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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离开我后,时间对我已不具有任何意义,我想方设法地活在过去,我紧紧拽住关于你的一切,我要以这样的方式,让你长留在我往后孤独的人生中。
“念念,既然他不是Able,你何必还再去找他呢?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你心里能好受吗?”林喜儿劝她。
“我想去和他道歉,这些日子打扰他了。”纪念捧着水杯坐在地板上。
“以后不再见了呗,倒什么歉啊,没这必要。”林喜儿说。
纪念把头靠在落地窗上,她垂着眼帘,不知在想什么,许久才开口:“我想和他好好道个别,就算他不是Able。Able离开时,我们甚至没有好好地说过一句话,当时以为不过是分开几个小时,谁知,这一别,居然是永别。”
林喜儿心里一阵酸楚。
“好,我陪你去。”林喜儿说。
凌天大厦,APL集团。
这栋大厦于1996年建成,坐落在商区最好的黄金地段,据说请的德国建筑师,曾在各种国际大赛上获奖无数。大厦高三十八层,APL占据第二十一层至顶层,一共十八个楼层。
林喜儿抬头仰望,她看了一会儿,心想,若APL这些年依旧是谈林掌控,那成就远非今日可比了,高信达只是守着这疆土,虽无过,但亦无功。
“请问你们有预约吗?”前台礼貌地问。
纪念摇摇头:“没有。”
前台微笑着拒绝:“不好意思,请你先与谈先生的秘书预约时间。”
林喜儿拉着她走到一旁,低声说:“他这样的身份,哪是我们想见就能见的?要不,算了?”
“那我可以在这里等他吗?”纪念走回去,十分礼貌地询问。
“可以。”
得到答复后,她与对方道谢,然后走到大厅的沙发旁坐下。
林喜儿看着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劝不走她,只好陪着她一起等。
下午三点钟,大家都在写字楼里办公,大厅里偶尔有人,也都是神色匆匆,顾不得对她们多做打量。
林喜儿拿着手机逛淘宝,纪念安静地坐着,神情淡然,没有一丝不耐烦。
“还要等吗?万一他今天没来上班怎么办?”林喜儿看了眼时间,转头问她。
六点了,穿着职业装的白领们,陆续从电梯里走出来,她们像个异类,所有人经过,都会看一眼。
“再等半小时,就半小时好不好?”纪念问她。
林喜儿正要开口说话,余光中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然而,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与谈宗熠一起出现的,还有另一个人。
此时,就算她想拉着纪念走,也为时已晚了。
四目相对,他们都愣怔了,谈宗熠先反应过来,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林喜儿,对方递给他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纪念看着这张脸,心绪难平,她的手在身下握紧又松开,然后再握紧。
“你好。”她走上前一步。
她完全忽视了谈宗熠身旁的人,她眼里,就只有他。
谈宗熠静静地看着她。
她穿着浅蓝色的衬衫裙,腰间系着一条棕色的腰带,白色球鞋,二十五岁的大人了,看着却还像个高中生,眉眼间有怯怯的神色,看人时,目光明亮真诚。
“对不起。”她看着他,轻声说,“这些日子打扰你了。”
纪念说完,垂下了眼帘,从谈宗熠的角度,只能看见她眼帘下睫毛投射出的阴影和削瘦的下巴。他心里又酸又疼,可脸上却不能表露分毫。
“再见。”他对她说。
纪念抬起头,再一次看着这张脸,额头、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她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Able,再见。”
心里一阵热气蹿上来,顶得喉咙阵阵灼热,她眼底覆上了一层雾气。
“再见。”她竭力保持平静。
林喜儿见状,拉着她就要走,生怕她看见一旁的人。
纪念顺从地随着林喜儿转身,侧身的那一瞬间,目光无意一瞥,当时并没有留意,然而,走了几步后,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她想起了什么。
纪念停下脚步,挣脱林喜儿的手,转身回头。
她看着那个人,那个人也看着她,谈宗熠微微皱着眉,一旁的林喜儿紧张地看着纪念的神色。
此刻,她的脸色很难看,她盯着沈静微,目光里夹杂着疑惑、质问,然后,再次看向谈宗熠。
“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她逼视着谈宗熠。
谈宗熠神色冷淡,看着她道:“纪小姐,你无权过问我的私事。”
他说完,直接越过她离开。
沈静微看了她一眼,也跟着离开,擦肩而过时,纪念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沈静微。”她喊她。
“纪念,好久不见。”沈静微看着她,平静自然,就像面对一个再次重逢的旧友。
“为什么?”纪念问。
“和你一样,因为他有着和Able一模一样的脸,所以,我想要接近他,待在他身边。纪念,这个人,难道我不能和他在一起吗?”沈静微迎着她的目光,一字一句缓缓地说。
林喜儿看着她,神情复杂。
纪念愣怔间,沈静微轻轻推开了她的手,然后转身离去。
谈宗熠在车里等她,她前脚上车,纪念与林喜儿后脚就跟了出来,她们眼见着谈宗熠驱车离开,毫无办法。
傍晚,月亮从云层里露了出来,惨白的,没有亮光。另一边,夕阳的余晖还未完全散尽,天空泛着青白的颜色,像冬日的清晨。
纪念仍旧站在APL门口不肯走,对面的茶餐厅,已灯火通明。
“绝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她斩钉截铁地说。
林喜儿在心里把谈宗熠骂了一万遍。
“喜儿。”纪念转头看着林喜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们多年情意,对彼此的性格算是了如指掌,在纪念看来,林喜儿今天的表现确实有点反常。
“我?”林喜儿故意装作不明白,“我能知道什么?不过,沈静微说的也有道理啊,你能因为一张脸不断地找他,沈静微为什么不可以?毕竟,她也喜欢他啊。”
纪念听完不说话了,不管她们说得多有道理,可她的心,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一切都不对劲。
“你知道沈家在哪里对不对?”
