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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面静静的,只有微风吹来时才微微泛起一些涟漪,似乎是疲倦极了的壮汉,在冬日暖暖的和煦阳光下酣睡,任何的扰动都无暇顾及,即使是飞到脸上的蚊虫,也只是轻轻的挥手拂去,懒懒的不愿睁眼,更不愿起身。
露出水面的一点点红色,稳稳当当地伫立着,似乎也懒得动弹,只是默默的看着周边静静的湖面,看着湖边盯视着它的眼睛,漠然的对视之后,也只是无语。
湖面很静,湖边更静,齐天翔收回盯视着鱼鳔的眼睛,扭头望望一动不动如入定的闫博年,想说些什么,张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索性身子往后仰靠在帆布躺椅上,拿起放在椅背上的书,慢慢地看了起来。
“什么书让你看到津津有味的,连钓鱼都是心不在焉的。”闫博年专心致志地望着湖面上的鱼鳔,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着,可却分明是在问齐天翔,闲淡中透着关切。
“《用脚步丈量人生》,一本散文随感集,吕山尊的大作,刚出版的,送了我一本。”齐天翔听到闫博年问话,赶忙放下书,坐直了身体,恭恭敬敬地回答着:“给我几天来,放在车里,一直没有时间看,今天出来玩没有什么事,就带了出来。平时工作时间是不看的。”
“我到希望你工作时间也能有心情,或者说有时间看看这种闲书,不说汲取知识和营养,起码放松一下身心。”闫博年听到齐天翔说平时工作时间不看的话,似乎是刻意强调什么,就警觉地侧过脸来望着齐天翔,随即伸手指指摆在他们两人中间帆布小桌上的烟盒,对齐天翔示意了一下,慈祥地耐心看着齐天翔拿起烟盒站起身,递给他一支烟并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后缓缓地说:“小吕这个人我有印象,高大威猛的,还挺有内秀,已经写了好几本书了吧!”
“是有几本了,《心灵的家园》、《高原雄鹰》、《生命的深度》、《仰望星空》,加上这本《用脚步丈量人生》,已经有七八本了。”齐天翔认真想着回答着闫博年的话,不由感慨道:“尽管都是散文随笔之类的短文,可笔触和感觉,却很有深度,这老伙计还是很勤奋的,这么多年笔耕不缀,正挺羡慕他的。”
“作为副职,当然洒脱一些了,这不仅仅是笔耕不缀的问题,更是一种姿态,看似闲散的行为,却有着很深的智慧,这小子不简单呢!”闫博年意味深长地缓缓说着:“这个时候出这本书就很说明问题,是不是很有些‘仰天长啸出门去,我辈本是蓬蒿人’的意味?很有深意,很有深意啊!”
闫博年说着话,似乎无意地看着齐天翔问道:“你们两个年龄是不是差不多大小?”
“我们都是一个属相,属龙的,他要比我大上半岁。”齐天翔老老实实地望着闫博年说:“这本书我看过样稿,出版社催的很急,还是我催着他抓紧时间出了了事,今后怕是会没有这么多的时间来料理这些事了。这还是他在清河带队培训时挤时间搞完的。”
“最好不要让过多的人知道你看过样稿,也不要到处宣扬是你同意他出版的。”闫博年神情严肃了起来,压低了声音沉稳地问:“这个时间出这样的书什么意思?要挟吗?抗议吗?以正清高吗?向省委还是中央?还是想说明什么问题?幼稚的表现,而且还是省委常委、市委书记授意出版的,一个被无辜挤掉了市长职位的人,出版这样的书,本就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还得到了市委书记的支持,意图如何傻子都能联想。”
“可以反映,可以适当的发牢骚,但不能逍遥,更不能让人联想到颓废。”闫博年盯着齐天翔,语重心长地说:“你可以为房建设鸣不平,但你不能为吕山尊做任何的表示,林东生为什么拦住了你继续鸣不平的行动,就是不想让事情变成有预谋的集团行为,使事情复杂。这是什么?这就是政治智慧。”
齐天翔听闫博年的分析,不禁有些悚然的感觉,赶忙站起身,不安地说:“我还真是没有想到这一层,经爸爸这一提醒,还真是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很容易被人联想和利用,我这就提醒山尊,让他也注意点。”
“你注意点就行了,与吕山尊有什么关系,人家写书出书,很正常啊!即使有人暗中使劲,也不过是不务正业,最多不过是发发牢骚,出版社不是他家开的,什么时候出版是出版社的事情,巧合很好理解,关键这就是单纯的个人行为,这点很重要。”闫博年深深地看了齐天翔一眼,不动声色地说:“你不是正在全力促进社会风尚转变吗?不是需要向青年人推荐健康向上的优秀读物吗?找几个人开个研讨会,报纸上发几篇文章,正面鼓动一下,这不是你最擅长的隔山打牛之策吗?”
