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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苏念衾有点惊讶地伸手一摸下去,明明还好好裹着的。
“嘿嘿……”桑无焉破涕为笑,“谁让你害得我哭,还不安慰我。”
“我怎么安慰,难道要说,别哭别哭我跟你闹着玩呢,其实一点也不爱你。”
她捏着拳头打在他的胸前:“讨厌!”
苏念衾却顺势抓住她的手,揽着她向卧室走去。
“你刚才居然敢捉弄我。你这么喜欢看,回房慢慢让你看。”
桑无焉宁死不从,在他怀里使劲反抗。
倏然,苏念衾揽住桑无焉的手一滞,停下脚步。
“糟了,真的掉了。”苏念衾面色不改地说。
接着,桑无焉遮住眼睛尖叫。
“骗你的,笨蛋。”苏念衾开心地去亲她的鼻尖。
“我不信你了。”她仍不敢睁开眼。
他又索性去亲她的眼睛。
“我只是想验证一下你是不是真变胆大了。”
“结果呢?”
“刚刚好。”
“你不用去公司?”
“还有事情没完成,我怎么舍得出门。”
“什么事情?”
“继续昨晚没有完成的那个美妙的事业。”
……
她蜷缩在苏念衾的怀里,甜甜地睡着了。
然后苏念衾的手机响起来,多半都是小秦或者公司找他。
她听到铃声一醒就像个八爪鱼一样,黏在他身上,说:“不要接。这二十四小时你都是我的。”
苏念衾揉了揉她的头发,很听话地关机,起了床第一个习惯是找烟抽。
她抢走他手上的烟盒,忍不住问:“你怎么染上这个毛病了?”
“想你的时候就抽烟。”他拥住她。
“你不能把责任全部推卸到我身上,”她抗议,“难不成你还想说每次恨我的时候就喝酒。”
“这你都知道?”他故作惊讶。
“苏念衾!”她跟他急。
苏念衾笑了笑拥住她,不再和她开玩笑。
他继而将脸埋在她的发间,静默了许久回忆道:“你走了以后我就想,虽然我是个瞎子但是我一定要做一些让你另眼相看的事情来,在你妈妈面前证明下自己。结果刚开始接触家里面生意那会儿,我一窍不通,连合同都听不懂,结果处处碰壁,什么事情都搞砸。”
“你爸没教训你?”
“他不怕赔钱,就怕哪天我想不通不干了。”
桑无焉笑,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后来,有人就告诉我,喝酒抽烟可以减轻烦恼。”
“那些人真是浑蛋。”桑无焉咬牙切齿地说。
“我试了之后,觉得还真不错,而且喝酒居然可以抗感冒。”
“……”
下午他陪她逛街,吃饭。回酒店之后,桑无焉拿出刚才买的香水,一次又一次地喷洒着香水雨,熏到蟑螂都得四处避走为止。苏念衾一边听新闻一边打着喷嚏,却也没有制止桑无焉的胡闹。
小秦心里嘀咕:原来,老板只是不喜欢“别人”用香水。
(2)
苏念衾离开B城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桑无焉在这边还有接近十个月的学业,苏念衾不能勉强她。加上这个男人极其讨厌坐飞机,不到万不得已一定不会选择这种交通工具,于是见面的任务理所当然地落到桑无焉身上,以至于她每个月至少要到A城一次。
“死都不怕,还怕坐飞机。”桑无焉抱怨。
“不是害怕,只是不喜欢。”男人嘴硬。
“为什么不喜欢?”女人的好奇心总是最强。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哪有为什么?”苏念衾开始不耐烦。
“所有的事情肯定都有一个为什么。”她不依不饶。
“桑无焉!”
她看到苏念衾的脸色开始阴沉下来,于是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和他饶舌。
不见面的时候,两人剩下的沟通方式就是电话。电话这种东西将苏念衾的霸道发挥到了极致。几乎每晚九点桑无焉的手机准时响,电话会一直持续到桑无焉沉沉入睡为止。其间,她除了与他讲电话,被禁止任何外出交际。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例如苏念衾在公司里也有事情。
“这不公平!”桑无焉抗议。既然男人能叫暴君,他也就理当不会理睬女人的意见。
平安夜那天,电台原本的特别节目,却突然取消。
桑无焉决心要给苏念衾一个惊喜,下午就买了机票。
晚上她到A城,天空正飘着鹅毛大雪,很有圣诞节的味道,她深深地呼了口干冷的空气。为了方便工作,苏念衾已经不住原来那儿,在市中心换了一套高层公寓。余小璐婚后不能再照顾他,于是家政请了一位姓张的大嫂白天替他打理家务,傍晚离开。
桑无焉有点兴奋地按门玲。
等了一会儿。没人?