林喜儿点点头,然后说:“沈静微不住沈家,她有自己的住处。”
“她总会回去的,我就在外面等,一直等到她为止。”纪念下了决心。
林喜儿欲哭无泪。纪念上辈子一定是头驴,简直犟死了,认定什么事,就非得去做,别人说什么她都不听不理。
“我想办法帮你约她。”林喜儿说。
现在,只好把问题扔给沈静微了,她IQ那么高,阅历又丰富,一定知道怎么解决。
林喜儿的话,让纪念暂时安心了。
她们去附近的餐厅吃了晚饭,是一家湘菜馆,在这寸土寸金的商业区,占据着入口的位置,上下两层楼,装潢精致,红木的桌椅,烛光摇曳,别有一番趣味。
“剁椒鱼头、宫廷佛跳墙、铁板辣牛柳、瑶柱干捞翅、泡萝卜、酸辣蕨根。”林喜儿对着菜单念了一通。
从餐厅出来后,纪念心情平复了许多,于是决定与林喜儿两人散步去南湾河。
林喜儿是购物达人,路过商业街的夜市时,买了一堆小东西,大多是手链、胸针、戒指之类的。事实上,她早已不戴这些便宜东西了,可走到了这儿,就忍不住想要逛一逛。
“哎,这个好看吗?”
“嗯。”
“这个呢?”
“嗯。”
“你能不能用心点啊?什么都说嗯,真的看了吗?”
“在我看来都一样啊,小女孩儿的东西,我哪懂得欣赏?”
首饰摊上,有一对小情侣在拌嘴,女生拿着一条项链在自己颈间比画,边比画边问男友,男生双手插在口袋,侧身站着,眉眼间有一点点不耐烦。
林喜儿怔怔地看着她们,突然间,深埋在她心底的一扇门像被人打开了,门内走出一个眉眼寡淡的少年来。少年时期的乐言,从她心底走出来,站在了她眼前。
人声鼎沸的夜市里,她的眼泪猝不及防地落下,巨大的悲伤袭来,令人全无防备。
原本正唧唧喳喳吵架的情侣,也停下了拌嘴,疑惑地看着她。三个人,面面相觑,场面怪异,林喜儿伸手擦了擦眼泪,然后转身离开。
纪念在不远处卖花的摊子上挑选花和绿植,她买了一束马蹄莲、一束桔梗,还有一把情人草,没有包扎,直接抱在怀里。这一刻,她感到一丝快乐。
生活里一些微小的快乐和幸福,很多时候都来自于一些并不珍贵的小物件,它们能给予当下最真切的满足感。
纪念抱着花,挤进人群去找林喜儿,刚走几步,就看见她迎面朝自己走来。林喜儿也看见了她,隔着人群,瞬间红了眼眶,像受了委屈的小孩,这委屈原本也咽下去了,但见了亲人,就没由来地又变软弱了。
离开夜市,过一个红绿灯后,是一段很安静的上坡路,路两旁都是灌木,这条路没有路灯,人烟稀少,十分安静,这样的安静在城市中是很难得的。
她们手挽着手,如散步般慢悠悠地走着,林喜儿一反常态的沉默,纪念忽然吹了声口哨,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她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
“吓我一跳。”林喜儿对她翻了个白眼。
“不记得了吗?”纪念笑着问,“这还是你教我的呢。”
初三时,林喜儿交了第二个男朋友,原因竟是他能用嘴巴当哨子,吹出好听的音乐,她想要他教她,于是,答应做人家女朋友。技能学会后就果断分手。
“你呀,从小就是个奇葩。”纪念说。
林喜儿不服,反驳道:“什么奇葩,我这叫特立独行。”
纪念看着她,笑着说:“是,特立独行。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特立独行,这样,你就可以一直快乐了。”
林喜儿红了眼睛,为了掩饰,她故意低下头,装作看路。两人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下了坡,南湾河就在眼前。
“念念,我想他。”许久后,林喜儿哽咽着开口。这个他,指的是乐言。
纪念没有说话,她挽着林喜儿走到湖边,然后席地坐下,将花放在一旁的地上。
她们正对着湖,风从对岸吹来,凉爽宜人。
“这么多年,即使你交了这么多男友,可心里喜欢的仍是他,对吗?”纪念问。
林喜儿双手撑地,头向后仰,看着漫天星光,她悠悠地说:“他之后,我交的所有男友,他们身上总有与他相似的地方。即便在最快乐的时候,只要我一想起他,心就像被扎了一下,然后,就怎么也快乐不起来了。”
纪念不说话,静静望着被星光照亮的湖面。
为情所困,大家都一样,谁都不能开解谁。
“念念,你说什么是爱?”林喜儿看着纪念,笑容怅然,“他让我这样不快乐,我为什么还要爱他?”
