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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艳并不知道五爷家里除了我还有女人,她面对柳小姐也愣住,走也不是停也不是,一时陷入两难。
我挽着五爷绕过车头朝庭院里走,艳艳从另外一侧跟上来,保姆和我们依次打过招呼,看着艳艳不知道怎么称呼,她问我这位小姐是。
我刚要开口,柳小姐叫了声林妈,保姆立刻看向她,她懒洋洋托了托盘在脑后的头发,“我饿了,粥熬熟了吗。”
保姆说刚熬好,柳小姐让她去盛,放在餐厅。
保姆看得出她故意阻拦自己,为了给艳艳施一个下马威,省得新欢上位娇纵不懂事,在宅子里不尊敬她,五爷尝鲜顾不上别的,一来二去柳小姐没了威仪,她准夫人的位置都坐了十几年,当然不会让年轻小辈拉下马。
保姆低着头去厨房准备食物,没敢再多嘴,我搀扶五爷进入客厅,艳艳跟着其他佣人上楼看房间,五爷坐在沙发上始终没吭声,对柳小姐刚才一副冷脸十分不满。
柳小姐也看出来了,这艳艳来者不善,比我当初还难驾驭得多,她主动递了杯茶水给五爷,我以为五爷顶多不接,没想到他直接反手把茶盏摔在了地上,啪嚓一声,柳小姐吓得身子一僵,手停滞在半空,好久没回过神来。
保姆端着粥从厨房出来,看到这一幕愣了愣,她迅速跑过来收拾碎片,让我小心别割伤,柳小姐脸面挂不住,眼眶泛红,“五爷…”
“你摆脸给谁看。”
五爷厉声打断她,一脸怒火,“艳艳刚来,你不痛快朝我发泄,你是对她不满还是对我不满?”
柳小姐头一次被五爷这么呵斥,还当着我和下人的面儿,她完全怔住,半响不知道说什么,艳艳站在二楼口看到这一幕,她有些得意喊了声干爹,五爷抬头看她,她笑得非常开心,“这房间我喜欢,外面有个好大的天台,我可以在上面泡茶给干爹喝。”
五爷原本很阴沉的脸孔露出点笑容,“你喜欢就好。旁边住着熙熙,你有事找她。”
艳艳看了我一眼,装嫩喊了声姐姐,我并没有告诉她我比她小很多岁,只是很客套回应她一个笑容。
艳艳回屋后柳小姐已经泪流满面,她问五爷是不是嫌弃她碍事了,她说这句话时语气很低落,五爷抬眸扫了她一眼,不耐烦说,“谁嫌你碍事了。”
柳小姐别开头抹了抹眼睛,“我知道五爷烦我了,我已经不再年轻,在这些干女儿面前早就是人老珠黄。听她们吵一架都比和我坐下吃顿饭有意思得多。我以为五爷对我有旧情,毕竟我陪了您十几年,原来我错了,男人什么时候都喜欢新鲜娇嫩的,五爷只是说不出口绝情的话,等我自己识趣走人。这么多年我对五爷尽心尽力,怕她们不专心伺候您,平时没少给她们送东西,五爷以为您的干女儿有几个还能比我对您更忠心耿耿一往情深吗?”
五爷眉头蹙得越来越深,有些烦躁,他不明白自己就是训斥了一句,怎么把她这么多委屈都勾出来了,合着连说一句都不行。柳小姐低低啜泣着,我在旁边饶有兴味看大戏。
女人之间的戏有意思,男女之间的戏更有意思,再精明的男人遇到狐狸精,也都甘心做傻子,他是真傻吗?有的是真傻,毕竟能修炼成狐狸精的女人,早就不是人了,那是妖怪,没点戏弄猎物的本事在情场上混不下去。
可像五爷这种老江湖,在狐狸精面前就是装傻了,他享受被女人包围撒娇的乐趣,只要别太过,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因为这样,他身边的女人才如此不安分,都以为自己最得宠,恨不得打败所有对手,无限度把这份宠爱延长加深。
五爷抻了一会儿被柳小姐哭声磨得有点心软,他主动站起来拉住她的手,柳小姐欲擒故纵挣扎了两下,大声说我还不如走了得了,还能让五爷惦记我,省得看着膈应。
最后在五爷好说歹说的诱哄下才平复下来勉强罢休。
柳小姐是打算退让一步的,毕竟她这么多年见过的新欢比养过的鱼还多,哪一个下场都和乔倩差不多,不是五爷自己腻了丢掉,就是她不动声色给料理了,可这次她低估了艳艳,这姑娘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看上去人畜无害,实际上笑里藏刀,才住了几天她不甘当三儿的野心就显出来了,争宠的手段可是一把好手。
