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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武帝爽朗畅快的笑声在太庙回响,任谁都能听出他的得意,骄傲,以及欣慰。
猛然转身,昭武帝撩起皇袍厚重的衣摆,直挺挺向东辽故地方向跪了下去,太庙祭祀的祖宗灵位大多不知从哪请回来的,有些话只能同太上皇说。
“父皇,儿子认回了天养,您也很高兴吧。”
“儿子一定会把您接回来的。”
“我让父皇失望了一辈子,然我的儿子不会让您再失望了。”
昭武帝碎碎的念着,同太上皇的恩怨一时难以说清,有了亲儿子后,他早已忘记对父亲的怨恨。
新晋齐王赢天养跪在昭武帝身后,有心劝说又不忍揭穿真相,太上皇陷入昏迷,生还希望渺茫。
已经有人建议拿陆家家眷去换太上皇,然陆江狮子大开口,要求很高,齐王赢天养根本不可能答应那些过分的要求。
昭武帝名正言顺登基称帝,太上皇的作用已不大。
一线天阻击陆江已经是赢天养为营救太上皇做得最大努力了,他对太上皇不是没愧疚和感激,然帝国如今并不需要一个活祖宗!
他十六岁回京入锦衣卫,为义父铺路,为自己报仇,他走得就是枭雄权臣之路,节操已碎,利益权利至上。
倘若他优柔寡断,重情重义也活不到今日。
所有腌臜,龌龊勾当都是他做到的,力保义父昭武帝形象光明磊落,做有为的明君。
昭武帝圣驾从太庙返回皇宫,本想同齐王赢天养同乘,但见天养指了指马车,昭武帝会心一笑,独自一人乘坐銮驾。
赢天养一闪身钻进了马车里,解开厚重的盔甲,除去刻虎的头盔,把早已等得不耐烦的阿九抱进怀里。深深嗅了淡淡的花香,手掌下肌肤柔软细腻,不由得心一荡,“没我看着。你有没有按时吃药?”
阿九靠在他怀里,“药是吃了,不过最近好忙,好累。”
刚回京就赶上登基大典,他只来得及在军营中洗漱一番。命手下人套了马车把阿九从皇宫中接出来。
“皇上说过不立后,除了贵妃外,不册妃嫔,原先伺候过他的姬妾放走了大半,接进宫得只有两三个,草草的封了美人随意塞进了后宫。”
阿九脸上难掩倦怠,指了指自己眼睑,“宫里一摊子事儿,皇后……几次三番的寻死,太上皇留下的嫔妃美人一时难以处置。你看,我都熬出黑眼圈了。”
疼惜的吻落在阿九的眼睑上,“我会同他说尽快接贵妃入宫。”
“只怕皇上不会同意,贵妃身体还没复原,前两日我去看过,她元气大伤,病弱得很。”
“她们又为难你了?”赢天养轻轻的吻着阿九,目光却闪过一道锋芒。
阿九反手搂住他的脖子,睁大眼睛,“怎么可能为难我?到了此时贵妃还无法大彻大悟。我到要怀疑她是不是沐王爷的女儿。”
赢天养惩罚一般狠狠吻上阿九的嘴唇,碾压,辗转,轻咬。直到唇舌纠缠,阿九几乎窒息,他才抬头,拇指抚上红肿的唇瓣,沙哑的说道:“你更想说,她再蠢下去。怀疑她不是我生母。”
阿九直接将脸埋入他胸口,搭在他腰间的手狠狠拧了一把,讨厌的家伙!
低沉笑声让他胸口一上一下的起伏着,“我不介意提起她,你我之间不需要小心翼翼。”
阿九抬头仔细端详着,还是一样的俊美,怎么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方才父皇让我承齐王爵,我便想通了,结果已经注定,我再挣扎再否认,在别人眼里也不过是做戏而已。”
直到此时他才真正的放下一切,坦然面对着自己的狗血身世,“明日我会去拜见大长公主殿下,以及即将进宫主持大局的贵妃娘娘。”
“怎么?你不舍得放下宫务?”赢天养的手指戳着阿九长大小嘴,双眸满满的宠溺,“累着你,我心疼。”
那些腌臜,得罪人的事就让昭华郡主去做好了,比如对皇后,以及宗室命妇的处置敲打。
每次新帝登基后宫总会爆出一堆的丑事,他怎么舍得阿九深陷其中呢。
“你会放过沐家吧。”
阿九想得比较深,“安国公不是有野心的人,沐师兄又准备走大儒立说正道,大长公主年岁已高,现在也只是强撑着而已,沐家远没有太上皇时尾大不掉。就算贵妃入宫,沐家的实力也不会大涨。”
她以前知道赢天养恨不得毁了沐家根基,如今拿不准了,不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按说他不该恨沐家了。
“我不准许有危机京畿安稳的事发生,沐家和长公主对朝廷的影响该散了,安分得当过皇亲国戚,勋贵才是沐家唯一的出路。”
而且他们不是认为欠自己的吗?
