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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唐,你真的要走?”罗伟帮了把手,将晕厥的沈濯香扶进二楼的雅间,随后,拽着唐芯出门,低声询问。
“再不走就晚了。”等这人醒来,她就会失去最后的逃生机会。
没错,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要跟着他一起回宫,之所以提出逗留的要求,还故意把应聘者刷下去,就是为了逃跑。
那谁说过,没有机会,得自己创造机会,如今,她可算是等到了。
唐芯一溜烟跑到柜台里边,取出了早就打包好的包袱,里头装着路上吃的干粮,还有前两天拿到的工钱。
“老板,靠谱的厨子名单,我给你留在这儿了,明儿你大可以去找他来上工。”将白日留下的一份资料单搁到柜台上,唐芯背好包袱,转身就走。
“你等一下。”罗伟钻进柜台,从屉子里取出一个木盒。
“咋的了?”唐芯奇怪地眨眨眼睛。
“诺,上回你说的什么分红,都在这儿了。”木盒一打开,里边装着的一小叠面额五十两的银票刺入了唐芯的眼睛。
她先是一愣,随后,伸手想要拿,却在半空中,又停住了,摇头道:“我不能这么没良心,太多了。”
酒楼的生意刚有点儿起色,作为大厨的她就要半道离场,本就是无信在先,哪能再拿走好处?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罗伟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老夫不缺这点儿银子。”
“可我……”唐芯有些不太情愿。
“磨叽啥呢你?”罗伟抓起银票塞入她的衣襟,“没你,老夫也赚不到这些钱,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余光瞥见她感动到眼眶泛红的样子,煽情的话,立马变作了斥责:“要滚就滚,哼,老夫做了这么多年生意,还是头一回碰到敢冲老板要分红的家伙,你这种人,早走早好。”
“老板!”唐芯泪眼汪汪的踮起脚,身体探过柜台,狠狠抱了他一下,“你真是个好人,我会记得你的!”
“行了,”罗伟强忍住心尖涌上的酸意,一股脑挣脱她的桎梏,“你托衙门找的人,老夫会替你留意着,你这一走,别忘了时常寄封信回来,万一哪天人来了,你却没影儿了,都不知要去哪儿寻你。”
“嗯嗯。”唐芯连声道谢,眼看天色渐渐沉了,她不敢再过多逗留,恋恋不舍地挥别罗伟,闪身走入夜色。
直至她娇小单薄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罗伟才抹去眼角的湿润,转头重回大堂。
“喝!”好家伙,他是几时醒的?
在正对面,二楼扶栏处,慵懒倚靠栏杆的,不是沈濯香这只妖孽还能是谁?
罗伟下意识一勾脚跟,房门咚地合上。
“放心,爷若要强留她,她不会有离开的机会。”沈濯香仿佛在对他说,又似在对着自己说,幽深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门外的街道。
在江湖上闯荡多年,区区一丁点儿蒙汗药,岂能让他中招?
“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最好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小地方去,莫要再重回深宫,更莫要给他亲手除去他的机会。
一抹狠厉的杀意,在他的眉宇间隐过。
另一边,唐芯晃去了衙门,在张贴着画像的告示栏前驻足,确定画像还在,这才风风火火往城门处赶。
夜幕下的卫城很是热闹,一座座花楼点亮了烛灯,远远看去,无垠的夜空似被这些渐次相连的灯火熏染成暗红色,依稀还能听到那方飘来的男女调笑之声。
唐芯紧了紧肩上的包袱带子,步伐匆匆,穿梭过街道。
“卖水果哦,新鲜的桔子,一文钱一个。”路边吆喝的摊贩,站在扁担旁,朗声喊着。
脚步骤然一停,她咽了几下口水,又摆摆头,艰难抬起左腿想走。
“那边的公子,你要不要尝一瓣?不好吃不收钱。”摊贩瞅准了她,隔着几米远,冲她热情地招手。
吃点儿桔子,应该耽误不了什么吧?
馋虫上脑,唐芯哪还顾得上别的?当即拐道来到摊贩身前,蹲下去,在篮子里挑来拣去,买了五个桔子。
“一共是五文钱。”摊贩笑出了一脸的褶子,在她眼前身处五根手指头。
唐芯接过东西,忙垂头取钱。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竟从她的身旁伸了过来,替她买单付账。
“阿咧?”唐芯疑惑地抬起脑袋,在看见身边这人的真面目时,吓得双腿一软。
雾草!清华!他怎么会在这里!
仍是一席月牙白的锦袍,浑身沐浴在朦胧的月光下,仿佛散发着淡淡的银光,如杵仙境,光晕模糊了他精湛美丽的脸庞,独独那双好似承载了无数哀愁的眼,穿过蒙蒙雾色,直逼唐芯的眼睛。
“好……好巧呀,你也来这儿买桔子?”她干笑着挥挥爪子,随后,捂住桔子慢吞吞后退。
淡泊的眉梢往上一扬,薄唇微动,第一个音尚未吐出,唐芯就已化身成一道疾风,咻地奔向街尾。
一口气冲出了近千米远,直至出了城,她才堪堪停下脚,气喘吁吁的回望:“好像没跟来。”
我去,差点吓死她了!
