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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何必。”深邃的瞳子如同吸进了世间所有墨色,淡淡的说出了一句关怀的话语,声音中是晨光般一闪而过的温柔。

    “南狼他……”左小吟似乎在顾忌着什么,嘤嘤诺诺的开口。

    “吃饭吧。”鬼刺把手里的食盒放下,转过身就走。

    左小吟赶忙起来留他:“等等。”

    鬼刺停了下来,但是声音却很不耐:“若是为他求情,就罢了。”

    “鬼刺,他毕竟是你师弟。就不能放他一命吗?如果你现在不管不问,不就是遂了简止言的心思?难道,你就这么看着他眼睁睁去死?”

    已经半个身子都笼在屋外阳光中的男子,回过头,苍白的脸色上没有一丝被阳光温暖的痕迹。

    那表情是阳光未及,已先浸入刺骨深潭,冷至寒冰的可怕。

    “左小吟,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他一字一冷,不知坠了哪般的情绪,字里行间,沉甸甸地冷,沉甸甸地恨。

    左小吟显然被这句话给煞到,半天楞怔。

    那个表情,那种从心里让她发冷的恨,让她从头寒到了脚。

    “……知道什么?”她看着他,表情还是那样的陌生和迷惑。

    回答她的,是被狠狠甩上的门。

    镂空的木门透过一缕缕清澈的阳光,洒在乌青色的犯潮的石地板上。光影流离,稀稀落落,把鬼刺离去的背影,拉得纤长而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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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左小吟的房门外。

    “狴司大人。”门口守备的禁卫见到鬼刺,俱是恭谨。

    鬼刺点了点头,让他们退了下去。

    自己,却在门口徘徊了几步,手都抬起欲推门,半饷,还是放了下来。

    这个时候,门内左小吟却忽然一声痛叫。

    鬼刺毫不犹豫地推开了门,而后,就楞在了原地。

    而左小吟,亦没有想到鬼刺的突然出现,□着身子摔坐在地上整个人呆了。

    两个人就这样相互楞了好久,还是鬼刺先反应过来转过身子关上门。

    “你在干什么呢。“大概是太过尴尬,他平日里冷硬的语调,现在温柔而委婉地转了尾音,异常好听。

    左小吟回过神来,赶忙就一瘸一拐地捂着身子拿起被子,裹得严实缩到床角。

    “没,没事,肚子不太舒服,吐了。”比起惊羞,她更多的是仓皇地掩饰口吻。

    鬼刺敏感地察觉到了,皱了眉转过身。

    “怎么回事?”

    左小吟看到鬼刺已经走到她床边,缩地更紧了。“就是肚子不舒服而已。”

    “秋晖么?”

    “恩,估计是的。”

    “左小吟,你有事情瞒着我。”毋庸置疑地口气,是鬼刺一贯地作风。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就算她不抬头,也能感觉到头顶上冰冷似剑芒地眼神。

    “没,没有。”左小吟现在悔地肠子都青了。

    她这些日子饭量大的惊人,今天更是甚之,从早到晚的饭,全部都吃光了不说还麻烦门口的禁卫大哥又给送了两次。

    然后,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吐了自己一身。

    脏得实在不行了,她就准备脱了一会把里衣给换上算了。

    没想到,鬼刺却偏偏这个时候无声无息地推门进来了。

    就在她心里打着小九九的时候,鬼刺俯□子,一把捏住了她的胳膊。她一惊,下意识就去反抗,却不料他似乎早有防备,左手一个用力,直接把她压在了床角,动弹不得。

    离他太近,挣扎变成了无力的抗拒。他的声音清冷如水,从来不曾拖泥带水。

    “别动,只是帮你把脉而已。”

    可左小吟怎能如愿让他发现,动作更加大了。她不停地扭着身子,试图把胳膊从鬼刺手里抽出来。

    “你放开我,你压得我更不舒服了。”慌张之下,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此刻只着肚兜,亦忘记了自己面对的人是什么身份。

    他自没想到她会这么抗拒,没个防备,倒是没被她挣开,却牵扯着他整个人一不小心失了支撑,朝下倒去。

    跌撞下去的时候,他反应迅速地一手支在了她的头边。

    她却不行,自己挣扎不好,不但倒在床上不说,还一下撞到了头。于是砰地一下,左小吟疼地鼻子一酸,眼角就发抽了。

    她委屈地扁着嘴,仰头看着俯在自己身上的鬼刺,眼睛里还星星点点的水渍:“疼。”

    其实只是左小吟无心地一句话,亦是她有意而为之地装可怜罢了。未曾想,一手按压着她的鬼刺,心口却猛地一沉,某种情愫不期而至地汹涌。

    他视线微沉,不意外看见她半露在外雪白的肌肤。惹人遐想地,半露半藏,被子只堪遮着她私密部位,从里到外的勾人。

    鬼刺忽然咳了一声,好像是在压着喉咙里的悸动。他没松开她的手,就俯在她身上保持着暧昧的距离:“你到底在瞒我什么?”

