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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诚站在草坪的小径上等明楼,看到明楼出来,迎了上去。“演得有点过。”明楼道。“时间紧迫,下猛药试试。”“注意细节,别急于求成。”“我需要从南云造子对我的态度中寻找到‘孤狼’的蛛丝马迹。”明楼点了点头:“嗯,南云造子那边我们要抓紧时间了。林参谋那里回复了吗?”“林参谋带着战术小组从川沙古城出发待命了,一切正常。”阿诚替明楼打开车门,明楼说道:“好,这次一步步走稳了。我们不能冒任何风险,确定目标行动路线后,解决南云造子和许鹤,以除后患。”说完,明楼坐上车。阿诚替他关上车门,也上了车发动引擎,离开了明公馆。

    汪伪政府的办公楼里,明楼带着阿诚和几名随从穿过走廊。阿诚边走边汇报工作:“上午九点,中储银行高层会议;十点半,周公馆召开外务省调查会议,有关‘中国参战和重庆问题’,军务局长佐藤到场,时间大约两个钟头。中午参加‘东亚经济恳谈会’公宴,下午两点半,出席‘国民新闻座谈会’……”明楼倏地停住脚:“国民新闻座谈会?”“原定是周佛海先生参加的,周先生说他抽不开身,请您代为赴会。陈秘书把稿子给您拟好了,放在您办公桌上了。”明楼没有回应,继续向办公室的方向前进。走进办公室,阿诚随手关上了门,把随从关在了外面。明楼说道:“继续,说我们的计划。”“九点半,我去见南云造子,告诉她‘毒蜂’已经派人跟我联系了,您去开会,我叫人跟着。中午公宴完毕,我开车去接您,武康路的钥匙已经拿到了。”“枪呢?”“枪和子弹由黎叔负责。”阿诚说,“还有,许鹤的手术安排在星期三下午。”明楼坐下来看看桌上的日历牌,想了想:“也就是说,行动要提前了。”“对。”阿诚说,“日本陆军医院高级病区分两个走廊,而手术室只有一个,目标会很清晰。”“有信心吗?”明楼确认道。

    阿诚笃定:“只要您准时开场,我一定完美谢幕。”香港银行大厅,董岩穿着一件时髦大衣,压低着帽檐,在保险柜柜台边上办手续。小秦看着董岩交的单子,有意无意瞄了一眼银行内一名坐着看报纸的人,说道:“231号,您好像是第一次启用保险箱。”“有问题吗?”董岩警惕地问。“不是,您第一次来,我们会多交代一些使用规则给您。还有银行会根据您保存的时间实行一定的业务优惠。”“不必了,我赶时间。”“那好吧,先生,请跟我来。”小秦微笑着引领董岩走进库门。

    银行大厅里看报纸的人,把报纸折叠起来,起身走到银行柜台要了一个电话,拨了个号码压低声音:“喂,汪处长,鱼咬钩了。”“咬紧他,千万别让鱼儿脱线。”电话里汪曼春追问道,“你确定了吗?”“231号保险箱,确定。”“我马上来。不要惊动他,一定要牢牢地咬死他!”与此同时,76号的监听室里,朱徽茵打出一个电话。“明先生,中央储备银行秘书处电话,找明长官。”秘书处陈秘书敲门走进阿诚办公室,汇报道。

    阿诚抬起头:“接过来。”“是。”

    没一会儿电话铃声响,阿诚接起电话:“您好,明长官在周公馆开会,我是他的助手兼秘书处负责人阿诚。您哪位?”“我是储备银行林秘书。”电话里,朱徽茵的语气有些急。“你说。”阿诚紧握话筒,心里一惊。所谓储备银行林秘书,是一个紧急暗语,电话使用的是一条通过交换机转过来的暗线。朱徽茵继续道:“储备银行最近储备的76条黄鱼,被香港银行紧急调用了。我们不知道向谁提出申请。车牌231,转款车已经到了,所有的手续都齐全,黄鱼可是银行的重要血管,请阻止。”话一说完,便急急地挂了电话。

