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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尔这段时间一直很懒,叶靖轩不在家的时候都请专门的人带它,原本都还好好的,可摩尔渐渐不爱跑动。一开始下人没太当回事,它是大型犬,天气暖和了它太热,于是大家把它送去修剪了毛发,可是摩尔渐渐开始四肢肿胀,明显跛行,如今连呼吸声都不对了。
叶靖轩毕竟养它养了这么多年,心里也着急,他连夜让人请兽医过来看,说是成年犬的常见病,肺性肥大性骨病,安排了手术时间,要带摩尔出去切除肺部的病灶,只希望手术之后一切都好。
阮薇跑去他房间里看它,摩尔明显无精打采,动也不愿动。她叫着哄着,它好不容易才过来蹭蹭她,阮薇心里难过,伸手去抱。叶靖轩怕它病了脾气大,不放心,伸手过来护着阮薇,慢慢地凑过去,轻声说:“小心一点。”
阮薇看着难受得站也站不起来的摩尔,又听见他这句话,一瞬间就想起当年。
那时她刚刚回到叶靖轩身边,他对不起她,宠着纵着就爱她一个,家里上下都供着她。管家听说阮薇喜欢阿拉斯加,特意带他们去亲戚家里,抱一只刚出生的小狗走。她那会儿喜欢得不得了,小奶狗软得不可思议,她抱在怀里动也不敢动。叶靖轩看她这样,连口气都不自觉地温柔下来,伸手逗逗它,嘱咐她要小心一点。
一晃过去这么多年,那些日子阮薇提心吊胆,可她还有叶靖轩,有摩尔。他是最怕麻烦的人,可是为了她爱她所爱的一切,今时今日他还把摩尔一直带在身边,从南省到沐城,从未放弃。
摩尔嗅嗅阮薇的手,忽然把脸贴过来,蹭着她的肩窝滚来滚去。叶靖轩拍拍它的头,一下笑了:“你看它都多大了,当年跟你撒娇,现在还一样……摩尔!真没出息。”
阮薇再也忍不住,低下头不敢看他。
过去那些事清晰如昨,后来摩尔长大了,阮薇腿不好,于是他们叶家唯一的少爷就成了遛狗人,早晚都帮她去遛摩尔。每天吃过饭,它就闹着要去院子里玩,阮薇就在门口把摩尔交给叶靖轩,还非要气他,抓抓它的下巴说:“摩尔乖,带爸爸去遛弯。”
那些生命中永未终结的夏,交颈而眠,日夜相对,为谁辛苦为谁甜。
总有那么多时光一晃而过,让人没心没肺地挥霍完,一想起来徒剩伤心。
阮薇的眼泪忽然就下来了,她扭过脸死死抱住摩尔不放手,无声无息地哭。
叶靖轩也低下身,把他们都圈在怀里。
他要但凡能对这个女人狠下心,早没有今天这么多麻烦。可阮薇就是他叶靖轩的死穴,碰不得,伤不得,爱不得,也恨不得。
他到今天都活该,他连她的眼泪都受不住,哪还有半点仇怨能清算。
他像过去一样恶狠狠地威胁她:“不许哭!”
阮薇回身扑到他怀里,他叹了口气,拍着她的后背,连哄带吓都没用,仿佛摩尔的病一下就串联起这么多年的苦,完完全全刺激到了阮薇,让她所有的软弱再也掩饰不了。
外边刚好来人,通知要送摩尔去宠物医院,这不光是骨头上的病,主要还是肺上的问题连带而生的,最好不要耽误时间。
方晟敲门进来,看见叶靖轩和阮薇这副样子,一时也没敢打扰。
叶靖轩松开她,阮薇坚持要陪摩尔一起去。方晟往外看看,提醒她:“薇姐,你现在自身难保,还是留在三哥身边吧。”
叶靖轩止住了方晟的话,摆手示意他去安排人,全程护送阮薇出去。
叶靖轩自己没有走,他看手下送他们上车才回来,又叫方晟:“去,多跟几个人,市里人多眼杂,谁敢给我出半点闪失,扒了他的皮!”
