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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山村百余年来,如同与世隔绝一般,安静安稳,在山水环抱间岁月静好,直到李鼎善和肖葭出现之前,村中连吵闹打架都很少出现,不用说杀人放火的大事了。
月余前,突然来了几人,为首者高见元说是奉命捉拿朝廷钦犯李鼎善。李鼎善和肖葭远走高飞,夏老成惨死,夏祥、夏来、夏去连夜出走,中山村百余年来的宁静被一朝打破,诸多事情纷纷涌现。
先是传来了夏来夏去跌落悬崖生死不明的消息,夏得水听到消息之后,痛不欲生。村中组织了百余名青壮年男子外出寻找,结果一无所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正当夏得水一病不起奄奄一息之时,村中一人前往灵寿县城,无意中听人说起有一队去塞外的商队救起一人,以相貌、年纪和所救地点来推断,正是夏来。后来又人听说夏去也被人救下,去了泉州出海。
虽然两个儿子下落不明,总好过生死不明,夏得水转危为安,总算挺了过来。
夏得水病好之后,宋定娘却又一病不起。
宋定娘虽不是土生土长的中山村人,来到中山村后,知书达礼又任劳任怨,一个人拉扯夏祥长大,很是不易,深得村民喜爱。她病倒后,夏得水请来郎中为她诊病,郎中诊治后,说他无能为力,除非到县城的大佛寺药铺请灵寿名医田有仁诊治,或许还可活命。
是夜,夏得水组织人手,将宋定娘送到了灵寿县城,敲开了大佛寺药铺的大门,见到了名医田有仁。
田有仁也无能为力,说是宋定娘已然病入膏肓,时日不多了。宋定娘并不悲伤,只是留了一封信给夏得水,让夏得水交到夏祥手中,并交待后事,让夏得水不要再将她带回中山村,就地掩埋即可。夏得水含泪答应。
在灵寿县城停留了一夜,第二天宋定娘就溘然长逝。夏得水依宋定娘所言,想要将她就地埋葬。田有仁却说,大佛寺药铺平常也多诊治一些得了不治之症的病患,不少病患死后,都愿意交由大佛寺药铺处理后事。大佛寺药铺是大佛寺的药铺,佛家悲悯世人,慈悲济世,救治了不少无钱医治的穷人,也掩埋了许多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大佛寺初名大悲寺,和太宗颇有渊源,是大夏十大名寺之一。
太宗北征之时,路经真定,到城西由唐代高僧自觉禅师创建的大悲寺礼佛时,得知寺内原供的四丈九尺高的铜铸大悲菩萨,遭遇后汉契丹犯界和后周世宗毁佛铸钱的两次劫难,又因为寺僧“遇显即毁,迢夏即兴”的传言,遂敕令于城内龙兴寺重铸大悲菩萨金身,并建大悲宝阁。四年后落成,建成了一个南北纵深、规模宏大、气势磅膳的寺庙建筑群,太宗亲自题名为大佛寺。
终太宗一朝,大佛寺名气之盛,无出其右。太宗每有犹豫不决之事,必来大佛寺朝拜。久之,大佛寺被称为皇寺。
太宗后,臻宗以及当今圣上虽然也崇信佛教,却不再南下数百里至真定大佛寺,而是去上京城内的潭柘寺朝拜。由此,大佛寺盛名渐衰。
饶是如此,大佛寺依然是大夏十大名寺之一,且排名居首。大夏十大名寺,由太宗亲自题名者,仅此一寺。
夏得水一是深知大佛寺盛名,二是交由大佛寺处理宋定娘后事,也算是了了宋定娘心愿,宋定娘一向茹素信佛。
宋定娘死后,中山村总算又恢复了往昔的平静。
夏得水因思念儿子,每日无事时,都要到河边转上一转,或许儿子突然出现也未可知。就算儿子不回,夏祥回来也是好事。宋定娘留下的书信,他一直等夏祥回来之后交到夏祥手中。
这一日,夏得水又和往常一样,来到河边。才等了片刻,就有一艘小船驶来,他欣喜若狂,平常中山村很少有船靠岸,莫非是儿子回来了?他急忙向前,想要看个清楚,却见船上下来一名书生和一个老头,书生秀气过人,和儿子的浓眉大眼相差甚远,他不由大失所望。
想要转身回去时,忽然又见两匹快马飞奔而来,夏得水心跳加快眼皮乱跳,今日又是船又是马,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不成?他正在犹豫要不要上前问个清楚时,陡然生变!
