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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红得发黑的血,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血,滴滴答答顺着被单滴落下来,在地面上汇聚了一汪血泉。
空气里弥漫的腥气让人作呕。
她的视线一路上移,眼前的一幕让她无法接受,文森特原本修长的的左腿,被硬生生地截断
此刻苏莫正握着手术刀,对准了文森特男人的标志,森然问:“如果把这玩意儿割掉,你们说他会不会崩溃得晕过去?”
“滚”文森特的脸白得像鬼一样,却丝毫不肯歇下他的骄傲。
“嘴硬”苏莫说着,便要下手。
就在这时,郁小北冲了过去,将他推到一边,苏莫一个趔趄,险些跌倒,侧脸一看,竟是郁小北:“你怎么来了?”
她脸色煞白,眼睛死死地盯住手术台上的血人,苏夜见状,也不由得担忧地扶住了她:“小北,你怎么了?说话”
“你们”她颤抖着声音,勉强才能说出话来,“太残忍。”
“残忍?”苏莫拧眉,这样血腥的画面被她瞧见了,他很是担心,便诓着她出去,无奈郁小北死死地抓住床沿,怎么也不肯离开。
手术台上的文森特被她瞧见了这般模样,死死地别过脸,他的所有骄傲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放过他。”郁小北忽然说。
“喂,好不容易抓住他,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就放过了他”容岩看着那一排排药,他还没有一一试过。
“放过他”她忽然歇斯底里起来,红着眼瞪向容岩,对方悻悻地耸耸肩:“好好好,放过他。”
“给他把伤口弄好。”她继续说着。
手术台上的文森特受不了地怒喝:“滚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苏夜伸手,一刀扎在他的胳膊上,文森特闷哼一声,又是冷汗一片。
“快给他处理伤口”郁小北挡开苏夜的手,“你们太残忍了,还不如直接杀了他的好。”
她的态度让苏莫有些火大,文森特的手段比他残暴得多,当初和他交手的时候,文森特没少折磨过他的手下,这点根本才刚刚开始,什么都算不上,她竟然就要为他求情
“回去睡觉”他语气冷硬地说着,然,郁小北却不听,死死抓住床架不肯走。
“你们出去,换我来。”她忽然这样说,低着眉,睫毛轻颤,这是她说谎时的特有表现,苏莫沉默地看了她一眼,终究还是妥协了,关门的时候用了大力,将门摔得砰砰作响。
郁小北听见巨大的摔门声,心里一颤,却没有后悔她的坚持。
手术室里,滴滴答答的流血声,郁小北克制住自己作呕的冲动,慌乱地给他处理伤口。
文森特想要挣扎,却奈何动弹不得,只能用言语来驱赶她:“滚开”
郁小北沉默以对,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停。
文森特气极:“你这样算什么?给一巴掌再给颗糖?你若恨我便杀了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是,我恨你。”郁小北忽然顿住,看进他的眼里,毫不意外地看见他眼底的心碎,“但是,却没有恨到那种程度。”
她是个心软的人,纵然曾经这样恨过他,咒骂过他,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刻,她却心软了,他再可恨,也是一个鲜活健康的生命要她亲眼看着他被毁掉她做不到,更别提亲手杀了他。
文森特闭了嘴,沉默了半晌,才又开口:“你不该替我挡那一枪”
她指尖一颤,她也后悔了,那个时候就应该看着他在她眼前死掉,也不会有后面的事发生了。
“那一枪,骗走了我的信任。”文森特紧绷着唇,顿了顿,才开口,“也拴住了我的心。”
她赫然抬起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今晚我本来是要和你说的,但是”他自嘲一笑,“我太自负,太低估你对苏莫的感情了,也太低估你了。”
郁小北又垂下眼,认真地给他清理伤口。
“我一开始也以为,我百般纠缠,只是因为你逃走了我不甘心而已,可是那天你说完那些话之后,我思考了很久,我约会你,只是想要告诉你,我的确是喜欢上你了,我原本是要把录像带给你的,它就放在我的口袋里,我不想用它来成为得到爱情的武器,我原本是想真心和你开始的”他的声音像是忽然哽住了般,发不出来。
郁小北心里很不是滋味,瞧见他颤抖而苍白的唇,她闭了闭眼:“别说了。”
稳了稳心神,文森特继续说:“我已经没有机会再说了,你也不用费心给我清理伤口了,明天你就不会再见到我了。”
“你不该对我做那样的事。”她的动作没有停,声音却越发的冷,“原本你我都会好好的,在岛上发生的一切我都会忘记,你还是你的伯爵,我也还是我,你不应该追来中国,不应该做那种事。”
包扎好最后一处伤口,她终于还是把最后一句话吐了出来:“就是因为那两件事,我,永远都不可能爱上你。所以,今晚也永远不会是你所谓的开始。”
他眨了眨被汗水浸湿的眼,手术台的灯光太过刺眼,以至于郁小北的脸在他眼里显得模糊不清,他苦涩一笑,屈一屈僵硬的手指,终于还是卸下了属于伯爵的骄傲:“苏小北,如果没有那两件事,你会不会”
“不会”郁小北立刻回答,断绝他最后的念想,“我的心自始至终都只给过苏莫一个人,所以,很抱歉,即使没有那两件事我也不会爱上你。”.
