可以让人搬东西了。”裴九面对开怀大笑的年轻帝王,心中突然浮现一抹难以言喻的情绪,竟然有一瞬间神游天外。
他想到过去也有一个男人,金戈铁马,最终拥有一切的时候,却已经无法像龙厉如此笑的畅快,外表虽然年轻,但内心已经万分苍老。
龙厉的眼神稍变,他感受得到,裴九的目光仿佛透过他,在看着另外一人,那一刹那这个神棍的脸上,竟然有着哀莫大于心死的痛楚表情。
“必须在一个时辰内搬完,快!”裴九突然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整个人满头大汗,好似做了一场噩梦,原本就白皙的脸色更是一片惨白。
龙厉不动声色,率先走上了台阶,但心中早已断定,如果这些都是裴九的异能,那么,裴九就成了一把双刃剑。
他是该好好想想,到底要不了留他。
裴九不辱使命,成功找到龙脉所在地,接下来的体力活,自然跟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毫无关系。
得了空闲,他靠着山桃树坐下,完全不在乎地上的脏污,甚至还时不时有虫蚁爬过,若有所思地抚摸着山桃树的树干,干净的手指下留下树皮粗糙的触感,眼底掠过一抹深思,仿佛再度陷入回忆。
他的心有一道墙,哪怕自己老早就知道真正的答案,却像是有一根针扎着,他宁愿痛,也不想去面对。
太疲惫了,不是体力上的,而是神魂上的荒芜。
半天工夫,训练有素的禁卫军从山里运出一批又一批的东西,所有人下榻在山区外小镇子上唯一的一家客栈里。
镇子上一共才几千人口,几个月前山里遭受到一场地牛,虽然村落上受到了一些影响,甚至地面坍塌了几块,好歹死伤人数不多。虽然半年前刚刚换了一个天子,但朝廷对他们颇有照拂,下来了一笔赈灾金,让他们很快把因为地牛而毁损的房屋重新建立起来,维持了这个山区小镇往日的宁静平和。
平时几乎看不到任何外来客人的小镇,自然对于外地人特别好奇,特别是这么一群百来号人,来的时候就押着几十辆马车,马车通体不是黑色就是蓝色,包裹的严严实实,乌央乌央的,尤其是领头的几个男人,截然不同的气质,跟这么偏远的山区小镇,格格不入。
小镇子上,流言蜚语自然传的很快,有人说是这些人都是外地的商人,正巧经过此地,可是奇怪的是,他们逗留了三天,并不是休息了再度离开。而是往大山里去,在山里留了一整日,又从山里运了几十辆马车的东西出来。
至于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谁也不清楚,他们靠着这座大山,子子孙孙都在此地,山里除了一些野菜菌菇和野味之外,什么东西用得着这么多马车来运?
今晚,是他们留在小镇上的最后一晚。
来之前,由于是轻装上阵,他们只花了半个月的时候,但回去就不一样了,光是看马车的车轱辘在地面上留下的痕迹,就能清楚这里头装着的都是沉甸甸的分量,更容易遭人觊觎。禁卫军全都睡在小客栈楼下,留下三十人轮番巡逻,守着那些收获满满的马车,其他人在地上打地铺,若是真有人来惹是生非,能最快做出反击。
用完简单的晚饭后,裴九靠在床头,小憩片刻,正当他睡的昏昏沉沉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道急促的敲门声。
“裴大人,在吗?”声音是陆青铜的,或者该说,一行人之中,跟他搭过话的人并不多,而且把他这个青天监的七品芝麻官还放在眼里的就更少了。
尤其是龙厉身边的谨言慎行兄弟俩,都是如今的一等带刀侍卫,他们对自己的防备颇深,似乎在主子对待裴九的态度尚且不明朗之前,他们也绝对不会主动亲近他,因此,一路上都不曾跟自己开口说过话。反观众人认定不善跟人打交道,年纪一大把刚刚踏入仕途的陆青铜,明明已经是三品官员,更是禁卫军的统领,反而跟这个年纪轻官职低的年轻人却时不时说上两句。
前天在休息的时候,甚至还问过他,不知裴九是否能看出他这辈子能不能有个伴,但刚说完就后悔了,让裴九对他大为改观。
“陆统领,什么事?”裴九从床上坐起身来。