    阿诚顿时出了一身冷汗。放下电话,阿诚想到此时明楼正在周公馆,心下一急也来不及和明楼汇报,快步如飞冲出秘书处,向明楼的办公室走去。

    阿诚走进办公室,随即反手上锁。明楼的电话使用的是专线,不受内部监听,也是汪伪政府里唯一安全可靠的电话线。阿诚走进门的一瞬间,就已经决定了怎么做。他毅然拿起电话,几乎是以赌运气的心情,拨通了明公馆的电话:“大小姐在吗?”阿香回道:“不在,大小姐刚刚带着桂姨去苏州了,好像是处理工厂里的事情。”“小少爷在吗?”“在。”“叫小少爷接电话。”“小少爷在小厨房修咖啡机。”阿诚沉着声音:“阿香,你马上跑步去厨房叫小少爷,说阿诚有急事找他,叫他跑步过来接电话!快!”阿香一听语气不对劲,立马放下电话,一溜小跑地向小厨房跑去,边跑边叫:“小少爷……小少爷!”阿诚在电话旁等着,心急如焚地看着手表上的指针一分一秒地转着,转得阿诚心惊肉跳。暗骂道:“该死,你不能停下来吗?”“喂,阿诚哥?”话筒里终于传来明台的声音。“明台,大姐有麻烦了。”阿诚知道第一句就能稳稳地拿住明台的脉。他也不管明台要说什么,只管自己一口气说下去,“大姐在香港银行开了一个保险箱,箱子号码231。不过这个箱子是大姐替她朋友开的,她的朋友是个危险分子,被76号的人给盯上了。你马上开车去南京路,设法在他离开银行前就盯上他,然后想办法截住那个开箱子的人,不惜一切代价,让76号的人认为,那个保险箱是你背着大姐雇人开的,私章是偷刻的,钥匙是你偷的。”“明白。”明台无暇去分析,他只知道此时此刻大姐有麻烦,他要保护大姐。他把阿诚所有的话在瞬间强迫自己背下来,执行贯彻着。

    “明台,记住,避实就虚。”阿诚嘱咐,“如果,你被76号的人扣押……”“我大哥跟此事毫无关联,包括阿诚哥。”“好。客户进入库门,存放、取用保险箱的时间只有一刻钟,你只有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祝你好运。”不等明台回复,阿诚就挂断了电话。放下电话,明台几乎是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明镜的房间。在心里默念着231,用最快的速度打开明镜藏在枕头下的首饰盒,取出钥匙,认准上面刻的字迹后,迅速拿走钥匙飞奔出门。

    为了节省时间,明台飞身掠过楼梯,“嗖”地一声像弹簧一样弹出门去。明台敏捷的身手,把阿香看得目瞪口呆。

    明台发动汽车,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南京路,南京路。保险箱是我背着大姐雇人开的,私章是偷刻的,钥匙是偷的……我偷开保险箱的目的是?偷钱。对,我需要钱……我花天酒地,生活铺张,我需要大量的钱……作案动机成立。”汽车犹如脱弦的利剑般疾驰而去,风驰电掣地驶入车水马龙的长街。阿诚大步流星沿着新政府办公厅的走廊全速前进,走到走廊尽头,对两名保镖吩咐道:

    “我去浆洗店给明长官拿干洗的皮大衣,如果明长官回来,跟他说一声。”“是,明先生。”其中一位保镖问,“您大概多久回来?”“一个多钟头吧。”“好的。”“如果我时间耽搁了,你们就直接去周公馆接明长官到财政部参加公宴。”“是,您放心吧。”吩咐完毕,阿诚走出办公厅,开上一辆挂着新政府牌照的公务车,驶出了政府的大门。明台车刚停到香港银行门口,就看见一个似曾相识的人从银行里走出来。明台认出来了,那是在炸毁“樱花号”专列时的董岩。董岩用手压了压帽子,左右环顾了一下,向前走去。明台默默说了一句:“谢天谢地,分秒不差。”警惕地观察了跟踪而来的特务,略一思索,开车跟了上去。繁华的街道,春阳温厚,阳光暖暖地照在洋灰马路上,暖和的人们心情舒适,电轨车叮当叮当地沿街穿过,每一扇沿街店铺的玻璃都闪耀着宝石般的光泽,五光十色,缤纷璀璨。董岩察觉有人跟踪,脚步随即变得时快时慢,以此来测验身后的人是否在跟踪自己。虽然没有发现可疑人物,但董岩还是觉得不放心。明台把车停在街边,抽着烟环顾着大街上的一双双眼睛,似乎有无数双眼睛闪动着狼眼般阴险墨绿的光。“阿诚哥口中的‘危险分子’,就是共产党。看来,这个‘樱花号’上的特殊战友,有可能跟程锦云是一条船上的人。他开的是姐姐存放的保险箱,大姐很有可能是共产党,就算大姐不是共产党,她也是地下党外围工作人员‘红色资本家’。”明台暗自猜测着,“锦云跟大姐,应该不是一条直线,但大姐跟眼前这个即将落入76号手中的人,百分之九十是一条曲线。”董岩看见“三友实业社”的牌子,他决定再次测试一下,自己是否安全。三友实业社的门口,挂着大减价的大幅标语,出出进进的人络绎不绝。董岩看见一个穿西装、戴礼帽的先生走出来,很高兴地迎上去,大声道:“章经理,听说您买的股票涨了,我还听说……”他压低声音说。