话音刚落,门就被撞开,郁小北一侧脸便瞧见跌倒在地一脸尴尬的容岩,这家伙显然不知道已经偷听了好久,瞧见郁小北杀死人的目光,立刻讪笑着说:“呵呵,我这是不小心跌倒了。
”
郁小北瞪他一眼,随即看向他身后的苏莫,他的眸子是深深的暗紫,温情在眼底浓得化不开。
“只给过我一个?”苏莫一挑眉,露出她所熟悉的邪魅笑容。
虽然这张脸看了这么久,可是每当面对他的时候她还是会忍不住脸红,目光闪躲着不敢直视他。沉默了片刻,她还是抬起眼,认真地说:“放过他吧。”
原本还绚烂在唇边的笑容一瞬间凝固了,苏莫不悦地问:“为什么?”
“饶他一命吧。”她说不出原因,却依旧坚持着,纵使他有千般错,她也还是觉得虐-杀掉他太过残忍。
容岩从地上爬起来,耸耸肩:“我们小北就是好心。”一边说着,一边回眸看向手术台上沉默不语的人,文森特心里一定很开心吧,毕竟喜欢的人替他求情。
苏莫紧绷着唇,似乎在思索着她的话,良久之后,久到郁小北以为他快要发飙的时候,他却忽然将手掌附在她的脑袋上,似是叹气般地说:“好,我答应你。”
“那我,就先回去休息了。”郁小北见他应下了,便放宽了心,又看一眼手术台上闭口不言的文森特,转身下楼。
手术室里,苏莫静默了好久,才对容岩说:“给他洗脑。”
“不折磨了?”容岩惋惜地看着那一排还没实验过的药,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后,终于妥协地开始进行洗脑手术。
文森特猛然间挣扎起来:“你不如杀了我”
“我倒是想,可是小北都开口替你求情了,那我就留你一条贱命”苏莫扼住他的喉,看着曾经在他面前傲慢到连一个正眼都不给他的伯爵,此刻他的狼狈是最好的战利品。
“放心吧,一觉醒来,你就什么痛苦也没有了,完全是一个崭新的人生。”容岩将针头埋进他的血管里,看着麻醉剂一点一点地进入他的身体里,文森特彻底绝望,他狂暴如狮子般地冲着苏莫咆哮:“苏莫,你一定会后悔”
“安静地闭上眼吧。”苏莫抱着胳膊,冷眼看他。
文森特在惨白的灯光下缓缓阖上了眼睛
一个月后。
初秋的午后,郁小北一个人吃完午饭便去玫瑰园散步,阳光如瀑布般流泻而下,将玫瑰园里血红的玫瑰映照得格外动人。
玫瑰园的中央,在苏夜架的秋千旁,又重新支起了一架秋千,那是苏莫不久前给她做的,同当初送她的那个一模一样。
她满心欢喜地坐上去,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自从那一夜后,她的生活再没有文森特的打扰,变得幸福而平和,问起文森特的事,他们也没有和她多说,只是每天能够从电视和网络上瞧见文氏被沃萨奇瑟合并的消息,也能够瞧见文森特依旧冰冷的脸在屏幕上闪现,只不过她知道,这根本就不是原来的文森特,应该是易容后的苏莫吧。
每一次她都会坐在电脑前一遍一遍地看着苏莫如何扮演着文森特,看着看着就会不由自主地发笑。
其实这样的日子,真的很美好。
阳光刺眼地微笑着,风拂在脸上,暖暖的。郁小北正神游着,忽然听见身后悉悉索索的声音,她警觉地向后看去——
层层叠叠的玫瑰花间,一张英俊得让人惊艳的脸,阳光将他的皮肤衬得苍白,也将他的蓝色眸子染得更加澄澈,对方穿着别墅里男仆的服装,白色衬衫下,是他略带惶恐的表情。
还没待郁小北反应过来,对方便结结巴巴地道歉:“小姐,对不起,打扰到您了。”说完,便慌慌张张地抱着手里的东西往另一个方向逃去。
没错,是逃,郁小北看着他仓惶的背影,从他一瘸一拐的动作中回过神来,立刻起身却追。
“文森特,你给我站住”
对方因为腿脚不便,因而很快就被郁小北给捉住了,金色刘海在他的面颊上投下浅浅的灰色剪影,郁小北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文森特瞪大了眼,惊慌的模样很难把他和原本那个傲慢尊贵的伯爵联系起来,他卑微地低着头回答:“小姐,对不起,原本莫少爷是吩咐我每天晚上给玫瑰花施肥的,但是我昨晚睡过头了,所以,所以我就趁着中午没人的时候来,可是,没想到还是打扰到了您,对不起,小姐”
郁小北愣了愣,被洗脑后,人真的会彻底改变吗?眼前文森特就是铁铮铮的事实吧,看着他如此卑微的样子,郁小北的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
劣质的衣物,机械的假肢,凌乱的金发长长了许多,垂在脸庞,勾勒出他高贵精致的线条,他,已经全然成了另一个人。
“你住哪儿?”