闫博年简单的几句点拨,顿时使齐天翔恍然大悟,不禁钦佩地望着闫博年,由衷地说:“只要不是小集体的作为,阳谋也好,规划也罢,都是市委的整体工作部署,我明白了。谢谢爸爸!”
“先别忙着谢我,这五六年的时间,你是不是没有出过一本书了?作为一个学者型的高级干部,可以没有什么建树,不能没有什么主张,更不能没有声音。”闫博年感慨地说道:“这也许是我的失策了,忽视了你自己心里的感受。”
“您别这么说,感受可以放到以后再说,真实地为社会,为国家做些事,这样的人生才更加丰富多彩,也更加有意义一些。”齐天翔端起茶壶给闫博年的茶杯里续了一些茶水,真挚地说:“做事是我现在考虑最多的事情,也是主导我生活的中心。如果有时间,倒是可以将近些年,尤其是近期关于党建的文章集中出一本集子,正想您所说的,一个主要领导干部,没有一定的声音,还真是不应该。”
“想干事不是坏事,就看时机和条件。”闫博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地放下,温和地看着齐天翔说;“就像这钓鱼,每个人都充满了希望,带着充足的信心过来垂钓,可真正如愿的又有几人?”
“看上去平静祥和的垂钓,锤炼的却是每个人的心性和毅力,就如同读书,汲取营养,获取知识,求同存异,或者丰富知识,功利的目的占据了很大的成分,唯独修身养性的目的很少,其实读书的本意就是修为,而不是功利性的获取。这点读书和垂钓的相同的,都是**的,需要安静的事情。”闫博年慢条斯理地说着,就像闲聊天,“按照我的理解,读书应该是书本之外的事情,与上学无关,上学是学知识、学文化,是读书必要的准备,而读书是放下课本之后的事情。这也就更证明了读书不是求知,而是做学问,做人。这点就如同钓鱼,买鱼竿、鱼线、鱼钩,包括活鱼食,这样的工作不管再枯燥,再无聊,也都是准备工作,与钓鱼无关。钓鱼的所有事情,就是到了河边这么一点时间所为,其他的都是准备。”
看齐天翔认真地听着,闫博年的笑容更加的慈祥,缓缓地接着说:“钓鱼是孤独和枯燥的事情,也是最磨心和养性的,功利性强的人,急功近利的人,甚至脾气急躁的人,都做不了这个。因为钓鱼的目的不是为吃鱼,否则没有人会费心费力地去干这个。当然也有人钓鱼是为了吃鱼,或者卖鱼获利,这就看出了垂钓的高下了。”
“都是钓鱼之人,为什么有人收获颇丰,有些人却空手而归,这无关乎境界,也不是运气,就与技巧和经验,或者智慧有关了。”闫博年呵呵笑着,看着齐天翔卖着关子说:“不然你还是过那边去跟他们玩吧!不用陪着我这个老头子闲磨牙了。”
齐天翔眼睛瞟了一下不远处喧闹的年轻人,知道闫博年此刻的意思,就淡淡地笑着自嘲道:“那边的喧闹我显然有些过时了,这边的幽静和恬淡似乎与我也有些距离,也许我现在最应该在的位置,还是这两者之间的那颗大树下。放一把躺椅,泡一壶好茶,捧读一本好书,静静地在午后和煦的阳光抚慰下,慢慢地消耗一些时光。可这些又好像太逍遥和闲适了,所以退而求其次,我还是向与您聊聊天,听您说说话。”
闫博年对齐天翔的机智和敏捷大为满意,也为他说话的方式非常赞赏,淡然地说:“既然你愿意听我唠叨,哪咱们还来说钓鱼。”
“钓鱼看似简单,实际却并不简单,或者说复杂和高深也不为过。”闫博年接过齐天翔递来的烟点上,慢条斯理地说着:“就说这前期准备,用什么样的杆,使什么样的钩,都大有学问。海竿怎么用,手竿怎么使,鱼线和鱼钩如何协调配合,以至于铅坠的轻重都大有学问,钓鲤鱼在什么深度,鲫鱼和白条什么深度,都需要经验和摸索。”
“这是渔具,基本的准备,还只是入门的东西,鱼食的选择才显出了功力,不管是蚯蚓,还是线虫,或者是自制的饵料,都要根据所钓鱼的品种决定,什么香油啊,香料啊,都是根据自己的经验和鱼的习性作出决定。做到了这些,就算是登堂了。”
闫博年呵呵笑着,转过身收起鱼竿,慢慢地将鱼钩拿在手里,换上鱼食,站起身拉起鱼线,将鱼竿前头的鱼梢弓成一个大大的弯,然后松开鱼线,利用鱼梢的弹力将鱼线和鱼钩远远地抛在湖面上,看着鱼钩下沉,只露出鱼鳔一点点红色之后,才将鱼竿轻轻放回到托架上。动作娴熟老练,这一切做完之后,才缓缓地坐在帆布躺椅上,望着齐天翔慢慢地说:“别惊讶,这是基本功,谁都会,不会也没关系,只要把钩挂上鱼食,甩到水里就可以了,你不就是这样操作的吗?”
