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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泽摇摇头:“他对这次竞标很在意,一概文件都看得很严,温秘书那里也是十二万分小心。”
“明天就是竞标会了!”高信达脸色难看。
王泽看了高信达一眼:“我一会儿会再联系他,让他务必拿到。”
这个小狼崽子,恐怕已经有所怀疑了。
高信达勉强压制住心里的火气,沉声问王泽:“那件事,查得怎么样了?”
“她叫纪念,在四年前与谈先生是男女朋友。不过,据调查,这四年来,他们并没有什么联系,纪念一直以为他死了,直到最近才发现的。”王泽一五一十地回答。
“四年前?男女朋友?”高信达自说自话,脸上慢慢露出了笑意,“没想到啊,这小子还藏了这么个人。”
王泽有些不明白了,他看着高信达问:“那沈静微呢?看样子,她才是他女朋友啊,还有,纪念认识沈静微在前,这些资料上都有。”
闻言,高信达皱起了眉。沈家长女,这可不是一般人啊,她背后代表的是整个沈家。他必须要想一个计谋,一箭双雕,试试水深水浅。
纪念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了,他还没有回来,她靠在墙上叹了口气,他们明明就在同一个城市,可见一面竟也这么难。
她好想他啊。
他现在还在工作吗?十二点了,她抬头望了眼楼上的卧室,然后一步步向后退,恋恋不舍地离开。
翌日,所有人都一脸倦容地离开房间,只有谈宗熠,看起来仍精神满满。
“有什么可疑的?”办公室里,谈宗熠问温茜。
温茜失落地摇摇头。
谈宗熠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狐狸尾巴已经露出来了。
“走吧,先去竞标会。”他说。
竞标会在顾氏总会议室召开,一张红木长桌摆在正中间,负责这次竞标的总经理顾念深坐首位,一旁是他的一秘杜新,左手旁坐的顾问团,一共五个成员。
参与此次竞标的十五家公司的代表分别坐在两边,位置按公司资质排序。
竞标会九点准时开始。
第一轮是由顾问团成员开始发问,时间十五秒,回答不出,直接跳到下一个公司。他们的问题都是顾念深事先拟定好的,十分刁钻、犀利。
“在如今完全国际化的信息时代,客户的眼光与要求已不是一般的高,你们的智能化系统有什么样的优势能够吸引客户?”
所谓智能化系统,为的是更安全、方便,让客户住得更舒适,但这并不是营销手段啊!吸引客户靠度假村内其他的设施建造、风景、美食,或是更高端完善的服务。
这一愣怔间,十五秒已过,轮到下一个公司来回答了。
一个上午的时间,顾氏已经淘汰了十家参加竞标的公司了,只剩五家进入第二轮。
中午略作休整,然后开始后两轮。
第二轮是有关技术方案的讨论,这一次,顾念深亲自发问,他对这方面的把控严格到近乎苛刻的地步。
这一轮结束,又淘汰两家,最后仅剩万竟、方信和熠升。
“查好了吗?”第二轮结束间隙,谈宗熠转头问温茜。
温茜将笔记本电脑转向他:“这次顾问团的人是顾念深亲自挑选,都是这方面的专家,其中一个获得过一项国际专利。”
谈宗熠点点头,快速浏览一遍。
现在发言的是方信,方信代表将标书呈上去,顾念深看了后,交给了一旁的顾问团。
温茜在谈宗熠耳边低语:“方信似乎换了新的标书。”
谈宗熠微微一笑,连头也没抬,他眼底快速闪过一抹狠戾。
最后轮到他,顾念深接过他的标书,若有深意地笑了笑,谈宗熠回以一笑,无声胜有声。聪明人之间的交流有时是不需要言语的。
三家的标书都已呈上去,会议室里陷入沉默,胜败即将见分晓,每个人都有一些紧张。
从顾氏集团回来,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了,谈宗熠靠坐在车里,人明明疲惫得很,但大脑却异常清醒。窗外,阳光仍然灿烂灼烈,赤金色的光芒照下来,令人睁不开眼睛。
他想起了很久以前顾念深说过的一句话——丛林里,狼和狮子不轻易出手,但被它盯住的猎物,几乎没有能逃脱的。
手机嗡嗡震动,是沈静微打来的电话。
他还没说话,她就先笑了:“阿熠,恭喜你。”
谈宗熠温声道:“谢谢。”
其实,他心里并没有一丝兴奋,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做这些事,他究竟放弃了什么。
“晚上一起吃饭?”沈静微问。
只有在面对谈宗熠的时候,她语气里才会有这样的忐忑。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拒绝了她:“今晚,我想好好休息一下。”
“好。”挂了电话,她望着手机怔怔出神,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
四年前,她说要帮他,他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沈静微知道,他是不想欠她。
她只好说:“你就当我是合作伙伴吧,我相信你的能力。将来,如若沈家或我,有需要你的地方,我希望你能竭尽全力。”
“好。”他郑重承诺。
APL,总经理办公室里,乒乒乓乓一阵闷响,桌子上的文件、笔、电话都被摔在了地毯上。
高信达怒目圆睁,脸色难堪到了极点,连太阳穴都在跳动。
王泽蹲在地上收拾东西,间接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
“滚!”他低吼。
王泽走后,高信达坐在椅子上,他闭上眼,极力调整呼吸。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万竟不信任他,没有用他的报价?不不不,直觉告诉他不是这样的。
难道报价是他故意泄露的?
