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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小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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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闻人非说,要走,也只能等母亲的腿伤好一点。

    大夫说,还要再等十五日。

    于是这剩下的十五日,便成了我最后的偷欢。

    我每日准时吃药,努力加餐,想把自己养得像以前一样活蹦乱跳。赵拓不知道,可能我们这一圈人里,只有他仍然不知道我的身世,看着他开心的样子,我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告诉他我要离开这件事。

    “小笑笑,今天你赵拓哥哥又在战场上杀得魏军屁滚尿流了!”

    “小笑笑,虽然看你这么精神我也很开心,可是再这么吃下去你会由内而外地变成猪的!”

    “小笑笑,这包子真有那么好吃吗?喂我一个尝尝……”

    我戳起一个包子塞他嘴里,“赵白脸,你嘴巴没一刻消停啊,你在战场上是靠枪横扫千军还是靠唾沫水淹三军啊?”

    他艰难地啃下包子,又灌下一杯茶,清了清嗓子才说:“论口才我哪里比得上你啊,在你面前我都没赢过。”

    玉娘端着药进来,笑着说:“你们两个总是这样,一见面就斗嘴,感情却比谁都好!”

    赵白脸居然难得地红了脸皮,我帮他回道:“他皮痒,一天不被胖揍都不舒服,刚好我手痒,成全了他。”

    玉娘笑弯了眼。“我昨天好像看到赵拓在把玩着一条手链,不知道是哪家姑娘送给他的,果然会招桃花。”

    我顺口接道:“怕是招蜂引蝶吧。”

    赵拓忙否认:“我是正人君子,小笑笑不要听信小道消息,误信谗言。”

    玉娘柳眉一拧,佯怒道:“你这是说我是小人了?”

    赵拓赔笑道:“不,我才是小人,您是丞相夫人……”

    我笑容僵了一下,急忙问道:“那你的手链是哪里来的?”

    赵拓眼神闪烁了一下,从怀里抽出一个锦囊。

    锦囊里装着的是两条手链,只是很别致,却是贝壳和小珍珠串成的。贝壳在海边或许常见,但是在蜀都却是极其罕有的。

    “我看你手上的伤疤一直还没有褪去……刚好看到两条手链挺有趣的,送给你吧。”赵拓眼神有些飘忽。

    我拎起手链仔细端详,确实很可爱,我虽然喜欢,口上却忍不住损他:“你不是拿哪个姑娘送你的定情信物来转赠给我吧?”

    赵拓气愤道:“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没有节操?”

    我抿嘴一笑,边戴上手链边说:“不是的。”

    他怔了怔。

    我继续说:“你在我心里也是那样没节操。”

    他却笑了。

    我轻轻晃动双手,贝壳相击,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赵白脸,你十来岁跟人争风吃醋,给青楼头牌打赏了多少黄金玉器,给我的却这么小气。”我故作不满地说。

    赵拓叹气:“她们哪能跟你比……再说……我所有的宝物不都被你搜刮去了吗?”

    我不解地看向他。

    赵拓两手一摊:“每次我进贡给陛下的好东西,不是都进了你的百宝箱吗?”

    我咧嘴一笑:“你都知道了啊。”

    “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嘛。”他失笑摇头。

    “那你还锲而不舍地送?”我怀疑地眯着眼看他。

    他顺口便道:“你不是喜欢嘛……”

    我愣了一下,顿时接不住话了。

    他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原来,一直以来,他都是故意的……

    知道阿斗会把什么好东西都赐给我,所以他也把所有好东西都上供给阿斗。

    赵拓干咳两声,干笑着说:“你这个贪财的家伙,每次看到值钱的玩意都眼睛发亮,几乎连宫里的夜壶你都要把上面的金箔扒下来……”

    我低下头,看着手腕上精致小巧的贝壳,微笑着说:“谢谢你的手链,我很喜欢。”

    虽然大概是我收到过最不值钱的礼物了。

    突然的,一个想法浮上心头——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真希望自己喜欢的是你……

    可是……没有如果……

    我蹑手蹑脚地走进闻人非的书房,可惜,手链发出了声音,背叛了我。

    他抬起头,看到是我,脸上没有意外的表情,只是微笑着说:“我好像听到了悦耳清脆的叮当声。”

