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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星国内,长公主殉国,举国哀悼,好不凄凉,大悲咒日日吟唱,整整七日。
皇宫内刚为展黎建好的襄予斋原本该是何等气派,可却也因为展黎的离世不得不挂满了白纱,西风一吹,好不凄凉。
“小姐~~呜呜~~小姐~~”
灵柩前,如儿痛哭流涕,恨自己被奸人利用,竟险些要了展黎的性命。
而一旁暗暗抹泪的小棠更是惹人怜惜。
“时辰已到,起灵~~~”身后一太监扯着嗓子突兀的喊道。
众人皆抹了一把眼泪撤到了一边。
随即几个披麻戴孝的宦官便一一走了进来,朝着展黎硕大的棺椁走了过去,撤掉了灵前的贡品,抬着棺椁被众人目送出去了。
门外跌得撞撞的跑进来一素衫男子,醉酒醺醺,双颊通红的拦住了一行人的去路。
“你们……要把黎儿抬到哪儿去?”
众宦官皆是一愣,“大将军……”
“放下!”花暖放厉声喝道。
“不可啊将军,时辰已到,我等奉旨要将长公主送出皇宫入葬啊!若是耽搁了,陛下怪罪,杂家们担待不起啊!”
一个宦官壮着胆子道。
花暖放仿若未闻般依旧拦在棺前。
“来人,将大将军请到一边去!”
身后一身明黄长衫,腰系白纱的儒帝展肖一脸肃穆的表情道。
随即身后便闪身出两个彪形大汉,将花暖放拖拽到了一边。
待宦官抬着棺椁离开之后,展肖屏退左右,自袖口处拿出了一封信,塞到了花暖放的手上。
“这是姐姐留在这世上唯一的遗物,好好看看吧!”
花暖放原本就是个上等花妖,酒对他来说其实和白水没什么两样,只是有些味道的白水罢了,只是为了让自己不要那么清醒,才会灌了自己三坛子的米酒,可是尽管喝了那么多的酒,他还是头脑清醒的很,胸口处闷着疼。
他多希望那个死的人是自己,而不是黎儿。
当日,他距离展黎不过一丈远,也就是这一丈远的距离,最终让他们生离死别了,从此天人两隔。
尸身从南钦城一路运回,他像是疯了一般,死死抱着黎儿的尸身,不让任何人碰一下,一路上他不知落了多少泪,自责也好,伤心也罢,都无济于事。
他的黎儿,当真离开他了。
“黎儿……黎儿,你不要暖放了?我是你最爱的暖放啊!黎儿……”无论他如何呼喊,怀抱里的人儿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她曾说:若我们可以凯旋回都,你娶我可好?
他自是满口答允,可为何却是这般结局?
如今,打开了展黎最后的书稿,看着那熟悉的字迹,泪水再度如决堤的河水般翻涌出眼眶。
暖放吾爱,见字如面,或许当君见到此封书信,吾早已与君天人两隔,今生何幸,得以遇君,早知我命该如此,刀剑无眼,与君浴血沙场,并肩而战,但比长相厮守更为甜蜜,我本天上星宿,下凡历练三世两劫,如有来生,黎儿愿倾其所有与君厮守,暂别、勿念。
黎。
“长姐在扫平胡北蛮地回都后便写下了这封手书,嘱咐说若她没命返回帝都便将此信交于你手,如今,信已经送到,寡人先行一步,将军请便吧!”
语毕,展肖甩着袖子,大步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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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文渊快马加鞭赶到帝都时已是几日后的事了。
递了拜帖,文渊被一路引到了儒帝的寝宫中。
“黎儿呢?黎儿呢?”文渊一声高过一声的大喊道。
“大胆!不得无礼,陛下寝殿内不得大声喧哗……”
话音未落,展肖已经悻悻地打断了,“霍公公,带他们先下去吧!”
宦官俯了俯身应了声便一挥手将屋内所有的侍从侍女屏退后,自己也退出了寝殿。
待殿内仅剩文渊和自己两个人时,展肖方才悠悠的开口了。
“长姐的尸身已葬入泰凌了,她是我们七星国的英雄。”
文渊瞬间猩红了双眼,怒目而视。
“英雄?呵呵?怎么就那么巧?大风大浪都经历了,却偏偏是最后一战?”
儒帝的心思他怎会不知?即便不用测算之术也会猜到一二,什么殉国?分明是他展肖忌惮黎儿平定胡部收回易恒、南钦两座城池功高盖主。
“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会不知道?”文渊咄咄逼人的气势令儒帝坐立难安,却不得不强自镇定。
的确,文渊的揣测是正确的,长姐的死确实是他暗地遣人做的,可这都是逼不得已之举。
他初登大宝,即便是有剿灭尹雪兰之功也是在长姐的帮助下方才完成,对于七星国贡献实在寥寥,若长姐再顺利收复了失地,平定了胡部,那么他更是无法在这金銮宝座上坐的安稳。
那日展黎临行前送来书信,他本无意,可最终却还是听了文熙的话,安排了秃鹰前去行刺,如此这般,既稳定了宝座,长姐又赢得了身后之名,方使朝局稳固。
“寡人就知道,瞒得过花暖放,却瞒不过你。”展肖定了定神道。“可是,长姐她不能活着回帝都,身为谋士,其中利害你应当再清楚不过,寡人这样做,都是为了稳固江山,如今的七星,再经不起半点动荡了,长姐若在天有灵,相信也会理解我的苦心的。”
文渊死死地瞪着一步步从榻上走下的儒帝展肖,若他不是皇帝,他一定会亲手宰了他。
可儒帝的话并非毫无道理可言,身为谋士,自幼修习谋术权术的他自是知晓其中利害的,可为何偏偏是黎儿?若他一早算到是这般下场,那她宁愿永远不要去打搅她安稳的人生。
“终究,我还是败了,一败涂地……”
“兄长不是已经得到了南牟族储君的位置了吗?何谈一败涂地之说?”文熙不知何时自后面走出来道。
文渊抬眼,苦笑了下,“呵!储君之位?与我不过是一个虚名罢了。没了黎儿,我存在的意义何在?”