这个念头一动,高信达的心狂跳不止,他咽了咽口水,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他忽然没由来地想起不久之前的那起车祸案,背后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谈宗熠回来时,他已经调整好状态,主动带着员工迎接他,恭喜他竞标成功,不仅如此,他还订了酒店,要给他开庆祝会,围在一旁的员工们都鼓掌起哄。
谈宗熠淡淡一笑,转头向高信达道谢,虽然心里像吃了苍蝇一样的恶心,但表面却是云淡风轻。回到办公室后,他长长地吐了口气。
桌上,放了一张照片,两个人男人擦肩而过时,其中一个人塞给王泽一张便笺。
“是他?”温茜一脸惊讶,“技术组组长!”
温茜回想起昨天在监控画面里看到的一切,渐渐想起了一些蛛丝马迹,只是没想到,谈宗熠一早就发现了。
她又看了眼照片:“这是卫生间拍的?”
谈宗熠点点头。谁会想到其实这里的保洁都是他安排的人?有时候,把人放在越不起眼的位置才越安全,还能看见更多的东西。
“哦,谈董昨天说的只要监视一个人,原来是王泽。”温茜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昨晚能参与项目的人都被我们留下来了,高信达想要知道报价就只有今天早上这点时间了。所以,泄密的人必须今早去找王泽。”
谈宗熠点点头,他控制好每一步,就是为了拿到自己想要的证据。
这几天,纪念心情低落,不想回自己的公寓,每天下班后她就直接到西宁路。可是,没有一次见到谈宗熠。
今天,她打定主意了,不等到他就不回去。
纪念站在门前,红色的木门,门上的漆有点斑驳脱落了,可见年岁久远。她伸手去摸,心里慢慢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隔着这扇门,隔着漫漫十载的光阴,曾经小小的谈宗熠就住在这里,与外婆、外公还有妈妈。
如果有时光机,她真想穿越回去,看一看小时候无忧无虑的他,看看那时候他的笑容。
她想要守护那样的笑容。
院子里葡萄架上果实累累,有一些已经掉在地上了。万物都有它的生命规律,开花结果,到了该采摘的时候,如果无人问津,最后就只能腐烂在泥土里。
纪念觉得太可惜,于是走过去摘了几串,在水池里洗干净后,坐在石凳上吃了起来。自家长的葡萄,个头不是很大,但味道极好,酸甜可口,汁液饱满。
谈宗熠回来时,已经是午夜了,纪念正趴在石桌上打瞌睡,迷迷糊糊中听见开门的声音,她心里一惊,立刻坐起来,转过身,正好与谈宗熠的目光撞上。
四目相对,谈宗熠愣了愣。
曾经很多次,他幻想过这样的场景:在这个院子里,在这棵桃树下,他的小姑娘坐在石凳上等着他。他从外面推门而入,她闻声回头,满脸笑容看向他。
“回来啦。”纪念站起来。
谈宗熠喉咙微微发热,心绪翻涌,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他走到她面前,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已经伸手抱住了他,她的头靠在他胸前,紧紧地贴着他。
谈宗熠的身体有点僵,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这样亲密拥抱了,温软满怀,两个人之间全无空隙,紧密相依。理智告诉他不要沉沦,越留恋越不舍。可是,如果你爱过就会知道,要推开一个自己深爱的人,这有多困难。
“谈宗熠,我好累,你抱抱我。”纪念在他怀里闷声说。
谈宗熠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他的心被她这一句话击溃了,那一刻的狠心已经没有了,现在完全没有办法再推开她。
他叹了口气,缓缓放下手臂。
纪念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打湿了他胸前的衣服,谈宗熠的心蓦地一疼。
“局里有了新命案,两个星期死了两个人,他们都还很年轻。”纪念说。
谈宗熠静静地听她说,他知道,他的小姑娘一定很难过。
“阿熠,我能理解你。我知道,你妈妈的死是你心里最深的痛苦和恐惧,你害怕,害怕我也这样。”
谈宗熠的呼吸一点点沉重,心像被人揪着。
纪念双手抱着他的腰,仰头看着他,他们就这样深深地凝视着彼此,这一刻,算得上永恒。
“如果我死了,阿熠,你怎么办?”她问他。
谈宗熠的手蓦地收紧,眉头不满地皱起来,他不喜欢听见这样的话。
纪念知道他生气了,于是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温柔道:“我只是假设。”
“以后不要说这样的话。”他低头与她对视。
“可是你说过,生离死别是人间常事,我凭什么例外?”她用他的话反问他。
他不说话了,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
