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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鼎收剑,俯视着甄见蟠的尸首。
这场算计中,他只出了一剑,机会也只有一次,催动剑机,全力出手,总算成功。
自然,这场伏击的主要力量,还是白狐。无论是幻化将小小的羽蛇催化成庞然大物,还是最后用蛊惑之术将甄见蟠俘虏,给了江鼎一瞬间出手机会,都是功不可没。
这场骗局说穿了没什么,不过是为了让江鼎有机会发出那催动剑机的一剑,唯有催动剑机,才有可能正面突破筑基修士的防御。不然筑基修士就算站在面前任由练气修士砍,一时半会儿也突破不了防御。
本来白希圣已经长出二尾,应该能硬扛上筑基修士,奈何他妖力亏损得厉害,天生的天赋又是幻化、蛊惑二道,据他说要长出第四尾,有了御风之道,才算正式战力强大起来,因此战斗的事,暂时还要全托江鼎。
但也因为有了白狐辅助,江鼎拥有了极大优势,只要策略得当,杀伤一个筑基修士,并不算如何为难。
甄见蟠糊里糊涂的被算死,江鼎也颇为感慨。这下子甄家五侯缺一,十个筑基修士的名额又有了更大的缺口,不知道还能不能维持天一榜的排名。
不过,如果真的掉榜,那也是咎由自取。看他们在关键时刻依旧如此优哉游哉的内斗,就知道他们真没把家族的大局当一回事,既然人家自己不当一回事,江鼎这个外人自然更没必要着急。只要自己和重要的人不受伤害,甄家死活随他去。
随手将甄见蟠的尸首消去,江鼎按照规则,将他的乾坤袋取下。甄见蟠虽然只是个寻常筑基修士,但出身豪富,是一府之尊,积蓄还是不错。江鼎随意清点一下,灵石便有数百之数,这还是他不把家底放在身上的缘故。另有几把法器飞剑,是上三品的品质,比江鼎手中的要好上不少。
只是这些东西都是寻常,江鼎并不在意,正要收起,突然心中一动,发现甄见蟠的收藏中有意物特异,忙拿出来一看。
竟是一把竹筹,放在竹制的签筒里。这东西很像寺庙里求签的玩意儿,但江鼎知道其中的不同,一般的签筒是断不可能有这个筒子的精细的,上面密密麻麻的符箓刻画,显示其中大有天机。
“天衍卜算?”江鼎深感惊异。
江鼎自然是知道天衍术数一道的。天心七祖之中,七祖天机尤善此道,留下了不逊于千秋丹药术、独孤剑术的道统传承。只是后辈子孙对此继承的不好,如今天心派上下,连一个擅长此道的都没有了。据说玄思真人还会卜算几手,但也不常见,更没传给弟子。像江鼎,对其他祖师的道统或多或少都有涉猎,但唯独天衍一道,从未入门。
难道甄家也有此道传承?若是如此,那甄见蟠一直追着自己,倒也是寻常。亏他有这样好的本事,竟肯一直用卜算术追着自己。
卜算一道,所用道具各不相同,有用龟甲的,有用铜钱的,有用扶乩沙盘的,还有专用八卦的,用竹筹的也算多见。江鼎本自惊异了一下便完了,毕竟他用不上,也就要收起来,突然心中一动。
这竹筹,似乎有些熟悉?
江鼎从乾坤袋深处,取出一根木筹。这东西,他几乎遗忘了。
那是他初见甄行秋的时候,甄行秋吐血吐出来的,他随手收了,当时颇觉奇怪,毕竟此物平平无奇,就像是一般抽签的签子,只是来得蹊跷。后来收了起来,久而久之,早就抛在脑后。
现在看来,这木签和眼前的竹筹,竟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虽然说竹签大多相似,但上面刻得花纹也相同,这就不是偶然。考虑到甄行秋也是甄家人,这竹木二签同出一源的可能性很大。
然而最让江鼎惊讶的,是竹木二签的对比。木签上次江鼎便观察过了,不知具体是什么木头,就像是寻常杂木,造出来的签子平平无奇。而竹筹却是采集的上等紫竹,平滑如玉,触手生凉,隐隐间带着紫色贵气,远胜于一般的艺术品。
按理说,竹贵木贱,放在一起,应当是木签被远远比下去。但两个签子放在一起,江鼎陡然觉得,竹签黯然失色,便如李鬼见了李逵,登时矮了一截。而那木签却吸引了他的目光,虽然说不出哪里出色,就是觉得不同寻常了。
而且,当初他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如今再看,依旧熟悉之极,仿佛这简朴的木简中有什么东西在召唤他。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要把八卦镜拿出来,好好照一照这东西里面有什么奥妙,但又抑制住了冲动。要知道照镜子可不是白照的,是要消耗修为的,他也不知道这签子是多少年前的东西,万一消耗太大,对他处境不利。
明天,他还有一场大事要做。
收拾完了甄见蟠,江鼎往甄家堡回转。
真的要回去了,江鼎不由得苦笑。不知不觉间,他离着甄家堡也不近了。当时只顾遁走,速度唯恐不快,哪还注意距离了?