这天晚上我和柳小姐在书房陪着五爷练书法,我打了两个哈欠之后五爷问我是不是困了,我说是,柳小姐逮着机会旁敲侧击问他今晚住在哪间屋,从艳艳来五爷就没进过她房间,五爷明白有点冷落她,这段日子她这个身份很难堪,就说去她屋里住两晚。
柳小姐听了很高兴,吩咐佣人在屋子里点熏香放洗澡水,等五爷一会儿过去,佣人走了没多久书房门忽然被从外面重重拍了两下,艳艳的保姆走进来,满脸焦急,“五爷,方小姐刚才到天台上跳舞,不小心崴了脚。”
这不是艳艳第一次出事故,五爷说不上烦,只是有点习以为常,他放下毛笔让保姆叫大夫来看,给她敷膏药。
保姆没想到一向把艳艳视若珍宝的五爷今晚这么薄情,不松口过去看她,站在门口有些失语,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圆下去。
艳艳烫过手指,戳过下巴,这次又崴了脚,都是点鸡毛蒜皮的事儿,但她现在得宠,五爷稀罕她捧着她,掉根头发也是要命的心疼,就算心知肚明是女人争宠,他买账谁能说什么。
柳小姐待不住了,好不容易才把五爷拐来,又要被缠走,她看着保姆没好气呵斥,“方小姐崴脚了,五爷又不是大夫,你来找他他能治好吗?不去请大夫,不去照顾她,跑来这里讲什么!”
保姆低着头小声说是方小姐让她来请五爷过去。
柳小姐脸色很难看,她说五爷今晚不过去,不要再来打扰了。
保姆转身要走,五爷忽然开口问了句严重吗。保姆听还有戏,又折返回来,说有点严重。
五爷蹙眉从椅子上站起来,奔着屋外走,柳小姐见状赶紧跟上去,她指了指旁边自己的房间,“五爷,我都准备好了。”
五爷正犹豫着怎么办,艳艳听到动静从房门里探出头,她看见五爷那一刻,泪眼汪汪的喊了声干爹,她光裸着双腿和胸脯,白皙粉嫩的皮肤露出一大片,身上只围了一条又窄又透的薄浴巾,勉强遮盖住最私密的部位,在朦胧的橘色灯光下非常妩媚诱人。
这场面男人扛得住也就不是男人了,五爷走过去搂住艳艳,她带着哭腔指给他看自己脚踝处的青紫,五爷弯腰摸了摸,她咬着嘴唇喊疼,这一声也疼到了五爷心坎里。
娇弱温柔的女人如果长相再漂亮,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勾住男人魂魄,是姿色平庸的女人一辈子努力也达不到的效果,五爷将她抱在怀里责备她怎么这么不小心,她拉着他往屋里走,趁机朝这边飞了个眼神,带着一丝挑衅和炫耀的意味,我不知道她是冲谁来的,十有八九是柳小姐。
艳艳把五爷诳过去没立刻关门,特意敞开了一半,像是专门给别人看,看她多么讨五爷欢心,别说还没上床,就算已经脱了衣服,她使手段也照样勾回去。
五爷千不该万不该连招呼都没打,把柳小姐完全抛在脑后,她白着一张脸站在我身边,咬牙切齿骂了声贱货,转身怒气冲冲进了屋,狠狠把门摔上。
林妈和我挺投缘,她给我透过内幕,凡是柳小姐黑上的干女儿,就没熬过一个月的。
可惜偏有这不怕死的不知收敛往她枪口上撞。
我在艳艳房门外站住,偏头看了一眼,艳艳褪掉浴巾穿上了一件睡裙,正跪在床上。而五爷皮肤苍老的褶纹近距离看不明显,这样隔着很远反而一条条的十分恶心。
我故意跺了下脚,提醒艳艳没关门,她有些尴尬,跑过来合住门的同时对我小声说了句谢谢,这样香艳一幕如果被其他人看到,她多少也有些失面子。
那扇门关合住后没多久,门缝里渗出的灯光便暗了,我听到五爷极其陶醉喊着心肝儿,接着便是呜呜的声响,很快喘息声溢满一室。
我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正要回屋休息,柳小姐房中传出她打骂佣人的动静,一名年纪很小的保姆捂着脸走出来,手上拿着一只空碗,她眼睛通红,低垂着头十分可怜。
我问她怎么了,她哽咽着说惹了柳小姐不痛快。
我越过她头顶扫了眼门扉,“她脾气一直这样吗?”
