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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二年间,天子刘宏驾崩,皇宫频频生乱,天下人屏息凝视雒阳变故,而雒阳百姓更是战战兢兢。
当然,其中不包括张素素,相反地,她的心情十分愉悦,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她派手下刺杀朱儁不成,被对方侥幸逃脱。
“一群酒囊饭袋!”想起此事,张素素便心有余怒。
依靠着《天》卷下册《奇门遁甲》卦象显示,那朱儁分明会轻装赶来雒阳,护卫的人数、所行的路线张素素几乎算地丝毫不差,然而即便这样,派出去的黄巾却仍然无法成功刺杀朱儁。
“若是小蓦……”
望着案上的棋盘,张素素秀目中闪过几丝眷恋。
“若是小蓦的话,肯定能轻松刺杀朱儁老贼……”
“不过……”
忽然,张素素好似想起了什么,眉宇间微微露出几分忧虑。
那是在昨天,她在雒阳居所拜祭了大伯张角、二伯张宝、以及父亲张梁后,她便派人密切关注着皇宫内的变故,因为她麾下最得力的干将陈蓦此刻仍然被陷在皇宫之中。
虽说凭借奇门遁甲的卦象,张素素知道陈蓦仍然生存,仍然躲在皇宫内某处,虽说不至性命攸关,然而怎样将他从皇宫里救出,却成为了张素素心头的烦恼。
为此,她不惜一切代价想与躲在皇宫内的陈蓦取得联系,为此牺牲了不少黄巾细作的性命,但是却无法起到丝毫效果。
然而就在昨天,她最信任的男人竟然丝毫无损地从皇宫内回来了,这原本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但是就在张素素欢喜无限地扑到他的小蓦怀中时,却震惊地闻到了几丝胭脂的香味。
虽说自古以来,男人胭脂抹粉也不在少数,尤其是春秋战国年间,即便是在汉朝,也有不少书生、学士仍然保持着这个习惯与传统,但是张素素很清楚,其中绝对不包括他的小蓦。
那是来自于其他女人身上的胭脂香味……
登时,她的心中咯噔一下,没来由地升起几丝莫名的恐惧。
除此之外,张素素很明显感觉到陈蓦对自己产生了些许疏远,两人间仿佛出现了某种芥蒂,不再向往常那样亲密。
虽然心中惊疑不定,然而张素素脸上却没露出半分异样,仍然像往日那样温柔地对待陈蓦,而陈蓦则一直显得心事重重。
没过多久,陈蓦便出去了,而他这一走,张素素那张艳丽的脸登时便沉了下来,犹如暴雨前的密布乌云,阴沉地吓人。
她现在哪里还顾得上朱儁,那股幽香的胭脂味久久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源于女人的第六感,张素素很清楚地感觉到,她与她的小蓦之间,出现了另外一个女人……
那一夜,张素素一宿未睡,一直在房中等待着陈蓦,然而一直到了第二天,她的小蓦还是没有回来。
怀着满心的疑问,张素素用奇门遁甲一算,却惊讶地发现陈蓦竟然又回到了皇宫之内。
“呵,是宫里的女人么?”
她眼中露出的骇人目光,甚至惊住了前来报讯的黄巾细作。
就在张素素咬牙切齿的同时,在皇宫之内,她所暗暗诅咒的对象,未来的太子妃唐馨儿正刚刚梳洗完毕,在侍女翠红的帮助下梳理着长发,期间,她一双秀目时而望向殿内那根廊柱之下,望着他拥剑席地而坐、闭目养神,目光中时而流露出几分别样的感情。
“小姐?您看什么呢?”侍女翠红似乎是发觉了唐馨儿的古怪之处,小声揶揄道。
“什……什么?没……没看什么呀……”在侍女作怪的目光下,唐馨儿羞愤地别开目光,胸口一阵狂跳,望着铜镜中那朦胧的人影胡思乱想。
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回来救自己……
真是一个重情……情义的人!
年纪比自己还小,武艺却那般高强,竟然以一人之力骇住了那些京郊御林军,这是何等的气魄!
有如此气魄的他,怎么能屈身当一名刺客呢?既然有这番能耐,便应当为国效力,上报国家、肃清朝纲,下安黎民,剿灭不臣,光耀门楣以报列祖列宗,何必屈身供那妖女驱使?
如此岂是大丈夫所为?
