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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深深的吸了口气,嘴角又开始抑制不住的流下乌黑的鲜血。汪筱沁虽然不是这里的人,但是她还是明白,这便是毒素入体的最严重表现了。不再犹豫,她淡然的转身走了出去,临走前,她清和的声音再次飘进他们的耳朵:“那个叫小墨的,想救你爹,就藏在床下的夹板内。至于伤号,你就老实躺着,将帏帐放下,裹进被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许动。”
刚想质疑,男孩就被面具男子给制止了。他摇了摇头,按照汪筱沁的嘱咐将帏帐吃力的放下,小心的缩进最里面,裹进了被子。而男孩只得缩了身体,进了床下的夹板内。
汪筱沁有些心急的奔下楼去,找到舫内浴木旁,果然看到小蝶被打昏在地上。慌忙唤醒她,小蝶幽幽的醒转后,迷茫的看向汪筱沁。宛如大梦初醒一般,小蝶失声叫道:“小姐!有坏蛋……”还没来得及叫完,就被汪筱沁用手堵住了嘴巴。
“小蝶,别说了。他们不是坏蛋,而且,我现在要救他们。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好吗?我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便只有你了。”
小蝶有些呆然的看向汪筱沁,似乎被她的认真给吓到,茫然的点点头。得到小蝶的允诺,汪筱沁拉了小蝶就跑上了舫上的台阶最高处。
深吸了一口气,汪筱沁看了看胭脂湖上戒备森严的士兵,转头对小蝶说:“一会,你出去找容妈妈,就说若还想要我初凝给她换钱,就去给我买最好的伤药。而且,告诉她,我染了最重的寒毒。”
还未反应过来的小蝶刚想回答,就只然见到汪筱沁闭了双眼,如一只翩然的蝴蝶一般,轻飘的落下台阶,青色的衣裙包裹着她柔弱的身体迅速的滚下了楼梯。声声重响,敲进了小蝶的心里。她捂着嘴惨然惊叫,提了裙子就慌忙跑下了楼梯。看到倒于地上的汪筱沁,她扑落了眼泪,一把抱住了汪筱沁将她扶了起来。
额头上被划了个巨大的裂口,鲜血不停的流下,身上更是有几处骨头已经清晰的听见脆裂的断声。有些苦笑着看着自己只是故意一跌,就伤成这样的身体。汪筱沁轻轻的试图动一下。可是,只是这样,撕进骨髓一样痛苦的疼就让她陡然滑了冷汗,轻嘶了一声。
“小姐小姐,你这是干吗?!”小蝶哭着喊着,使劲的拿着冰冷的小手擦着汪筱沁身上不停流下的鲜血。
有些吃力的咽了口血沫,她轻轻的扯出一个惨白的笑容,说道:“小蝶,记得我说的话,一定要让容妈妈知道。我是不小心滑在了楼梯下,受了伤,你告诉她,我只让你自己去买药。如果她还想让我为她挣命,就不能不放你出去。而且,小蝶,你取了银子,找大夫去买最好的疗伤药。不要管用多少钱,要最好的解毒与疗伤药。听到了吗?小蝶,小姐只有靠你了。”使劲的捏着小蝶的手,汪筱沁细细的叮嘱着。
小蝶使劲的点了点头,擦了擦眼泪,咬着牙说道:“小蝶的命都是小姐的。这点事情,我还能办。小姐,我先扶你上去。”
汪筱沁摇了头,轻轻说道:“快去,一定要记得,不要被今天来威胁我的那个男子发现。”
