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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件消息是,号称富可敌国、一人可比徐望山、马清源和谢华盖三人的巨富柳长亭柳员外被斩于城西,据围观者说,刽子手一刀砍下,柳长亭的脑袋滚出一丈多远,鲜血喷出两丈多高,尸体扑通一声倒地,血流成河。
也有人说,柳长亭被杀之时,目光呆滞,人如枯木,已然半死,不知是吓的还是吃了什么药,反正自始至终一言不发,一副了无生趣的样子。
柳长亭被杀之后,谢华盖前来收尸。失魂落魄的谢华盖抱着柳长亭的脑袋,嚎啕大哭:“柳员外,你我不过是一枚棋子,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为何非要多事?你死也没有想到,杀你的人不是夏祥,而是崔象是星王是自己人,你真是太愚痴太痴迷不悟了……”
在众目睽睽之下,谢华盖在风雨之中,抱着柳长亭的脑袋悲愤而歌:“凡事莫当前看戏不如听戏乐,为人须顾后上台终有下台时。”
“一笑挥鞭马似飞,梦中驰去梦中归。人生事事无痕过,蕉鹿何须问是非?”谢华盖留下一首诗后,不知所踪,有人说谢华盖心灰意冷,南下泉州当一个逍遥自在的员外,从此不再过问世事。也有人说谢华盖出家为僧,从此青灯古佛,看破红尘,放下万缘,诵经念佛,了此一生。
柳长亭一死,谢华盖不知所踪,星王在真定的财力布局就此崩塌。好在谢华盖消失之前,将已经建好的粮仓无偿赠与徐望山和马清源,由二人继续接手粮仓和种粮生意。
如果说柳长亭之死只是让真定百姓观看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杀人闹剧的话,那么第二件消息才真正引发了真定百姓的欢呼,以至于百姓们奔走相告,歌颂夏县尊的功绩——柳长亭和谢华盖富可敌国的财产被官府没收,夏县尊上报皇上,要将财产上交国库,皇上重重嘉奖了夏县尊,并留下财产的五分之一作为奖赏。
夏县尊将财产全部拿出,说是皇上奖赏真定百姓,数十万贯的财产被夏县尊用在开垦荒地和兴修水利之上,还有一部分捐赠了大佛寺。一时真定城欢声笑语,虽是冬天,却有着春天般的气象。
第三件消息更是让真定百姓欢天喜地——多年没有清淤的滹沱河正式启动了清淤大事,一共上千艘船只和上万名民夫一齐上阵,滹沱河上星星点点,犹如千军万马一起出动,声势惊人,气势冲天。
柳长亭一死,谢华盖消失,群龙无首的广进商行再也没有底气反对清淤,当然,更主要的是肖葭出面说服了沿岸两河的广进商行以及所有店铺,只要他们配合清淤,清淤之后,好景常在会助他们一臂之力,让他们的生意做到泉州,并且由泉州出海,辐射到海外。
虽还有个别店铺不想配合,但奈何清淤的呼声太大,只好顺势而为。
清淤之事由吕东梁和张学华带头,马展国、丁可用、齐合负责协调,虽天寒地冻,好在滹沱河还没有结冰,无数青壮年身穿特制的鱼皮衣服,下河清理。随后一船又一船的淤泥驶往城外,倾泄在了城东的荒地之上。
荒地之上此时已经初具规模,几百处民宅同时拔地而起。在民宅周围是早已划分好的一块又一块耕地。淤泥一到,无数流民一涌上前,纷纷抢夺淤泥铺在自家的耕地之上。
皇上奖赏的钱财,足够支付船只的费用,还可以让船夫每天都吃饱喝足,再多加几斤小酒,确保暖好身子。
清淤大军以浩荡之势横扫一切,燕豪费尽心机在子龙大桥下面所埋的木桩和火雷,在清淤行动之中,被以摧枯拉朽之势清理干净。火雷成了炸开河底石头的利器,木桩被捆绑在一起,成为了运送淤泥的工具。相信燕豪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辛辛苦苦所做的一切,在夏祥的指挥下,都成了造福百姓的善举。
和上前几件引起轰动的消息相比,第四件消息都被如同过节一样开心的真定百姓忽视了,但对夏祥来说,第四件消息才是重中之重——付科一案,重审了!
