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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城郊上演的是一出闹剧。
叶小宝哭闹着要上吊,唐玉被逼得没法子,竟自个儿先跳了水。云沉雅把唐玉从河水里捞上来的时候,唐家二少已然半死不活了。
这会儿,唐玉躺在床榻上正稀里糊涂地爆粗口。秋多喜凑近了听,没能听出个所以然,便拉了舒棠去镇子里左右打听。
其实这事儿说来也是一场误会。前些日子,唐玉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说是东城郊住了个会易容术的人。因方亦飞十分擅长易容,唐玉以为这个人就是方亦飞。他收拾了行囊,打算来城郊住几日,将“方亦飞”劝说回家。未料这一次,“方亦飞”却十分重口味,扮成了个不男不女的鬼模样。
唐玉也是个老实人,见了这样的“方亦飞”,虽然惊骇,但却更加相信这幅鬼模样肯定是易容易出来的。这“方亦飞”当日倒也温顺,唐玉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唐玉让他跟自己回家,他便说好。唐玉说你老婆都到处找你来了你回头把亲事也给应了吧,“方亦飞”听了,便羞红着一张脸,说玉儿你真坏。
平时方亦飞易容,性格与脾性也会随之改变。当时唐玉只当他是入戏过深,便也没过多的注意这“方亦飞”的言行举止。到了夜里,“方亦飞”提议要沽酒庆祝相逢。唐玉想想,觉得两人几月没见,是该庆祝庆祝,便与“方亦飞”喝了起来。
这一喝便是个昏天暗地。到了第二日,唐玉醒来,只见身旁睡了个赤*裸*裸的汉子。这汉子入眠时,仍是一副娇憨态。唐玉觉得狐疑,便去扒他的面皮。有了这么一扒,他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当是时,唐玉十分惊慌。他小心翼翼地穿了衣鞋,正打算开溜,却被床上那汉子捉住。汉子把唐玉揪出物,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大哭大闹,说两人夜里虽然没成事,但好歹唐玉也对他许了诺,还说要带他回家。
直到这时,唐玉才知道这汉子名叫叶小宝。而叶小宝的娘亲,正是云沉雅府里的一个下人。
镇子里的人本不待见叶小宝,任他怎么闹,没一人帮他说话。后来不知什么时候,人群里冒出了几张生面孔,有的唱红脸,有的唱白脸。一说唐玉始乱终弃不负责任。又一说唐玉是牺牲了自己,为镇里解决了一个祸害。这几个人说的火热,渐渐地,村里的人便跟着起哄,跟着叫骂。吵来吵去,一个结论——不让唐玉走了。
唐玉虽老实,但也不算笨。他瞧见这光景,便将事情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想了一遭,也得出了一个结论——这是云尾巴狼使的绊子。参悟到这一点,唐玉一下子就绝望了。他晓得栽在云沉雅手上铁定跑不掉,便寻了个旮旯角窝着,一脸郁卒。一直到众人吵完了,他才跑进人群中,揪住方才唱白脸的一个生面孔,问:“如果我今天跑了,他要拿我怎么办?”
这个生面孔是云尾巴狼的一个手下,听见唐玉这么问,生面孔便老老实实地答:“大公子说,如果唐公子今日跑了,便……”他伸手指了指娇羞站着的叶小宝,“将他打扮漂亮,然后带他去临南见见唐公子故乡的父老乡亲们……”
唐玉听了这话,连提了三口气才没有晕过去,憋了半晌,憋出一句:“……那我还是留下好了。”
秋多喜与舒棠在镇子上打听到的传闻,与真实的故事相差不远。但因传闻里,少了尾巴狼这位精彩配角儿,这便令故事的趣味性大幅度降低,反倒多了几分荒唐。
秋多喜蹲在河岸边,一边扔石子儿一边叹气:“他要在这儿呆得不痛快,就早点儿回来啊,非要对那叶小宝负责是个什么理儿?这下好,两人闹崩了,他却跳到河里去了……”
舒棠也不知如何答这话。方才听镇上的乡亲们说,今儿中午叶小宝又与唐玉闹,威胁说要自尽给他看。两人一路吵到河边上,唐玉被闹得不行,就往水里一个扎猛,先他一步走了。
想了良久,舒棠道:“我觉着,这事儿还得赖咱俩。”秋多喜“啊?”了一声。舒棠往水边坐了,扯了两根芦苇茎径自把玩,又道:“上次咱俩在后院儿逮唐玉,一齐把他骂了一通,你记得不?”
秋多喜点头表示记得。
“我细细琢磨了一番,觉着唐玉人虽不大好,可心地也说不上坏。毕竟他前一阵子扮成汤归给我们客栈记账时,也老老实实的,没使什么坏。我估摸着是那天我们俩将他骂狠了,他一反思,就想着要将功补过。你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他听说这东城郊的镇子里有个人像是方亦飞,就来替你找了。”
秋多喜听了这话,眼睛一眨又一眨,顷刻才问:“你说真的?”
其实舒棠将这番话说完,内心里也反应过来了。前阵子,她爹爹舒三易就说“汤归”对哪家小姐犯了相思病,瞧今日的状况,这唐玉许是真瞧上了秋多喜,这才亟亟来为她寻夫。
舒棠这么自以为是地一想,便十分真诚地点头道:“真的,我觉着他对你挺好的。”
觉摸出舒棠的意思,秋多喜自个儿琢磨了一会儿,又伸出手肘捅了捅舒棠,问:“你也觉着他瞧上我了?”