小蝶始终不放心的不愿立刻出去,但是在汪筱沁的执意坚持下,她无奈的站了起来,小心的将汪筱沁扶到了楼梯柱栏边,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门。一出门,她机灵的四处看了看,迅速的消失在了茫茫的夜幕中。
吃力的扶了身子,一步一步的挪上楼梯,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走上了舫内。摇晃的走到木桌边,她扶了眉头,咳了口血,落在了刚才男子将血流下的素白宣纸上。两股不同颜色的鲜血轻轻的通过宣纸印染着,交错着,映着惨然的月光,恍惚的汪筱沁禁不住眼角寒色的眼泪。
“为什么。”裹在墙角的男子,突然开了口。
汪筱沁却是没有吃惊男子为何会知道刚才自己的所做,淡淡的用纱布擦去顺着柔弱脸庞滴落的鲜血,安静的说道:“我只是在赌,初凝这个千金小姐,真正的价值。”
听到这样有些衅然的话语,男子清和的声音有些失力的说道:“那你要怎么赌。那个叫容妈妈的,已经带了士兵上来。”
汪筱沁没有回答,对着镜子慢慢摘下了头上的珠饰。一头青丝没了卷带的束缚,映了昏暗的灯烛,零落着落漠的光泽。隐隐已经听到容妈妈等人的脚步声,她不紧不慢的轻轻走到床边,深吸了一口气,缓然说道:“若想我救得你们二人,就不要有任何动作声音。”
说罢,宛若下了什么决心一般,一口吹灭了床边昏暗的烛火。整个粉红帏帐内,只剩得一点昏沉的月光,还有一丝衣绢落地的柔弱声音。
轻轻的沙沙声音,让裹在墙角的男子有些愕然。黑暗中,汪筱沁闭了双眼,轻轻解开了素色的青裙。慢慢褪去衣衫,她轻轻的走到床边,安静的躺下。一个本来并不很小的木床,多了她的存在,仿佛陡然进入了一个无比狭小的空间一般,罩的床.上的二人都有些慌然。
察觉到墙角男子明显的僵硬,汪筱沁自嘲的侧了身子躺在了一边。嘴角笼了一抹愁然的笑容,心里,却不知落向了何方。那时那个温暖的怀抱,现在自己衣服衫凌乱的与那个清和的男子躺在一起。这样的境地,讽刺的让汪筱沁觉得自己,这个小画皮,宛如戏剧一般起落。
容不得二人乱做他想,容妈妈尖锐的嗓音已经传进了房内。
“凝丫头,怎地又摔了,还着了寒毒?妈妈我特地来看你了,呀,怎地这么黑。”似乎被绊到,容妈妈大声叫着旁边的小丫鬟将灯点上。
汪筱沁却幽幽接了口:“容妈妈,别点灯。我却是睡下了。”
容妈妈显然是有些迟疑,有些疑惑的说道:“凝丫头,你怎地如此虚弱了。不点灯,你让我怎么找大夫给你看啊?”一边说,一边接近了初凝的内室。
汪筱沁有些紧张的捏了手里的汗,额头上的鲜血已经止不住的和着汗侵着伤口。咸汗着了破开的鲜嫩伤口,更是蛰的她有些压不住的呻吟了一声。而容妈妈立刻紧张的跑到她面前,一把拉住了汪筱沁满是冷汗的手心。
“凝丫头,你手怎地这么凉?妈妈早先不好,气着了丫头,可不是这么给妈妈赌气吧?来,妈妈把灯点上,让大夫给你先看看可好?小蝶那丫头片子已经去给你买药了,你就坐起来让妈妈给你照顾着吧。”容妈妈心急的说道,干脆一下坐在了床边,刚好压住了床里男子裹着的被角。
男子虽然没有动弹,但是汪筱沁心里依旧有些发涩,赶忙拉了容妈妈,轻声说道:“容妈妈,初凝衣衫都褪了,怕是没法见外人。而且不是什么大伤,有小蝶去买药就行了。而且我还想让容妈妈跟那些士兵说一下,让他们别这么吵闹。现下,染了寒毒,更是招不得这喧哗。容妈妈,若您还想让初凝跟着您,就让初凝清净几天,行吗?”话到最后,紧张的声音分明落了一丝丝的颤抖,本来是因为说谎而发涩的声音,落在容妈妈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因为被容妈妈给下禁足令而心下难受的样落。