不趁此机会消除威胁帝都安全的因素,他都对不起身上背得不择手段的奸佞之名。
塞外宫变,长公主协助姜首辅稳定京城时所展现出的实力让早有算计的赢天养震惊。
难怪长公主敢为所欲为,这股势力太过可怕,事后赢天养仔细的推演一番,如果他不是昭华郡主的亲儿子,长公主全力支持齐王,事情绝不会这么顺利。
他真有可能纵是有雄兵十万也打不到帝都,当然他可以带兵转战江南或是其他的地方,想进中枢京畿重地绝对会付出极惨重的代价。
以前长公主展示的只是沐王爷留下的冰山一角罢了,有些暗地里的势力只怕长公主都不大明白。
那些深深隐藏在帝国深处的势力资源,只要一个命令就会自动的运转起来。
“沐家子嗣不成材居多,唯一成才的沐焱宇既然另有出路,惊才绝世的沐王爷留下足以颠覆帝国的势力再被沐家所有绝非好事。而且留给只知其一不知全貌的长公主,太可惜了。”
赢天养赞叹道:“善谋者谋百年,为子孙谋得一世安稳,沐王爷几乎都算到了,他算到沐家会在皇位交接上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或是拥立傀儡,或是从龙功臣。沐家必将延续百年荣耀。他不愧是天下绝顶的聪明人,我只能算十年,他可以算到身死后三十年。”
“太夸张了,算到死后三十年?你把他当成神了吧。”
阿九已经把赢天养当做妖孽了。从妖孽口中说出更妖孽的存在,老天爷不会这么破坏平衡。
“我们的儿子会得沐王爷真传。”赢天养期望般的低笑:“我们会生出一个像他一样聪明绝顶的儿子!”
阿九不忍在此时泼凉水,生出天才的可能太低了,“不聪明就不是你儿子了?”
“我只希望我的儿子太太平平,健健康康的。同正常人一般无二,我就满足了。”
赢天养想到太注重血统纯洁,近亲联姻生出来得不都是天才,晓得阿九的担心,“有我在,儿子就是寻常人也没人敢动他一根汗毛。”
只是在他心里还隐隐盼着能有天才能干的儿子,如此他才可放心得把一切交给儿子,从而带阿九去游览山河美景,享受舒适的日子。
他已经想到子嗣不会太多,暗暗的安慰过自己儿子不需要多。争气能干的一个足以。
“如果我生不出呢?”阿九盯着赢天养的眼睛,唇边苦笑,“最后还是忍不住泼冷水,破坏气氛。”
赢天养楞了一下,手臂收得更紧,“以前义父不知我是亲子带我极好,培养我,信任我,栽培我,义父能做到的。我一样能做到。仔细挑上两个顺眼懂事的养在身边仔细教导,不比亲生的差。”
不知以后他会不会反悔,起码阿九被感动了,咕嘟咕嘟得心里冒泡。暖呼呼的,双臂死死环住他的腰,拿定不生的主意因他一句话而改变。
自嘲的想着,女人都是善变的,尤其是爱上男人的女人更是善变。
他没一再强调只要阿九生的或是只要阿九一个,说得再好也不如做的。
特殊的经历。他恨陆江和昭华郡主恨了二十多年,对延续血脉并不看重,而且从小到大只要他拿定主意,别人再反对都影响不到他,哪怕反对那人是昭武帝。
回宫后, 昭武帝宴请重臣勋贵,酒宴上,向齐王隐形太子殿下赢天养敬酒的人尤其得多。
擅长溜须拍马的人将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齐王反应淡漠,却把昭武帝乐得手舞足蹈,开怀痛饮。
盘坐在龙椅上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昭武帝仿佛是得了蜂蜜的黑熊一般笑容满面,得意洋洋。
懂得见风使舵的朝臣更是卖力的夸齐王,昭武帝醉眼迷蒙觉得这些人都是忠臣啊,起码懂得让自己开心!
