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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楚拱手,样子特别高深莫测,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吐血三升:“确实有蛛丝马迹,嗯,我在某一瞬间,感到有杀气。”
要不是厅内有那么多公卿大臣,魏覃可能已经开始上手揍这不省心的丫头了,他敲了敲桌子,瞪她:“正经点。”
魏楚憋笑,一本正经:“父亲,您久居战场,对敌之时难道就没有这般感受吗?百戏班子本就多为练家子,别有用心之人往里塞几个刺客,靠盘查可不容易。”
当然,事实上魏楚是查了的,只是还没出结果。但是知道了这个戏班子是代王推荐的,她自然不好说出这话来。
但是魏楚这话一说,没上心的觉得魏家养出来的女儿果然……嗯,不同凡响,而上了心的却暗自咋舌,魏家这个小娘子,能够用如此荒谬的理由调动府中精兵,换而言之,她调兵,根本不需要请示,这背后代表的意义,已经足够让在座的对魏楚生出更强的警惕来。
然而,逮着了今天的机会,魏楚可不甘心插科打诨,她又开口了:“代王,请恕魏楚冒昧。这个戏班子在雍州待了多久了?”
代王看了魏覃一眼,转头对着魏楚道:“这个百戏班在雍州少说也有三四年了,王妃喜欢看百戏,逢年过节请进府中表演也已经有两年了。本王也非常疑惑,若他们真有刺杀之心,为何在雍州不行动,反而千里迢迢随着本王来长安,岂不是费力不讨好?”
代王说这话,其实也心有惴惴,他这个代王在长安没实力没人脉,现在能被人捧着,能有机会问鼎皇位,说白了不过是魏家想要打一个尊王攘夷的旗号。若说不心塞,那肯定是假的,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自古傀儡皇帝的下场,有几个是好的?
现在,他一回长安就闹出这样的事,他真的很怕魏覃怀疑是他自导自演,若是魏家将他当做弃子,他在长安城中将无立身之地!即便魏家现在还要借着他的名头做事,那将来呢?等到魏覃正式登基了,能不秋后算账吗?
魏楚看了代王一眼,又转头对上自己父亲的视线,魏覃对她点点头,她便立刻气势一变,相当恭敬地对代王道:“王爷此言有理,若这些人真的意在刺杀王爷,就不必千里迢迢赶来长安。恕我直言,这些人恐怕另有所图。”
代王一听这话,立刻急切道:“请讲。”
魏楚环顾四周,将每个人的神情都记在心里,方才认真道:“不瞒王爷,我以为这戏班子背后必有推手,这推手的目的,不在于刺杀王爷,而在于……挑拨王爷与魏家的关系。刺杀不管成不成功,对幕后黑手都是有利的,若是刺杀成功,王爷在魏府遇刺,魏府难辞其咎;若是刺杀不成功,百戏班是跟着王爷推荐给魏府的,若是家父荒唐些,说不定就与王爷生了嫌隙。这幕后之人,心思极其歹毒!决不能轻易放过他。”
代王一听魏楚这么说,差点就老泪纵横,魏覃这女儿生得好呀,真是太睿智太聪明了,没错呀,他就是担心魏覃跟他生嫌隙呀!
魏覃一听自己女儿抛出话头,也立刻接话:“阿……小女说的是,此人心思歹毒,必须严查到底!”
代王转头,见魏覃一脸严肃的表态,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地了,他不管什么幕后黑手不黑手的,只要魏覃不怀疑他就谢天谢地了。
魏楚见代王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心里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魏家和代王一脉渊源极深,当年太/祖莫名暴亡,太宗抢了侄子的皇位,把太/祖一脉按上各种莫须有的罪名,贬的贬,杀的杀,朝中众人几乎没有一个敢出头。
当时代王是个庸碌没什么能力的庶子,第一任靖国公也就是魏敬与太祖的感情很深,他实在不忍心太祖绝后,就拼了命保下了太/祖这个庶子,不知太宗是不想被后人唾骂,还是觉得一个无能庶子翻不起风浪,总之,他最后答应了,允许代王到封地就藩。
若不是魏家需要一个傀儡,代王又恰好有个能给魏家禅位的由头,他恐怕一辈子也没机会回长安了。然而,魏楚还是很相信自己父亲的人品的,只要代王不作死,魏家绝对能保证代王一脉的荣华富贵。
魏楚虽然对代王存了一丝怜悯之情,但她也很忌惮代王这墙头草的个性,他自己也许不敢闹幺蛾子,但是不代表别人不会撺掇。魏楚上前一步,继续说:“王爷,诸位大臣,魏楚想说句不好听的话。”
魏覃凝了凝眉,有些不赞同,他虽然隐隐有种想要显摆女儿的心思,但真的没想让她大出风头,得罪这些人。然而,魏楚根本不搭理他,继续道:“若是因今日一事,代王与魏府生了嫌隙,那么谁能够得利呢?”
