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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兰院正厅,气氛一派肃穆。
秦太医救醒袁禹涵后已离去,厅中其他人却没有离开。
袁锦琛从内室出来,径直走到袁熹和文氏身前,撩起前襟,跪了下去。
“琛儿,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文氏惊讶之下,忙唤小丫头将他扶起。
袁锦琛不动,反而磕下头去,“祖父祖母,孙儿六年来与穆氏和两个孩子相依为命,他们已成为孙儿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孙儿决不可能抛下他们再寻新欢,现在涵儿又得了此怪病,孙儿别无他求,只愿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相守在一起,还望祖父祖母成全。”
“你……你这是在逼我们吗?”
文氏脸色一变,虽然袁禹涵生病她也很痛心,也很担忧,可不代表她就会大度的承认慕雪,现在小禹涵还躺在病榻上,她那好孙子却拿此说事,在她的眼中,跟逼迫没有两样。
“孙儿不敢。”
袁锦琛口中说着不敢,人却没有站起来,更没有退缩。
“你……”文氏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室内的空气更凝重了,主子们没有说话,丫鬟仆妇们更是把脑袋垂到了胸前,恨不得自己不存在才好。
慕雪从室内悄悄走出来,走到袁锦琛身边,同他一起跪下。
她没有怯懦的低下头去,而是目光微抬,平视前方,清丽的眉眼因为担心忧愁而微微蹙起,脸上的神情却又带着一往无前的坚决。
她不想再躲在袁锦琛的身后,永远依靠着他。
如果要面对,那么让两人一起面对吧。
袁锦琛身子没有动,放在身侧的一双手却攒得紧紧。
袁熹眼睛微眯,看着身前的两人,莫名的有一种很相配的感觉,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奇异的想法,面前这个女子也许对琛儿并不是毫无帮助,她的平静从容不正是一个世家宗妇该有的气韵吗?
她还为琛儿诞下一儿一女,也算是已为袁家做了贡献。而且琛儿为了她,不惜忤逆自己和他祖母,也可见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袁熹在心中微叹,同时有一种无力的感觉,这个孙子,其实一直都没有变,他有他的想法,也有他的坚持,六年前如此,六年后仍是如此。
“罢了,罢了,你愿意怎样就怎样吧。”袁熹挥挥手,打破了一室的凝重气氛。
但他此言一出,也让一室的人都惊讶的望了过来,尤其是文氏,脸都青了,急道:“侯爷,这怎么行?”
“不行还能怎样?涵儿的病太医都说了,没有治愈之法,只能细心看顾,这看顾的责任除了交给慕氏,你还能交给别人不成?再说,你看他这样子,是能与新妇和睦相处的模样?没得到时后院起火,搞得焦头烂额的,还要我们两个老家伙给他收拾乱摊子。”
“可……”
“有些事天注定,这大约就是他的命数吧。”
文氏张张嘴,似乎想再争辩几句,可是一时又不知说什么好,侯爷都答应了,她还能说什么,不说侯爷是一府之长,说出的话一口唾沫一个钉,不容反驳,就说她作为祖母,侯爷当好人,她做坏人,让孙子怎么看她?
所以最后文氏虽然铁青着脸,却也没有再说出反对的话。
见祖父祖母松了口,袁锦琛忙拉拉慕雪,两人一起伏到地上,“谢祖父祖母成全。”
袁锦琛的声音虽然仍旧冷静自恃,但内心的喜悦却是一波波的涌上来,终于,终于能给阿雪一个名分了,虽然也有遗憾,没有让祖母真正的接受她,虽然往后的日子还很艰难,可他真的不想再等了,不想慕雪再被其他人轻视践踏。
“好好照顾孩子。”袁熹说完,起身离去。
文氏看看袁锦琛,眼中带着浓重的失望,在丫鬟的扶持下也起身走了。
“琛儿,这几日你和你媳妇好好陪陪孩子,也不用去你父亲那里请安了,回头我会让人送些补品过来,若还有什么需要的,你就派人去说一声。”余氏笑眯眯的说完这几句,也离开了。
屋中一下子走得干净,袁锦琛扶着慕雪一同起身,两人对望一眼,心头都有些复杂。
将慕雪拥进怀里,伏在她耳边,袁锦琛声音低沉,“对不起”,他其实最不想说的就是这三个字,可最后说得最多的似乎也只有这三个字了。
慕雪没出声,伸出手,紧紧的抱着他,算是对他的回应。
“少夫……”从门外进来的秋杏一抬头看到室内的情景,忙捂住嘴,红着脸悄悄退了下去。
“我去看看涵儿。”被丫鬟撞破,慕雪的脸也红了,羞涩的推开袁锦琛,转身跑进了内室。
感受回想着怀中刚刚的温暖柔软,袁锦琛独自站了一会儿,这才带着笑意走到门口,掀起帘子问道:“什么事?”
“二少夫人来了。”秋杏回道。
袁锦琛抬起头,就看到院子里,骆灵昕牵着袁玥静静的站在那儿。
虽然苍白着脸,带着点病弱,象一株扶风的弱柳,可完全不减骆灵昕丝毫美貌,反而让她多了一种让人怜惜的风流体态。
“大哥。”见袁锦琛望过来,骆灵昕走近几步,矮身行了一礼。
袁锦琛拱了拱手,侧身让开,请她们进去。
骆灵昕却没有进屋,而是站在门口,一脸歉意的说道:“大哥,我是来陪罪的,是玥儿不懂事,才累得涵儿生病,请大哥原谅,玥儿,快给大伯道歉。”
被她吩咐的袁玥嘟着嘴,一脸不高兴的将头扭到一边,倔强的一声不吭。
“玥儿。”骆灵昕提高了声音,声音明显严厉了起来。
“对不起。”袁玥这才别别扭扭不情不愿的低声叽咕了一句,比蚊子的嗡嗡声大不了多少。
“不关她的事,孩子之间打打闹闹总是免不了的。”这件事袁锦琛本来就没想过怪谁,何况是小孩子,更不会跟她计较了。
“可终归是玥儿的错,是我没教好孩子。”骆灵昕望着袁锦琛,眼中似含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大哥,你真的不怪我吗?”
“我说了,不关她的事。”
袁锦琛垂下眼眸,骆灵昕看他的眼光,总让他有种想逃跑的感觉,她的眼光似乎在时时提醒他,他曾做过的错事,他曾伤害过一个无辜的女子。
从来不曾退后胆怯的袁锦琛在这道目光里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