其实在昨日助他离开皇宫之后,唐馨儿心中便隐隐有些后悔,随后一听他果然是回到了那个妖女身边,她心中十分生气。
而如今既然他又回来了,唐馨儿暗暗打定主意,要将他留在宫内,免得他再受那个妖女蛊惑,做出一些伤天害理的事,要规劝这位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刺客走向正道。
在将近三个月的相处中,在每日的点点滴滴中,唐馨儿了解到,他并不是一个滥杀的人,相反的,他的性格很善良,很温柔,只是他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内心。
回想起昨日皇内的祸事,回想起他站在殿门之外,提三尺挡住数百御林军的豪情,唐馨儿的心不由地砰砰直跳。
但是,她是未来的太子妃。
自古英雄爱美人,但是反过来说,又有哪个女儿家不希望自己心慕的对象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呢?
但是,她是未来的太子妃。
他为人很和善、很温柔,除了有些沉默寡言,确实是一个好男儿,若是有个安分守己的女人日日规劝他,日后必定是大有作为,唔,先托人替他假造出身、祖籍吧,否则他黄巾的身份始终是个祸患,随后再托人将他安排到军中,待过两年,再为他寻一户正经人家女儿……
不知怎么,想到这里,唐馨儿心中隐隐有种不情愿,或许她自己也有所察觉。
但是,他是未来的太子妃。
察觉到自己内心的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她是太子妃,是未来的太子妃,绝对不能做出任何失德的事,败坏唐家门风,败坏了父亲一世清誉。
在此之前,唐馨儿从未如此痛恨自己这的身份。
“怎么了?”
忽然,她的耳边传来一句问话。
唐馨儿下意识地转过头去,见他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心口一阵狂跳,头不自觉地低了下来,吞吞吐吐说道,“没、没什么……”
“唔?”
“你……”望着对方疑惑的目光,唐馨儿只感觉自己羞涩不已,岔开话题说道,“这样好么?你好不容易才离开皇宫……这次再想离开,可不会那么轻易了……”
她说地不错,平息了祸事的皇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守备森严,想要出去,难如登天。
“后悔么?”她幽幽问道。
“呵,”陈蓦淡然一笑,略带几分轻松地说道,“你曾经救过我一命,于我有恩,如今我这算是报答你吧……”
他的本意是好的,但是他所说的话,在唐馨儿耳中却是另外一种意思。
“妾身可没让你回来搭救妾身……”
“唔?”
“妾身希望的,只是让你离开那妖女,但是你辜负了妾身的期望,还是回到了那妖女身边,所以,你还是欠妾身一个人情!”
“呃……”陈蓦愣了愣,望着唐馨儿略带几分气愤的表情有些转不过弯来,愣了半响喃喃说道,“但……但我不是也救了你么?”
“哼,别想蒙骗过关,今早妾身托人问过了,昨日那些御林军,搜查的宫内的宦官,妾身又不是那些宦官,他们如何会害妾身,所以,不算救妾身一命!”
“这……”
望着陈蓦满脸愕然,唐馨儿心中暗暗一乐,强忍着笑说道,“所以,妾身还是你救命恩人,对吧?”
陈蓦想了半天,缓缓点了点头。
“既然你欠妾身一个人情,那么妾身所说的话,你是不是应当听从?你可以安心,妾身绝不会让你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那……好吧!”
“真的?”
“嗯!只要我力所能及之事……”
“当真?”
“当真!”
“那么,妾身说的话你会听从咯?”
“嗯!”陈蓦点点头。
“不会有怨言么?”
“嗯!”陈蓦再次点头。
“不会不情愿么?”
“嗯!”陈蓦再一次地点了点头。
“会离开那个妖女么?”
“嗯……唔?”陈蓦的声音戛然而止,连带着晃动的脑袋也僵在那里,随即无奈地望了一眼唐馨儿。
嘁,可惜!
唐馨儿暗暗有些泄气,随即仿佛带着几分赌气的神情,问道,“妾身当真有些好奇,那妖女为何能叫你如此倾心,她长地很好看么?”
“是吧!”陈蓦点了点头。
“比起妾身呢?”微微有些脸红的唐馨儿带着几分赌气的意思问道,从某个角度可以看出,或许她对于自己的相貌十分自信。
“这……”望着唐馨儿那期待的目光,陈蓦挠挠头,尴尬说道,“差……差不多吧!”
