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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先是印刷术发挥威力。更多的低价《青莲诗集》和《杜公诗集》涌入市场,搅得整个行业的价格都发生变动。
现有的字模已经令沙士雅居赚到足够的钱,印得越多,边际成本越低,他们只要考虑纸张和墨水的成本。一本诗集卖一点五个银币,小赚不亏,对其他书店而言,却简直是惨无人道的倾销,所有书店都叫苦不迭,恨不得烧了沙士雅居。
这时候沙士雅登门专访,送上批发价一点三个银币的诗集,各大小书店老板喜极而涕,感激涕零,恨不得抱着沙士雅的臭鞋子啃。
葛师傅在木雕行业威望也颇高,振臂一呼,从者如云,轻轻松松找到三十个可堪信任的师傅。
这些师傅写字不行,但刻字比毕学文和兰辰加起来都厉害,十天就刻出了《启蒙教育三千文》,一个字只有指甲盖大小,一本书只卖两个银币,买十送一。
这本书迅速取代了手抄版的《启蒙教育三千文》,攻占全城大大小小的私塾、学堂,卖出了两万多本,为沙士雅居回笼了大量资金,总算能为大家发工资。
学文印刷工坊规模进一步扩大,工人达到七十人,刻字的刻字、排版的排版、印刷的印刷、装订的装订,流水线工作模式,效率进一步提高。
印刷工坊还得到城主的褒奖,特许免税五年。城主亲自接见毕学文、沙士雅、葛师傅,赐予福穆城特殊贡献奖,直系亲属三代获得永久居留权,无需缴纳城市居民税。
当然,代价是木字活字印刷术必须交由城主大人进贡给国主。可想而知,在不久的将来,城主大人将因这一贡献得到晋升。
毕学文不想占据活字印刷术的发明权,但兰辰毫不客气地在他面前弹死了三只苍蝇。毕学文想哭,当然不是可怜那三只蒙受无妄之灾的苍蝇,而是委屈。这么大的功绩,名留青史的功绩,自己堂堂一个有志气、有理想、傲骨铮铮的文士,怎能千载冒名顶替?!
兰辰只好告诉他,其实活字印刷术不是他发明的,而是一个姓毕的忘年交发明的。而且,更重要的是,不管炭笔画、油画推出后,姓毕的多么名噪一时,却仅限于文化圈,只是印刷术才能使他冲破领域的隔阂,真正成为全城名人。
毕学文这才明白,为什么兰辰曾说他这个姓姓得好。用兰辰的话来说,这叫前毕的冠,后毕来戴,反正都姓毕,活字印刷术就叫毕氏活字印刷术。
毕学文依旧羞于冒认顶替,兰辰强逼不得,只好退步,不承认也行,但是别否认。毕学文考虑了许久,总算同意了。不过他还有一个疑问,“你到底有几个忘年交?”
另一方面“依依定制制衣店”也开业了,印刷工坊回笼资金后,兰辰实现了对葛依依的承诺。制衣店第一个产品热销全城,正值闷热季节,内裤这项解脱束缚的伟大发明连城主都感恩戴德。订单像冬天的鹅毛大雪一样飞来,葛家母女忙得手忙脚乱,不得不招来三姑六婆一起帮忙。
不过因为兰辰画了许多女士的性感小**,葛依依十分不开心。毕学文告诉葛依依,“你的兰辰哥哥是个小色狼、大坏蛋,你千万不要再喜欢他了。”葛依依恨恨踩了毕学文一脚,气嘟嘟地走了。
毕学文说这话却是真心的,他很轻易地看出了葛依依喜欢兰辰,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哪里懂得掩饰自己的喜恶。
不过毕学文也知道,兰辰不是寻常人,不是正常人。他的种种表现,表明他是一个心智十分成熟的成人,而且一定隐藏着极大的隐秘,不然何以印刷术、炭笔画、内裤,都借他人之手面世?他对葛依依的喜爱、关怀虽然出于真心,但却是长辈对晚辈的喜爱和关怀。毕学文虽然猜不透兰辰到底想要什么,但至少看得出来,葛依依懵懂的爱情绝不是他想要的。
毕学文将此事十分严肃地对兰辰讲明了。
兰辰不以为意,“那你叫我故意给依依脸色看,叫她离我远点?放心吧,小女孩的情怀而已,再长大一些就忘了。”说到后面,叹息了一声,“不过因我缘故,大大提高了依依以后的择偶标准,这倒挺令我惭愧。”
毕学文完全没看出他的惭愧,送了三个字给他:“不要脸!”