当年大夏和北方游牧民族作战之初,被北方游牧民族的骑兵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一败再败,是因骑兵速度如飞,再加上马匹奔跑之时的冲击力度过大,步兵难以抵挡。魏小八面对的虽不是重甲在身的骑兵,血肉之躯也是难抵奔马——被马的前蹄踩中之后,他当即倒地不起,随即又被马的后蹄践踏,当场一命呜呼。
可怜魏小八劳苦一生,今日遇到幔陀,原本以为可以发点小财,不想突然遭遇变故,竟然惨死,真是可怜。
夏得水震惊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魂飞魄散,惊得目瞪口呆。然而让他更加惊骇的一幕出现了,先下船的白面书生回身之际,魏小八已然被卷在了马蹄之下,他身形只微微一顿,猛然如大鹏展翅般跃起一丈多高,人在半空之中,右手一扬,一道白光夺手飞出,直取马上之人。
马上之人是一名二十多岁的男子,瘦脸淡眉,薄唇大耳,眼珠黑少白多,转动之间,精明而机警。他一声惊喝,从马上一跃而起,堪堪躲过了致命一击。
幔陀怒不可遏,她虽为人冷淡,却并不漠视人命,魏小八和她素昧平生,一路护送她前来中山村,也算有缘,不想竟被人马踏致死,如此残忍之事,她不能坐视不理,当即一枚飞刀出手,出手便是杀招。
如此穷凶极恶之人,不必手下留情。
一击不中,幔陀又一起一落,逼近马上之人三尺之内,手中白光一闪,利剑出鞘,直取对方的哽嗓咽喉!她心中愤怒之极,出手就是招招致命。
马上之人被幔陀一记飞刀逼得纵身半空,人还没有落下,第二招杀招又至,他又惊又怒。惊的是,对方方才的飞刀刚一出手,便可感觉到杀意森森,他虽飞身躲过,却也险之又险,飞刀擦着脚底掠过,别人不清楚,他心中却是有数,飞刀划破了他的鞋底,只差一寸就会割断他的脚筋!
更让他心中骇然的是,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在中山村穷乡僻壤之地,怎会有如此绝顶高手出现?
怒的是,对方不依不饶,一剑封喉的招势,完全是置他于死地的绝杀之招,他在上京多年,作威作福惯了,别人别说敢对他出手,就是正眼也不敢瞧他一眼,对方下手如此狠绝,不由他勃然大怒。
就算踩的是对方什么人,也不过是一个乡野船夫,怎能和他的性命相提并论?他身子一错,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手腕一抖,软剑吞吐如吐着舌信的毒蛇,和对方的利剑缠绕在一起。
幔陀连出三剑,剑花闪耀寒光,转眼间就和对方交手三招。三招过后,她一剑逼退对方,退后一步,负剑而立,冷冷说道:“你有两条路可走,一是自断一臂,二是被我一剑杀死。”
董四心中的震惊如惊涛骇浪,三个回合过后,他心中已然明了,他绝对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刚才他还以为对方是一名不及弱冠之年的少年,现在开口说话才听了出来,竟是一名弱女子,心中更是不安。回身一看,董七娘业已来到近前。
董七娘心中也是震惊不断,方才她情急之下,挥鞭打中了魏小八的脸颊,并没太当一回事儿。以她和董四的身份,来到小小山村,纵马伤人只是区区小事。
不料董四收马不住,居然将魏小八踩死,事情就闹大了。当时董七娘心中还想,死了一个船夫,赔上几十贯钱也就了事了,她和董四奉景王之命出京前来中山村追查李鼎善的下落,并调查夏祥的父母,同时,还受见王殿下委托,要查清夏祥的来历。二人身负二王重托,重任在肩,兹事体大,谁敢耽误他们的事情谁就妨碍了二位王爷的大事,罪该万死。
董七娘和董四快马加鞭,一路上马不停蹄,只想早一日赶到中山村,将事情调查清楚,好向王爷复命。哪知才到中山村,竟突起变故,还遭遇了一名绝顶高手。
董七娘不敢怠慢,抽出兵器——缠绕了铁钉的皮鞭,她站在董四身侧,对幔陀怒目而视:“你是他什么人?不过是一条贱命,死便死了,用得着以死相逼?想要多少赔偿,尽管说来。”
幔陀本想退让一步,让董四自断一臂再重金赔偿魏小八家人,也算了了此事,不想董七娘口出狂言,心中火气再起,冷冷一笑:“好,黄金万两!赔得起便赔,赔不起,就以命抵命。”
董七娘怒极反笑:“哈哈,黄金万两,你当我们是傻子?赶紧让开,不要耽误了我们的大事,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
“你可知我们是什么人?”董四心生退意,刚才三招,对方未尽全力,他已经难以抵挡,相信以他和董七娘联手,也不是对方之敌,他便想抬出王爷名头吓退对方。
幔陀才不会在意对方是什么,她左手一扬,一枚飞刀出手,直取董四胸口,右手剑尖一晃,朝董七娘一剑刺去。
董四大惊失色,想要躲闪来不及了,手中软剑一扬,“叮”的一声,软剑和飞刀相碰,飞刀飞偏,落入了滹沱河中。他感觉手中大振,软剑险些脱手飞去。力道之大,当真惊人。
“啊!”董四暗道侥幸,算是躲过一劫,低头一看,顿时骇然,手中软剑居然断为两截。他只吓得胆战心惊,对方武功太过高强,他和董七娘联手,怕是也不是对方三招之敌,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想走……已经晚了!