“耶?”唐馨儿瞪大着明亮的眼睛望着陈蓦,心中隐隐有些失望,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
“嗯,是吧……”
唐馨儿愣了半天,这才释然地点了点头,带着几分揶揄说道,“怪不得你如此倾心于她……”说着,她顿了顿,语重心长说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似那样心狠的女人,妾身劝你还是莫要过于靠近……”
从她的语气中,陈蓦听的出来,她对于张素素没有丝毫好感,苦笑地摇了摇头,微微叹了口气,说道,“她以前不是那样的,我最初遇到她时,我还是波帅麾下一小卒,她随她二伯张宝到颍川黄巾营寨视察,督促波帅早日北上与大贤良师汇合,一同攻打汜水关……那时的她,清纯、温柔,待人和善,没有丝毫功利之心……”说着,陈蓦便将当时的情况简单与唐馨儿说了一遍,当听到陈蓦独自一人为张素素断后时,唐馨儿屏着呼吸,露出一脸的惊骇神色。
“后来呢?”她焦急地问道。
“后来我在陈留养伤,素素在周大哥和裴大哥的护送下到了广宗,眼睁睁看着亲人相继死去,愤恨之下萌生报复之心,也是人之常情……”
“原来如此……”听了陈蓦的话,唐馨儿心中感慨万分,暗暗对于自己之前不明究竟就骂对方妖女之事十分羞愧,但即便如此,对于张素素的做法,她还是无法接受,尤其是蛊惑陈蓦刺杀雒阳有功之士一事。
“我会帮她,并不完全是因为那个承诺,她只不过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却经历了重重坎坷……”
“你自己不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年纪不大,口气倒是大得很……”
“呵,”陈蓦微微一笑,也不辩解,回忆着当初的日子,低声说道,“我之所以会回到她身边,是因为她需要我……”
“那如果某一天她不再需要你了呢?”唐馨儿带着几分莫名语气,意有所指地说道。
“那么,我对她的承诺,便算是履行完毕了!”
听着他的话,唐馨儿为之动容,她简直无法相信,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人。
“所以,在她你之前,你绝不会她不顾,是么?”
“是!所以,请别让我为难……”
望着他带着几分请求的目光,唐馨儿幽幽叹了口气,点点头说道,“妾身明白了,日后再不会说出让你离开她的话。再者,妾身即便同情她的坎坷,但是她的做法,妾身始终无法认同!”
当夜,唐馨儿在榻上辗转反侧,脑中凭着陈蓦的描述,猜测着那名素未谋面的妖女张素素的模样。
说实话,唐馨儿很同情张素素,毕竟两人身世大致相似,都是父母逝世、至亲不再,而自己很幸运地得到了何美人青睐,收入宫中,虽说人生从此充满无奈,但至少是衣食无忧,不必受那饥寒交迫,而张素素显然没有自己好运,父亲、大伯、二伯皆是,人人得而诛之,而她自己又被仇恨冲昏头脑,妄图推翻汉室为至亲报仇雪恨,可想而知,她所选择的道路,是何等的艰辛。
因此,唐馨儿同情她,却丝毫不可怜她!
此后十余日,皇宫种种祸事告一段落,因为大将军何进被十常侍说杀,司隶校尉袁绍率御林军杀入皇宫,一番血洗之后,宫内两千余宦官十死八九,鲜有能逃生者。
期间,张让与段珪竟然趁乱挟持天子刘宏两位幼子北逃,一直逃到北邙山角,却不想被司徒王允、太尉杨彪等朝中忠臣率家丁仆人追上。
张让见大势已去,投河自尽,段珪妄图反抗,被河南中部掾吏闵贡所杀。
当日起东海,天蒙蒙亮时,司徒王允等朝中元老这才觅着少帝刘辨与陈留王刘协,君臣痛哭一番后,返回皇宫。
原以为一切祸事到此为止,却不想这仅仅只是乱世开端……
就在王允、杨彪等人外出洛阳寻觅少帝并陈留王时,就在陈蓦在洛阳皇宫震慑数百御林军,保护唐馨儿主仆二人周全时,有一支兵马悄然来到了雒阳城外,与王允等人撞了个正着。
当时天色蒙蒙亮,远远就见道上尘土飞扬,旗帜蔽日,一会儿工夫,一支精骑挡住了王允等人去路,为首一员大将,虎背熊腰、络腮胡子、模样粗狂,身上披精铁虎甲,头系虎簇之冠,眼神凌厉,正是西凉刺史董卓。
当时人人震惊,不知那董卓究竟怀着什么心思,而太子刘辨更是惶惶而不能言,唯有陈留王敢于上前质问。
没想到陈留王那一番话,却叫那董卓乖乖下马叩拜,口称前来护驾。
王允等人当时都以为董卓口中的护驾指着的年幼的少帝刘辨,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其实董卓所指的,是陈留王刘协!
