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层叠的缎锦,轻轻铺展,凤冠含了几丝璃色流苏,侧翘在一边绾进发内。朱红翠金夺目的颜色却丝毫比不过女子满头竟是昙蓝色的发丝。
微微将手里的朱印擦在唇上,点了一点银丝挑进去,勾勒出几缕妩媚,却更添神秘和高贵。随意的将额边的昙蓝色发用小鸢洽别在一边,露出一双含笑倾魂的眸。另人呼吸一秉,顾盼佯蹙间,女子的美让人心跳都有些发蒙。不似常人黑沉的眼睛,她那双眼睛仿佛海市蜃楼一般,满目昙蓝。让人只看一眼,便无法移开半个去。正在女子梳妆之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两个孩童偷笑的牙牙弄语声。
“小双,你又使坏欺负你哥哥了么?”女子终于无奈的回头起身,一身凤袍明华贵而明艳的将她娇媚的身姿衬托的更加完美。
帘内躲藏的两个孩子,被发现只能无奈的缩了脑袋走了出来。两个粉雕玉酌的小孩,粉/嫩粉/嫩的堆在明黄色的宫装内,甚为喜人。
其中一个孩子听到女子的探询,乖巧的抬头冲着女子安慰一笑,琥珀色的大眼睛眨了几下,乖乖道:“没有,娘,小双在玩呢。”可脸边未干的大块墨迹,明显出卖了他的语言。一边的小双得意的抱着肩膀,一边偷笑的看着白脸上自己的杰作,终于忍不住开始抱着肚子大声笑起来:“娘,你看我今天给夫子交的画作可好?夫子可是激动的说不出来话了啊!”
锦白还是淡淡笑着,安静的抬着眼睛看着母后,似乎怕娘看不清楚,抬高了脸让她好好欣赏。锦瑟终于有些无奈的蹲下来,走到锦白旁边,接过宫女递上的软巾,一点点替白擦去墨迹,顺便转头对着小双道:“小双,不许再欺负你哥哥了,听到没?想画画,自己对着铜镜画自己脸上去。而且,夫子不是激动的说不出来话了,是气的说不出来话了。”说完,自己都忍不住想笑,看着锦白依旧安静温润的眼神,有些怜色的摸了摸他的脑袋,道:“白儿,你也太惯着小双了。”
小双听了这话,气呼呼的鼓着腮,墨一样浓郁的眸里明显的不服。就在这个时候,身后却传来了庭前宣旨的声音。
“皇后娘娘,陛下有令,请速速带着大殿下和二殿下去苍锦殿恭候!”总管尖细的声音,隔着厚厚的闱帐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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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双,别乱跑。”身后的童声急促而担心。
是哥哥啊,不管他。嘿嘿,不是说今天是从北荒上贡么?哇啊,我一定要去看看!
“小双。”领子被人拎住了,跑不动了。坏哥哥,扭头瞪他。挣啊挣,挣不开。沮丧的勾着头:“哥……小双想看上贡嘛!你就让小双看一眼好不好嘛!”扎哥哥怀里使劲蹭,蹭啊蹭。
“哎。”哥哥叹气了,哥哥认输了吧!嘿嘿,捂嘴偷笑。小人儿又想逃跑,却无奈还是被锦白给紧紧抱住,只能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试图用可怜攻势。
“好吧,母后这会刚好看不到,走,跟着我哦,别乱跑!”锦白小心的叮嘱着,四下看了看,一溜烟拉着小双蹿了出去。
贡殿内,两个小人躲在锦帐内,偷偷的拿眼瞅着殿内一个身着蓝衣,头带鲛纱的奇怪女子。那不是八皇叔么?他在和那人说什么呢?
