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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里依旧人声鼎沸,街头巷尾也都口耳相传着这位大将军的故事。马六看着这情景,心下很是满意,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他之前也确实没有想到。
就在他自得地多喝了一口酒时,一抬眼,就看到酒楼底下停下了一座轿子,轿子里走出来一个戴着斗笠的女子。马六微微一愣,随即立刻让小二多送些茶水上来,等着人上来。
果不其然,不多时,隔间外就传来敲门的声音,马六放下茶盏:“请进。”
阮梦婷走进来的时候还有几分忐忑,因为魏楚的庇护,她得以在长安城里找到一间小院子容身,本以为也就了此残生,没想到这位秦国公主确实千金一诺,说是要护她就是真的护住她,不仅给她配了一些保护的人,还时常会来看她,甚至完全不避讳地和她谈论一些事,这让阮梦婷很是感动,也让她认清了自己的价值,决意不再消沉下去,要以自己所长为公主办事。
马六见到阮梦婷走进来,起身行了一礼:“恭候多时,姑娘请坐。”
阮梦婷看着这位未来朝廷重臣,镇守一方的大将军,心下十分感慨,虽然史书早就盖章这位马将军是秦国公主的心腹之臣,但此刻在这里看到他,她还是很是惊讶,没想到马将军这么早就已经是秦国的人了。
阮梦婷收起自己的念头,低声道:“不知您如何称呼?”阮梦婷没有见过马六,这么问倒是合乎情理的。
马六朗声一笑:“叫我马六就行。”
阮梦婷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骠骑将军马肃,如今竟是像底层庶民一样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心下很是惊讶,也幸好戴着斗笠,才没有让马六看出来,她轻声:“马郎君。”
马六笑了笑,见阮梦婷一直戴着斗笠,就知道她不愿意深谈,倒是没有寒暄,开门见山道:“将军让我在此等候姑娘,说是让我听听姑娘的想法。”
阮梦婷疑惑马六为何称呼魏楚为“将军”,但她没问,而是抬眸看了看茶馆里熙熙攘攘的人群,沉吟片刻才道:“等这事再发酵几天,县主的污名想必就能洗刷大半,之后如何,就看县主想要达到什么程度。”
马六点点头,又问:“这舆论一说是姑娘提出来的,却不知道如今的情形,可还算符合姑娘的预设?”
阮梦婷点头:“出乎我的意料,郎君的安排非常好。”
哪里是非常好,如果不是知道对方的底细,她都要怀疑马六才是穿越过来的人,她只不过是向魏楚谈了谈后世关于舆论的事,作为执行者的马六竟然就能立刻完善出这么一套计划,在这个通讯可以称得上瘫痪的时代,在短短几天之内,将此事推向*,不过是家喻户晓,也是热极一时!
事实上,魏楚真的用她的想法,还是给了她极大的鼓励,也让她生出一股子热血来,想要参与到这个时代中,与历史潮流博弈,利用自己的知识成为改变时代的那个人。
马六见阮梦婷怔愣,小声道:“阮姑娘?”
阮梦婷回过神来,因着心里一股子热血,开口建议:“我觉得目前的情形非常有利于我们,若是能够查到罪魁祸首,将其中龃龉摆出去,县主污名就可以彻底洗清。不过舆论之事,我们可以玩,对方也可以玩,若真要做,下手要快,否则让对方回过神来,就不好掌控了。”
马六笑着应了一声:“姑娘放心,对方想要玩这一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马六没说怎么不容易,阮梦婷也没好意思问,两人简单聊了一会儿,马六就护送阮梦婷下了楼,阮梦婷刚要进车轿,左边忽然有一个捏着波浪鼓的孩子跑过,带过一阵风就将她斗笠下的面纱给吹了起来,马六下意识地想帮她挡住对面来人,一转头就看到了那道长长的伤疤。
阮梦婷立刻扯过面纱遮住,脸色一下子就白了,似乎还隐藏着几分害怕。马六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也知道魏楚一直又派人保护她,连忙挡着她,让她进轿子,末了还道:“姑娘若是不嫌弃,我送你回去。”
阮梦婷摸着自己的脸一下子就怔住了,她刚刚还在担心会看到对方嫌恶鄙夷或者可怜同情的眼神,心中正凄惶着,没想到竟然听到马六说出了这句话。
阮梦婷垂眸,低声道:“不用麻烦……”
马六直接道:“姑娘身份特殊,又是因为与我见面才会出门,姑娘的安危自然要由我承担,请允许我送姑娘回去。”
阮梦婷听了这话,心里倒是有几分酸涩,她认定的出身高贵的良人在背后要她的命,她以前看不上的粗野汉子却如此重情重义,她应了一声:“那就多谢。”
马六这才跟在车轿后面,一直将阮梦婷送回了巷子。
魏楚接到马六的手信的时候,正和父兄在书房中商谈。阿青之前得了魏楚的令,所以也不避讳,直接就在外面求见了。魏玄和魏宪都惊讶地看着阿青进来将书信递给魏楚,魏覃反倒是笑了笑,没有说话。
魏楚看完之后,将书信递给在座的几人:“长安城的局面大体算是掌控住了。”
魏玄首先皱了皱眉:“阿奴,将家里的事说出去,让平民嚼口舌,恐怕不太妥当吧。”
魏宪也跟着点了点头:“虽然是说的好话,但是随便让庶民品评我们,这也……”
魏楚看了两人一眼,只是笑了笑:“始皇帝世上第一人,如今不也任人品说?千百年后,又有谁逃得过他人口舌?若是在乎这个,那便是拘泥于形式了,如今这一局正是向我们展示了庶民的力量,这股力量若是用的得当,恐有擎天之力。”
魏楚最后那个四个字咬得极重,倒是让人觉得意味深长。魏玄似乎有些明白,但依旧凝眉摇了摇头,魏宪直接就问:“阿奴的法子虽然在民间挽回了你的名声,但是毕竟只是庶民之中,要知道长安城的上层想必还是在用这件事嘲讽和攻击你,到底还是没有根治。”
魏楚没有回答,而是问魏覃:“父亲觉得,此事当如何?”