再按。
还是没人。
桑无焉顿时气馁地抓头发,这个男人为什么平安夜不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她只好拨他电话,结果竟然是无法接通。
她沮丧地在门口坐下来。外面不知道谁那么浪漫在雪地里放烟火爆出闷响。手袋里还有送给他的圣诞礼物。
这个时候他去哪里了?已经到九点也不见他准时来电话?难道还有人在平安夜加班的?或者是在外面做一些男人的娱乐?他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桑无焉越想越来气,完全不管是因为自己不预先通知他来搞突然袭击造成的。
公寓的走廊楼道里没有供暖设施的,加上这里是高层,一入夜在这雪天就更加冻人。桑无焉将围巾裹再紧了一些,嘴里嘀咕:为什么他要住在这种天寒地冻的城市里,过道连暖气都没有。
连这都被她归纳为苏念衾的罪过之一。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皮开始打架,只听电梯在这一层停下来。
“叮—”
桑无焉惊觉,揉了揉眼睛,看到男人独自从电梯里走出来。
“苏念衾!”桑无焉嘟着嘴叫他。
“无焉?你怎么来了?”苏念衾惊喜。
“你去哪里了?”
“刚下班。”他有点疲惫。
“真的?”
苏念衾好像有点明白了,停住掏钥匙开门的手,侧过头来问:“不然还是什么?”
桑无焉耸耸肩,没有说话。
“为什么手机不通。”
“大概信号不好。”
“你和谁一起呢?”
“小秦。”苏念衾老实交代。
“我都有点羡慕她。”桑无焉有点酸。
“我还羡慕程茵呢。”
苏念衾将她拉进门,碰到她冰凉的手。
“看看你对自己做些什么?这么冷也不知道下楼找个吃东西的地方坐坐。存心折腾自己是不是?”说着将她的手放在掌心搓了搓,又去摸她的脸。
“我故意的。让你内疚。”本来桑无焉体质偏暖,全身大冬天都是热乎乎的,如今脸蛋也冷得冰凉。
“我又没做坏事,有什么可内疚的。”苏念衾嘴上这么说,却真有点心疼了,“怎么不事先给我电话?”
“想让你惊喜。”
“今天又是什么日子了?”苏念衾使劲想了想。
“平安夜呀。”
“嗨—就这破节日也值得让你冻成这样?”
桑无焉不理他,手伸进他的大衣里环住腰:“苏念衾,知不知道你有时候真的很讨厌。不解风情,人又死板,一点也不浪漫,真不明白我当时怎么会喜欢上你的。”脸埋在他的胸口上,声音有点闷闷的。
“是吗?我怎么觉得有人甘之如饴呢。”
“臭美。”桑无焉用额头撞了撞他的胸口。
过了一会儿,苏念衾忍不住开口,“无焉……”
“什么?”苏念衾家的暖气一贯很足,但是她还在他身上贪婪地取暖。
“你好像一进门就把外套脱了的。”他提醒她。
“是啊,家里有暖气嘛。”
“我还穿着。”
“我知道。”
“可是我很热。”苏念衾很委屈。
桑无焉听到这话再也憋不住笑出来,随即抽出手,从大衣外面再次紧紧环住他,叫他更难受:“活该,活该,活该……”谁叫他气她。
闹够了以后,桑无焉嚷着肚子饿,大半夜了还没吃晚饭。两人手牵着手出门。
桑无焉系围巾时瞟了他一眼,贼笑:“你看你有多远见,早知道我们要出门都不换衣服。”
苏念衾没好气地按电梯。
“我们吃什么?”桑无焉渴望着一顿圣诞大餐。
“去……”他刚说一个字,眼眶那点唯一的模糊亮光突然变成一片漆黑,电梯也没动了。他心想:糟糕。
“怎么回事?”桑无焉紧张兮兮地问。
“电梯断电了。”他下意识地拽紧桑无焉的手。
“现在多少层?”
“刚才电梯好像一点也没走,所以还是二十一楼。”苏念衾回答。
“念衾。”桑无焉在黑暗中唤他。
“我在。”
“我害怕。”她的声音有点发颤。
苏念衾闻声把她揽到胸前:“不怕不怕,马上会有人来的。”虽然他的眼睛能够感光,但是黑暗中他反倒觉得自在,只要不是钢绳断了,电梯掉下去就行。
桑无焉却不这么想。
“可是现在是深夜。”
“他们监控室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
“万一,那个人去打盹去了呢?”