“有锦瑟在,恐怕瑶仙子你很难面圣。”想上去和八皇叔蹭点心吃,小双一头就想冲着那两个人扎过去。只不过身后的锦白,却紧紧的抓住他的领子,谨慎的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虽然平常喜欢和哥哥闹,但是关键时候小双我还是很听话的!其实,是小双也感觉到奇怪了吧?不管了,先看看再说。
“八王爷,此事事关重大,一旦瑶妁达成目的,必定重谢八王。”女子的声音似乎被什么特殊的手法改造了,平淡的声音听不出丝毫情感。
小双有些好奇,拉拉身后的哥哥,却不料哥哥一脸沉思的表情。小声喊了他半天,锦白陷入了思索不理会他,觉得无聊的小双一跺脚,二话不说冲着八王爷跑了过去。
“八皇叔,八皇叔抱!”八皇叔身上好暖哦!果然还是最喜欢八皇叔了!身后的锦白一愣,慌忙之下不得以也走到八王爷旁边,必恭必敬的行了个礼道:“八皇叔好。”
八王爷和那神秘女子,看了两个突然出现的小孩,一瞬间有些杀意。哈哈一笑,八王爷抱起小双,刮了他的脸道:“乖双,什么时候来的也不告诉八叔一声?”
“刚来呢!”小双一脑袋扎进去,顺便对着下面苦着脸的哥哥做个个鬼脸。八王爷若有所思的看了旁边的神秘女子一眼,忽然笑着捏着小双的脸说:“双儿,这位姐姐是北荒来上贡之人哦,有很多好玩的物事的!”说完,拿眼神示意一边的神秘女子。女子会意,变戏法一样从手里拿出一颗硕大的鱼珠,若沙漏一般竟是镂空的。果然被精致的物事吸引到,小双甚是欢喜的抱着八王乐呵呵的玩弄起来。
“双儿,八叔现下走不开,就由你带着这位姐姐去面圣上贡可好?!”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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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滦殿。
气氛尴尬而紧张。皇后锦瑟站在殿下,指着对面一身蓝衣的绝色女子,大怒道:“尔等佞妄,用此等妖物来祸害寒氏皇朝!”
女子柔媚一笑,就地盈盈一软腰身,她的脚下竟出现了一潭轻蓝的水。未等众人有所反应,她一个跃身,直直跳了进去,片刻,若九天仙子一般的妖媚歌声顷刻传遍整个苍澜城。瑶妁,她如是对龙椅上那始终看不穿表情的男子妩媚言道。淡蓝色的尾巴,比那女子菱足更另人血脉喷张。
“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娘怎么这么生气?”在帘外偷看的小双有些害怕的问道。锦白紧紧握了小双的手,始终不语。
“娘娘,不要!”未等小双和白有什么反应,一边的锦瑟竟一下抽出身上的瑟声,一剑向瑶妁刺去。
一片大乱。
懵懂的两个少年,愣愣的看着这场闹剧,只知道父皇亲手握住了母后的剑,鲜血不停的滴下。而那个被小双带来朝贡的瑶妁,笑的之如一场不败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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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锦白重重的受了这一巴掌,小小的身子一下摔出好远。
锦瑟冷冷的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怒声道:“孽子,你为什么这么不懂事要把那妖物带到这里来!你可知,北荒最神秘的妖兽便是这北海人鱼族?!你知道不知道,北海人鱼的媚术是连九天玄仙都无法抵抗的?!你一次不懂事,要葬送多少人的性命你可知道么!”
一边的小双撇着嘴大声哭着,跑到哥哥面前,想要跟母后解释说不是哥哥把那妖兽领给父皇的,是他带着那妖兽朝贡,不是哥哥啊!是他不懂事,不是哥哥不是的!可是锦白却紧紧的捏住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擦去嘴角的血丝,锦白拉着小双站起,对着锦瑟道:“母后,是孩儿不懂事。请母后责罚。”
在锦瑟有些歇斯底里之后,锦白被人带了下去受了五庭杖。在哥哥锦白混身瘫软的被人抱上床紧紧关在内殿之后,小双看着一边暗自垂泪的母亲,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可他不懂的事情,还远远不只这些。
次日,锦瑟盛装带着小双和锦白去找寒煜。小双和锦白一直在外殿侯着,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只知道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一向有着温暖笑容的父皇,抱着那条人鱼,面目狰狞而凄厉的冲着一边冷笑的母后大叫:“锦瑟!你好狠的心肠!”