舒家小棠点点头。
秋多喜又一思索,十分郁闷:“其实要说呢,唐玉为人也挺好。只是为人过于呆板一些,总爱做好事儿,是个滥好人,比不得亦飞文才风流。”秋多喜皱皱眉,扁扁嘴,“那这样吧,唐玉武功不行,现如今又遭了难,平日需一个人保护。我最近找不到亦飞,闲着也是闲着,就勉为其难保护他一下。毕竟他瞧上我,这就是一份恩情。我只有把这份恩情还了,才能安安心心地嫁给亦飞。”
秋多喜说完这话,心情便舒坦许多。她起身拍了拍衣衫,伸手拉了一把舒棠。两人结伴,便往唐玉歇着的屋里而去。
且说此刻,那屋里只有两人,一是将将醒来怒火滔天的唐家二少,二是摇扇围观清风闲月的云尾巴狼。俩人互相看着,均不说话。唐玉吃了这么一回鳖,如今仇人就在眼前,报仇是势在必行的。只是他心里头晓得,若与云沉雅正面交锋,自己铁定是吃不了兜着走。
须臾,唐玉一不质问,二不吵闹,只埋下头去收拾了干净衣袜,默默地穿着。云沉雅深觉他这一番动静十分奇妙,便在一旁饶有兴味地看。唐玉整理好衣冠,对云沉雅说,他觉得自己心里头闷得慌,让尾巴狼陪他出去走走。
两人一道出了屋。镇子里头,茅舍瓦房两三处,又有河水蜿蜒,绿荫蔽日,倒是一副和谐好景致。又走一段,见得一个小集市,擀面的,杀猪的,卖菜的,兼而有之。
唐玉漫无目的地走着,一直到瞧见集市那头出现舒棠和秋多喜的身影,他才慢慢地顿住脚步。云尾巴狼不解,也跟着停住。只见唐玉突然地就笑了,他对云沉雅说:“装,你不是爱装吗?你不是跟小棠和多喜说自己不会武功吗——”
尾音一拖长,唐玉抡起隔壁铺子的擀面杖,狠狠往树桩上一砸,咬牙切齿:“有本事你就当着她们的面使武功来揍我,不然就等着老子拿这擀面杖敲死你丫的!”
这就是所谓的兔子逼急了也咬人。唐玉说完,操起擀面杖就要往云尾巴狼身上揍。
云沉雅慌忙跳起来躲过,急中生智地大喊一声:“你等一下,哎,你先等一等,我跟你说件事儿。”
其实唐玉本不欲停下,可他听云沉雅的语气颇为正经,便不由得放慢了动作。
事实证明,对付一条大尾巴狼,真真是半点都不能手软啊。云沉雅趁着这一间歇,连忙闪身躲入了身后的一家猪肉铺子。唐玉发现中计,心道不好,忙又挥舞着擀面杖,跟着杀了进去。
谁成想,半刻之后,却是唐玉一脸惊骇,一步一步倒退着出来。
云沉雅不知何时抢了一把杀猪刀,刀刃上海滴着新鲜猪血。他手里提着刀,一边悠哉乐哉地往外走,一边笑嘻嘻地对唐玉道:“嗬,会打的怕不要命的。我就是不会武功,我往死里乱砍还不成吗?”
说着,他自眼风里瞥了眼尚未走近的舒棠与秋多喜,又冲唐玉抬抬下巴,一脸挑衅:“你来啊,你来敲我啊。”
显见得,此刻的唐玉已经被云尾巴狼的无耻给震慑住了。他立在原地,嘴角不断地抽搐,只见吸气,不见出气。
两人对峙须臾。蓦地,云沉雅脸色一变,做出一副颇为正经的模样。他将手里的刀王路旁一扔,语气清淡又严肃:“好歹今日秋姑娘费尽千辛万苦想将你带回去,你才受了这点挫折就想要轻生?如此也罢,你若要再往河水里跳,不如我一刀先将你解决了。”
方才,镇里人瞧着剑拔弩张,未敢上前围观。直到云沉雅扔了刀,他们才陆续上前来,拦人的拦人,劝架的劝架。尾巴狼扔刀,自也有个因由——舒棠和秋多喜来了。
舒秋二人见着这厢状况,慌忙跑来劝慰云沉雅。尾巴狼瞅见台阶就下,被安抚几句后,便也大度地“消了气”。
唐玉本不打算息事宁人,然而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一向爆脾气管闲事的秋多喜,今儿个也未数落他。只默默地帮他还了擀面杖,还似有似无地跟他说了几句舒坦话。
如此,四人各怀着心思,便打算一道回京华城去了。
本来这桩事儿到此,合该了结了。谁晓得他们出镇子时,却撞见叶妈和叶小宝。叶妈不知情,只当自己儿子欺负了云大公子的朋友。她战战兢兢地拉拽着叶小宝来镇口跟云沉雅道歉。
彼时夕阳西下,流霞映衬着舒棠的脸蛋分外好看。可仿佛这张好看的脸,并非人人见了都赏心悦目。叶小宝甫一望见舒棠,便惊恐地瞪大了眼。突然间,他挣脱开叶妈,猛地朝舒棠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