    我走到了他跟前,献宝似的抬起双手。“赵拓送给我的一对手链。”

    他放下了手上的公文,看着我的手腕,笑着说:“很精致,他很有心。”

    我手腕上那两圈红色的印记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褪去,这两条手链不会太细遮不住伤疤,也不会像手镯那样沉重让我行动不便。

    “我也十分喜欢。”我爱不释手地拨弄着小贝壳,“你送的手镯太珍贵太晃眼了,我都不敢带出去,怕被人打劫。”

    “嗯……”他缓缓地应了一声,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我抬起头,笑着说:“玉娘戴着却十分好看,她跟在你身边,也不用怕被打劫的。”

    他沉默着坐了回去,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跪坐在他身边,帮他研磨。

    这些日子,我常常这么做,他处理公务的时候,我便静静陪在一边,帮他研磨热茶,悄悄看着他认真的侧脸,有时候希望这样的日子能长一些,最好是一生一世……

    不过是不可能了,我只是暂时偷了玉娘的工作。

    “可惜不能喝你和玉娘的喜酒了……”我叹息道,“如果有一天,蜀国胜了,太后死了,说不定我能易容回来见你……们……不过那时候我会不会老得你都认不出来?太后那么年轻,等她死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闻人非轻笑着摇了摇头,笑容有些苦涩。“我年纪长你许多,怕是我先老了,笑笑依然年轻。”

    他或许很在乎我们之间年龄的鸿沟。

    十二岁,整整一轮。

    可是我不在乎……

    不过到了如今,在不在乎,也无所谓了。

    我淡淡一笑,帮他斟上一杯茶。

    没想到离开上邽前,有幸能看到一场雪。

    闻人非说,南方是不会下雪的。蜀都也极少下雪,而南方却是四季如春如夏。

    这天雪下得不大,远看有,近看无,落到掌心里,立刻就被融化了。

    闻人非拉住我的手,把我领进屋,按到暖炉旁坐下。“你身体没完全大好,不要去玩雪,若生了病,路上便麻烦了。”

    闻人非语重心长地说。

    我心上颤了一下,突然想起剩下不到多少天的时间在一起了。

    “可是以后我可能都看不到雪了……”也看不到你了……

    “看不到又有什么所谓呢?”他好像不太理解我对雪的执着,“其实梨花落的样子,也很像下雪,而且更美。”

    我执拗地摇了摇头。“可是那终究不是雪,不一样……”

    就像别人再好,终究也不是你……

    闻人非犹豫了片刻,看了看窗外,叹息着摇了摇头。“我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可执着的,但如果你坚持的话……只能在窗口看着,不要到外面去。”说着又取来厚厚的貂裘为我披上。“千万不要着凉了。”

    或许是因为他也知道可能以后再也无法相见了,所以他对我,也是不再吝啬那一点温柔了。

    我推开了窗,一个人看着静静飘落的雪,没有风,天地之间很安静,偶尔能听到远远传来的说话声和脚步声,但不真切,仿佛是从另一世界传来的,屋里的木炭燃烧着,发出劈啪一声,清脆急促。

    我到底在执着什么呢,为什么要看雪呢,其实我应该看的是他啊……

    或许我是希望他和我一起,看冬天的雪落,春天的花开,年复一年……

    我曾经有十年的机会,可是当时的我没有珍惜,不知道珍惜。

    我回过头,看着案前专注批阅公文的他。

    掰着指头数,只剩下三四天了。

    一天十二个时辰,两天二十四个时辰,三天三十六个时辰……

    然后余生的几个十年,都见不到他了。

    我悄悄关上窗,走回他身边坐下。

    他抬起头看我,微笑着说:“看腻了?”