魏覃直接回她:“阿奴恐怕从来没有要洗刷你在世家之中的名声吧。”
此言一出,魏玄怔愣,很是不赞同地看着魏楚,魏宪也有些讶异,看看魏楚又看看魏覃:“若是不能洗刷在士族间的声名,那阿奴以后……”
魏楚忽然朗声一笑,对着魏覃躬身一拜:“父亲果然目光如炬,女儿的小心思真是一点也瞒不过您。”
魏覃坐直身子,似乎已经明白了她的想法,他眼神相当凌冽地看向魏楚:“现在就走这步,怕是有些急了吧?”
魏楚摇了摇头,踱了两步,笑容很是灿烂:“不急,此事早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今这好风既来,若是不趁此机会直上青天,以后可就难免要落些不足了。”
魏覃抚了抚须,沉思良久,魏楚一直盯着自己父亲,胸口里的那颗心吊得死死的,一声都不敢出,知道魏覃终于抬眼看着她,首肯:“既然如此,那你就放手去做吧。”
魏楚的心才彻底放下,面上大喜,高声应下:“是!”
魏玄和魏宪看着这对父女打了半天的哑谜,真是心思各异。魏玄略猜到了几分魏楚的意思,但他其实非常不赞同,不论是如此剑走偏锋的路数,还是魏楚亲身上阵的做法,都让他颇有些难以忍受。他一直不太能接受自己的妹妹如此积极参与朝政,他只觉得自己的妹妹与自己想要看到的样子已经越来越远,这让他既怅惘又无奈。
至于魏宪,他想得就简单得多,他之前一直因为魏楚比他功劳大,比他的父亲赏识而不太舒服,毕竟两人从小比到大,输给妹妹,这无论如何都让身为男子的他接受不了。但是现在,经过郭先生的指点,他反倒没有了这种心思,妹妹能力强并没有关系,只要他们关系亲近,那便一切好说,毕竟阿奴是个女子。
魏宪有些隐晦的想法,但目前的他还不敢去深想,不过经过思想上的转变,他对魏楚参与朝政的行为,反倒是除了魏覃之外最支持的那一个了。
魏宪出声问:“这信上倒是建议阿奴将首恶拎出来,若是真能暴出首恶的作为,想必世家之间也没有人敢再非议。”
魏楚听到魏宪这么说,对他笑了一下:“三哥这建议我也想过,不过我现在发现了更一劳永逸的方法,所以这首恶的帐就先记着吧。”反正韦道蘅在她这里的帐已经不少了,马六早在事发第三天就清楚查到了这里面的来龙去脉,韦道蘅和裴家,与她本就有血仇,如今这点口舌反倒显得不够看起来。魏宪见魏楚心有成算,不再说话。
魏楚得了父亲的应允,心里很是高兴,毕竟这件事若是成了,她就是首功,真正地从龙之功!从最开始她担心的就不是这事能不能成,而是父亲会不会将这功劳交到她手里。她如此铤而走险,甚至先斩后奏,就是在试探父亲的底线,若是父亲肯让她出手,那就是允许她继续往上走,若是不肯,那她以后的路就要难上百倍……
好在,父亲还是懂她的。回到自己房里的魏楚抚了抚胸口,露出了一丝安慰的笑意。
然而第二天,就在魏楚打算大展身手之际,宫里突然传出了隆庆帝病重缺席早朝的消息,魏家人全体愕然。连魏覃看着魏楚的眼神都不太对了,他昨天才应允这事,今天陛下就病重,若这真是自家女儿的手笔,那他都要甘拜下风了。
魏楚一脸苦笑,这哪里是她的手笔,她还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