    说完,董岩向他鞠了一躬,两人分开。董岩隔着大玻璃橱窗望出去,看到路边报摊上两个假装看报的男子在交头接耳。紧接着,其中一个男子一两步就跟上了自己故意假装认识而打招呼的男人。此时,董岩暗暗地紧张起来,他知道麻烦大了。董岩快步挤入人流,跟踪的特务也立马混入人流。明台跟上。董岩走在弄堂弯角处,左右环视。就在准备拐弯时,突然有人从背后伸手拽住他。董岩要拔枪,明台一把摁住:“好久不见了……”董岩惊疑:“是你?”“敌人是有备而来的,76号不是一个人,而是在南京路附近路口布满了人,你没路走了。”“你有办法了?”“我没办法。四处都是伏兵,死马当活马医吧。”明台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跟我去冠生园坐坐,喝杯茶。”说完,向路边的一家冠生园走去。明台和董岩走进冠生园餐厅,大大方方地坐在楼下餐厅的临窗位置上,将街面上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你从保险箱里拿了什么?”明台直截了当地问。“我不能告诉你。”“我马上就要给你当替死鬼了,你不至于连我为什么死都不告诉我吧?”“我真不能告诉你。”董岩停顿了一下,“这是组织秘密,请你理解。你还是说说怎么帮我吧。”“以后这个保险箱你们不能再用了,太危险。把存取保险箱的私章给我,这是必需的。”明台说,“你直接上二楼,楼上有一个洗手间,你自己设法出去,把礼帽留在桌子上。”董岩说了声:“谢谢。”站起来向服务生询问了几句,朝卫生间的方向走去。明台点了几个菜,掏出香烟抽了起来。他清楚,今天自己就是一块明靶子,必须面对76号的凶神恶鬼。

    汪曼春的车缓缓驶来,特务看到汪曼春的车立刻上前汇报道:“汪处,他们进了冠生园。”“他们?不是一个人吗?”汪曼春问。

    “是两个,半路来了一个,看样子像一个小开。”“封锁路口了吗?”“没有,这人来人往的,封锁路口怕引起骚动。现在整条街都是我们的人,他们一定逃不掉。”明台透过窗户,看着汪曼春走下车。董岩推开洗手间的窗户,看了看地势高低,蹬上窗棂,一跃而下。

    汪曼春看了看前面的冠生园,吩咐道:“都跟我进去,他们要是敢轻举妄动,立即逮捕!”“是。”一队人马,气势汹汹地走在街面上。董岩从小巷拐出融进大街上的人流中。冠生园的门被人粗野地推开,汪曼春看到明台的一刹那满脸错愕,目瞪口呆。而明台的演技更加精湛,他看上去比汪曼春还要惊愕百倍。一群特务紧随其后护驾似的涌入冠生园,几名服务生当即吓得手脚酸软,被特务们控制起来,包括餐厅里的几名食客,也是被弄得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汪曼春的突然闯入,令特务一下反应过来,沿着楼梯全速奔跑。冲进洗手间时,见已空无一人,立刻跑出来,边跑边喊:“他跳下去了,汪处。”“谁,谁跑了?他?他居然跑了?他偷了我的钱!”明台一脸愤慨,汪曼春还没开口,自己倒先嚷嚷起来。“坐下!”汪曼春冷然大喝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