    “嗯。”我点了点头,心里却想,怎么会腻呢,看着你,一辈子都不会腻……

    “你很忙吧,不用理我的。”我说。

    闻人非扫了案上的公文,苦笑道:“等我处理完这些就陪你。”

    “没关系,我只要这样坐在你身边就好了。”我微笑着看着他。

    他眼神一动,没再说什么,只是淡淡一笑,便继续回到他的工作中去。

    我悄悄地往他身边挪动一分,又一分……

    直到足够接近,然后缓缓俯下身子,将脑袋至于他膝上,侧卧着,闭上眼。

    我没有抬头看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的身体瞬间的僵硬,但慢慢地又放松下来。

    没有拒绝,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像是有默契一样,我们做着各自的事,一言不发,听着无声的雪落,珍惜着离别前的每一个时刻……

    也许我会压得他双腿麻痹,可是管他呢……就让我小小地任性一下吧……

    我被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包围着,像是回到了家的感觉,安心,温暖……

    忽然想起一句话——此心安处是吾乡。

    如今我要离乡远去,除非叶落,难以归根了。

    不知何时我在他膝上睡去,又梦到了他,吹着呜咽的箫声,缠绵悱恻……

    约莫是十二三岁的我,穿着嫩黄色的衣衫,披头散发地挂在树枝上,看着墙那边的他大声问:“闻人非!你吵到我午睡了!”

    他放下了箫,抬起头微皱着眉头看我:“你这头发……难道不知如何梳少女的发髻吗?”

    我扯了下自己耳边的乱发。“我是不知道啊……我娘也不懂的样子……”

    他忽然跃过了高墙,抓着我回到他的院子里,往他的房间走。

    “虽然我也不大懂,不过实在不能看你这披头散发的样子……”

    我被迫坐在他身前,他动作轻柔细致,帮我理顺打结的头发,修长的十指在发间穿梭……

    镜子里的少女,豆蔻初开的年纪,坐不住地动来动去,被他喝住了,最后享受地眯上了眼。

    细软的头发被分成了两股,在两侧盘成两个小包子,发尾一小缕碎发垂落在脑后,正是都城里少女间流行的丱发。

    镜子里的少女难言欣喜地摸着自己脑袋上的小发包,却嘴硬地说:“真多事,我喜欢头发乱乱的感觉……”

    旁边的男子无奈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轻叱一声:“一点也不可爱。”

    发心那温度和触感如此真实,一时竟不知是梦是真。

    那日的雪落得少,很快便停了,太阳一出来,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好像从来不曾有过那场雪。

    午后,从母亲那里离开回到闻人非的书房,我对他说:“大夫说,母亲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可以行走了。”

    闻人非动作僵了一下,放下了笔,微笑着说:“我也安排得差不多了,明天应该是个晴天。”

    言下之意,是说明天是出行的好日子了。

    这一天来得真快啊……

    “那太好了。”我却这么说,拢了拢袖子,说,“这些天,我经常梦见在蜀都的十年,以前总觉得这十年平淡单调,但如今想起来,却有数不清的回忆。”

    我缓缓走到他身前,他跪坐在案前,并没有起身。

    那天我在他膝上睡着了,醒来时发现自己他的床上,正是日暮时分,他推门进来的声音将我吵醒。

    默契地没有提起之前发生的事,他喊我吃饭,我揉揉眼睛起来,把那一场梦放在心里。

    尽管我知道那不只是梦。

    闻人非说:“生活中点点滴滴都是回忆,每一天遇见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发生不同的事,善于体会,便不会觉得单调平淡了。”

    我无奈地耸肩叹气:“你好多大道理,我是说不过你的。”

    他微笑着看着我。

    许久之后,我问:“我什么时候走?”

    “明天早上。”他说,“那时我不在城中,但我会吩咐好银剑为你们做好准备。”

    这几天,和魏军的战争仍在继续着,但我没有过问,那些已经不关我的事了,我已决意放下一切。

    我点点头,这时候的笑,总是难免有强颜欢笑的滋味在。但我只能笑着说:“那我就不跟你告别了,其实告别挺难的,说再见也不合适,可能不会再见了。我也不知道怎么赵拓说,我还答应过他再也不会不告而别……或者只能麻烦你帮我跟他说了。”

    我抚摸着手腕上的手链。“这份礼物,我会永远珍藏着的。”

    我感激他的厚待,只是心里有了一个人,占满了所有的位置,连我自己,都挤不进去半分空间了。

    闻人非应允了。“我想,他会理解的。或许……等此间事了,我告诉他你的所在,让他去找你?”

