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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清对贾元春不感冒。就跟贾元春一样,虽然面子上很客气,其实贾元春的心里从来就没有把这姐妹俩当成一回事情,哪怕他曾经亲自拜访过浣纱馆。同样,贾元春看不起张倩张清姐妹两个,张清也看不起贾元春这个脑子不清楚、甚至连起码的掩藏起自己的野心都做不到的女人。张清也是对贾赦分家分宗一事举双手双脚赞成的人。对于贾玖讨来两张拈花帖一事,他也一直暗暗担心,害怕贾元春会做出什么蠢事来,连累了贾玖也连累了他们姐妹。
贾元春刚刚告退出门,他心里就开始噗通噗通地跳,就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般。等贾母知道了贾元春的事儿——贾家的人从来是不知道收敛的,无论是上面的主子还是下面的奴才,个个都张扬得很,还不管好歹,什么事儿都拿出来显摆,也不嫌自己的命长。贾元春承宠这样要紧的大事儿,就是贾母说了,他们也守不住秘密,——隔壁的贾玖和张氏姐妹差不多也知道了。
张倩和张清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在张倩的心中,贾家最出彩最风光的那年就是贾元春回家省亲的那个元宵节。在他的记忆力,大姐姐贾元春一直是雍容华贵的贵女典范,家里也一再要求他们向贾元春学习。可今天他受到了冲击可不亚于得知贾赦跟贾政分家的消息。张倩根本就不敢继续往下想。
倒是张清知道之后也只是撇撇嘴而已。张清记得很清楚,贾元春原来是皇后身边的女官,负责为皇后抱印盒的女史,在皇后身边,也不过是大丫头一类的人。他后来成了皇帝的妃子,固然有着各种原因,可就是被册封为贤德妃也难改他是爬床丫头的本质。张清认为,那省亲别墅本来就是皇家设下的陷阱。而身为爬床丫头的贾元春,无儿无女。在大观园展现在世人的眼里的时候,就注定了他的命运。现在贾元春被撵出了皇宫,张清对贾元春的将来更是喜闻乐见。
皇后身边的女史,好歹还是在宫里的。就是爬床了,也只有宫里人知道。可是这里是玉清山的拈花法会,在这里打野战,只怕从此以后贾元春永远都摆脱不了一个淫字。名声有损、名节有损,莫要说宫里的那些宫妃们,就是朝臣们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贾元春的。
问题是方才贾玖让小红跟贾元春说了什么?贾元春刚刚开始从这间屋子里出去的,如果他出了什么事儿,很有可能会连累到贾玖,连累到他们姐妹。
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听张清道:“姑姑。不知道大姑姑那边……”
贾玖笑道:“老太太说了,不许我们提起这个,我们还是不要说了。”
张清道:“我只是好奇,方才姑姑让人去那边,然后大姑姑就过来了。这会儿大姑姑出事儿了。就怕上面连累了姑姑。”
贾玖笑道:“我?怎么可能?我原来觉得,这屋子里只有我们几人,又多是小孩子,若是贵人来了,只有我们几个在,总是不好的。想到大姐姐曾经在宫里侍奉过,这才请大姐姐过来撑撑场子。免得我们得罪了贵人而不自知。至于后来的事儿,大姐姐已经是十*岁的大姑娘了,他的事儿,我这个才八岁的妹妹如何能够插手?”
贾玖是有十足的自信,才这样做的。年龄是他最好的掩护,而之前他跟小红交代的时候。他也非常确定没有人听见他到底交代了些什么,而小红也非常肯定,他跟贾元春之间的谈话也只有他跟贾元春两个人知道,因为那个时候,那边的人都忙着收拾贾宝玉的衣裳。乱哄哄地一片,近处的人没有注意到他们两个,远处的人则听不到。也就是说,至始至终,谈话的内容也只有贾元春、贾玖和小红三个人知道,根本就不怕人查。
眼下的问题是,贾元春到底有没有达成目的。如果没有达成目的,最多回去以后将他关起来,不在人前碍眼便好;若是他达成了目的,那么会不会连累自己家?上位者最恼恨的是被人算计,而被算计之后,迁怒更是常事。贾元春难过,只怕自己的父亲也难逃其究。
正在沉思间,外面却是阵阵喧哗,尤其那嘈杂声,是一浪比一浪近,中间还夹杂着女孩子的尖叫声。贾玖一愣,抱着弟弟站起来,还没有等他把门打开,只见两个人跌了进来,看模样,却是主仆两个,后面还有一人高声道:“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看不起边关的汉子!我们是草莽出身又如何?我也不识得几个字又如何?如果没有我们这些人在边关浴血奋战,你能坐在这里笑得跟没事儿人一样?还骂我是要饭的!我就是要饭也比你干净!没有我们在边关流血、拿命去拼,你早就被蛮子抓去做婆娘了!或者说,你更喜欢臭烘烘的蛮子?”