保姆摇头,“柳小姐一直都很友善温柔,只是五爷最近认干女儿太频繁,她心里有点气。”
真正有教养会逢源的人,什么场合都不会暴露自己的情绪,息怒不形于色,半点软肋不露,柳小姐给人的美好端庄都是她为了上位给五爷看装出来的假象,现在局势正朝着她掌控不了的局面发展,她当然兜不住肚子里的二两馊油。
保姆见我不说话了,她朝我鞠了一躬下楼,走廊尽头穿堂而入的风吹得我有些发冷,我想象着柳小姐那不可一世又怒火冲天的模样,忽然觉得很有意思,索性推开那扇门,她背对着门口坐在椅子上撕一张纸,听见响动没好气质问,“怎么又回来了!你是聋子还是傻子,我不是让你滚了吗?”
我注视她背影看了两秒,反手关上门,“外面太冷了,来你屋子里蹭点热气。”
她听到是我,立刻转过身来,我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靠在门上,打量屋子里的陈设。
柳小姐喜欢奢侈,从里到外都讲究排场,她屋子尤其是这样,装潢得像一座宫殿,她花五爷钱毫不手软,亏了她刚才还有脸说她对五爷忠心耿耿,她如果真忠心也不会这么糟蹋他的钱。
我随手捏住插在花瓶里的君子兰,叶子十分苍翠,上面有几道细细的纹路,像手心的掌纹。
我叹了口气,“没想到你屋子里更冷,不过空气不冷,是柳小姐心冷吧。”
她以为我落井下石,看着我的眼神更加不友善,“你有什么好幸灾乐祸,她得宠你就有好日子过了吗?五爷不来我房间,也不去你的,俗话说见面三分情,连床都爬不上去,久而久之还有什么戏可唱。”
“他来不来有那么重要吗,难道柳小姐真是盼着干爹苍老的身躯和心有余力而不足的鱼水之欢?”
她柳叶眉倒竖,不发一言。
我嘲讽翻了下眼皮,“得了吧,那么一个糟老头子,柳小姐如果眼不瞎,也不会看上他。”
我非常随意往沙发上一坐,她似乎刚抽了一根烟,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烟味,她拿不准我的来意,问我到底要说什么。
艳艳的出现意味着我们所有女人大势已去,所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两个月我有多得意她看在眼里,几乎是专宠,她打心眼里忌恨我,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现在艳艳夺走了五爷对我的喜爱,正是她悄无声息铲除我的好时机。她把我看作眼中钉,我为了自保当然要来表态。
我告诉柳小姐我只想安稳富贵的过日子,我图干爹钱,图他势力,图在这宅子里伺候他一个卖笑,比当外围伺候那么男人要快乐舒服得多,我没有狼子野心,不想争妻子的地位,我只要钱,所以我不会成为艳艳,更不会成为不自量力的乔倩。
她回味了片刻理解我的意思,不慌不忙冷笑拿乔,“所以你是来投诚?”
我摇头,“我只过我自己的日子,我既不会和柳小姐为敌,也不会和你为友,宅子里的新鲜面孔隔几天就会多一张,虽然我不会明着帮助你什么,但为了过好日子,碰到太嚣张的女人保不齐也需要联手。”
柳小姐现在没得选择,五爷的势力一天不削减,他身边投怀送抱的女人就一天不会少,她没那个能力斩草除根,与其都是艳艳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货色,倒不如留下不觊觎秦夫人位置的我。
她朝我走过来,伸出一根手指挑起我下巴,专注而认真盯着我的脸,她看了许久,皮笑肉不笑说,“其实你才是最深藏不露的心机婊,她们太肤浅,抬起屁股我就知道要拉什么颜色的屎,可至于你,不要说颜色,就是你到底拉不拉,我现在都还猜不透。”
柳小姐这么多年早熬成了人精,什么面孔都瞒不过她火眼金睛,我笑着说原来柳小姐不是想留下我,而是无可奈何的下下策,因为知道伤不了我。
她手指微微用力,将我直接推开,“你最好安分守己,不要违背你自己的承诺,否则我赢不了还不能玉石俱焚吗?我早就骑虎难下,这个位置除了我,谁也不能拿走,不然我没脸活下去。”
我望着她眼睛里几乎疯魔的目光,忽然有点可怜她,也可怜我自己。
男人拜倒在我们的美色与手段下,我们也拜倒在金钱与权力的铁蹄下。
人世间最可怕的不是病魔与犯罪,而是女人的妒忌心和贪欲,那才是可以毁灭掉一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