“我那是照葫芦画瓢,皮毛而已。”齐天翔认真地看着闫博年娴熟的动作,佩服至极,嘴里却是自嘲地说:“以前小的时候到河边钓鱼,就是一根竹竿,鱼线和鱼钩倒是正规的,挖点蚯蚓就上阵了,没有钓上一会就下河游泳去了。其实钓鱼是假,游泳是真,一个夏天下来,一个个晒得给小黑猴似的。”
“那时候是快乐的,也是真实的。”闫博年深深地看着齐天翔,满脸慈祥地笑着说:“以前钓鱼都是这样,哪有现在这些碳素鱼竿啊,都是竹竿,几根接在一起,讲究一点的弄个细梢,一般的就是一根细竹竿了事,那时钓鱼可是为了打牙祭的,能钓上几条,还是可以美美地解解馋的。这还都是在企业时候的事情,几个对脾气的小青工,星期天一起到河边钓钓鱼,放纵地玩玩。”
闫博年不由陷入了往事的回忆之中,脸上浮现出甜美的笑意,看着齐天翔感慨地说:“后来进入机关这样的机会就少了,一个是忙,另一个主要的原因还是担心背上不务正业的负面影响,也就慢慢淡了这些爱好了。再后来职务高了,有时候想静一静,认真想些事情,就又重拾起了这项嗜好,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才慢慢摸出了一些门道。钓鱼是个有钱又有闲才能玩的玩意,以前是有钱没闲,只能偶尔为之,如今是有钱又有闲,却没有了这份兴致了。”
“主要还是不方便,您年龄大了,让您一个人来我们不放心,让我们陪着来,您不忍心。”齐天翔呵呵笑着说:“其实现在认真地说,您也不应该再钓鱼,久坐不动影响健康,还是应该选择一些能有点运动量的事情。”
“你比闫勇那混小子会说话,让他说只要前半层意思,就是年龄大了不放心,后面的他不会说,也想不到。”闫博年很喜欢齐天翔说话的方式,笑着说:“其实你现在看到的久坐不动,还是怕麻烦。真正的垂钓高手是不会久坐不动的,而且运动量还不小呢!”