那可没准,苏念衾也在想这个,却不敢说出来。他感觉到桑无焉怕得厉害。她胆子一直小,又特别怕黑。
于是只好安慰她:“不会的。别胡思乱想,他们马上就来。”
“我以前也和程茵遇到过这种情况。”
“后来呢?是不是一会儿就出去了?”
“后来我们,后来她,”她有点语无伦次,“后来……我们……”
苏念衾感觉到她越来越紧张的情绪,岔开话题:“一会儿想吃什么?”
“很辣的东西。”
“不行,你的胃不好。”
“那吃番茄鸡蛋面。”
“为什么?”
“冬天很冷的早上我妈都会做这个给我吃,面汤一口一口喝下去特别暖和。”
“嗯,这个可以满足。”暴君温柔地允诺。
过了十分钟,外面的冷空气渗了进来,开始有点冷。苏念衾一边和她说话分散她注意力,一边解开大衣的扣子,将桑无焉暖暖地裹了进去。
“你记得以前用的那个MP3吗?”苏念衾继续引导她往别的方面想。
“嗯,尽录了些乱七八糟的话。”
“是挺乱七八糟的,有你给我读的武侠小说,有你冲我大声嚷嚷声音,还有……”苏念衾一想起来就忍俊不禁,“还有你唱的歌。”如果那还能够称之为“唱歌”的话。
“不就有点走调吗,还能把你乐成这样?”
“如果我以前写的歌给你唱,肯定倒贴别人钱都送不出去。”
“苏念衾你要是再这么歧视我的话,马上就现场给你来一首。”
“别!我还要在这楼里常住,万一别人问起了来,都不敢承认你是我家的。”
桑无焉听到这些话,气得从苏念衾怀里探出头来张牙舞爪地就要咬他的下巴,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拿着工具敲:“里面有人吗?”
几分钟后,工人撬开门,让他们重获自由。
出来以后,桑无焉就算再饿也不想下二十一楼吃过东西再爬上来。
回到家,苏念衾脱下衣服,挽起袖子进厨房。
“你干吗?”桑无焉问。
“给你做番茄鸡蛋面。”
桑无焉瞪大眼睛:“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做饭。”
“我怎么就不可能会了?”苏念衾反问。
后来,桑无焉兴致勃勃地将这个好消息汇报给桑妈妈,他在旁边听到她讲电话的时候一怔,过了很久悠悠地说:“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会做饭?”
“……”
男人,真是不好对付,桑无焉感叹。
(3)
过年的那几天,两人约好回去见桑妈妈。
苏念衾异常紧张。却没想到桑妈妈格外通情达理,并没有给他出难题。好像经历过桑爸爸的故去过后,变得豁达了。况且苏念衾把一切恶习掩盖起来,让桑妈妈挑不出毛病。
桑无焉偷偷笑倒:“你不是挺横的吗,怎么看见我妈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
“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桑无焉一听又去咬他:“你敢说我妈是魔!”
苏念衾也没有躲,任她啃:“其实伯母啰唆得很可爱,反倒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我妈妈。我小时候她也常这么唠叨我,当时还很不耐烦,现在回忆起来每一件小事都很珍贵。”
桑无焉闻言,将原本的啃咬变成浅浅的亲吻。
“不用担心,以后我会尽量唠叨你的,让你时时刻刻都能回味。”桑无焉说。
苏念衾的喉结震动,笑起来。
突然他想到什么,从口袋里摸出个蓝丝绒的盒子。
“什么?”桑无焉意识到里面的东西,突然心跳加速。
“嫁给我。”苏念衾打开盒子,里面有枚粉钻戒指。他的眼睛朝着桑无焉的那个方向,如墨一般的双眸格外深邃。
“不要!”桑无焉说。
苏念衾沉下脸蹙眉:“你敢不要!”
桑无焉来气了,离开他的腿,站起来:“哪有人这么求婚的?!”