容妈妈心下已安,知道初凝这丫头虽然爱财,却天生胆小。被自己这么一折腾,肯定是心里想不开,不小心摔着。又加上今天这士兵吵闹的劲,初凝这丫头薄弱的身子,肯定是受不住的着了寒毒。念到这里,容妈妈也不再寒暄,明白自己不会因为初凝而损失什么,满意的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说道:“恩,知道凝丫头没事我就放心了。你也不用想那么多,既然你有心不再与妈妈作对,妈妈自然不会亏了你。那士兵的事情,就交与妈妈我吧。你好生休息。我会周旋,不让他们来吵着你。”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假仁假义的容妈妈扭了身子,一把掀开帘帐,招呼那些在门口徘徊的士兵和丫鬟出了初凝的舫。
汪筱沁深深的吸了口气,有些吃力了直起身子想要靠上身后的床壁。可是刚才那故意一摔,她身体里脆弱的骨头根本使不上力气,条件反射般的,她嘤咛一声就要朝着床外倒去。
当她已经做好再次被摔伤的准备的时候,一双温暖的臂膀拢住了她。瞬间,那已经被她淡忘了很久却一直埋在心底的一股哀伤,从她的眸子里清冷的滑落。因为受伤而动作迟缓的男子,显是压着伤痛揽住的她,苍白的手指按在她柔软已经几乎赤;裸的身体上,冰冷与温暖的触感,让二人都有些愣怔。
汪筱沁完全是有些呆着的样貌,明白自己刚才已经脱去了外衣,只剩一层薄弱的内衣的她,身体僵硬的象是三天没有用过画皮一般。男子却只是愣了一下,就立刻下了力气,将本来就瘦弱的汪筱沁被拉了进来。自然,就是跌进了他的怀抱。
哽了嗓子,汪筱沁的被冷气给冰到的□背部被这一拉,落在了男子的胸膛上。温暖的心跳很大声的扑进汪筱沁的耳膜,让她呆愣的不知所措。她被一拉跌在一边的两只手,也如多余一般,找不到放在哪里才是最合适的,噎了动作,如一只仓皇的小兔子一般,被禁锢在男子的怀里,窘迫异常。
男子却是抿了有苍白的唇,轻声嘶了一下,说道:“初凝小姐,你的手被我伤口里的血弄脏了。”
被男子的声音给吓了一大跳,汪筱沁赶忙看向自己的双手,立刻如被火烧到一般,瞬间将自己按在男子腰间伤口上的双手给弹了开,呜哝着含义不清的话语。“什么吗……明明就是我碰到你伤口了……干吗还要说这么温柔……说什么你的血弄脏我的手……”
男子清冷的嗓音传着一丝虚弱的态势,有些无奈的用手扶上了左颊,红色的印记明显的是被被汪筱沁刚才一惊之下弹出的手给打到。
“……”发觉自己完全已经乱套,本来是要救他,现在却是又按人家伤口又打人家脸的。汪筱沁本来被一种怨闷给堵住的心口,仿佛在这两次动作中泄了私愤一般,轻松了许多。
不再手忙脚乱,她从容的从男子的怀抱里退了开来,慢慢的从床.上直起了身子,拾起掉落在地面上的衣服,慢慢的穿了起来。
离开床,她安静的背影被碎裂的月色打的有些模糊,“我去看看小蝶那丫头回来了没。你好好躺着。至于下面那个一直不安分的想乱动的小孩,就继续给我老实会。”
男子没有说话,裹了被子继续压了伤口继续呆着。而那个被汪筱沁点到名字的男孩,无比郁闷的发发了几句牢骚,也不再做声。