“这就说到了钓鱼的第三层境界,也就是登堂之后的入室。”闫博年认真地看着齐天翔说:“真正的高手,不但渔具到位,饵料适合,而且还懂得观察和选择。同样是这样的湖边,一天从早到晚,哪里适合用长杆,哪里适合用短杆,水深水浅,平边还是水湾,树下还是净地,草多还是草少,都有讲究。可以说高手最懂得的就是看地形和选位置,早上选择什么样的水域,晚上在哪里下钩,什么水深钓什么鱼,有什么饵料,都有着很高的学问。可以有特例,但经验和摸索之后固化的一定是理论升华,有了这些就需要耐心和实践了。”
闫博年说着话,忽然看到鱼鳔有了动静,就摆手示意齐天翔不要声张,小心翼翼地弯腰拿起鱼竿,专注地盯着鱼鳔的变化。当鱼鳔经过几次轻微的沉浮,终于完全没入水中之后,闫博年迅疾拉起了鱼竿,但也只是微微的收起,然后慢慢地将鱼线往回拉。齐天翔赶忙拿起捞网,配合着闫博年的动作,等鱼渐渐拉近湖边之后,眼疾手快地用捞网兜住不停跳动的鱼,放到岸上,小心地将鱼钩从鱼嘴里取出,将鱼放进鱼兜里,放入水中。
一连串的动作之后,齐天翔长舒了一口气,望着正在往鱼钩上放饵料的闫博年,略显兴奋地说:“这会收获不小,估计这条鱼得有一斤多。”
“说了那么多,什么准备啊,耐心啊,钓到鱼才是最终目的。”闫博年满意地呵呵笑着,意味深长地对齐天翔说:“所有的努力应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结果,尽管可以说过程的美丽,但那只是因果律之外的自诩和自嘲。”
齐天翔明白闫博年话里的深意,等闫博年忙完了所有的一切,赶忙端起小桌上的茶杯,恭敬地双手捧到闫博年面前,感激地说:“谢谢爸爸的指点,我明白该怎么做了。”
“响鼓不用重锤,我就知道你会慢慢想明白这些。”闫博年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递还给齐天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既然你明白了,我也不用多说了。记得你刚上任河州市委书记时我送你的一幅字,以及对你的忠告,现在看来你领悟了。”
“爸爸当时送我的是‘谨言慎行’四个字,提示我的是‘用人’,以及‘审时’和‘造势’,这将近半年时间,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我。”齐天翔简洁地说:“现在看来,很多事还可以做得更好。”
“这不是民主生活会,用不着给我咬文嚼字的,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绕弯子。我看好你,不仅仅因为你是我的女婿,是闫丽的丈夫,更因为你身上有着一种质朴的纯真,有一种正直的特质,正因为看好你这个优点,会有那么多的人帮你。”闫博年略显严肃地望着齐天翔,感慨地说:“在你身上,我们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这种纯朴和真实已经不多见了,所以你要珍惜。”
“不管你的想法是真实的,还是为了说给我听,你在河州市都没有太多太充裕的时间了,还是多想想后面的布局吧!”闫博年说着话,深邃的目光久久地盯着齐天翔,呵呵笑着慢慢地说:“别在这儿坐着了,过去那边放松放松吧!我也得专心致志地钓会鱼了,不然一会大家要吃烤鱼,没有鱼可烤,我这老脸往哪搁。”
闫博年的话如同大赦令,齐天翔感激地望着闫博年,慢慢地站起身,端起茶壶将茶杯里蓄满茶水,然后缓缓放下茶壶,转身向不远处的年青人聚集地走去。心里暗暗感激有这么一场周末野餐的机会,心里揣测着,如果没有这样安静的场合,闫博年还会不会说到这些,或者会不会说的这么深、这么透。
周末一大早,姥姥就打电话来,惦记着刚刚回来的大外孙,要求中午无论再忙也要过去吃饭。这几乎成了亮亮每回回来之后的保留节目,好像外孙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吃不饱穿不暖似的,而这浓浓的亲情也被亮亮所感知,每回回来后的第一顿午饭,一定是在姥爷姥姥家吃,就是通过这种简单的吃饭方式,表达着与老人的亲情。
齐天翔和闫丽很满意孩子的孝心,也很支持亮亮的行为,可今天亮亮听说闫晓蓓和刘鹏都刚回来的消息,坚持姥姥家的午餐,改为去南门山区野餐。
也还是年青人的活力和冲动使然,从简单的想法,到最终实施,仅仅就是几个电话的事情。先是给蓓蓓姐姐打电话,一通甜言蜜语之后提出了要求和想法,得到姐姐的同意后,就给刘鹏哥哥打电话,直接就是命令和安排,什么烤炉、木炭等等的用具,交待的清楚而详细,随后才是郑重通知闫勇舅舅和李红霞舅妈,言辞恳切让人不忍拒绝,这之后才是给姥爷打电话,让他准备好钓鱼的东西,大外孙要陪姥爷钓鱼。
齐天翔和闫丽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已经长大的儿子有条不紊地联络,细致周到的安排,特别是看似混乱的通知顺序,不由交换一下欣慰的笑容,心中的甜蜜和开心是相同的,感觉也是一致的。那就是每回亮亮回来,都能感觉到孩子明显的变化,这不仅仅是大男孩越来越像一个男子汉了,而且行为和想法也渐渐接近成熟和老练,一个阳光帅气,有主见敢担当的男子汉,已经站在了他们面前。
当闫晓蓓的轿车停在楼下的时候,齐天翔和闫丽已经在亮亮的安排下,准备停当,耐心地等待着出发的命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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