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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小河在野马原上,蜿蜒曲折地流向东方,一群巴掌大的小鱼儿逆流而上,倔强地要探寻小河的起源。
在野马原上,牛羊离不开水源,牧民也离不开水源。牧民在小河的两岸,稀稀拉拉搭起简陋的帐篷,一代代守候着亘古不变的荒原。
一顶破旧的帐篷外,阿噶无所事事地坐在地上晒太阳。
几天前,家里的牛全都倒在了青狼的利齿之下,没有了牛羊,阿噶也就无事可干,整天望着天空发呆。
家里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以为是那日惊吓过度。
坐得久了,换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帐篷上,任凭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清新,随意而慵懒。
瓦蓝的天空幽邃而深远,几朵白云悠悠地飘向远方。
阿噶的思绪已经回到了几天前,那踏着邪月刀在风中飞行的白色身影。
那是阿噶第一次看到,人可以像鸟儿一样在天空飞行,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让人心驰神往。
阿噶的眼中出现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在空中飞行,一头如瀑的黑发被风吹起,随意地飘舞。
嗯?
阿噶使劲甩甩脑袋,揉揉眼睛,仔细一看,不是幻觉。
空中果然有一个白衣如雪的人,踏着一把刀朝帐篷飞来,阿噶不由得激动起来,站起来朝空中的人大喊:“大哥哥,大哥哥,我是阿噶……”
阿噶不停地朝空中人挥舞小手,因为兴奋小脸儿红红的。
飞在空中的人就是夜飞雪,自从香雪海走后,也出了青狼山,朝野马原而来。
妖族入侵的消息,香雪海自会告诉各大宗门,剩下的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师父让他出谷有三个目的,打探妖族动向,历练加上寻找自己的情缘。如今妖族动向的事情已经完成,情缘不可强求,讲究的是随缘,那么就剩下一个历练了。
在世间历练,还有什么比即将到来的妖族入侵更好的机会呢?
千年一次的妖族和人类的大战,无数次在心中幻想过,如今自己能够亲自参加,这是何等激动人心。
这是一个大世,任何人无法逃避,不在血与火中崛起,就在血与骨中沉沦。
所以夜飞雪不打算离开荒原,荒原是西昆仑和中昆仑的缓冲之地,也是人类和妖族大战的主战场。
忘情谷中人,一向是独来独往的,在人类和妖族大战中,也曾经有弟子以散修身份参加过。
因为忘情谷中人需要的是生死历练,而不是那些战功和虚名,夜飞雪也不例外,准备以散修身份留在荒原,加入抵抗妖族入侵的行列。
青狼山一战,机缘巧合之下突破了元神之境,师父说过二十多岁进入紫府之境,在中昆仑也算是逆天的资质了。
昆仑世界修道者的境界一共分为八级:练气、灵动、筑基、紫府、元神、炼神、合体、大乘,每个等级又分为前期、中期、后期、巅峰。大乘之后道心圆满,即可寻找封神之路渡劫飞升神界,成为那与天地同在的神灵。
这是人类修道者的划分,妖族则是分为二十二级,相对于修道者来说,一级相对于炼气期,二到四级灵动期,五到七级筑基期,八到十级紫府期,十一到十三级元神期,十四到十六级炼神期,十七到十九级合体期,二十到二十二级大乘期。
夜飞雪是五行灵根,金木水火土五行俱全,五行相生相克,在体内自成一个循环,比别人更好的领悟自然的奥秘。
什么是道?
道法自然,自然即是道,领悟了自然的奥秘,也就是领悟了道的奥秘。
如今二十多岁晋级元神之境,岂不是逆天中的逆天?
不过夜飞雪没有一点得意洋洋的心思,因为香雪海给他的打击太大,和香雪海比起来,自己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
夜飞雪自然也看到了小河边的帐篷,忽然想起来,妖族入侵之下,这些普通的牧民怎么办?
在妖族大举入侵的时候,他们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只能任人宰割,没有丝毫的自保之力。
既然看到了,夜飞雪不认为自己可以无视,这些同样是活生生的生命,他们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修道者是与天搏命,争夺那一线机缘,不等于修道者可以漠视生命,甚至于践踏生命,至少夜飞雪做不到。
夜飞雪来到了帐篷前,看着那个手舞足蹈的小孩,记起来就是被青狼包围的小牧民,好像……阿噶,夜飞雪想起来他的名字。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夜飞雪自嘲地笑笑,那个叫香雪海的姑娘,我们还会再见吗?