这话一出,在座很多人都皱了眉头,谁都听得出,魏家小娘子这话里话外,是怀疑朝中有人作祟呢!这些公卿大臣向来高高在上,哪能容忍一个小娘子平白无故地怀疑他们。
话音刚落,立刻就有人跳出来:“魏娘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幕也跟着附和:“魏二娘子,你一个女子带兵打仗已是破例,妄言朝政恐怕不妥吧?”
魏楚嗤笑,萧幕的说辞和他女儿倒是一模一样呢。
桓昱看着站在众人中间的魏楚,心下焦急,正想开口帮着说话,就听到自己身边有个声音响起:“魏娘子若是有线索,尽管说出来,大家也可以参详参详。”
桓昱转头,却见身边容貌俊美的男子,满眼认真地看着场中的魏楚,他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看着冯安远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儿了。
魏楚朝萧幕一揖,开口:“萧大人,我一个小女子怎么敢妄言朝政?无非是刚刚混战,活捉了几个刺客,正让人审着,大家集思广益,也能多些线索不是?至于萧大人您,确实是为朝政殚精竭虑啊,我听闻,您前些日子还去审过陆氏逆贼?”
萧幕的脸色“唰”地青了,几日前,他确实偷偷去见过陆孟羲,可是他敢保证,除了陆孟羲、他自己和他安排的牢头,绝对没有第四个人知道这件事!魏家小娘子是怎么知道的?还是说,魏家早就盯上了他!
一想到这个,萧幕的神情隐隐带上了几分惊惧,若是魏家一直盯着他,那就说明魏氏确实想要对萧家下手了!不行,不能再拖了,就算搭上萧家的名声,也必须把敬姿送进魏府。
魏楚也懒得看萧幕的神情,她又转个身,对着冯安远一揖,冯安远笑着还了一礼,桓昱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魏楚也没看见碰翻了醋缸的某人,她用一种舌战群儒的姿态对周遭一群不满的朝臣道:“诸位大人似乎是误解我的意思了,王爷与臣子出了嫌隙,最得利的不是凉州自立的那个伪陈吗?诸位大人是想到哪里去了。”
魏楚这一手,几乎是把人耍着玩了一把,至少刚刚几个明显失态的世家公卿明显从愤怒变得心惊,他们刚才被一个小娘子指责,变了脸色,可是人家刚刚那番话明显是试探,他们这是入了套了!
魏覃看着女儿脸上那戏谑的笑,不赞同地看了她两眼,魏家是想收拾世家,可目前的形式,可不适合把人家往死里得罪。魏楚回了父亲一个眼神,又开口了:“不瞒诸位,早些在右冯翊郡,我就发现过伪陈派来的探子,那些人制造纷乱,扰乱人心,绝对有颠覆正统之心,务必派兵灭之。”
裴询听了这话,相当严肃地开口:“这些探子可还有活口?”
魏楚一揖:“有,已经移交给廷尉署了。但是,凉州的探子既然能进司隶,那也一定能进长安,此事绝对不容小觑。”
裴询点点头,表示赞同。
桓昱看了冯安远一眼,见他又要开口,连忙抢先道:“韦某还有一事不明。”
魏楚看了他一眼,眼底藏了点笑意:“但说无妨。”
桓昱瞥了冯安远一眼,道:“伪陈是半年前建立的,但是雍州的戏班子却是三四年前出现在雍州的,难不成伪陈在三四年前,就能草蛇灰线地布局吗?”
冯安远点点头:“韦校尉的问题,冯某也有疑惑。”
一听冯安远说话,桓昱更不高兴了,一张脸黑得像是锅底。本来薛衍就是这种翩翩公子型的,魏楚虽然不喜欢薛衍,可还是欣赏那副皮囊的。他好不容易挤走了薛衍,没想到竟然来了一个比薛衍还正宗的冯安远!
魏楚见裴询和冯巳也点了点头,心下微松,世家目前以裴、韦为首,天下文人以冯巳最高,得了这三家的心,其它都是小意思。
她侧身:“伪陈的首领是个流民,他自然没有这样的远见,但是有些事,恐怕要做最坏的打算了,雍州……将乱。”
魏楚此言一出,厅内一片哗然,连魏覃的脸色也变了,代王更是吓得面如土色,雍州是他的封地,若是他一走,雍州就乱了,那他真是百口莫辩了!
冯巳皱起了眉:“小娘子,此事若无证据,还请慎言。”
连作壁上观的薛闵之都应和了一句:“雍州好好的,怎么会乱呢?不可妄言,不可妄言哪!”
魏覃也站起身:“魏楚,此事当慎之。”
魏楚立在厅中没有说话,大臣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对魏楚不满的人也多了起来,有好些人本就不满女子领兵,此刻更是不遗余力地攻击她。魏楚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却也不辩解。
魏玄看着妹妹这个样子,心中万分焦急,也很后悔。若是早些让妹妹松开兵权,她也不会因为这些事被人指指点点。
然而就在此刻,忽然有马蹄声响起,一个士兵,从魏府门口直接跑进了正厅。
众人的目光顿时聚在了他身上,魏楚唇边的笑容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