说到董卓,或许人人都会认为他是把持朝堂、祸患宫廷的乱臣逆子,但是这样一个人物,为什么要废了懦弱的少帝,而拥立年幼有主见的陈留王刘协为天子呢?
原因很简单,董太后姓董,董卓也姓董,两者虽然不是同出一支,但却有旁亲之情,当时大将军何进把持洛阳,以至于何美人在皇宫之中一人独大,不将刘宏之母董太后放在眼里,而那时唯一站在董太后一方的西园禁卫统领蹇硕已死,以至于董太后在雒阳无人能用,为了避免爱孙刘协像他母亲王美人那样被何美人所迫害,董太后便秘密令人传书于西凉,召西凉刺史董卓入京,与何进分庭抗衡。
董卓率八千西凉铁骑一路赶来,紧赶慢赶,却不想竟然晚到了几日,董太后早已被何进害死于河间,也因此,他这才恰巧遇到了少帝、陈留王并王允、杨彪一行人。
在此之前,董卓从未见过陈留王刘协,见他厉声喝问在先,言语抚慰在后,从始至终,未出差错,董卓心中暗暗惊讶,又兼陈留王刘协自由丧母,由董太后抚养长大,比较之下,与董卓较为亲近。
至此,董卓心中便暗生废帝之心,但是因为来地匆忙,他麾下仅有八千西凉铁骑,因此,他便将废帝之心深藏心中,一面在谋士李儒的建议下,令麾下西凉铁骑白日入城,夜晚偷遁于外,每日反复,叫满朝文武看不清他麾下军队数目,不敢妄动,另一方面则极力拉拢雒阳原有兵马,比如被暂时搁置的蹇硕生前麾下两万西园禁卫、以及已逝的大将军何进麾下八万京郊御林军。
在李儒经过了十几日的交涉下,这两支兵马皆投向董卓,换句话说,如今的董卓,便如同当初的大将军何进。
俗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刘辨、刘协两兄弟的遭遇也是如此,大将军何进在时,刘辨是朝中当仁不让的皇帝人选,但是如今把持的朝政的,是董太后旁亲一支,西凉刺史董卓!
当真是八千西军入宫廷,从此雒阳不姓何,果然,中平二年六月中旬,董卓见一切准备就绪,遂大排宴会,邀请朝中百官,述说废帝一事。
满朝文武没人敢说一个不字,唯独并州刺史丁原!
丁原是外臣,怎么会在洛阳?
原来,见董卓大肆收编何进兵马,势力愈加庞大,司徒王允心道不妙,连夜下书至并州刺史丁原手中,叫他日夜兼程率军赶来制衡董卓,以免董卓效仿前大将军何进,把持朝纲。
或许是命运使然,丁原终究无法抗衡董卓,兵败被杀,以至于董卓声威更盛,于第二日在宫廷再次邀请朝中百官,叫麾下刀斧手立于庭院两旁,自己则一手手执丁原首级,一手手执利剑,当真满朝文武,废少帝刘辨,拥立刘协为帝。
期间袁绍倒是不满董卓所作所为,然而他手中兵权早已被董卓架空,无奈之下,只有弃官离京。
区区一个袁绍,董卓倒是不惧,只是袁绍背后袁家有些麻烦,因此,董卓便授了袁绍渤海太守一职,也算是给了袁家一个面子。
对于陈蓦来说,这些事显然与他离地太远,不过并不是与他丝毫无关,因为没过多久,出身西凉、做事狠辣的董卓一不做、二不休,竟然鸠杀了少帝刘辨与何太后,算是报了董太后被何进所杀一仇。
而刘辨,那是唐馨儿未来的夫婿,换句话说,唐馨儿未来太子妃的名号,已经形同空中楼阁,不足以吓唬住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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