站在子龙大桥之上,远望千船齐发的景象,夏祥微微一笑说道:“不知你们谁见过木兰舟?木兰舟若是在此,一船可顶数十只船。”
“木兰舟?什么是木兰舟?”曹殊隽一脸不解,转身去问肖葭,“肖娘子可是知道?”
“我也只是听过,并未见过。”肖葭又问连若涵,“连娘子可曾亲眼得见?”
连若涵点了点头:“我去泉州之时,曾见过木兰舟正在装船。木兰舟帆若重天之云,舵长数丈,一舟数百人,中积一年粮,豢豕酿酒其中……”
“啊,太夸张了吧,木兰舟一次可以载好几百号人,船上放一年粮食,养猪酿酒都不在话下,这也太大了吧?”曹殊隽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这哪里是船,分明是一座小岛。”
“连娘子说得不错,木兰舟确实巨大无比,让人望之生畏,就如天上飞船。”叶木平目露向往之色,“贫道当年也见过木兰舟,至今仍念念不忘。木兰舟航行在大海之上,可以远游重洋,众多来大夏做生意的波斯大食人宁愿排着队囤货都要等木兰舟转送。”
“如此盛世,如此辉煌的大夏,岂能让一群宵小之辈为所欲为?”夏祥是有感而发,虽说现今真定局势已经趋于稳定,但他相信星王篡位之心不死,不会就此善罢干休,“叶真人,皇上南巡之事,是否如期进行?”
叶木平点头:“天子之行,顺应天时,既然已经定下,就不能更改。皇上的真定之行,势在必行。”
“回县衙。”夏祥回身冲众人一笑,“在皇上南巡真定之前,一定要将付科一案审出一个结果。说不定此时郑提刑已经审出了七七八八。”
众人随夏祥下桥,向左一转,直奔县衙而去。无数百姓和船夫冲夏祥招手,齐呼“夏县尊”,夏祥点头示意。目光一闪,一艘船上有一个船夫打扮的男子格外面熟,他心中一跳,转身再想看个清楚时,却已经不见了那人。
等夏祥走远了,那人才从船舱中现身出来,朝县衙的方向张望半天,眼神中流露出歹毒的目光。他虽然留了胡子戴了帽子,又穿得十分厚实,却掩饰不了他的真面目——正是逃脱的李小四。
“木子小,别发愣,赶紧干活。”一人踢了李小四一脚,又敲了他脑袋一下,“不干活到时没地分,你可别哭,哭了没用。夏县尊说了,流民谁出力多,谁分的地就多。”
“好,好,我干活,我干活。我不是偷懒,是喝口水。”改名为木子小的李小四不满地回应了对方一眼,赶紧陪笑说道,“易老大,你捉拿燕豪、方十娘有功,怎么就赏了你一个管事的差事,好歹也要让你到县衙当差才行。”
“你懂个鸡毛。”易太平一脸自得,昂脸一笑,“夏县尊是为了保护我才让我不去当差,你想呀,我可是带人抓了燕豪和方十娘,方十娘是高手,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她想杀我就跟小猫吃鱼差不多。燕豪就更不用说了,是堂堂的星王殿下的亲兵,他要是知道是我告密,也会一刀砍了我。所以呀,我还是老老实实地混在流民中间最安全。”
“说得也是,说得也是。”李小四忙随声附和,眼睛转了转,小声问道,“易老大,听说燕豪被高建元送回了京城,柳长亭被斩首示众,那么方十娘呢?”