文森特毕恭毕敬地指着远处的小楼道:“我住在小楼里,莫少说,这样方便我给花施肥。”
小楼郁小北是住过的,阴冷潮湿,根本不是人住的,抿了抿唇,她问:“只有你一个人住?”
“是啊。”文森特竟然露出单纯的笑,阳光下,他的笑显得那么明媚,可是郁小北却从他的唇角硬生生地看出了心酸和悲凉。
“你不用跑,以后还是白天施肥吧,晚上好好休息。”喉间仿佛被什么哽住了,郁小北缓缓吐出这句话后,便不再言语,扭头离开了玫瑰园。
文森特站在她的身后,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纤细的背影,霎时间心脏像是被什么刺伤一般,隐隐作痛。他疑惑地抚上自己的心脏,那里砰砰的跳跃一下强过一下。
小姐
他拧眉,为什么,看见小姐会心跳得厉害呢?
甩甩头,他把一切都抛之脑后,又开始忙活起来。
他是个孤儿,又是个残疾,莫少爷肯把他带来别墅,给他一份工作,对他来说那简直是天大的恩情,他怎么可以对小姐有非分之想呢?
签署完最后的文件,苏莫一勾唇角,向对面的苏夜绽放出一抹微笑,此时此刻他正坐在文氏的会议室里,将文氏的财产一点一点地转移到了沃萨奇瑟的名下。当然,前提是他已易容成了文森特的模样。
苏夜会意一笑,优雅地起身:“伯爵,合作愉快,我也不多打搅了,告辞。”
苏莫装模作样地向他伸出手,掌心相握。
再过不长时间,文氏就会彻底被他们搞垮。
只不过,其间还是遇到了一些小麻烦,比如文森特的母亲,在得知他转移了不少资产后,电话就没断过,过几天还会亲自过来看看她的好儿子到底在搞些什么名堂。
离开文氏,苏莫卸下了伪装,恢复到他原本的模样,这才驱车回了别墅。
原本满心欢喜地陪着郁小北吃完饭,却瞧见她神色恍惚,连夹空了菜也没有察觉。
对面的容岩和苏夜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相互对视了一眼后,容岩轻咳着问:“小北,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郁小北这才惊觉般地抬起眼,面对三双眼睛的质问,有些局促地敛了敛眼神,犹豫了一会儿才问:“玫瑰园那个花匠是文森特吧?”
苏莫不悦地攥紧了筷子,不是警告过他不要在白天出现吗?还真是把他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是他,怎么?”
“没什么,我只是奇怪他怎么会变成了那个样子”郁小北抿抿唇,“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知道自己变成了这样,一定会气得抓狂吧。”
“放心吧,永远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容岩得意洋洋地说,“所谓洗脑,就是把他的记忆都消去了,不仅如此,我还给他输入了新的记忆,现在的他,已经不是曾经的文森特了,只不过延续了他的臭皮囊罢了。”
郁小北应一声,便不再言语。
苏莫见状,心里那点不满渐次扩散,在晚餐结束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你该不会是在同情他吧?”
她想了想,没有否认。
苏莫气极:“他对你做了那么多混蛋事,害得我们终日提心吊胆,害得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分开,你竟然还会同情他?”