爱是什么?是忍耐、恩宠、包容、照顾、关心吗?不,这是爱的一种表达方式,但不是爱本身,爱是最最复杂却又最单纯的情感。
苏格拉底也不能向世人解释爱是什么。
或许,我们生来就是不完整的,通过爱,去寻找另一部分未知的自己。探究爱,像探究自己,曲折幽深,永无止境。
早上六点钟,纪念的手机铃声响不停,她洗漱好回来一看,五个未接来电都来自于景一。
“喂。”她迅速回过去。
“纪念,速来巴黎春天,有命案。”景一语气严肃。
她来不及吃早饭,用最快的速度换衣服出门。
六点钟,大多数人才刚刚起床,还没到上班高峰期,纪念开车时,一路顺畅,不到半小时就抵达了目的地。
巴黎春天是一个大型商场,位于朝阳中路,是田区的商业街,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案发现场已拉上黄色警戒线,外面停着警车,队里的同事都在,纪念停好车,一边戴手套,一边往里走。
纪念蹲在尸体旁,认真打量,死者是男士,年纪二十五至三十岁,身高173至178厘米,体形正常,面貌干净俊秀。
周围的同事都安静地等着她。
“死者手腕上有被捆绑过的痕迹,胸口、小腹、肋骨,皆有烫伤或刺伤。死者左手断两指,无名指和尾指,创口边缘平整。致死原因是颈动脉窦受到强烈的、长时间的压迫。从瞳孔涣散和浑浊以及尸体僵硬程度看,死亡时间不超过八小时,精确结果要等尸检后才能判断。”纪念一边检视尸体一边说。
程齐听得认真,思绪飞快转着,寻找可以突破的点。
“这是蓄意谋杀。”纪念站起来,面对着程齐,下了结论。
程齐点点头:“早上五点钟,清洁工发现了尸体并报警。”
死者被扔在巴黎春天的广场台阶下,全身上下一丝不挂。
这片区域,是朝阳中路人流量最多的地方,凶手把尸体扔在这里,明显不怕被发现。尸体全裸,身上有伤,初步判断凶手性格暴虐,有一定程度的心理问题,死者身上没有留下任何指纹以及有力证据,说明凶手心思缜密。
“这是有计划的谋杀。”程齐神情严肃,他转身对景一交代:“先回局里。你去调查整个朝阳路的道路监控,一一排查,记下所有可疑的地方,再来向我汇报。”
“郭海生,你负责调查死者生前从事的工作,与哪些人来往过密,近三个月内,是否与人结怨,并联系死者家属。”
他对其他同事一一交代完工作,趁着还未到上班高峰期,尽早返回局里,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议论和恐慌。
市中心发生命案,上面领导十分重视,让程齐组织刑警队,立即展开破案侦查,争取早日破案。
纪念一回去,就立刻到停尸房,对尸体进行更精确的检查。
晚上下班,林喜儿来接她,纪念出去时,看见郭海生正在与林喜儿说话,他满面春风,而林喜儿照例是漫不经心的神情。
纪念看着她,恍惚间,想起了林喜儿十几岁时的样子。那时,她站在校门口与其他男生说话,也是这副模样。
这么多年了,她从未变,只对一个人有过例外。然而,他却辜负了她。
“念念。”林喜儿看见了她,扬声喊道。
纪念的思绪被拉回来,朝她走去。
“小帅哥,再见啦。”林喜儿一边开车门,一边对郭海生挥手。
“哎,留个电话,有时间一起出来吃饭。”郭海生意犹未尽。
纪念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林喜儿爱拈花惹草这是不假,但她有一个原则,绝不染指纪念身边的人。
“知道我要带你去哪儿吗?”上了车,林喜儿问她。
纪念靠在车椅上闭目养神,无所谓地说:“随便咯。”
林喜儿看她一眼,问:“很累?”
“有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