“我们谁都无法预料到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也许下一秒,也许明天,也许明年,谁说得准呢,生死自有天定。”她接着说,“到时你会后悔的,后悔没有在可以爱我的时候好好爱我。”
“纪念,你是故意要惹我生气的吗?”他不喜欢她说这个话题,神情凝重。
他没有办法理智对待她如此轻率地讨论自己的生死。
纪念静静看着他,然后低下头,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这是她的撒娇方式,每当他生气时,她就用这一招,而他也总是很没出息地心软。
哪儿会对她真的生气呢?他比谁都知道,好时光太难得了,一分一秒都珍贵无比。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她问他。
谈宗熠看着她:“刚才的话题不许再继续。”
“好。”
她拉着他坐下,然后自己半个身子靠在他怀里,把腿抬起翘在他腿上,从侧面看,有点像大人抱小孩的姿势。这是纪念最喜欢的姿势。
纪念对不熟悉、不亲密的人冷淡,但对亲密的人就会特别黏,特别腻歪。因为从小缺乏父母的爱,长大后,就特别容易在爱人身上找弥补。
一直以来,谈宗熠也都乐于宠她,爱人与被爱,都是一件幸福的事。
“如果我喜欢上了别人,嫁给了别人,你会开心、幸福吗?”纪念问他。
谈宗熠呼吸一窒,胸口像被谁利落地刺了一刀,然后又快速拔出来,那一瞬间,痛得无法呼吸。
“我知道的,你不会开心。”她不看他,自顾自说。
静默片刻,谈宗熠开口:“如果你幸福,我会觉得很开心。”
如果她爱上了别人,与另一个人结婚生子,过得很好,能够平安健康,幸福终老,那对他来说,这也是他的另一种幸福。
“谈宗熠,如果那个人不是你,我不会幸福的,既然我已经不幸福了,那我也不会再拖累另外一个人。”她顿了顿,认真地,一字一句道,“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宁愿孤独终生。”
女人和男人不一样,女人要的幸福更自私更纯粹,吃糠咽菜也好,危机四伏也罢,她都心甘情愿。女人比男人勇敢多了,为爱而活,为爱吃苦,这对她来说都不算什么。
“纪念,你的人生才走了多久?三分之一而已。失去我,你的人生可能有所缺失,可你还会享受到其他的快乐。”谈宗熠说。他心里沉闷,胸口像压了块铅石,堵得人难受。
纪念被他气哭了,眼泪涌上眼眶,一眨眼,落得满脸都是,她用手捶他:“我不想要其他的快乐,我就只想要你,你凭什么替我做选择啊。
“我的人生不要你给我选择,好的也好,坏的也好,我要自己做主,我有能力承担自己的选择。谈宗熠,我的选择就是和你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都要和你在一起。
“在剑桥时,你和我说,你曾经答应了你外婆,以后要和自己爱的姑娘生活在一起。谈宗熠,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我真的不怕他,任何危险我都不怕,我只怕余生没有你。”
纪念越说越委屈,哭得止不住,先是小声抽泣,然后索性不管不顾,放声地哭闹,她不懂,他们互相喜欢,凭什么要因为别人分开。
月光下,她的眼睛因为泪水格外明亮,满脸的泪痕,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委屈,像被人欺负的小孩,除了撒泼哭闹之外,别无他法。
纪念的话,一字一字都砸在他心上,让他既心疼又心酸。
他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温柔地替她擦拭眼泪,她的眼泪落在他手背上,他觉得,他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可偏偏纪念哭起来就没完没了,到后来,也不出声了,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流眼泪,让人看着特别心疼。
手绢被她哭湿了,她的眼泪还在流,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托起她的腰,将她抱起来,面对面坐在他膝上。纪念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愣了,怔怔地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
“这么大了还这么爱哭?”谈宗熠叹了口气。
纪念撇撇嘴,又委屈起来:“连哭也不行吗?”
她真是特别爱撒娇的姑娘,谈宗熠的心都要被她哭化了,情不自禁低下头,吻住她的唇。
纪念睁大眼睛望着他,谈宗熠自己也愣了,心跳骤然加快,一波波电流从脚底一直流向心脏,她湿润的唇上还带着眼泪的咸味,他没有办法抵挡来自内心深处对她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