文熙默默的走到了文渊面前,重重的跪了下去。
“兄长,南牟的皇位可以是你的,可这七星江山,我却不能拱手相让,抱歉。”他知晓兄长对展黎的心思,如今刺杀一事又暴露了,二哥一定恨死他了,如今,唯一能做的,只有跪在他的面前忏悔了。
“我已经给了你了,为何……你就是不肯放过黎儿?”
黎儿她本便无意朝政,若非如此他即便拼了性命也要将她送上皇位,可最终还是逃不过为皇位而牺牲。
文熙讪笑了下道:“兄长在意长公主之心,究竟是谋士为主还是倾心所致?”
这些年,他虽未时时跟随在兄长身边,可是,单从展黎过世后兄长的所作所为来看,应该不仅仅是一个“败”字使得他如此这般吧?若真的仅仅因为败给了他或许兄长当初也不会那么洒脱的离开七星国,回到族里。
如今展黎死了,他却一身大红喜服风尘仆仆而来。
算算日子,也该是他和昭宁郡主刚刚大婚后不过几日吧?
瞧这一身繁琐的喜服,怕是尚未洞房便得知了展黎的死讯,抛下昭宁郡主日夜兼程赶到帝都了吧?
这般情愫,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她是他的小主人吗?
文渊没想到文熙竟会有此一问,这一问叫他自己都不知要如何作答。
是啊!他真的只是将黎儿看做是他的主人那么简单吗?
多少日日夜夜的守望,为了她,他已满身伤痕,一头银发,昔日风采早已不复存在。闻听到她的死讯后,他第一念头便是要即刻赶往帝都弄个明白。一路上他不断测算,手中罗盘被他不断驱动飞溅出火星来,最终得到的结果还是她不在人世,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心跟着揪成一团,却依旧怀抱一丝丝希望。
可这最后一丝希望在见到满京城的缟素之后也都彻底的破灭了。
他对她到底是怎样的情愫呢?
“倾心?”他呢喃着这两个字,恍了神。
文渊动了动略微有些麻木的双腿,一只手搭在了双膝跪地的文熙的肩膀上。
“或许对黎儿,我是真的动了心了吧!”即便知晓了自己的心思又能如何?黎儿也已经去了。“你起身吧!”
这般跪在他面前又有何意义?就算将他们全都杀了,黎儿也活不过来了。
然而另一个世界的某人早已哭成了泪人。
原来文渊早已对她倾了心,她竟不自知。展黎深深地凝望着面前的一幕。
“走吧!你的魂魄已经脆弱不堪了,不能再在人世间留恋了,必须修养几百年。”收魂仙君适时提醒道。
“能不能等一等,我想再看一眼暖放……”
话未完,展黎的魂魄已经被收魂仙君收入了玲珑之中。
展黎本为仙子转世,普通凡人离世后魂魄都要去到地狱之中重塑,而她不同,需要收魂仙君一路护送至天宫中修养,之后方能再度轮回。
今日已是她离世的第十四天了,不能再在尘世间飘荡了,否则魂魄受损,她将不能再度轮回了。
这些日子以来,展黎在收魂仙君的陪伴下一一看望过了所有她生前的朋友、亲人以及爱人,就当做对这一世最后的诀别了,这一世,她虽然最终重获了暖放的真心,可却也没法与他白头。
这样也很好,至少自己又老又丑的样子没有暴露在他的面前。
与暖放并肩厮杀的痛快与甜蜜已经足够她回味百年了。
而她也似乎记起了天宫典籍上对天神之泪的记载了。
天宫典籍中曾有记载:失去爱人的天神会在瞬间凝结一滴泪,即为天神之泪,得此泪者,修为大增,可逆天,可改写历史,可得长生,然天神之泪蒙心蔽爱,不得动情,若想解其禁锢需以他法,消耗殆尽。
所以,暖放迟迟不对她动心的缘由竟然是因为那一滴禁欲的天神之泪。
不过,这一世,最令她意外的,还是文渊对自己的心思。
那个始终守护在她身边的男人,当真令她感动,可她费劲千辛万苦重新轮回可都是为了花暖放啊!这颗心,再无法容下除了暖放之外的任何男人了。
自展黎逝世后,七星国一副百废待兴之势,内忧外患相继排除,花暖放也自请退隐山林兀自修行。
儒帝自是允准的。毕竟人类的世界还是不要让花妖来领兵的好。
聂幔一早在解除了尹雪兰蛊虫的束缚后便带着爱徒离开了七星国,回到了伏妖古窟,她本不愿搅入人类的皇权纷争,一心只想着收展黎为徒,可最终不但没有得偿所愿,反而害得展黎险些丧命,早已无颜再去旧事重提了,只得带着千帆灰溜溜的离开了。
文渊自那日从帝都离去后便再未踏足过七星,回到了族内安分的做一个南牟的储君,与子书甯姬相濡以沫,在外人看来,好一对璧人,天造地设。
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百年后又是怎样光景?谁都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