这话委实刻薄。比起大齐男儿,他更喜欢蛮子!若是让话给传出去了,莫要说这女子的名声毁了,就是他家的姐妹也不用嫁人了,甚至于全家也都会为之陪葬。能够养出喜欢蛮子的人家绝对有通敌的嫌疑,不配在大齐为臣!
大齐自诩泱泱大国,对前来朝贡的番邦总是非常宽容,哪怕是几张草席子也能够换回大量的金银珠宝瓷器丝绢等名贵之物,可以说,有的小国番邦几乎是靠着大齐的赏赐过活。但是在另外一个方面,大齐王朝也非常排外,无论是无论是皇室宗亲还是达官贵人都不会跟番邦联姻。番邦小国的公主就是进入宫掖也不可能登上嫔以及嫔以上的位置,而且在进入宫掖的第一天,异邦公主及侍女都会被剥夺做母亲的权利。同样,与大齐并肩的其余四国秦、晋、蜀、宋的公主进入大齐的皇宫之后最高也只能登上四妃的位置,而且公主与公主的侍女一样会在进入宫廷的第一天会被剥夺做母亲的权利。在大齐,上至皇室宗亲、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商贩走卒,没有人会娶异邦女子为妻,更不会让异邦女子的孩子继承家业。
虽然说每年都有很多番邦女人来到大齐的国都讨生活,却没有人会雇佣他们。而这些人最后也只能沦落到花街柳巷卖笑,乘着青春年少挣一笔钱。晚年也不至于贫困潦倒。也因为花街柳巷有太多的番邦女子,而这些女子甚至还没有修养也没有人愿意栽培他们,使得他们完全没有可能成为花魁、行首,他们也只能在下三流的妓寨里面接别人不愿意接的客人。
所以。在大齐,番邦女人不要说成为大齐男人的正妻了,就是想做解语花也没有人会找他们。
而同情蛮夷在大齐的上流圈子里面更是不可饶恕的错误。也许躺在地上的那个女孩原话并不是这样的,可是让对方这样嚷嚷出来了,对方的名声不好听,他的名声和评价也会跟着降低,甚至他的家族会受到比对方更重的影响,乃至是从京师彻底消失。
就是年幼,贾玖也知道军队对国家的意义。科举制度让朝廷不缺文官,文官们就跟被淘洗的沙子一样。变动极快。但是军队不能乱,如果军心动摇,那后果绝对不是贾玖这样的小女孩可以想象的。
抱着被惊吓得嚎嚎大哭的贾琮的贾玖,看着那个一步一步逼近地上的姑娘的陌生女孩,心念飞转。看见张清欲上前,立即把贾琮塞给了对方,自己站出来,对那个柳眉倒竖的女孩道:“这位姐姐看着眼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让姐姐如此大动肝火?”
那女孩的注意力集中在地上两个瑟瑟发抖的女子身上,见有人挡住了自己的视线。这才转过脸,道:“什么意思?你也要帮他么?”
贾玖道:“抱歉,这位姐姐,舍弟年幼受不得惊吓,若是有事儿,还请姐姐略略定定心。怒火和打架可解决不了事情。”
地上的那个女孩子和他的丫头瑟瑟发抖。他原来以为对方不过是哪里来的穷酸,故意出言讥讽,却哪里想到,对方会动手打人,武力值还相当好。连他和他母亲身边的丫头婆子们都掀翻了。刚开始的趾高气扬变成了如今的鹌鹑,听见贾玖出言,更是在后面连连点头。
那女子这才注意到这间屋子里除了仆妇之外,就只有三个半大的孩子,还带着两个奶娃娃。他一下子涨红了脸。
学武不是为了欺负弱小。在他心中,地上的这个人有错,可是这间屋子里的人却是因为他的缘故而饱受惊吓,这就是他的过错了。
贾玖见对方的脸色,心下也稍稍安定了几分,放缓了声音,道:“这位姐姐,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您生这么大的气?今日法会,不但是京师闺秀云集,就连宫中贵人们也来了。若是这位姐姐冒犯了您,那便是他的错,可要是姐姐动手打人,原来没有错如今也成了错儿。好姐姐,要不,你先……”
那女孩立即盯上了贾玖,道:“你也认为拖欠军饷也是对的?将士们就该饿着肚子上战场?”