“三爷那边,请你走一趟。”在有外人的地方,他们通通称呼主子为“三爷”。
“好,这就来。”
裴九套了件紫色外衣,随即开了门,跟着陆青铜去了龙厉的房间,那个房间是小客栈里最好的天字一号房,走入其中,龙厉正坐在榻上泡脚,十分愉悦舒适。
哪怕人在不起眼的相间小镇,唯独天子的一套常用的东西是随身携带,包括床上的被褥枕头,全都是换过的。
“出去吧。”龙厉抬了抬眼,朝着陆青铜说的,在外,没有人知道陆青铜是他妻子的兄长,但唯独他的语气里少了几分颐指气使,显得平和许多。
裴九有些意外,没想过龙厉居然没有留一个近身伺候的人,哪怕路上不方便带宫女,至少也带个给主子做事的小厮吧。
但龙厉没有。
当真是看不出啊,龙厉对饮食起居,已经不是一般的挑剔,据说,他还有要命的爱洁癖,还是靖王爷的时候,就不是一个秘密了。如今当了皇帝,身边反而不爱有人伺候,干净的还不如那些普通的贵族少爷?可他的养尊处优,却又是事实。
这两者,实在是很矛盾。
“坐。”龙厉手一摊,难得没有让裴九从头站到最后,更没让裴九给他下跪。
裴九不客气地坐下了,他搬着椅子坐下的时候,却错过了龙厉眼底划过的一抹诡谲笑意。
“知道朕突然喊你来,所为何事?”
“三爷最终还是怀疑我,是如何找到这座山的吧……且不说那一座红宝石矿山能供金雁王朝用上多少年,地宫下的机关重重,再有能耐的人,也不可能如此精准地预料到里面的危机四伏。”
龙厉的目光闪了闪,唇角浮现一抹若隐若现的冷笑。他自称朕,想用皇帝的身份压制裴九,但裴九却反其道而行之,称呼他为“三爷”,乍听上去是尊称,实际上却把彼此地位的悬殊拉近不少。
“没错,朕从未停止对你的怀疑。朕可以相信一个人身怀绝技,正如你所谓的异能,但也听过一个说法,这样的异能也是某种能量,而你的身体则是承装这个能量的容器。你能未卜先知,但并非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而是用一次则少一次,到最后,反而会影响你的寿命,因此,你并不能对每一个雇主,都无条件地使用异能……但一次你用来预知五十年不遇的雪灾,或许,你便是猜到这些话足以影响皇后,因为以你一人之力,根本无法改变这一切,但是皇后做事十分果断,她及时囤粮,反而造福百姓,否则,金雁王朝少不了闹一场饥荒。至于第二次——”
裴九心跳如鼓,但脸上依旧神色淡淡,顺着龙厉的话接了下来。“第二次,便是为皇上开了天眼,看到龙脉所在地,担心被人捷足先登,才告诉皇上真相,当然,也有私心,是为了扫除皇上对我的怀疑,不再追究画像一事。”他苦笑了下,“我并不想太早死。”
“错了,第二次,并非是用了你的异能,而是用了……”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太阳穴,龙厉笑的十分和颜悦色。“你的记忆。”
闻言,裴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也是波澜不兴,唯独垂在身侧的双手,在衣袖里动了动。
“皇上说的话,真是越来越艰深了。”
“裴九,知道朕为何今晚让你坐下吗?你以为是因为你告诉朕龙脉所在地,让金雁王朝获得一笔相当于二十年国库进账的财富,朕就一定要赏识你,尊重你,甚至让你成为朕眼前的红人?”他收走了在热水中锦袍的大脚,姿态洒脱地随意仰卧在软枕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腕处的黄金龙形手环,黑眸微微眯起。“错了,是因为朕终于看清楚,你身上一个又一个的疑团,说起来,朕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动过脑子了。不过也好,对朕而言,这是一种斗智斗勇的挑战,当结论出来的时候,连朕都感到意外至极。”
裴九低头笑了。“皇上英明神武,最擅长在蛛丝马迹里找到真相,还能有什么事能让您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