嘱咐好这两人,她轻轻的拉开了帏帐。走了出去,发觉小蝶依旧没有回来,她折了回来,坐在了窗边的椅子上。推开半合的小窗,月光陡然洒落在她的脸上,模糊的轮廓映着如画的眉眼,让她此刻宛如一个人间仙子一般出落。
看着被胭脂舫上琉璃灯火映衬的斑斓无比的胭脂湖,汪筱沁的心里,却是出其意料的安静。“在哪里,都是这般。看别人繁华似锦,自己无端萧瑟。”陌然的声调,和着窗外嘈杂的浮华声音,竟露着说不出道不明的愁苦。
“初凝小姐让这么多男子为你痴狂,却也该算是繁华了吧?怎么有闲心同情别人的萧瑟。”分不清是嘲讽还是普通的接话,男子的声调有些沙哑。
汪筱沁笑了笑,低了头抚了被风刮起缠上鼻尖的一缕头发,轻轻的说道:“若我今天救你们一命,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条件?告诉你,我们家可不缺钱,你要钱的话,我们绝对出的起。”已经听了很久的男孩赌气一般叫道,一直藏在床下狭窄的夹板内已经让他憋屈到不行。
汪筱沁摇了摇头,被男孩逗乐一般笑出声来。“呵呵,我不要你们的钱。我只要你爹答应我一个条件,很简单,简单的超出你们的想象。”
男子轻声说道:“什么条件。”
“叫我沁沁。不要叫我初凝,不要问为什么。”如脱下什么沉重的包袱一样,汪筱沁转过身来,珠眸里落了一弯散不开化不尽的莫名期冀。
男子一怔,喃喃说道:“亲亲?”
“……”汪筱沁失笑的看了看男子,淡然说道:“是水心沁啦……不是那个亲亲……”
“分明就是想讨我爹的便宜吗……”男孩再次插嘴……
“小朋友没事不要乱说话,要不一会会有大黑猫把他抓走吃掉。”被男子那句亲亲给弄的有些无语的汪筱沁,起了童心,逗弄着这个倔强的男孩。
果然如同被撩到逆鳞一般,男孩猛的叫道:“我不是三岁小孩!”
“水心沁……水心沁……水水,行吗?”男子犹豫了很久,终于开口道。
汪筱沁一怔,嘟了嘴说道:“哪有你这么随便给人改名字的。不过我问你,这名字你还叫过别人吗?”
男子哑然一会,轻声笑着说:“呵呵,我认识的女子,一个手就能数过来。你说,我会叫过吗?”
低头想了很久,汪筱沁想通什么一般,开心的笑了。如菡萏出水一般,凌落的月泽恬然的落在她娇柔的笑靥上,开落一地的繁华似水。
水水。水水。
这是,我,在这里。自己第一个真正的名字。满心的欢喜盈的她的心口忍不住有些超出负荷一般,连眼里都落满了羽毛一般温暖的颜色。
然而,在男子还未来得及询问只是一个名字就让她如此高兴的时候,一声门响,让他们都停下了动作。
“小蝶回来了吧。”汪筱沁欣喜的说道,掀开帏帐跑了出去。
“小……”蝶字未出口,她满心的欢喜宛如被寒风给瞬间冻住一般,僵硬在了脸上。
而那个一身堇衣的平淡男子,在她面前,笑的如同孩子一般单纯。
“初凝姑娘,不是睡下,怎么又穿着衣服,跑了出来。”一双冰冷的手,捏上了汪筱沁僵硬的手臂。
胭脂湖上,几声水鸟的鸣叫低低的掠过被灯火映红的水面。泱泱的声音,撩拨的这有些昏暗的夜色,忽然的随了一丝箜竹的脆音,飘上汪筱沁凉透的皮肤。
堇衣华服的男子,随意的握着她清透凉渗的皮肤,安静的眸子里如豹一样的韵色,如最黑暗的一拢墨色,映的汪筱沁柔弱的素容苍白了许多。
“公子……深夜有何贵干。”低了嗓子里紧紧的压迫感,她努力的克制自己不去担心内室里的境况。
堇衣男子轻轻的笑了笑,赧色的唇在黑暗里落着血一般凛然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