不知什么时候起,沙士雅居出现了三幅风格与当前水墨画重神不重形、重意境轻细节完全迥异的画作。
沙士雅将它们高高挂在墙上,进店的人只能昂头观望,啧啧称奇,请沙士雅将画作摘下来近距离鉴赏鉴赏、研究研究。沙士雅总是说:“不急不急,再过些日子,再过些日子。”
沙士雅居因《青莲诗集》名声大噪,每天客流量都相当不少,因这三幅画,人来人往就更多了。不过买书的少,看画的多,沙士雅对此是一点也不介意,始终笑容满面,对一些名望高的还奉茶请坐。
数日之后,文化界盛传沙士雅居出现三幅神作,观者无不泪流。其实三幅画作一是毕府宅子,一是鲜花盆景,一是院子梧桐,除了细节秋毫毕现、光影效果令人着迷外,并无令人泪流之处。
不过观者泪流却是事实,为何?因为沙士雅将三幅画挂得高啊,而且画作本身还有立体效果,观者为了看个仔细,都伸长了脖子,很多人看得入神,脖子都举得僵了还不愿意走,被后面的人催得没办法了才让出位置。出门之后,脖子老半天还是低不下来,给日光这么照着,那泪水不是稀里哗啦。
这一天到沙士雅居的文人骚客们发现门口多了块牌子,写着:“三日后将展出大量炭笔画、水彩画、油画。”
大众哗然,一进店,墙上三幅画竟已撤了。大家现在能猜得出那三幅画该就是所谓的炭笔画,但水彩画和油画又是什么?围着沙士雅要个答案。
沙士雅悠然笑曰:“不急不急,再等三日。”
一大群人都愤怒地捏着拳头,额上青筋直跳,要不是都自重身份,秉持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早将沙士雅打包子。
沙士雅被人这么盯着久了,血压上升,脑袋直晕,便把笑靥如花的沙莲姑娘拉出来顶着。
沙莲开心啊,她知道这些画是谁画的,也知道三日之后的画展对自己有更重要的意义。
“笑、笑、笑!你嘴巴都笑歪了!”兰辰一巴掌拍在毕学文后脑上,喝道:“赶紧画!是你的画展,没个三四十幅画也好意思!?本来计划是一个月的,现在都过去一个半月了!”
毕学文哀嚎一声,“三四十幅?!”
“别嫌少。”
“我嫌多啊!”
“要不再加点?”
“我嫌多啊~!!”
“我觉得再加个十幅摆放起来整体观感应该会更好。”
“我……我去画画。”毕学文一脸生无可恋,埋头唦唦画起来,将三日后的美好幻想暂时抛开。
兰辰对院子里追着蝴蝶东倒西歪乱跑的孙哲喊道:“孙哲,你要不要画画?”
孙哲就是孙大娘的儿子,十八岁的小伙子,身体没有残疾,但手脚不论走路还是站着都歪歪扭扭,肩膀也向右边歪着,头向左边扭时,眼珠子往右歪,头向右边扭时,眼珠子往左外,嘴巴总半张着,右脸时不时抽动,看着十分怪异。
兰辰猜想他是大脑中负责协调性部分损伤了,故而成了现在这样,可惜这个世界估计还没有开颅做手术的能力。
孙哲停下来,歪着身子和脑袋,怪怪笑着摇头,说:“不画、不画,妈妈打。”
兰辰叹息一声,“可惜。”
毕学文难解道:“他画得真的那么好?”
“当然好!”
那是孙哲到毕府十天后的事,毕学文在研究色彩,兰辰在练武,孙哲不声不响就在画架上涂了起来,谁也没注意。直到孙大娘做好午饭来叫,看到儿子站在画架前,不由慌张地惊叫起来。
画布上已经涂满了色彩,画的不知是人是怪物,歪脖子、歪眼睛、三角鼻子,乱七八糟。
孙大娘当场眼泪就下来了,抓着孙哲打屁股,哭叫道:“谁叫你乱动的!谁叫你乱动的!这画布、这油彩,你知不知道多贵?你知不知道多贵?”
孙哲不躲也不哭,脸上似乎还带着笑容,只是模样又愣又呆,令人难以分辨。他指着画布,喃喃地说:“妈妈,妈妈,妈妈穿新衣。”
毕学文拦住孙大娘道:“别打别打,没关系没关系,让他有个东西玩也好。”
孙大娘本来也舍不得打,听到儿子说的话,眼泪更是停不下来,想起到毕府的第一天,接了兰辰五个银币,依照吩咐买了一身新衣裳,回家开心的不得了,但不敢挪用一点小钱给儿子也买件新衣裳,又十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