郁小北紧绷着唇,显然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有点无理了。
“我会把他打发到别处去。”苏莫说完,便转身离开,看样子,是要去玫瑰园找文森特。
苏夜瞧她为难的样子,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膀,声线柔和,似是在回忆着遥远的过往:“你还是这么心软。”
“也许吧,这并不是什么优点。”她叹口气,“莫一定生我气了。”
她毫不遮掩地在他面前流露出伤感而失落的表情,苏夜心里一痛,这段时间忙着对付文森特,他都暂时忘却了对她求得不得的感情,现在松懈下来,那种痛楚便如潮水般肆无忌惮地汹涌而来,愈演愈烈。
苏夜压下心里那抹痛楚,劝道:“你去和他说说吧,苏莫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嗯。”郁小北冲他浅浅一笑,那笑容不同于记忆中的尖锐和冷淡,却是真真切切的笑容,看来,现在的他于她来说,不过是个陌生人,连恨都没有了。
追着苏莫出了别墅,她一眼便瞧见了他特有的纯白衣衫,快步追上去,拽住他的胳膊,郁小北难得撒娇地挂在他的身上:“莫,不要生气。”
他故意不看她,冷下心来往前走。
郁小北在心里叹口气:“你到底在气什么?我这个当事人都不计较了。”
苏莫冷着脸将她横抱起来,责备中透着担忧的温柔:“你这样心软,我很担心。”
她搂住他的脖子,乖巧地靠在他的胸膛上:“我会慢慢改的,你就不要再生气了。”把玩着他垂下的长发,郁小北狡黠地眨眨眼,问,“还是说,你担心我喜欢文森特所以——吃醋了?”
抬眼便看见他别扭的脸,郁小北窃笑着戳戳他的脸:“啊,你还真是个醋坛子。”
抱着她来到秋千旁,苏莫认真地盯牢她的眼,一字一句地说:“是,我是吃醋,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锁起来,谁也不让见。”
她浅浅一笑,梨涡里荡漾着幸福的涟漪:“真霸道。”
“小北,爱情面前,都是自私的。”苏莫的额头抵着她的,呼吸近在咫尺,柔情的模样几乎将她融化,就在两人含情脉脉地对视之时,身后又好死不死地想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苏莫不悦地直起身,回眸便瞧见一脸惊慌的文森特,他厉声喝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文森特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慌乱地解释着:“我来看看花。”
“回去”苏莫紧绷着下颚,纵使现在这个文森特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但是每当看到他的脸,他曾经的那些罪行就会一一浮现,让他不恨都难。
“是,对不起,莫少,对不起。”他连连道歉,谦卑地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敢看面前的两人一眼,便逃也似的离开了玫瑰园。
郁小北垂了垂眸子,不觉惋惜。
不过文森特的事,她很快就抛到了脑后,眼前她所珍惜的,是和苏莫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仓惶逃回小楼的文森特从怀里掏出摘来的玫瑰花,放在桌上,他原本是想编一个花环送给小姐的,正挑选着花,却忽然瞧见莫少爷抱着小姐往这边走来,看见两人亲密的样子,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会疼得那么厉害,几乎要窒息了。
静默地凝视着桌上的玫瑰花,他还是伸出手,用心地编织着花环,听说小姐很喜欢玫瑰花,那么,送她花环的话,她也一定会接受吧。
这样想着,文森特的脸上带着既幸福又伤感的表情,仔仔细细地编着。
自从一个月前醒来后,别的仆人告诉他说他在工地里干活的时候不小心压断了腿,还伤到了脑袋,是莫少爷花钱给他治的,从那以后他就特别感激莫少爷,虽然他很冷漠,脾气也不好,但是他这样一个挣扎在社会底层的孤儿,能够遇到这样一个好心的人,实属不易。
所以
他编花环的手指忽然顿住了,他其实不应该有这些非分之想的。
小姐是多么高贵的人啊,怎么可能和他有什么交集呢?
叹一口气,文森特放下编了一半的花环,他也许不应该在小姐面前出现的,这样也不会产生那种异样的感情,也就不会一边自责一边奢望了。
正失神地坐着,忽然有人砰砰砰地敲门,文森特下了一跳,忙起身开门。
竟意外地瞧见了苏莫,他阴沉着脸站在门口。
文森特一咽口水,结结巴巴地把他请进来:“莫,莫少爷,找我有什么事吗?”
苏莫扫视一眼空旷阴森的屋子,将视线停留在桌上的玫瑰花环上,目光不觉又阴森了几分。
都这副样子了,这个混蛋还在意-yin着他的小北吗?真是狗改不了吃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