昭武帝正在兴头上,同好不容再见的黑旗军将领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戍边多年的黑旗军将领也在酒宴上,他们高声向昭武帝敬酒,肆意的大笑,这群从边境调回来的骄兵悍将和帝都的风格有着明显的差异。
文臣们看向他们的目光多有不屑,不过文臣大多掩藏得很好,功勋贵胄们大多对他们嗤之以鼻。
被圈养在帝都好些年,他们早已没了当初军中的锐气,反而更加看不上黑旗军的将领的鄙俗,鲁莽。
赢天养见属下闹得不像话,竟然拿酒坛子做酒杯直接敬昭武帝,起身上前,“胡闹。”
方才还吆五喝六不服管教的悍将一个个似猫一样的老实,纷纷起身,“少将军,我们……我们……”
“诸位将军该称他为齐王殿下,少将军不是官职,也不是爵位。”姜首辅出声提醒,“陛下命你承爵,以后您就是帝国的齐王殿下。”
赢天养看了首辅大人一眼,算是找到了给昭武帝出主意的人,碍着阿九不好多言,夺过昭武帝握在手上的酒坛子,“喝多了伤身,我扶着您去歇息。”
“齐王,哈哈,齐王好,孝顺。”
昭武帝醉醺醺得被搀扶起来,强壮的身体靠着儿子,胳膊揽着儿子肩膀,脚步凌乱,对拜别恭送自己的大臣笑道:“知道天养是谁不?我儿子,我的亲儿子。”
赢天养小心扶着昭武帝,狠狠得瞪了一眼比猫还乖的悍将们,示意一会再找你们算账。
“小心,您小心点。”
他倒不是有意在众人面前孝顺昭武帝,而是每次昭武帝喝醉只能他出面收拾残局。
昭武帝力气大,喝醉后尤其不老实,又轻易不让人靠近,发起酒疯来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
昭武帝醉得分不清南北,东拉西扯得让赢天养疲于奔命,见实在闹得不像话,直接把皇帝背上,双臂紧紧的固定住昭武帝扭动的身体,赢天养大步向后宫走去。
熟悉这场景的齐王旧部纷纷出了口气, 庆幸的擦了擦额头,“好在有少……不,齐王殿下在,否则你们,我们都得被陛下念叨死,陛下的酒量比以前差了。”
“这你都想不到,陛下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有亲子孝顺,陛下早就想醉喽。”
“陛下心满意足,只可怜我等……不知会被齐王怎么罚,阿弥陀佛,佛祖保佑齐王殿下不太生气。”
这群人明显是被赢天养层出不穷的惩罚弄怕了,连反抗的心思都不敢有。
没见过的大臣目送赢天养背着昭武帝远去,略有几许感慨,整日听昭武帝炫耀儿子,其实听得挺烦的。
谁还没儿子了?就算赶不上赢天养出色,也不耐烦听昭武帝夸大其词。
齐王心机深沉,权谋无双给他们的印象太深,这样的儿子难免阴沉狡诈,算不上孝子。
今日见齐王对昭武帝,又听黑旗军将领们大谈昭武帝父子的往事,朝臣们明白怕是在孝顺上,自己得儿子也比不过赢天养!
既能助父成龙,又侍父极孝,难怪昭武帝不厌其烦的炫耀儿子。
赢天养亲自安置好昭武帝,走出寝宫的门,听见一串轻轻的脚步声,回头一看,皱紧了眉头,“来人,拿下!”
“齐王殿下……”
来人万没想到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绝俗明艳的脸庞微微扭曲,撩起淡薄的衣裙跪在地上,如歌如泣:“我有要事禀告殿下,事关重大,只能求祖母让带我进来。”
赢天养嘲讽的一笑,“莫昕卿,你再一次打错了算盘,看来我以前对你太客气了,来人,把她关进天牢,同怀王妃做个邻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