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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启常沉了一口气,笑着接了过来,一仰头,将酒饮尽。酒杯刚刚脱口,伎女又斟满:“白三爷,请。”
白启常微笑着,举杯朝众人拱拱手,又是一饮而尽。
三杯酒下肚,白启常面色微微泛红,道:“大兄,罚酒喝完了。”
白启仁坐直身子,指着他道:“恩!没错!”他手指头点了点,道:“怎么不敬我们三杯么?”
白启常唇角机械的保持笑容:“好。”
伎女为他斟满了酒杯,他举杯道:“敬诸位兄长。”
事实上,除了他,并没有人举起酒杯来。
酒水划过喉咙,白启常腹中和暖,心中冰凉。
“启常,你跟在浩然先生身边也许多年了,不知文采是否更上层楼了啊?”白启庸问道。
白启常点点头,道:“多蒙先生照拂,小弟甚好。”
白启庸笑道:“那便给我们作首诗吧。”
“对!”白启仁从腰上取下玉佩,递给身旁的伎女,让她送上前去,道:“就为小桃作首诗,这是赏给你的,快作吧!”
场面一瞬间凝滞住了。
给伎女作诗,还收赏赐,这是将白启常当成什么人了?他的地位,还不如那为他斟酒的伎女?
白启常笑容僵硬着,缓缓的道:“美人遥望西南,桃花谷口深浅。如今嗟叹迟暮,花落闲看道书。”
白启仁满意的大笑道:“好一个桃花谷口深浅!”说着,他挑了挑眉笑道:“你可想试一试,这桃花谷口,究竟是深是浅啊?”
白启常略微拱手,笑道:“大兄玩笑了,这位桃花姑娘是大兄所爱,小弟不敢不敬,方才一句,也是替大兄所作。”说着,他朝在座的纨绔行礼:“诸位兄长,启常明日还需参加考校,今日便不多陪了。”说着,他将酒杯放在面前的桌子上,转身就要离去。
白启常走到门口,白启仁突然扬高声音喊道:“等等!”
白启常顿足,回首笑道:“大兄还有何吩咐?”
白启仁撇着嘴笑,道:“玉佩,你忘了拿。”
白启常回道:“君子不夺人所爱,这玉佩是大兄随身佩戴之物,太过珍贵,小弟不敢收。”
“说了赏给你的,你就只管拿着,莫要对父亲说我这个做兄长的,不爱护你。”
伎女走上前去,双手将玉佩递给他。
白启常看着那枚玉佩,咬紧了牙关,接到手中。伎女收回手来的瞬间,白启常手指轻轻一勾,只见玉佩落地,“啪嗒”一声脆响,碎成了两半。
白启常微笑着道:“大兄,抱歉,小弟手抖了。”
白启仁略歪着头看着他,一把脱下自己的靴子,朝着白启常迎面摔了过去:“谁借你的胆子!”
靴子打在白启常身上,摔落在地上。
白启仁一脚穿靴,一脚赤足,气势汹汹的走上前来,指着白启常的鼻尖骂道:“别以为你拜了个师,读几日书就能改变什么!你这个婢女生的庶子!只要你在白家,一辈子也别想压过我这个嫡长子!我赏你一口饭吃,你就得给我心悦诚服的舔干净。”
他伸出脚道:“给大兄穿靴!”
白启常不知自己是如何蹲下身子的,他恍惚间听见周遭的笑声,这笑声男男女女,带着醉意,带着讥讽。
“婢女之子!”
“啊哈哈哈哈!”
“让你穿靴你就得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啊哈哈哈哈!”
他摇摇晃晃的走出落霞楼,弄雨上前道:“公子上车。”
白启常抬眸看着他,冷冷的道:“滚。”
弄雨轻蔑的哼了一声,并不强求。
白启常缓缓的走在路上,西北风嘶吼着,不知何时,已是满面风霜。
鹿鸣书院,邱志存跪在郑东门面前,恳切的道:“山长,学生已经准备好了,必定能拔得头筹。”
郑东门怒问道:“为何浩然先生门下那几人还好端端的在书院?你这酒囊饭袋,简直废物!”
邱志存抿抿唇,回道:“学生有办法,学生买来巴豆,明日下在攸居的饭食之中,定能使他们几人不能参考。”
郑东门冷哼一声,问道:“王家房舍有逾制之嫌,你为何不利用这一点将他们连根拔起?”
邱志存微微一怔,震惊的看向他。
郑东门冷笑道:“你狐疑本山长如何洞悉此事?”
邱志存没有回答,可脸上的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郑东门道:“若非徐聪将此事禀报于我,你这废物便打算用巴豆了事?心慈手软,没用的东西!”他越骂越气,索性站起身来,一脚踹在了邱志存的肩窝。
邱志存被踹的身子一歪,然后又重新跪好。
郑东门咬牙道:“往后再敢瞒着我,你小心前程!”
邱志存走出郑东门的房间,知道这件事要闹大。
山长,想要借此机会除去浩然先生门下的几名弟子,说不好,这件事还可能将浩然先生也攀扯进去。
卢罗上前,问道:“邱兄,你还好么?为何近来每次你从山长房中出来,都是若有所思的?”
邱志存摇摇头道:“无事。”顿了顿,接着道:“山长会安排明日之事,你将巴豆深埋地下吧,此事不必你我管了。”
说完此话,他惊觉,自己说多了。
无论明日发生何事,卢罗这个傻子万一抖出去,那就糟了。他慎重的嘱咐道:“无论明日发生任何事,你都要置身事外,不许你多嘴一句,若是你祸从口出,可别怪我救不了你。”
卢罗想问:“这句话什么意思?”但见邱志存认真的神情,到底没敢问出口去,拱手道:“是邱兄,小弟明白了。”
“哎。”邱志存长叹一口气,将心理的疑虑压下去,看看卢罗,竟然笑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现在啊,真怕走夜路。”
卢罗笑了:“邱兄玩笑。”
邱志存哼笑:“但愿玩笑。”
且说白启常在街上酒庐买了酒,一边步行回书院,一边喝酒,本就失意至极,自尊心受到了严重打击,又在冷风里大口喝酒,走回攸居之时,已然是醉了八分。沈康在屋里坐累了,正在院子里散步,见白启常失魂落魄的进门,问道:“白兄?你怎地了?”
白启常讷讷的抬头看向他,道:“无事。”
迎面而来一股浓浓的酒气,沈康微微蹙眉:“白兄喝醉了?”
白启常哼笑,道:“醉了,醉了,醉了好啊。醉了,便不需听凭他们折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