小双愣愣的看着爹当着所有人的面甩了娘一耳光,看着爹抱着那条绝美的人鱼一脸温柔,也愣愣的任由下人将他带到那冰冷的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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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宫。
小双记得这个宫殿。这里未建好的时候,爹曾抱着娘许诺说要为她建一座人间琼楼玉阁。可如今,他和哥哥,还有母后只有三个人真正呆在这里的时候,才隐约明白,那个始终宠爱自己的父皇,怕是再也不会那么对他。
一日又一日。
小双忘记了在这里呆了多久,也记不得自己试图逃了多少次。只知道每次都会被人抓住打一顿送回来,然后在娘的怀里哭着睡着。他不懂,为什么从前对自己那么低声下气的人们,此刻会对他若蟑螂一般避之而不及。
时间过的很快。
快的让他明白了以前许多不懂的事情。也让他知道,他从前温柔而疼爱自己的娘亲,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
娘只会疯狂的做药,不会理他,不会理哥哥。或许只有在听见父亲名字的时候,娘才会露出那么一点点笑容。
小双记得自己曾经问过哥哥,为什么娘会这样。
锦白只是淡淡的看着那个已经疯了很久的女人,道:因为她太爱父皇了。
小双很疑惑:她不爱我们么?
锦白摸着他的脑袋,说:她的爱,已经全部给了父亲。我们是多余的。
可惜他直到那个时候还单纯的以为,娘不过是生病了而已,不过是一场劫难,过去了,便一切都好了。
直到后来,锦瑟炼出了月夜思。
之后,自毁内丹死。
当已是半大少年的锦双冲进房间,只看到垂危的母亲,仿佛夜湖边最美的一株蓝昙,躺在一脸平静的锦白怀里,之如很久之前那个温柔的娘亲一般温柔而柔媚的冲自己笑着。
直到锦瑟死,那个被锦瑟用一生去爱着的男人,都未曾出现过。
那夜的月圆的凄凉,锦双象大梦初醒一般对着天边狂笑不止。握着手里的蟠龙戏凤佩,笑声癫狂而悲凉。他到最后才明白,原来他一直以为可以依靠一生的人,不过是身边一个匆忙的过客而已。锦瑟对寒煜的爱太多,多的已经不舍得分给这两个可怜的孩子一分一毫。多的让锦双误以为,娘会象她说的一般,用一生去保护她自己的孩子。
可这誓言,终究是用来背叛的。
锦双终于开始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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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白要带锦双离开的时候,锦双拒绝了。
他要亲眼看着这当初背叛自己的人,一个一个被自己踩在脚下。
而正是这个时候,一个自称锦瑟与寒煜的好友,名叫江落鸿的人出现了。当锦白和锦双他们从宫中逃亡的路上,便承蒙这个人的帮助。
而最后,二殿下锦双,终实现了他的愿望。夺取了邺国的皇位,软禁了寒煜,杀了瑶妁。为了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锦双充分施展了他所有的天赋,他的暴虐,他的固执。他杀了一大批顽固分子,改名为寒瑟,顺应寒氏皇族的亲统。血腥的镇压下朝中所有不满的情绪,宁可错杀一万也不愿漏掉一人的他,被人称为暴君。可是,他雷霆的手段,却只是用在朝堂之上。民间,他好善乐失,安抚民心,减免 征税,鼓励商贸,很快便取得了民间最高的声望。就这样,一步一步的,那个煜白口中单纯,善良,连肉食都不敢吃的小小少年,走向了邺国的最颠峰。
命运的捉弄一般,那个锦双,竟然也选择了与煜白相同的方式。他利用江落鸿做的人皮面具,遮住了与他娘一样倾国的面容,也同样,改了名字。他也选择,随了父亲的意愿,姓作寒,名作瑟。