拍拍胸口,她摸出水壶往嘴里灌了两口凉水,等到喘过气来,便转头踏上官道。
一只脚刚踏出去,头顶上蓦地掠过一道黑影,紧接着,黑影从天而降,笔直的拦住了她的去路。
唐芯彻底石化在了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身黑衣,神情冷酷的修慈,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
惊诧的目光撞入这人波澜不惊的眸子里,理智霎时回笼。
她默默往旁边走了两步。
她走,他也走,就像一堵会活动的石墙,任凭她左右来回闪动,也无法摆脱他的阻挠。
牙根顿时咬紧:“这位兄台,好狗不挡道,路这么宽,你有必要非和我抢道吗?”
“您请回。”修慈的回答极其简短,但态度却十分强硬。
回个屁!
唐芯脸冒冷汗,讪讪地笑着:“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哈哈,好多人都说我长了一张大众脸,走那儿都能碰上和我相貌相似之人。”
修慈哪会相信她的鬼话?认错?这张在宫里看过无数次的脸庞,便是化成灰,他也能认得出来。
“您请回。”他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指令,眉头朝中心聚拢,为她不识好歹的态度心生不满。
在城门口瞧见她时,他还以为,是香王故意撵他走,可如今一看,竟是她自个儿的决定。
主子在宫里等他,盼他,他居然不屑一顾,妄想从主子身边逃走?
气息徒然冷了下去,似十二月的寒风,吹出了唐芯一身的鸡皮疙瘩。
“你要我回哪儿啊?我家不在城里。”唐芯还在做着困兽之斗,妈蛋!早晓得今天会这么倒霉,临走前,她就该带些迷药粉的。
修慈不悦地哼了一声,食指飞快击出。
“……”又来这招!会武功了不起吗?
唐芯宛如一尊石雕,四肢僵硬的立在原地,只能用一双眼睛去瞪他。
修慈本想抱他的手就这样落了下去,一言不发地走向路边。
喂!别走啊!要走,先把她的穴道解开再说啊!
唐芯拼命眨巴眼睛,直到双眼泛酸,可这人却仍是那副视她如无物的冷漠姿态。
靠!
她气得暗暗在心底竖起食指,继续用眼神射杀他。
两个时辰过去了,唐芯刚感觉到身上的束缚有所减缓,还没来得及高兴,身上又传来一阵熟悉的刺痛。
有完没完,和女人过不去,他好意思吗?不就是仗着武功高,有内力嘛,有啥得意的?
再度被点了穴道,唐芯怄得要命,她发誓,只要她重获自由,她绝对要这家伙连本带利的还回来!
这一夜,她就似一支木桩,傻兮兮杵在官道中央,期间,穴道解了两次,又被点住两次,到天蒙蒙亮的时候,唐芯已经精疲力竭,甚至站在原地打起了瞌睡。
天空之上,一只通体黑羽毛的飞鸽扑闪着翅膀,垂直落下,稳稳停在修慈的肩头。
昏昏欲睡的某女瞬间打起了精神,一双血丝遍布的眼睛,紧张地盯着,他手里那支竹筒。
女人天生的第六感正在向她发出警报,满心不安。
飞鸽似乎很好奇,这只立在路中央的标杆是什么玩意儿,脑袋朝一侧歪斜,富有灵性的黑珍珠眼睛正目不转睛瞅着她。
修慈飞快看完竹筒里的信纸,五指一收,纸张在他的手心化作粉末,举步朝唐芯走来。
心咚咚,咚咚跳得飞快,就像是有什么她不愿看到的事即将发生。
如魔鬼般的脚步在她两步外停下,唐芯几乎在他那双黑漆漆的眼睛里看到了同情。
静默片刻,修慈终是吐出了那句,令她魂飞魄散的话语。
“主子来了。”
脑子‘轰’的一声巨响,所有的思绪在瞬间清零。
那货要来了?
唐芯两眼一翻,彻底吓晕过去。
修慈一开始还当她在演戏,审视了几秒,又觉不太对,伸出一根手指探了探他的鼻息,旋即,眉心一皱。
“哼,胆小鬼。”真不明白,就这等胆小鼠辈,怎的偏偏入了主子的眼呢?一抹不屑在他脸上闪过,紧接着,竟露出迟疑之色来。
香王为何由着此人偷偷溜走,他大抵能猜到一二,无外乎是担心,这人在主子心里的地位过重,从而引来非议,与其任由他成为主子人生里的污点,不如放他离去,让他离主子远远的。
私心而言,修慈是赞同香王的举动的,可想到修容来信所述的内容,他终是忍住了将这人打包送走的念头。
五指凌空一抓,拽住唐芯的衣领,像拎着一只小鸡似的,施展轻功返回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