    过分地安静,过分地距离。

    左小吟甚至能看清楚鬼刺眼睫微垂地弧线,能看见他眼睛里忽明忽暗地琉璃斑斓,冰冷地拒人于千里之外。

    “……真的没什么。”她别开了头。

    鬼刺明显危险滴冷了脸,不等左小吟有所反应,他一手强行将左小吟的右手按住,另一只手,把住了她左手手腕。

    左小吟自然想反抗,可鬼刺却很不留情地将腿亘在了她的身上,完全压住了她。

    “喂你干嘛!”

    鬼刺不管她惊慌失措,手紧紧地卡在了她的脉上。

    脉搏一跳一跳,随着女子惊慌地呼吸,变得略略有些急促。

    那是他习得医术很久,都只曾听过,未曾真正感觉过的一种跳动。鬼刺自问多年医术不愧,脉相,病症,所有的这一切基础本是轻车熟路的信手拈来。可如今,他放在她腕上的手指,在无比清晰地颤抖。

    纤细的手腕,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往来之间回旋前进。不涩不阻,蓬勃的生命力,旺盛地生长,蔓延。

    那样愉悦而欢欣的跳动,好似灼烧了他的手指。

    眼前的女子好像已然认命,闭着眼睛不再挣扎。可他,却久久愣在原地,眼前一片恍惚。

    喜脉。

    这是喜脉。

    鬼刺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手足无措,心里一片空白过了。她怀孕了,怪不得,会吐,会如此地虚弱。

    为什么,左小吟那种身子还能怀孕?明明不是已经中了秋晖的毒么……为什么呢?

    他越想越多,好像进了一个死局,或者说,是一直在逃避的某个死局。

    如果是这般,那时日算来,恰巧,却就是鸳鸯谱的日子。

    这个孩子,是……他的孩子。

    “你怀孕了。”直到自己熟悉的冰冷声音响起,鬼刺才意识到,自己开口说话了。

    左小吟紧紧闭着眼睛,咬着嘴角:“恩。”

    “你早就知道了?”他失魂地松开她,坐在了床边。

    她一个翻身翻,脸对着墙,背对着他:“恩。”

    “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么用?这个孩子本来就不该在这个世上。生下来,让他跟着我一起活受罪么?况且,我连他爹是谁,都不知道。”左小吟的声音,听起来比鬼刺冷静地多,却让他心里也凉得多。

    他沉默了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马上就能出去了,你都不曾想过,和这个孩子的爹好好过一辈子,也不错么?”他侧靠在床上,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左小吟背对着他,什么也看不见。如果她能看见,定然会惊讶于眼前那人,是否还是他。

    一直以来强撑着的冰冷面具,好像融化了边角。似春水裂冰,下面的泉,清澈而汩汩。那万年寒潭一样的眼瞳,现在宛如大雾褪去的泽,露着明亮而耀眼的水泊。从来没有过的温柔,混合着他难以明说地一种坚定和责任,在那一瞬间,把鬼刺这个身份,褪去的干干净净。

    宛如一场新生。

    如果,如果这是注定的安排。

    旧日里的恩恩怨怨,本就不是左小吟的错。错只错,那一场无法弥补的误会;错只错,他年少轻狂地张扬;错只错,他不肯回头的固执和冷漠。

    可是他一直都放不下啊。

    那是他一直坚信,被背叛后一路走来背负的伤痛而活着的路途,怎么可能因为再次相见,就能够磨灭那些怒,那些恨?

    他已不再是当年的他。

    不是当年那个稚嫩少年,不是当年那个不肯言语的别扭小刺猬,不是那个有着师傅有着师弟还有朋友的幸运儿——而是这腐朽王朝,最血腥暴虐的一个守卫者。他是鬼刺,这一路而来记奠心里的恨,是支撑着他澄清这世间一切不公的信念。

    然他并不知晓,最苦最无奈的并不只有他一个人。

    左小吟。

    对不起。

    是我一直以来,让你成为了我恨所有人的牺牲品。

    在他费尽苦心,终于找到了被简止言藏起来的左盈,问清了一切的真相之后。他就已经开始想去原谅于她,补偿她。

    所以,才那么费力地从皇上那里争取来了左家翻案的余地;所以,才想费尽一切努力还她一个清白。

    这是他鬼刺,欠她左小吟的。

    所以,他想………如果是和她,和一个孩子,那样生活。

    有个房子,有片菜地。

    孩子门前欢闹,落日,炊烟。她推开门,倚在门边,看着他笑。

    那是多少丹青,也描绘不出的美好。

    他欠她一份美好,所以,他想,他愿意这般尽数还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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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那女子,听到他的话,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噗地一就笑了,好像眼泪都笑出来了。