而终有一天,寒瑟发现要夺取寒氏王朝最根本的权力中心,需要两块蟠龙戏凤配的时候,事情便彻底改变了。
寒瑟,要求锦白将蟠龙戏凤佩给他。这样以来,他就可以得到邺国的根本,将自己的权力推向更高的颠峰。可寒瑟不知道的是,作为大祭祀的锦白,早就发现,蟠龙戏凤佩里另外一个惊天的秘密。那就是,蟠龙戏凤佩,同样,也是青狐一族的至宝。两块合在一起,也能使青狐族更进一步得到神仙也羡慕的疯狂力量。
两块玉佩,合在一起,永远只能带来一种结果。或是邺国的根本,或是妖族梦寐以求的力量。两个结果,只有一个。
选择,或许,才是最痛苦的吧。
两个人,同样面临着如斯选择,却同样,选择了拒绝。
要求送往邺国的质子,是寒瑟下的圣旨。就是在那个时候,煜白与寒瑟,终于站在了对立面。
墨被当成随时可以丢弃的垃圾一样,被人推到了必死无疑的路上。白愤怒了,他不明白,从来温柔的弟弟,为什么变成了为了权力不惜一切的暴君。看到墨受伤而崩溃的面容,看到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就那么轻易的被人唾弃,他的心里,或许,比愤怒更多的,是被背叛的痛苦吧。
当那个公主,选择替墨前去的时候,墨几乎是崩溃了。看到愈加受伤的墨,看到充满杀气的我,看到青狐族因此事而又开始骚动的模样,白,终于开始恨了。
可最终的那天,却是得知公主锦清颜死在喜堂之上的时候。
妖族公主和寒氏帝君大婚当晚,受寒瑟百般凌 辱,实在无法忍受的锦清颜,三尺红色喜绢,在喜殿内自尽而死。
那天,是这些人永生不会忘记的一天吧。小墨几乎是疯了,双眼血泪,而墨影,冷冷的在小墨的身体里,看四周一切沧海桑田。
对于……公主,本能的,那也是墨影同样该喊姐姐的人吧。其实就算是墨影这样一种黑暗影子,都可以感觉到小墨心里那滔天而起的愤怒与癫狂。或许是小墨的杀意,痛楚,绝望,彻底将墨影心里面最黑暗也是最强大的力量给激发了。
被召唤出来的墨影,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爆发出了原本的力量……其实,那是小墨的力量……
墨影很恨,恨得几乎忘记了所有的一切,只记得,杀,杀,杀。可是,墨影却始终没有忘记,从来镇静,沉定而无谓的白,被自己狠狠一刀刺穿的时候,他的双眼,没有一丝痛苦,一丝恨意,只有一滴一滴的眼泪,不断的掉落下来。
就是那个时候,墨影突然觉得,或许,白,也不过是一个会难过的普通人。
墨影不知道,那个时候的白,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几乎快要死掉的他,面对死亡与疼痛,居然是平静的,悲伤的,掉着眼泪。
墨影听到小墨在身体里大声的哭泣,大声的阻止,却还是忍不住,大声质问白:“你居然也会难过?姐姐死掉,不是正如你所愿吗?”
可白,也不止血,也不救伤,流出的眼泪,大滴大滴的变成了如鲜血一般的红色。他没有任何反应,可墨影却深深的明白,或许,白有那么一点,也是后悔的吧。
杀了青狐族不少高层的墨影,被判处了极刑。可让墨影没想到的是,白居然会带着墨影和小墨逃跑。
小墨若死了,没有公主的青狐族,唯一一个声望最高的,便是煜白。那个时候,白完全可以得到他心里最渴望的权力顶峰。
然而,煜白居然就那样轻易的,让始终对白有所防备的墨影没想到的,作出了如此没有算计的一次行为。就那么心甘情愿的,舍弃了他梦寐以求的至高权力。
始终认为自己能看穿红尘与人心的墨影,第一次迷茫起来。墨影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如此沉迷与权力的人,会做出如此举动。
人心,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简单,也最复杂的事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