贾玖很想说,如果没有军粮,那就洗劫边关的蛮子,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可是最后他出口的却是:“这位姐姐,我是女儿家,年纪又小,外面的事儿我是不懂的。只是隐隐约约听说过,这几年不是这里闹水灾就是那里闹旱灾,朝廷的税收本来就少,又要赈灾,银库自然紧张,就连年初赈灾款子也是颇费了一番波折。姐姐如此光火,却是不够体谅朝廷。”
却不想这话已经得罪了对方:“没钱发军饷,就有钱做法会么?你们这些身上的衣裳首饰,哪一样不是富丽堂皇,穿得这么富贵,却说这样的话,你不觉得害臊么?”
贾玖看着对方的眼睛,道:“朝廷艰难,这是事实。至于我家也是开国元勋,我又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自然是被捧在手心儿里的。我不知道朝廷对军饷会有什么结论,若是姐姐只是为了钱粮来的话,妹妹除了这个御赐的镯子之外,其余的首饰姐姐都可以拿去。不止我,想来,今日来这里的各位姐姐们也愿意为朝廷分忧的。”说着,就摘下自己头上的簪环首饰,又撸下手上的戒指,用帕子包了往对方手里塞。
那个女孩显然吓了一跳。贾玖的话可不客气。可边关也着实需要钱粮,拿着那包着首饰的帕子,心中着实为难,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将东西还给对方好还是自己收下换成粮食云往边关。
也就在这个时候。边上传来一把优雅的声音:“在此地打架,惊扰圣驾的,是你么?你是哪家的孩子?”
那女孩不认得,马上有人指点他:“快跪下,这位是太上皇后身边的甄女史大人。”
那女孩只得双膝着地,道:“臣女从四品游击将军张亮之女张翠凤见过大人。”
那女史看了看张翠凤,道:“不管你是什么原因,惊扰圣驾就是错。来人,让他到下面跪着,好好反省反省。”
立即就有两个嬷嬷出来。将张翠凤拉了下去。张翠凤不敢反抗,只得跟着下去了。那女史又看了看贾玖,道:“原来是一等神威将军贾赦贾恩侯家的姑娘。姑娘也是进过宫的人了,怎么不知道在御前衣冠不整也是大错儿?姑娘也一并下去跪着。”贾玖只得拜谢了甄女史之后,跟着另外两位嬷嬷离开了围屋。
张翠凤才在太阳底下跪好。就看见贾玖也被压来了,非常惊讶:“你怎么也来了?”
贾玖在张翠凤边上跪下道:“御前衣冠不整,一样是冒犯圣驾。”
张翠凤这才反应过来:“是我拖累了你?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贾玖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让张翠凤心中非常不安。贾玖是因为他才将首饰取下来造成衣冠不整的,他又是个小孩子,尚且被上面如此责罚。那岂不是说,动手打人的自己的罪过就更加不可饶恕?
一想到自己的行为会给原来就已经十分艰难的边关带来更大的负面影响,张翠凤的心里就更加不安了。
拖欠军饷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要说马匹和马草,就是口粮都不够,军械也只能满足一半。还是年久失修的为多。这样的军备如何打仗?这不是叫他们用命去填是什么?自己这次跟着父亲进京,原来是想为父亲解忧的,偏偏自己没有按捺住脾气。如果那女人告诉了家里,让家里大人给自己出气,自己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原来就被拖欠的军饷不但不能补上。甚至连来年的军饷也会被克扣到极少极少的一点点,张翠凤就心慌无比。
就在他胡思乱想间,只见围屋那边隐隐传来说笑声,很快,就有不同年龄的女孩子三三两两结伴而来,为首的便是一个穿着紫檀木屐(木屐是古代的登山鞋,紫檀木屐就是用紫檀做鞋底的登山鞋。)的十一二岁的女孩儿,他在贾玖的面前站了好一会儿,看看贾玖,又看看张翠凤,这才对着贾玖道:“你就是贾家的女儿?你在京里也是数得上号儿的闺秀,今日怎么偏偏糊涂了呢?罢了罢了,你家里的事儿我也有耳闻,只奉劝你一句,多长个心眼儿罢,莫要学了那边的坏毛病。这位就是张家姑娘罢?倒是一身好武艺,可惜了。”说着取下自己脖子上那挂浑圆饱满、颗颗都如莲子大小的珍珠链子,道:“罢了,热闹我也看了,事情我也知道了。这个给你们罢,也莫要觉得我们不会为朝廷分忧一般。记着,我是兰陵王府马侧妃的女儿。”