    “我连那男人的面都不愿意见上一次,更何况,还要和他生活一辈子。我这心里头,已经装不下第二个男人了。一个简止言,就已经毁了我这一辈子。我不想再毁第二次,更不想,让这个孩子跟着我一起人不人、鬼不鬼地活。”

    “鬼刺,如果你见到那个男人,别跟他说这件事,我不想让人家心里头放个疙瘩。”

    丹青泼洒。

    鬼刺僵在那里,很久不能言语。

    “你再好好想想吧。”

    他失魂落魄,仓皇离开。

    那句话,却不知道究竟是说给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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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止言啊…………”应蝉落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看着大冷天跪在水池中的绝色女子,终于还是不忍心的说出了口。

    清雅的庭院里,清瘦的男子坐在石桌旁,细细的品着今年新上的贡茶。不语,淡笑。

    “不用你假惺惺地求他。简止言,我是告诉了鬼刺一切,那又怎么样?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这般折辱于我有什么意思?!”左盈冻地脸色刷白似鬼,饶是这样,她还是看着简止言,似乎还在期冀着什么。

    一阵微风吹过,满园的竹叶沙沙作响,有几片落叶沾上了简止言雪白的袍襟,被他轻轻抖落。他听了这话,端了杯子手微微一侧,笑着说:“盈儿,我一直都宠惯于你,你愿意跪,自且跪去。”

    左盈的表情明显地不好看,她憋着一口气堵在心里,眼泪忍不住就成串地落了下来。一旁地丫鬟干着急,在旁边拉她,她亦倔着不起。

    “简止言,你个混蛋,你压根就不喜欢我!你这么怕鬼刺知道以前的事情,不就是因为你怕他想起一切,对左小吟像以前一样死心塌地么!你在嫉妒什么?!你个懦夫!你毁了她还不够,为什么还要毁了我!”她愤恨地接过丫鬟递来的棉袍,狠狠地扔在了地上,踉跄地站起,转过身就走。

    简止言对左盈的哭泣置若罔闻,轻轻提起茶壶精致的盖子滤杯,又是一阵风起,一片枯黄的竹叶不偏不倚落入了茶壶中,轻轻摇晃。

    “哗……”茶水撒了一地。

    “止言,这龙雪茶就就这么倒了,太可惜了。”应蝉落被这场景的低气压给压了个半死,好不容易逮了余空,岔开了话题。

    简止言很平静,端着茶杯重新倒了一杯说:“它自足贵,也得知几两分寸。我不在乎,就已是没了价值。”

    忽然,刷地一下,一个黑色的身影暮然出现在他们二人身前,原来是应蝉落的乌鸦。那乌鸦施了一礼,上前一步附耳于应蝉落,低声说了几句,就退下了。

    而应蝉落的表情,鲜有的难看。

    他皱着眉头,说了句:“你那个左小吟,还真是个能捣事的主。”

    简止言听了这话,显得倒是挺开心的。喝了茶去,说:“怎么了,砸你场子了?”

    “那监狱上到狱卒,下到犯人,现在都不肯配合,搞的南狼那个监房是不得安宁。看守南狼九阁的人,今个一天,就因为莫名其妙的事故伤了三个,残了一个。吗的,到底想干嘛啊她这是。”

    “那可不一定是左小吟捣鬼,她还被关在鬼刺那呢,说不定是乔楚在背后捣鬼呢。”

    “左小吟今个中午嚷嚷着没吃饱,让那禁卫又找人给她送饭,趁着外面人送饭的时候,给一狱卒传了个话。那狱卒接着就把话传给了女囚她几个心腹,监狱里现在闹腾地一锅蚂蚁一样,到处都造反让放了南狼,还说九阁暴力逼供啦,杀人灭口啦。鬼刺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干脆就不管了,事情就整个砸到九阁头上了。老头子那边催人催的急,我这边狗屁还没审出来,鸡没吃上,还惹了一身骚。”应蝉落气的直跳脚。

    简止言笑着安慰他,说道:“应兄,还是那句话。你只要帮我见到左小吟,我保证她不会再成为你的麻烦。”

    “真的?你可别再和上次一样,我带你去见她,你倒好,废了人家喉咙不说还要把人手给废了,我这还给你记着呢。现在她是朝廷重要的人证,你可不敢再动她一根汗毛了啊,不然,最后还得我吃不了兜着走。”

    “你放心吧,我这次,不会让她受伤的。”简止言胸有成竹,好像已然看到了左小吟被自己控制的场景。

    “…………”应蝉落犹豫了很久,终于咬了咬牙,一狠心,点了点头。“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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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①:关于这个孩子的身世看不懂的,省略的H章节里有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