易太平翻了翻白眼:“你不好好干活,乱打听这些事情做什么?这些事情也是你一个小小的流民应该知道的事情?不过既然你诚心问,我就解答一下你的疑问,省得你觉得我也不知道。燕豪是回京城了,柳长亭是被砍头了,听说是崔府尊连夜判了斩立决,八百里加急上报刑部,刑部马上就批复了,又八百里加急送来批文,一来一回才三天,都是说大夏立朝以来,刑部批复斩立决最快的一次,柳长亭拿了一个第一,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方十娘没被斩首,好像是刑部没有批复,又好像有人说她同燕豪一起被送回了京城,是星王想要收服她……”
“方十娘到底是什么来历?她为什么要杀夏县尊?”李小四听人议论方十娘之事,十分好奇。
“夏县尊也不知道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易太平不想再闲扯了,一推李小四,“赶快干活了,要不是夏县尊,我们冬天不是饿死就是冻死,现在受这点累算什么,明年人人有房住有地种。”
“夏县尊万岁。”李小四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忽然感觉好像有人在背后盯着他看,他不安地回身,只见到处是船到处是人,根本分辨不出是谁在留意他。
也许是看错了,李小四嘟囔一句,没理会易太平让他不要乱说的警告,心里只想着怎么替柳长亭报仇。柳长亭以前待他不薄,没有柳长亭他现在不知道死在了哪里,虽说柳长亭是被崔象所杀,但真正的罪魁祸首是夏祥,他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夏祥。
李小四其实没有看错,在另一条船上,沈良人正在卖力的干活,无意中目光一扫,发现了一个人影特别熟悉。定睛一看,果然是李小四,不由他吃了一惊,李小四怎么也混到流民中了?他不是柳长亭的人吗?
沈良人在军营中见过跟随柳长亭到军营中办事的李小四几次,他对李小四的精明和狡黠印象深刻,所以才从人群中一眼认出了他。
李小四混在流民之中,莫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沈良人想起夏县尊对他的帮助,心中有了主意。
“方十娘被高建元带回了京城,听说星王爱才,想要将她收入门下。如此看来,岂不是说星王有了嫌弃燕豪之意?”县衙内,书房中,郑好一脸浅浅笑意,他坐在夏祥的下首,他的下首,是曹殊隽。
坐在上首之人并非夏祥,而是郑相安。夏祥也陪在了下首。
郑相安微微点头:“对于星王来说,燕豪虽武功高强,名列大夏十大高手之一,也不过是他争霸天下的一枚棋子,棋子若是失去了价值,自然会弃之。”
“依郑提刑之见,星王在真定的大计,是不是就此收手了?”夏祥想起被郑善身为堂堂的提刑官,居然假装郑相安骗他,就不免好笑。
“星王大势已去,若不收手,难道还想再兴风作浪?就算他想,真定也没有他的风水了。”郑想安也就是郑善起身,负手在房间中走来走去,“从柳长亭到吴义东,星王既丢掉了财力又失去了兵力,他在真定唯一残余的势力就是崔象、田庆了,是以本官要从付科一案着手,将星王在真定的势力全部扫尽。”
“有郑提刑重审付科一案,必定大有收获。”夏祥说了一句官话,又嘿嘿一笑,“不过郑提刑骗下官骗得好苦,若不是郑通判撞破郑提刑的微服私访,也不知道郑提刑还要骗下官到什么时候?”
郑善哈哈一笑:“本官也是一时好奇,想暗中查访付科一案的水深水浅,就假装郑相安来到真定。本官也不是有意欺骗夏县尊,只是想更方便查案。”
昨日,崔象传夏祥前去府衙,郑相安非要跟随,夏祥就只好让他假装随从。到了府衙,崔象说是收到了刑部批文,柳长亭斩立决,方十娘由高建元押回京城,燕豪也同时回京。
和夏祥预料得相差无几,星王开始收拾残局了,在收拾残局之余,还不忘重新积蓄力量。见时机正好,夏祥再次提出了重审付科一案和清淤滹沱河之事,崔象知道事不可为,星王的两大干将都撤出了真定,吴义东的立场不再坚定,滹沱河不再成为支点,既然如此,不如让夏祥清淤,也算是造福百姓,就同意了清淤之事,却还是不同意重审付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