贾玖连忙叩谢:“臣女谢郡主。”
那女孩儿笑着在贾玖的腮帮子上掐了一把,道:“你是个伶俐的。只可惜,你却是贾家的女儿。”
这位小郡主转身走了,马上就有一个女孩儿上来,道:“张姑娘,你可知,你方才殴打的是我舅妈的娘家侄女儿?乡下人就是乡下人,我对你的规矩不抱希望。只是请你收敛一二,莫要随意挥拳头,我这身骨头可经不起!”说着,解下自己腰间的玉佩,道:“这是唐代的古玉,少说也有七八百年的历史了。可莫要将他贱卖了,白白地糟蹋了东西哦。我是毅勇侯府的大小姐。”丢下手里的玉佩,也在贾玖的脸上掐了一把,这才离去。
有一就有二,陆陆续续有小姑娘过来,在两人面前丢下一件两件名贵的首饰,每个人也都在贾玖的脸上掐了一把,这才离去。
刚开始的时候。张翠凤还不明白,可是看到贾玖的脸已经红肿不堪,甚至还出了血,可还是要笑着一一拜谢那些女孩子。张翠凤方才明白这才是对他真正的教训。张翠凤素来是有些侠气的,他学武就是为了锄强扶弱,可是现在有一个女孩子因为他的武力而被弄伤了脸却还要替他赔笑道谢,这个事实就跟刀子一样割在他的心上。
趴在地上的张翠凤握紧的拳头,眼泪溢出了眼眶滴落在石板上。恼恨那些人仗势欺人之外,他更恨自己的愚蠢和无能为力。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下午的讲经会开始了,那些女孩子们也回到了围屋,张翠凤和贾玖依旧跪在地上,直到日头偏斜。也看着未时将过,申时将近,这才有个女官过来,道:“都起来罢,太上皇后娘娘恩典。念在你们年纪尚小,姑且饶了你们这遭。你们也不用去谢恩了,早早地回去罢。”
贾玖面向太上皇后的方向三呼谢恩之后,这才道:“这位大人,请问可有纸笔?这些乃是各家闺秀对朝廷的心意,晚辈希望自己能够略尽绵薄之力,不至于辜负了各位姐姐们这番心思。”
那女官这才笑了:“都说一等神威将军贾恩侯之女是个聪明人。如今一见,果然如此。那你可领会了今日太上皇后娘娘的意思?”
贾玖沉吟了片刻,道:“有错便罚,有功则赏。我与这位张姐姐既然在御前失仪,自然是该罚。只是张姐姐是一心为国,为了边关的安定。也为了朝廷的长治久安,我又出了主意,所以,娘娘才采纳了臣女的建议,并且发动诸位姐姐捐献自己的心爱之物。娘娘一片苦心。臣女铭记在心。”
那女官笑道:“既然你是个聪明人,那本官就不多说了。至于这些首饰的事儿,这四位嬷嬷会帮你们。”说着就走了。张翠凤和贾玖互相扶持着,好容易才站直了身体。在这日头地下跪在烈日之下,不要说他们两个已经口干舌燥,就是这两条腿也都没了知觉。张翠凤虽然会武,有内息护着还好些,可贾玖却不敢用灵疗之术。他害怕自己运起灵疗的同时,他脸上的伤也消下去了。那样一来,谁都能够发现他的异常。
两个人摇摇晃晃地站着,很快就有小道士送来了笔墨,张翠凤贾玖与四位嬷嬷将所有的首饰都一一登记好。张翠凤这才发现,自己今日得到的这些首饰都异常贵重,像珍珠首饰、玉佩这些不但名贵,有的还是古董,光兰陵王府的小郡主的那挂珍珠首饰就价值两千两纹银,而好几件古玉佩饰的价值都超过了千两。不止如此,张翠凤还发现那些金首饰里面也暗藏机关,有的金簪子金项圈金锁里面居然还有夹层,里面夹带着面额不等的银票,有一百两百的,也有上千两的。这些银票嬷嬷们也都一一登记在案。
贾玖还与四位嬷嬷道:“嬷嬷,张家姐姐既然是边关来的,对这些首饰也不是很清楚若是可以,还请嬷嬷们在这上面估个价,也防止张家姐姐被人给坑了。”
这四位嬷嬷当然知道,这些首饰关系这边关的安定,自然乐意卖好。
等这些首饰都登记好了,放进小箱子里面,嬷嬷这才将册子交给贾玖,贾玖又请教京中哪家当铺可靠又出得起价钱、哪家的米粮量多质好。
有一个下巴上长了一颗痣、穿着秋香色衣裙的嬷嬷道:“京师里的当铺很多,若说价钱公道又出得起价钱、眼光又好的有三家,东市德恒当铺和西市的裕通当铺、盛和当铺。至于粮商,曹记、刘记、董记、常记,这四家则最有名最有实力也最讲诚信,你在米市巷可以找到他们的铺子。”
贾玖又道:“还有,这些首饰显然是各位姐姐们的心爱之物,姐姐记得不能死当,当票子也要送还各位姐姐,好让各家把首饰赎回去。至于这册子,当了多少银钱,记得在每一页上都记上,等事情办完了准备回边疆的时候,要把这册子上呈御览。张家姐姐,这个你可做得到?”