阿噶兴奋地一蹦一跳地跑到夜飞雪面前,两只小手纠缠在一起不住扭动,有点激动有点紧张:“大哥哥,我是阿噶,前几天被你从青狼群中救出的阿噶,你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了,阿噶,这是你的家吗?怎么不见你的家人呢?”夜飞雪四处看了看,帐篷里应该没有人。
阿噶回头看看帐篷里,喊着:“阿爸、阿妈……”
帐篷并不大,没有人回应阿噶的呼唤,阿噶摸着脑袋不明所以:“阿哥和阿姐是早上带着牛羊和狼的皮毛,去八十里外的集市,想换点羊羔和小牛回来。阿爸阿妈明明在家的,怎么不见了呢?”
阿噶家的牛羊都死在青狼的嘴下,没有牛羊的牧民不是牧民,是无法在荒原上度过漫长的冬天的。
青狼皮算是上好的皮毛,多多少少能换来一些羊羔和小牛,虽然接下来的日子依旧艰难,好歹有一个盼头。
夜飞雪是来劝他们向东迁徙的,可是这种事情无法和阿噶说清楚,只好陪着阿噶聊天,满足阿噶的好奇心。
过了一阵子,看看太阳,差不多到了中午了。
阿噶的父亲,就是那个虔诚膜拜天神的老牧民,还有阿妈回来了,他们满头满脸都是野马原的风霜侵袭的痕迹,那佝偻的背上背着一个大袋子。
看到一袭白衣,气度不凡的夜飞雪,两个老牧民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佝偻的背更加弯了,一辈子的逆来顺受,在贵人面前不由得忐忑不安。
生活是一块磨刀石,磨去了你的棱角,剩下的只有自卑。
阿噶跑到阿爸阿妈面前,问道:“阿爸阿妈,你们干什么去了?”
阿妈伸出枯瘦的手,抚摸着阿噶的脸,温和地说道:“家里牛羊没有了,我们去挖点野菜,那位贵人是谁?”
阿噶兴奋地说道:“阿爸阿妈,他就是那天杀光青狼,救了我们的大哥哥。”
“啊?”老牧民顾不得背上的袋子了,紧走几步扑通一下匍匐在地,声音颤抖地感谢:“感谢恩人,您是天神派来的勇士,是您给了我们活下去的希望……”
明白过来的阿妈也拉着阿噶跪倒在地,一家子匍匐在地不断地感谢,不断地赞美,让夜飞雪不是滋味。
在修道者眼里,这些牧民就是蝼蚁般的存在,可是夜飞雪做不到。
好不容易才让这一家子起来,阿妈自去准备丰盛的午餐,这是牧民的习俗。总是倾尽所有,把最好的东西招待客人,何况是夜飞雪这个恩人。
夜飞雪正准备和老牧民说说迁徙的事情,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马蹄声听起来有点杂乱无章,这说明马儿透支了体力,已经是筋疲力尽。
一般情况下,除非是逃命,谁会不惜马力的疯跑?要知道马儿和牧民之间,是一种朋友的关系,没有牧民不珍惜马儿的。
不光是夜飞雪,老牧民也是一脸紧张,捏紧的手背上鼓起一道道青筋。
很快,一匹黑马来到了帐篷前,马嘴里已经冒着白沫,这匹马估计已经费了。
一个年轻的牧民从马背上下来,肩头上插着一支箭,鲜血染红了一大片衣袍,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滑下,疲惫加上疼痛,让年轻牧民的身子变得僵硬。
老牧民一声低沉的惊叫:“马洛,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变成这样?”
年轻牧民马洛急促地喘气:“大叔,不好了,今天在集市上碰到了首领的小儿子桑巴,不但抢走了您的狼皮,还要抢朱古丽。我们就起了争执,谁知道桑巴二话不说就让仆人动刀子,我因为落在后面,才逃了回来,大叔,怎么办啊?”
老牧民一下子瘫倒在地,苍老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泪水流出了,好半天才喃喃自语:“桑巴是首领的儿子,我们能怎么办?这就是命,牧民的命啊……”
阿噶吧嗒吧嗒流着眼泪,哽咽着低语:“阿哥、阿姐……”
在野马原,部落的首领就是天,被首领欺负了只能怪你命不好。
反抗?
在强大的实力面前,不过是一个不好听的笑话。
夜飞雪不认为是笑话,既然野马原的生存法则是强大的实力,那么在首领面前,我夜飞雪说了算,理应由我来制定规则。
虽然在昆仑世界里,修道者一般是不屑于管俗世的事情的,可是夜飞雪不是那一般人。
忘情谷中人,修道先修心,不能保持本心,还谈什么天地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