“是,三哥放心。”
叶靖轩刚往院子里走了两步,外边就有人来请,隔着一道门往里传。
方晟过来告诉他:“还是会长,不过这次只说请大堂主过去。”
叶靖轩毫不意外,直接用三个字解决掉外边的人:“没时间。”
到晚饭之前,会长那边一共来了三拨人,每次都是一句话,请大堂主过去。
第三次,叶靖轩刚刚打完电话,听下人说摩尔那边做完手术没事,阮薇一直陪着,在等它麻醉过去好抱回来,于是他这才有空出来,只带方晟一个人去见陈屿。
敬兰会是岛上历史最长的组织,因而一直是讲究传统的地方,原本是由陈家人一代一代往下经营,只是到了过去老会长那一代,老会长无儿无女,只有两个亲侄子,年纪小又特别不成器,就是陈峰和弟弟陈屿。老会长临终无奈,将敬兰会传给了养子,那个传说中的男人华先生,也就因此注定了日后敬兰会里一番内斗。
那几年大家闹来闹去,最后华先生因为宿疾去得早,而陈峰也死在内斗里,华先生最后还是将敬兰会还给陈家人,交给陈屿。
说到底,谁都明白,陈屿要不是姓陈,怎么也轮不到他做会长。
如今会长所在的院子还是陈家几代人一直住的地方,大而宽敞,门槛就更多了。这院子过去一直没有名字,只是门上有副敬兰会创建人的题字。多少年过去,匾额的木头都朽了,看不出原本上边的字迹,可几代陈家人都没去动,反而得了趣,成了一道景致,都叫这里“朽院”。
叶靖轩一层一层往里走,最终才到垂花门,有人拦下他说要进去问一声,叶靖轩直接推开人就说:“不用。”
他带着方晟往里闯,而陈屿当时正在侧厅里看合同,抬头看见是他们,一句话也不说。
叶靖轩知道他成心拿架子,字里行间都不让:“会长想学华先生摆谱?学了半天只学了排场,他的本事半点没学到。”
陈屿猛地把手上的东西拍在桌上,正对着他:“我让你三分是看在过去叶叔的面子上。叶靖轩,你别太过分!”
他这一句话说完,左右立刻有人上来。方晟也直接上前一步,面无表情地挡在叶靖轩面前。
两边的气氛一下就紧张起来,陈屿打量他一眼说:“你胆子也够大的,来我这里就带一个人。”
叶靖轩笑了,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漫不经心地往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直截了当地说:“那是因为你只配我带一个人。”
陈屿一下就急了,剑拔弩张的时候叶靖轩还坐着不理他,他们这个地位上的人真要斗,斗得无非是谁先坐不住。
叶家这几年不断扩张,如今叶靖轩已经从南省入驻兰坊,他既然敢这么猖狂,手里就握了嚣张的资本。
陈屿心里明白,硬生生把一肚子火压回去,又厉声让自己的人都下去了。
叶靖轩斜靠着檀木椅,懒得和陈屿废话:“直接说吧,你叫我来就为了芯片的事,可它原本是我的东西,丢了也是我负责,不劳会长过问。”
陈屿从桌子上找出一个文件夹,直接扔给他:“这就是那女人的过去,她接近你到底什么目的……你比我清楚!敬兰会在南省那么多人,就算你豁得出去让他们陪葬,我是会长,在我这儿也没这个规矩!”
叶靖轩看都不看,也不弯腰捡,他自然比陈屿清楚太多:“我不管她是什么目的,她过去干了什么那是她和我的事,她愿意把东西还回来就还,不愿意就算了。至于会长……”他站起来转身要走,“我今天来就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阮薇是我叶靖轩的女人,谁也别想动她!”
他的话说完了半分钟都不留,方晟紧随其后。
陈屿再也忍不住,抬手就让人把他们俩拦住。
叶靖轩一脚把挡路的人踹开,瞬间对方就要动手,方晟连想都不想,果断拿枪回身直指陈屿,沉声开口:“谁敢碰三哥,我今天就崩了会长!”
再也没人轻举妄动。
“叶靖轩!”陈屿的手狠狠拍在桌上站起来,“你想造反?”
叶靖轩连头也不回,口气有些不耐烦:“我要真在乎那把椅子,你能坐到现在?”