他们俩大年三十窝在桑家,晚上无焉的什么三姨妈、姨夫,二姑姑、姑丈,侄女、外侄女一干人都要过来吃年夜饭,桑妈妈突然想到酱油没买,便让桑无焉去采办。
外面在下雨,桑无焉还要拉着苏念衾一起去,桑妈妈看着就折腾。
“你喊小苏去干吗,菜市里人又多,踩得满脚都是泥。”丈母娘已经在为女婿说话了。
“他挺乐意为您效劳的,是吧‘小苏’?”说着惬意地掐了掐他的手,意思是:你要敢说不,我跟你急。
苏念衾哭笑不得,左右为难,不知道听谁的比较好。
桑妈妈解下围裙,留下这对活宝在家看锅。厨房的沙锅里煲着萝卜排骨汤,在客厅还能听到沸腾的汤在扑哧扑哧地冲击着锅盖。两人没有开灯,就在沙发上你掰一句,我掰一句地拌嘴,然后苏念衾突然拿着钻戒出来求婚。
“你没见过猪跑也得吃过猪肉吧。”桑无焉气愤。
苏念衾眼睛一眯,他就不知道这求婚和吃猪肉有什么关系。他一边努力安抚自己的情绪,一边心里不断地默念:苏念衾你要平静、大度、有气量、能容忍,不能和这个女人一般见识。
桑无焉来回踱步,继续说:“以前我们看的电影里面,求婚的时候浪漫得都能把观众给感动哭了。我们昨天看的那个,男的专门去学做女朋友最爱吃的提拉米苏,学了整整一个月,然后在她生日那天亲手做了一个,在里面放着钻戒。女的一吃到有磕牙的东西从嘴里拿出来看到是戒指的时候,他才说:‘嫁给我吧’。”
“无聊!”桑无焉美妙的幻想被苏念衾嗤之以鼻地作出的结论打断,“也不怕吞下去,噎着。”
“你能不能有点浪漫的情趣。”桑无焉教育他。
“不能。我就是这样了。”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那我不嫁了。”桑无焉宣布。
“你休想。”暴君一把抓住站在跟前的桑无焉的左手,不容反抗地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然后狠狠地抬头吻了她。
“你这是逼婚,”桑无焉将手插进苏念衾的发中垂脸回吻他,“下一次,要重新来过。”
苏念衾专注地吸吮桑无焉的唇默不做声,看似默认其实心里在盘算:等你上了贼船哪还有下一次。
过了一会儿,桑无焉抬手打量了戒指半天,突然嫌弃地说:“怎么这么小。”
“已经够大了,再大就不好戴了。”这个女人还挺物质的,苏念衾想。
“怎么会是粉红的。”稍后她又有了疑问。
“小璐说这个色调很适合你。”
“我怎么看到钻石都是透明的,哪有什么颜色。”桑无焉很土包子地说。
“不太清楚,好像叫彩钻。”男人同样对这种东西很不在行。
“不会是假的吧?”
苏念衾气结。
桑妈妈从市场买葱回来,看到无焉手上的戒指,眼泪突然就掉下来,直说:“好,好。明天初一咱们去看看你爸去。”
晚上姨夫,姑妈等很多人来家吃年夜饭。
一大桌人,苏念衾有点不太习惯,菜很多,他不太知道怎么下手才不出丑。还好,桑妈妈细心地拿了小碗放在桑无焉的眼前。
桑无焉将远处的菜夹在苏念衾的碗里说:“这是我妈弄的腌肉,很香的。”待苏念衾吃完,又夹了丸子,把汤盛在另一个小碗里,说,“丸子和汤一起放里面了,你要不要盛饭?”一直细心照料。
吃过饭,一群人看电视,苏念衾和桑无焉在另一间屋子说话,桑无焉的小侄女和表妹也跟了进来。
十二岁的表妹问:“念衾哥哥,我们和你玩好不好?”
六岁的小侄女也不放过他,跟着小阿姨也喊,念衾哥哥。
桑无焉好笑,真是家里从六岁到老妈这五十五岁的女性都对他无法免疫。
“你怎么不回家过年呢?”表妹问。
“你无焉姐姐要我来,我就只能来了。”苏念衾诚实地回答。
侄女这时候伸手在苏念衾眼前不太礼貌地晃了晃:“念衾哥哥,你真的看不见吗?”童言无忌。
桑无焉怕苏念衾在意,想中断谈话,却没想他柔和地捉住她的手,说:“不是完全看不见,比如,诺诺你刚才在我面前晃一晃的,我可以感觉到风,而且以前还看的见有东西在动,但是确切是什么不知道,或者你要我数你的手指头就更不行了。不过现在视力更差了。”
其实,他是先天性的视障,所以在心理上不是特别介意。
但是最大的遗憾就是连对这世界的想象都没有真实来源。
“蓝色的有什么?”诺诺考他。
“大海,天空,还有,嗯我身上穿的这个。”他回答后,又问无焉,“你早上说的,是不是?”
桑无焉笑:“是啊。”
“那么白色呢?”
“云,还有诺诺的牙齿。”
侄女诺诺咧开嘴就笑,露出缺掉两颗的门牙。
“粉红呢?”这个不太好形容。
苏念衾想了想:“你无焉阿姨的嘴唇。”
桑无焉刷一下脸就红了:“你在小孩面前胡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