    我摇头拒绝:“不了……我回应不了他的感情……或许……算了……”我失笑,觉得自己过分纠结了。

    我本想说,或许有一天,我彻底忘记了闻人非,那时候再告诉赵拓我在哪里。可是那一天是哪一天呢?赵拓是备用品,我不能这么对待他,没有资格要他等我,也没有必要自作多情,也许让他彻底断了心思也好,过不了一年半载,他大概也就有了其他寄托了。

    闻人非大概是无法感受到我心中那瞬间的千回百转,他只是眉心微锁,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我笑着说:“你别那样看着我。赵拓很好,我配不上他……其实……我觉得,如果从来不曾喜欢过一个人的话,那样和谁成亲,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地相守一世,那样大概几十年也就过去了。但是如果喜欢过了,大概是不会甘于那样的将就。我曾经喜欢过那样一个男人,这世间其他男子大概都入不了我的眼,我的心了。我不想将就,也不愿意让赵拓委屈。我们之间,相忘于江湖就好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赵拓,也是对眼前这个人。

    我最后的几句话,是对过去的悼念,也是对他最后的告白,但这一回,我不要任何的回应了。

    他也无法做任何回应。

    我挠了挠头,有些苦恼地笑着:“你以后好好对玉娘,她是个好女人,不像我这样不可爱……可是,你也不要再轻易对一个女子好了,她们的心防很脆弱,心思却很糊涂,分不清各种感情之间微妙的区别,也许就误会了……”

    唉……说好不哭的……

    我擦了擦眼泪,笑得很难看,哽咽着说:“我去收拾行李了。”

    说罢慌张地转过身,踉跄了两步抓住门把手。

    隐约听到了他低低地唤了一声我的名字。

    笑笑……

    我顿了一下。

    听说人临死的时候,会有回光返照,会在短短的一个瞬间回放完人生几十年里的每一幕,会闻到每一个春天的花香,听起每一次雪落的声音,想起遇见过的每一张面孔……

    我却在这一瞬间体会到了这样的回光返照。

    过去的十年,关于闻人非的所有回忆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他故作严肃的轻声斥责,背着我帮我打点一切,用他的方式哄我,帮我绾起三千青丝,最后轻声唤我——笑笑……

    我突然之间决定放下一切矜持和顾虑,就像之前我毅然决然决定放下他一样,松开了门上的手,转身投进他的怀里,紧紧抱着他,抑制不住周身的颤抖。

    “我想留下……”我咬紧牙关,泪如雨下,“为什么要离开蜀都……我后悔了……如果当初,我认命地嫁给阿斗,认命地只将你当做我的义父……”

    我一生都不会发现自己对他的感情。

    可是或许不会有这样的如果发生,即便一切重来,我可能依然会选择奔向他,因为那份感情,早已埋在我心里许多年,它偷偷的滋长着,突然有一天破土而出,势不可挡……

    他的身体温暖却僵硬着,我枕在他的胸口,听到他和我一样急促紊乱的心跳声。

    “我最后求你一件事,好不好?”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的脸,哽咽着哀求。

    他点头。

    “闭上眼睛。”我说,“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睁眼。”

    他眼神一动,我想他是知道的,我要做什么。

    我只是不想他看到我可怜的样子。

    我看着他微颤的睫毛,缓缓地凑近他的脸庞,感受到彼此紊乱的呼吸,然后轻轻吻上他的双唇。

    温凉却又柔软的触感。

    他是个深情……却无情的人……

    不为所动的……我那么爱他,他不为所动……

    他只将我当做责任和义女。

    可是我爱他,像一个女人爱着一个男人。

    我的双手环上的脖子,整个人陷进他的怀里,温柔地亲吻着他的双唇,汲取他唇上那微薄的温度。

    我不需要他的回应,不需要他的为难。我只是想给自己留点回忆……

    我不想他看到我哭得那么丑的样子,但是却无法克制溢出喉咙的啜泣声,他听到了……即使闭上了眼,我仍然看到了他眉间深深的悲哀,就像那天我强吻他时,他睁着双眼,看着我的样子……

