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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用和缓缓点头:“永轩分析得很清楚……”
刚说到这里,就听门房进来躬身禀报:“回禀老太爷,四少爷来了。说要求见老太爷。”
孙兆冷哼一声:“这时候他来做什么?还嫌不够乱吗?”
孙用和一摆手,道:“叫他进来吧。”
片刻,叶知秋迈步进来,望见四个人,便猜到了他们正在商量对策。
孙永轩瞧见他,苦笑道:“四弟,明日大哥有事,不能到医馆坐堂了,你跟二哥抄方学医好了。”
叶知秋心想,我才不跟孙永辕抄方呢,那小子品德不行,医术再高也没用,更何况他医术也不怎么高明。笑了笑,上前躬身道:“我来不是为这件事。——爷爷,我能参加你们的讨论吗?”
孙兆皱眉道:“参加什么讨论?你知道我们在讨论什么你就参加?”
叶知秋道:“下午我和师妹去探望了范仲淹范爷爷,他已经告诉我们了,府里也已经传开了,说皇帝下旨,要翰林医官院听审二皇子不治夭折医案,这三个医案都是爷爷主治的,高保衡弹劾爷爷说爷爷治二皇子‘误不如本方’,要将爷爷治罪。我知道今天在翰林医官院组织了听审,明日还要继续。我虽然学艺不精,但也想一尽绵薄之力,正所谓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所以就来了。”
孙兆不耐烦道:“你瞎掺乎什么啊?既然你知道这件事了,就该知道现在正是关键时候,我们这正商量呢,你就别来裹乱了!”
叶知秋道:“那我能看看爷爷的三个病案的医方吗?我回去自己个琢磨琢磨也好。”
孙兆心情很不好,今天的听审,虽然只是听孙用和阐述给三个皇子治病的经过和辩证、用方的经过,还听审了当时和药、煎药、尝药、送药的医师药师的阐述,诸位翰林医官还没有阐述各自的观点,但冷眼旁观,便知道不少医官是有话要说的,特别是高保衡,更是一直冷笑不断,明日看样子是凶多吉少,本来就心情烦躁,回来就听到自己妻子已经把话说出去了,满府的人都在乱搬东西,又丢了个大脸,更是羞愧,现在又听叶知秋这傻瓜蛋跑来说要一起研究,还要看老太爷的用方,当下便怒了,呵斥道:“你要看医方,你连病都不会看,你看得懂吗你?瞎捣乱!还不出去!”
孙用和道:“不要这样说他。永泽,你过来!”
叶知秋急忙迈步来到孙用和身边,孙用和瞧着他,道:“你把《伤寒论》阳明热证的条文背给我听听,你要背得出来,爷爷就把药方给你看。”
叶知秋朗声道:“阳明病,脉浮而紧,咽燥口苦,腹满而喘,发热汗出,不恶寒反恶热,身重。若发汗则燥,心愦愦公对切反谵语。若加温针,必怵惕、烦躁不得眠。若下之,则胃中空虚,客气动膈,心中懊憹,舌上苔者,栀子豉汤主之。”
孙用和听的连连点头,微笑着对孙兆道:“你听听,这孩子对伤寒论还是很了解的,应该能看懂我的方子,他说的不错,就让他看看方子,也未尝不过。”
孙兆忙躬身道:“是。”
孙用和取过一叠处方,递给叶知秋道:“这是我医治二皇子的所有处方。你拿回去看罢。除了处方,还有我誊抄的当时的病案记录,上面记录有二皇子的病症。你慢慢看,不懂就找些医书查。至于参加讨论,就不必了,倒不是不相信你的医术,而是你没有参加今日听审,很多事情不知道,我们需要商议的东西很多,你先看处方,明日听审,你也一起去听听。或许对你以后学医有些用处。”
叶知秋躬身答应,接过那一叠处方,又给孙用和鞠了一躬,转身出了门。
他并不着急着拿出来看,只见满院子的人都在三五成群的嘀咕着,院子里放了好些箱子,大爷孙奇不让搬出去,而大太太又强令要搬,仆从们无所适从,都放在院子里等着下一步发话。
叶知秋瞧着他们,他们也瞧着叶知秋,目光很是复杂。
叶知秋快步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岳氏还在佛堂念经,院子里的婆子丫鬟仆从们聚拢在廊下,也在议论着,一些人脸色很是焦急,一些人暗自得意,想必是一些人已经把东西转出去了,一些人却还没有来得及转,就被大爷回来时喝住了。
叶知秋回到书房,关上房门,拿出处方,按照日期排列,一张张看了起来。
二皇子时年已经七岁,病症初诊即是高热,微恶寒、咳嗽,吹风时恶寒加重,遍身无汗,头昏头痛,双目发胀,渴饮不甚,咳嗽痰白易咯,大便稀溏,小便深黄,颜面发红,眼窝微微有些浮肿,眼白有血丝,舌正红,苔薄白腻,胸腹红疹散在可见,不痛不痒,压之褪色,脉浮紧数。出诊辩证为风寒外束,兼有停饮,治法是辛温发汗,宣肺化痰,用的麻黄汤加味。
麻黄汤煎好后先服一半,还是没有出汗,过了小半时辰再服一半,到夜间便大汗出,但是高热不退反而更盛!急招孙用和复诊。
复诊见二皇子面红耳赤,双目流泪,语言颠倒,掀被躁动,如欲狂之状。而且胸腹红疹密布,颜面四肢稀疏,疹色深红,舌质红苔浮黄而腻,脉滑数。
面对使用麻黄汤之后出现的坏证,孙用和最终使用了他自己的验方,这个方剂非常类似银翘散,但是没想到,二皇子服用这个方剂之后,当晚就病重而死。从发病到死亡,只有不到两天时间。
叶知秋看完了,呆坐在那里沉思,一直到了天黑。
吃过饭,岳氏继续念佛,院子里的婆子丫鬟们也都散了,因为大爷已经派人到各房传话,谁也不准把东西外移,否则乱棍打死,还派了家丁守护在各门。眼见没了可能,那些没有来得及转走的人,都是欲哭无泪,已经转走的,却是自鸣得意,暗叫侥幸。
叶知秋回到跨院,又接着翻书、看书,一直到三更,这才出了房门。
碧巧服侍他梳洗完毕,宽衣躺下,眼见他一下午都是躲在书房里不知道做什么,现在还是两眼直勾勾盯着帐顶,也不知道想什么,便乖巧地蜷缩在他身边,也不说话。
过了半晌,叶知秋突然长叹一声。碧巧大眼睛眨了眨,轻声道:“怎么了?是不是事情很棘手啊?”
“嗯,我这一晚上都在研究爷爷的处方,处方基本对证,没有大的问题,可是偏偏没有治好二皇子的病,当真百思不得其解。”
碧巧挪了挪身子,靠在他身边:“药方对证,却治不好,这是为何?”
“原因很多,必须药材的问题,煎药的方法,服药的方法,或者还有什么别的证没有发现,或者有别的什么病等等,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