方晟和他背对背,枪口就对着陈屿一步不让,而会长这边的人完全没想到这个大堂主嚣张至此,一时也不敢乱动,两边人硬是对拼,全都沉默下来。
这么紧张的时候,叶靖轩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好像一直在等电话,旁若无人地接起来,那边是阮薇,她和他说:“没事了,我现在就带摩尔回去,医生说只要它肺上的病不发展,慢慢关节上的肿块就都好了。”
他盯着陈屿那些人笑了一下,和她说:“好,你注意安全。”
阮薇迟疑了一下,想到已经是晚上了,恐怕他这里也不方便,于是又说:“你如果还有事就去忙吧,我把摩尔送回去就走了。”
叶靖轩似乎难得口气轻松下来:“没事,我等你。”
整个房间里十多个人,举枪僵持着听他打完电话。
叶靖轩关闭通话,仿佛这才有工夫搭理他们。他一手插兜,回身压下了方晟的枪,冷眼看着陈屿说:“我的狗今天没事,心情好,让你一步。”
陈屿硬是咬牙摆手,他的人也让开一条路。
叶靖轩看也不看,直接向外走,方晟一直护着他身后,直到两人完全退出去。
阮薇回到兰坊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她一路在车上都抱着摩尔,下车的时候她已经抱不住这么沉的大家伙了,但它刚做完手术,懂事似的,蔫头耷脑一副可怜的样子。她知道它四肢都肿着,走一步都难受,于是心疼得要命,手下的人就替她抱过去,一路把他们送到叶靖轩的房间里。
叶靖轩看看摩尔确实没什么事了,而阮薇自己累得一身汗,还是不放心。叶靖轩也就耐心陪着她,一起给摩尔腿上上药。
他抱起它的上半身,抓着它的下巴哄,想让它老实一点趴好,但那药有点凉,摩尔就总想扭头去嗅,叶靖轩也没办法了,阮薇看他们闹来闹去,忍不住笑了,拍它的头,顺口说了一句:“听爸爸的话,趴好。”
她说完这句就愣了,叶靖轩明显也盯着她看。她心里一酸,赶紧低头给摩尔上药,过了一会儿才说:“过去的事了。”
摩尔上完药只老实了几分钟,又开始往阮薇身上拱,黏着她不走。阮薇陪它待了一会儿,这家伙平常也是威风凛凛出了名的阿拉斯加,可一到她身边乖得像个小朋友,这画面又可笑又可怜,叶靖轩就坐在一边看他们。
他突然有点感慨,手指抚着摩尔身上蓬松的毛发,和她说:“这家伙认主,潇潇刚来的时候想摸摸,它凶得厉害,吓得她再也不敢逗它了。”
阮薇不出声,也不看他,过了一会儿她拿出手机看看时间,有两条未读信息,她知道肯定是严瑞发来的,于是站起身说:“太晚了,我该回去了。”
终归还是得认清现实。
阮薇已经拉开门,叶靖轩也没拦着。可他还坐在地毯上,忽然拍拍摩尔的背,低声说了句:“摩尔,妈妈要走了。”
阮薇一下就忍不住,回身想再看一眼摩尔。它仿佛也懂了叶靖轩的话,突然就冲她过来,它腿上还有伤,走得不利落,就硬是爬过来趴在她脚边动也不动。
阮薇连门都出不去,站在那里,外边一院夜色朦胧,身后就是叶靖轩。
他这么幼稚的话让她哭笑不得,明明想笑,最后不知道怎么就又流出眼泪,她擦干眼角低下头,知道自己没出息。
他的手伸过来,把她面前的门关上,她找回一点理智想和他说什么,可一回身就被他按在门上吻过来。
叶靖轩把房间里的灯光都挡住了,昏天暗地,她连气都喘不过来,心里那些压不住的难过全都涌上来,她看见摩尔,看见他,才明白这辈子最苦不过求不得,怕只怕昔日人事依旧,再难回首。
叶靖轩明显有点控制不住,摁着她,最后带得两人都倒在地毯上,他护着她的头怕她磕到,咬住她的唇往下一点一点地吻。他过去并不抽烟,如今身上却总有淡淡的烟草味道,让阮薇整个人都软了,眼泪流了满脸,抓着他的肩膀拼命让他松手,最后哭出声。
摩尔在一旁小声抗议,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脸也贴过来,似乎还在撒娇。
两人不禁都静了,叶靖轩率先笑出声,推开它,他俯下脸贴在她颈侧,沉沉地叹气:“阿阮,你舍得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