女孩子的首饰是不能遗落的。不要说其他人家,就是贾玖这样的女孩也知道,若是他身上多了一根头发丝儿。也会有丫头大惊小怪好半天。对于官宦人家的姑娘们来说,弄丢了自己的首饰,往往是无数灾难的开始。这世界上总有那种无聊的人,看多了话本小说。幻想着天上掉馅饼,让他们得到什么名贵的首饰然后让他们攀附上权贵,不但能够得到身份高贵的妻子,还可以借助妻族的力量平步青云。
贾玖这样提醒张翠凤,不仅仅是为了维护各家女孩的名誉,也是为张翠凤的家族铺路。将册子上交君王,皇帝就能够知道他的臣子们至少捐献了多少钱,这样一来,有功劳的就不是张翠凤和贾玖,捐献了首饰的女孩也一样会被皇帝看高一眼。连带着他们的父兄也会得到皇帝的佳赏。也只有这样,张翠凤的父亲才有可能跟各家搭上关系、成为利益共同体。而在此事上得到好处的张家才有可能在日后得到各家的关照。
这样的关系,也是有利于国家的安定的。这是贾玖的看法。至于其他的,他倒是没有想过。
听了贾玖的解释,张翠凤一愣。继而点了点头,表示了解。他道:“妹妹也一样么?”
贾玖道:“自然是一样。”
张翠凤道:“对不起,明明错的是我,可是倒霉的却是妹妹。我宁可自己挨板子,也不要……”
贾玖道:“姐姐说什么傻话,好端端的说什么挨板子,要知道。女孩子的身子骨是最要紧了。若是打坏了,那可了不得。至于我这伤,不过是皮肉伤。而且我受罚是另有缘故,姐姐莫要自责。”
张翠凤不大明白。他的心情非常低落,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也就在这个时候,贾玖远远地看见莫问过来了。莫问大老远就看见贾玖脸上的伤。也听见了贾玖的话,他皱了皱眉头,道:“女孩子的身子骨重要,可女孩子的脸也一样重要。贾师妹,你太不注意了。”说着。取出一个瓷瓶,道:“拿着,这是伤药,记得每日睡前抹一抹。”
贾玖连忙道谢,道:“让您担心了。只是如今我却是不方便用这个呢。”
莫问皱了皱眉头,道:“怎么回事?”