董七娘见幔陀挺剑来刺,没太放在心上,手中皮鞭一抖,挽了一个鞭花,如毒蛇出洞,朝幔陀的脖子卷去。她自诩手中皮鞭施展得出神入化,曾经无数高手被她的鞭子打得晕头转向,相信幔陀一个瘦弱的女子——董七娘一眼就看出了幔陀是女扮男装,是以她才没将幔陀放在眼里——难敌她的追魂索命鞭。
幔陀不想再和二人纠缠不休下去,算算时间,花关和木恩二人也快要到了,至于董四和董七娘是何许人也,她不关心也不想知道,她只想完成她想要做的事情,然后再去上京。
董七娘的皮鞭看似厉害,在幔陀看来,却是稀松平常得很。她飞身一跃,躲过董七娘的一击,手中利剑回身旋转,刺向了董七娘的手腕。皮鞭的优势在于长,一寸长一寸强,幔陀近身上前,皮鞭的优势就没有了。
董七娘立刻就明白了幔陀的心意,她才不想让幔陀的计谋得逞,当即纵身后退,同时娇喝一声:“四哥帮我。”
董四不是不想帮董七娘,实在是刚才软剑被幔陀的飞刀击断,让他震惊当场。此时他也清醒过来,顾不上许多,将手中的断剑扬手掷出。
幔陀也不紧逼,任由董七娘后退,断剑到了身前,她手中利剑一挑,将断剑挑在剑下,反手一转,断剑又飞向了董四。董四吃过幔陀飞刀两次亏,一见飞来之物就心中害怕,飞身跳开。不料过于紧张,没留神脚下石头,一滑,身子一歪,一下摔倒在地。
“真没用!”董七娘心中愤恨,手中长鞭舞得密不透风,一拉一伸,如一根长枪一般,鞭尖寒光四射,直奔幔陀脖间。
幔陀冷哼一声,身形如鬼魅般弯曲,就如从中折断一般,堪堪躲过了董七娘的致命一击,还不算完,她手中利剑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圆,剑光闪过之处,董七娘的长鞭顿时一分为二。
“嗯?”董七娘没想到幔陀身手如此之快,微一惊呆的工夫,眼前寒光一闪,一枚飞刀直奔脑门而来,她此时已然躲闪不及,只惊恐地张大了嘴巴,惊呼一声,“啊……”
寻常飞刀一类的暗器,都是直取人体最薄弱的部位,比如脖子,比如胸口,比如肚子,再不济也是大腿、臀部,很少有人飞刀直取脑门。人的脑门头骨极为坚硬,人的臂力终究有限,又不是强弩硬弓,可以射穿头骨。
幔陀出手直取董七娘脑门,是对自己飞刀绝技的绝对自信。但不管幔陀到底有没有可以贯穿头骨的臂力,董七娘却是自认自死无疑,眼见飞刀距离她的两眼之间不足一尺之时,一只胳膊横空出现,挡在了眼前。
“噗”的一声,是飞刀入体的沉闷声音,飞刀直没至柄,入肉何止三寸,可见力度之大,确实见所未见!
正是董四见势不妙,奋力跃起,以臂挡刀救了董七娘一命。
飞刀非但贯穿了董四的手臂,刀尖还露出半寸有余,顶在了董七娘脑门之上,生生在董七娘的额头之上划出了一道寸长的伤口。
“赔钱还是偿命?”幔陀一刀命中二人,利剑归鞘,抱剑而立。
董七娘和董四对视一眼,二人都心生怯意,虽然还有一战之力,却已然再无斗志,董四强忍巨痛,抱拳说道:“娘子,我二人愿意赔钱。但黄金万两实在太多,杀了我二人也拿不出来,况且我手臂受伤,方才娘子也说,要么自断一臂。手臂中刀,也勉强算是断臂了……手再加上赔偿,娘子可否满意?”
“也罢,拿出你二人身上所有钱财,交与魏小八家人,此事我便不再追究。”幔陀话一说完,转身就走,不肯再停留片刻。
转眼间,幔陀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绿树之中。董四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仍然后怕不已。一抬头,见董七娘一脸惊愕地望向来路,他大吃一惊,莫非幔陀去而复返?他跳了起来,顺着董七娘的目光只看了一眼,也是惊呆当场……
不远处的官道上,两人两马正飞奔而来。离得远,看不清楚二人的长相,却依稀可见二人是一身干练打扮,和他二人几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