    悲哀……

    我抱紧了他脖子,固执地、笨拙地吻着他,不知厌倦。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那么酸,那么痛……

    忽然地,我笑出了声。累了,靠在他的肩头,他依旧闭着眼睛。

    “我本来想……不要再做让你为难的事,可是就这么最后一次了……我以前……写过不少你的艳情故事呢,呵呵……现在想起来真是幼稚……喜欢你一定很累吧,我看玉娘也常常露出惆怅的神情……你会吻她吗……我见过你温柔的时候,却想象不出来,你动情时是如何模样……”

    心口的疼痛像海浪一样,一阵一阵拍打在心上,让我只能断断续续地说话。

    “反正我就要走了,反正再不会相见了,有些话,我好想说出来……你听完……就忘掉吧……”

    “这么多年来,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的。闻人非,我心匪石……”我的眼泪都落在了他的肩上。“只是当时我不知道,你对我好,仅仅是因为答应了我父亲照顾我。所以我误会了,以为你是喜欢我的……后来,你认我当义女,给了我更多以前不曾有过的温柔。我又误会了……这一回,我误会的是自己的感情,只以为自己当你是义父……”

    “其实,你一直都明白的对不对?你知道的,我对你的喜欢,隐隐超出了义父女之间的感情。你想推开我……那时我不懂,埋怨你的若即若离,现在我懂了……你用心良苦,是我……该说对不起……”

    他的喉结微微一动,却没有说出话来。

    “对不起,你对我这么好,我却喜欢你,让你困扰了。”我苦笑一声,抬手为自己擦掉眼泪,手背上都是泪水。“都是我的错,你没有错……你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可是,我失信还是要让你再为难一次……”我缓缓直起腰,抬起头,“你能不能……真正地吻我一次?哪怕,将我当做别人,当做玉娘也可以……”

    我只是想知道,他动情的模样,虽然只是徒增伤心,因为那些都不属于我。可我只是想要感觉一下,可能他会是我这一生唯一喜欢过的人,如果这一生,我都不曾片刻地、真实地拥有过他,可能我会不甘心……

    哪怕他将我当做别人,只要他是闻人非就可以了。

    我缓缓地送上自己的双唇,卑微地等待着他。

    原来爱情真的会让人卑微至此……

    他的手缓缓地抱住了我,一只手扶住我的后背,另一只手按住我的后脑勺,然后闭着眼睛,加深这个吻。

    紊乱的呼吸交错着,我双手攀着他的后背,胸口剧烈地起伏,带着一丝不安和期待,还有九分的酸痛承受着唇上来自他的热度。

    我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他的脸,他吮吸着我的唇瓣,炙热的舌头在我口中与我纠缠,我的双唇早已麻木了,口中津液来不及吞咽,自嘴角滑落,他的胸膛和我紧紧贴在一起,心脏以同样急促的频率跳动着,他的右手在我背上游移,所到之处像燃起了一丛丛火苗,滚烫酥麻。我轻轻颤抖着,呜咽一声,说不清是痛苦还是愉悦,或者两者皆有。

    他突然停了下来,分开了唇舌,喘息着,睁开了眼睛。

    我的脸也像被火烧一样,脑海中一片模糊,晕晕乎乎、迷迷蒙蒙地看着他——眼角潮红,和我一样,像醉酒一般,脸上、唇上,皆是酡红……

    我不由自主地抚上他的眉眼,笑了笑,然后靠在他胸口。

    有一个问题,我想问,但是不想知道答案……

    ——闻人非,你刚刚吻我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是谁?

    呵……

    也许以后,我喜欢上喝醉酒的感觉,因为那种感觉,就像此刻一般。

    不过那时候不会有一个这样的怀抱让我依靠了。

    我闭上眼,不再想以后,和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