贾玖道:“太上皇后身份尊贵,您说,有什么样的事情能够让太上皇后如此大怒?我想来想去,也只有事关太上皇和当今万岁才能让太上皇后出面了。可巧,我那位堂姐说是内急,谁知道是一去不回。虽然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这事儿终究是瞒不过人去,尤其事情是发生在这里的。我知道我那位堂姐,最是志大才疏,只怕这里面有他的影子,故而惹恼了上面。太上皇后娘娘处罚我,一方面是告诫我,因为是我拿到了帖子,这才让堂姐有参加的机会,另一方面恐怕是拿我来告诫我的家人了。我方才还在庆幸,太上皇后娘娘处罚我了。若是什么事儿都没有,我回去以后才会惶惶不可终日呢。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伤药是好东西,可惜眼下我不能用。”
莫问将东西塞给贾玖,道:“不过是三日内不能用而已,三日之后还是可以用的。至于你家,我记得你父亲跟你叔父不但分家了还分宗出来了。有些事情你也不必都抗在肩上。”
贾玖想用微笑表示自己一切安好,却没有想到反而扯痛了伤口,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可是老太太终究是我的亲祖母,就是已经分家又分宗,我也是老太太的孙女儿。就是看在老太太的份儿上,我也不可能对大姐姐视而不见的。”
分家又分宗就不等于说一点牵连都没有了。只要贾母还在,只要贾母心中还记挂着贾政这一边,贾赦就不得不为了照顾母亲的心情而对贾政贾元春父女退让三分,同样是因为贾母的心愿,就是贾玖再不情愿,在没有足够的理由的情况下,贾玖也是不能推辞的。
宗法亲缘,这是古人最重视的,亲情淡薄的人会被人指责为冷情冷性。君不见,薛宝钗因为在林黛玉面前说了一句“我那个哥哥有了也等于没有”被人诟病三百年,史湘云因为对着薛宝钗说了一句“但凡我有你这么一个亲姐姐,就是没了父母也是不妨的”让世人彻底瞧不起。薛蟠就是再不成器,也是薛家长房唯一的男丁,薛宝钗没有沦落到林黛玉的地步,也是因为这个哥哥的存在,可是薛宝钗却说有薛蟠这个哥哥还不如没有;史湘云是因为他的父亲是前任保龄侯,他的生母又是前保龄侯明媒正娶的妻子,才能够享受到贾母的娇宠,他的一切都来自于父母,却为了一个外姓女子说出没有父母也是没有妨碍的,这就违反了当时的道德规范。
这种错误,贾赦不可能会犯,贾玖也不会犯。哪怕现在样样不如意,他们也要咬牙忍下去。
当然,家丑不可外扬也是一条道德规范,而将家丑向外传的女子也是会被世人鄙夷的,可是贾玖眼下却顾不得这些。
他看得出来,张翠凤是个有些侠气的女孩子,而这样的女孩子往往很喜欢打抱不平、主持公道,如果他不把事情说明白了,张翠凤或者会大吵大闹,跟其他人起了争执;又或者,张翠凤会觉得愧疚,觉得连累自己,然后做出许多多余的事情。有侠气的女孩子往往是很讨人喜欢的,可是做的事情未必就很讨人喜欢,就跟今日的事情这样。为了不让事情闹大,为了将事情限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贾玖就必须适当的坦诚。
对莫问也一样。
而另外一方面,虽然说宣扬家丑的女子会被世人瞧不起,可是贾赦和贾政到底已经分家了,还分了宗。不要说一家子,他们就是一族人都不是,而作为贾赦的女儿和贾政的女儿,贾玖跟贾元春其实也不是姐妹了。贾元春做错的事儿,如果不是因为贾母存在,根本就牵连不到贾玖身上去。贾元春的事儿对于贾玖来说,并算不上是家事。
虽然说大家子弟必须奉行扬善隐恶,宣扬别人的善事掩藏别人的坏处,但是这也不是绝对的,尤其是在这种可能与皇家之事有关的事情上。适度地告知别人,阻止别人因为好奇和打听某些事情最后陷入深渊,这也是一种善。至少贾玖是这样认为的。
张翠凤不是非常清楚,可是莫问却明白了贾玖的意思。
皇帝在后山上打野战一事,对于东道主的道门来说,不是秘密。就是有人给皇帝收拾残局,皇帝的脸色、贾元春的异常,还是会有人注意到的。也许贾玖就是不说,道门也不会自找没趣,但是道门人多心思也多,就是上面不追究,下面也有人会因为种种原因涉入其中。万一弄得不好,很可能会连累道门。就是道门不在乎,朝堂上白天参拜道观、晚上找道门的麻烦的大臣们也不少,癣疥之疾,虽然都是小问题,时间久了、次数多了,也会让人烦不胜烦。对于道门是如此,对于皇家也是如此。
莫问既然是道魁弟子,对道门之事自然不会不清楚。虽然举国信道、数代君王都尊道,但是皇家也格外忌惮道门,前些日子,朝堂上还为了道门是否应该纳税而吵成一团呢。这里面固然是因为朝廷缺钱,可道门财大势大让人眼红也是事实。
莫问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时候不早了,讲经会过一会儿也该散了。你这个样子也不好上去,我派人送你回你们家的车子上。至于(围屋)上面也会有人通知。”
贾玖谢过莫问,跟着小道士走了,张翠凤也在小道士们的帮助下,将箱子扛上自家马车,亲自守着,往驿站而来。他父亲住在外面的军营里面,他却是住在驿站里。有些事情,他必须通知了父亲之后,才能够走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