如今一算,他狂奔了将近四个时辰,就算保持原速,也要第二天天明才能赶回。何况也未必能保持原速,不是他不愿,而是有人追着时,自然会跑得快些,这是人的本性。
不管怎么说,先跑回去再说吧。
江鼎施展轻身法,一路疾奔,穿过茫茫夜色,赶回淮上。这一路也是跑得心急,到了淮水之畔,竟如凡人一样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他经历生死战都没有这么累过。
饶是如此,当他到了岸边时,也已经是黎明,晨曦的白光在天际线上若隐若明,淮水还是一片黑沉沉的,静静的翻涌着浪花。水边一条船也没有。
江鼎略感烦恼,要过淮水,必定需要乘船。但这个时分,哪有渡船经过?且淮水的船坞都设在甄家堡一侧,到了夜晚,所有渡船收在对岸,这边是一条也没有的。
在淮水边等了片刻,江鼎知道再等无用,只得想办法过河。他倒有水遁术,只是夜晚风大浪急,涉水而过并不容易。眼前也只有一试。
正在他要冒险涉水时,就听有人唱道:“夜深客子移舟处,两两沙禽惊起。红衣入桨,青灯摇浪,微凉意思。把酒临风,不思归去,有如此水……”
声音虽然沙哑,却也悠然深邃,乘着夜色听来,骨髓发麻,精神暗震。
远远间,就见一艘小船从水上驶来,随着江浪一摇一晃,似乎十分危险,但船上人歌声平稳,很是惬意。
江鼎心知特异,此人半夜操舟高歌,必然是有意为之,等得就是自己,一面提起警惕,一面道:“船家,这边来。”
小舟摇晃而来,船头坐一船夫,慢慢悠悠的摇橹,笑道:“小友,要上船么?”
那人带着斗笠,夜色又暗,容貌完全隐藏起来,他似乎还有意戏弄,晃晃悠悠,就是不靠岸。江鼎用望气术略一查看,道:“原来是前辈。”
那人摇橹的手一停,讶道:“怎么,你认得我了?”
江鼎笑道:“市集一别,今已半载有余,前辈仙踪杳然,晚辈虽有思慕之心,始终无缘一面,可是时刻牵挂啊。”
那人嘿道:“还真的认出来了,你厉害。”说罢把斗笠推上,露出一张胡子密集的老脸,正是当初那惊鸿一瞥的上古剑修,聂参预订的老师。
江鼎确认是他,松了一口气,等船靠近登上,道:“前辈怎么知道我来?是聂参来找你的么?”
那人摇头道:“我还没见过那小子。今夜凑巧,老夫在淮水上喝酒,正遇到了你,前来问候。来,你也尝尝。”当下将船头一酒缸递过。
江鼎半信半疑,将酒缸递过,俯首一闻,果觉香气扑鼻,道:“好酒。那么前辈是来找聂参的。”
那老者摇头道:“不是,不是。我们剑修一门,最讲究有缘。在集市放剑石便是证明。我怎么会上赶着去找他?他若有缘,自然来找我,若是无缘,那就错过了。”
江鼎听得话中另有奥妙,问道:“那么前辈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吗?”
那老者道:“也不是没有。时限快到了,你和他关系不错,你要提点着他注意时间。”
江鼎笑道:“我来提醒,那不也是干预了,还算有缘么?”
那老者道:“当然算。他纵然不记得了,周围恰巧有人记得,提醒了他,那不也是有缘么?”
江鼎恍然,暗笑这老者掩耳盗铃,不过也乐见其成,道:“我当然要提醒,不知前辈下榻何处?”
那老者道:“我在城东坊市住下,住在‘吉’字号邸店里,你可要提醒他,我只住十天,过时不候。”
江鼎心想最近这几日虽忙,但十天之内必可完结,聂参又完成了那三件事,还能有什么耽搁?当下便道:“十日之内,他准到。”
两人说着,就见江岸就在眼前,江鼎正要起身,突然眼角一扫,见江水侧另有一艘快船,回头一看,惊讶非常,忙道:“前辈,帮我掉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