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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君兰最终还是没松口立刻答应采鸢说的事情。采鸢纵然懊恼她的犹豫不决,却也只能暂且先就这么着——毕竟没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不是?
送走了采鸢后,陶君兰便是一直在沉思这件事情:不管是拒绝与否,都是需要慎重考虑的。况且,皇后既然精准无比的直接寻到了她,只怕她若是拒绝,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陶君兰可不觉得,皇后真的是个宽容仁慈的人。况且,真这么直接拒绝了,那可是直接扫了皇后的脸面。属于敬酒不吃吃罚酒的。皇后既然能寻到她,自然也能让她从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的消失。
更何况,这里头还牵扯到了李邺。
陶君兰忽然明白为什么采鸢会挑了这么一天上门来的缘故——平时李邺都是在的,可是只今儿李邺就进宫去了。专门挑了李邺不在的时候上门来说了这么一件事情,显然也是别有深意的。皇后似乎不希望让李邺知道这件事情?
不对,可若真不希望李邺知道,就不该来寻她……或许,皇后仅仅是不想让李邺知道她知道这处宅子的事情。又或者,皇后笃定了她不会告诉李邺?是了,若是如同皇后所认同的那样,她是因为太后才不能进入王府的。那么她不将此事告诉李邺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
只可惜的是,皇后到底是估算错了。她和李邺,纵然有瓜田李下之嫌疑,可是终归是没有那么不堪的。
所以,她会瞒着李邺这件事情么?显然是不会的。她觉得这件事情还真不能瞒着李邺。毕竟,就算她拒绝了皇后,那么皇后肯定还会塞其他人的。所以,最好李邺还是要早有准备才是。不然,可就真被皇后给掌控住了。
陶君兰估摸着第二天李邺应该是要来的。可是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她还在用晚饭的时候,李邺就一身风雪的过来了。这么大的风雪,纵然车上生了火盆,可哪里又抵抗得住?所以当李邺进来的时候,陶君兰是明显感觉到了一股寒冷铺面而来。
“你怎么来了?”陶君兰又惊又喜,又有点小埋怨:“天都黑了,又这么冷,即便是有再要紧的事儿,也不该过来了。”一面又看李邺那一身的朝服,顿时便是明白过来:他怕是出了宫就过来了。连王府都没回。不然也不至于连衣裳都没换一件。
李邺微微一笑没答话,只是解了披风随手扔给了周意。
丁嬷嬷上前去帮着周意将衣裳挂好了,随后便是拉着周意退出去了——连青枣也没给留下。
不过陶君兰却是已经习以为常,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这也是李邺的意思,是为了说话方便——毕竟他会说话这事儿,能少一个人知道便少一个人知道才好。
“吃过了不曾?”陶君兰看了一眼桌上自己刚动了几口的饭菜,想着这会子是用饭的时辰,怕李邺没吃,便是问了一句。
李邺摇摇头:“不曾。”虽然是在宫中参加了宴会才出来的,可是这么冷的天,上上来的菜早就半冷了,又油腻,哪里想吃?不过应景罢了。此时一路风尘仆仆的过来,倒是真得有点儿饥肠辘辘了。
“那我去给你拿碗筷。”陶君兰闻言笑了,忙将一个手炉塞进李邺的怀里后,这才又匆匆去厨房拿碗筷。去了一看才知道青姑姑已经着手在做另外的菜了,想必是周意说的。
陶君兰拿了碗筷,本想将自己用过的饭菜撤下去,不过李邺拦了:“不必浪费。”再说了,她吃过的,他也不觉得嫌弃。
陶君兰闻言,便是也没坚持——她和李邺如今可是真的豪不见外了。而且,主要是那菜也真没动几口,就这么端下去,也就真浪费了。
陶君兰亲手替李邺盛了一碗饭,又舀了汤:“你先喝一碗热汤暖暖胃。是鱼汤,鲜美得很。熬了几个时辰呢,鱼肉都炖化了。”
李邺笑着接过,缓缓喝下肚去。果然感觉胃里暖了起来,整个人也是暖洋洋的。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陶君兰。喝汤的时候,李邺几乎是一直是笑着看着陶君兰的。
陶君兰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红了脸嗔怪:“喝汤就喝汤,看我作甚?”
李邺低下头去,唇角的笑意却是不曾消散半分。而夹了一筷子的菜,也是顺手就放进了陶君兰的碗里。
陶君兰一怔,看着碗里的菜,心里竟是有点复杂。半晌,她幽幽轻叹一声,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满脸肃穆:“今儿皇后派了身边的宫门来见我了。”
李邺闻声抬头,眉头已经是拢起。沉吟片刻后,他才问:“是谁?”
“唤作采鸢的。”陶君兰轻声答道,也将自己和采鸢的关系说了:“与我也算旧相识。当初在浣衣局的时候,我们是住在一个屋的。”
“嗯?”李邺倒是也没惊奇,只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后才语气平静的又问:“说了什么?”
李邺表现出来的态度,实在是太过淡然了。竟是有点儿全不在乎的意思,又或者说——她竟是觉得李邺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
压下狐疑,陶君兰将采鸢说的那些话说了一遍。“就是这样。”
“你没答应?”李邺挑眉,总算是有了点儿在意的意思。可是——未免也有点儿在意错了地方罢?
陶君兰有点儿恼怒,瞪了李邺一眼:“不然呢?一口答应不成?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那可是皇后!皇后突然这么做,你真不明白她的意思?”说到最后,便是忍不住会又缓和了语气,轻叹了一声;“而且,她是怎么知道这处的?你竟是一点儿不奇怪不成?”
“有何奇怪?”李邺轻笑一声,语气微冷:“皇后耳目众多,知道这个不足为奇。”
陶君兰有些发愣的看了李邺一眼,疑惑忍不住的冲口而出:“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李邺被这么一问,面上的神色微微一变,不过随后又缓和下来,沉默片刻后,终究是点头承认了;“嗯。早就猜到了。”
“那你猜到了皇后会来寻我?”陶君兰忍不住语气有点急促,脸色也是微微的有些变了。身子更是一点点绷紧了。她紧紧的盯着李邺,不愿意错过李邺面上半点波澜。
李邺和陶君兰对视片刻,竟是仍点头应了;“是,猜到了。”
“那你——”陶君兰看着李邺如此坦然的样子,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李邺显然是不觉得歉疚的,因为他面上的神色依旧是平和从容的,甚至微微带了那么几许笑意。只听得他低沉言道:“当初你忽然离宫,我心自又不甘。当初你是不愿,是不肯。我想知道,那么如今呢?如今再有一次机会摆在你面前,你又肯不肯?”
嘶哑低沉的声音,在这静谧的雪夜中听来,随着淡淡烛光摇曳,陶君兰竟是觉得有那么一种几许深情的味道。一时之间,愣在那儿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她没想到,李邺竟是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
你又肯不肯?这么几个简单的字,这么一个简单的问题,却是让陶君兰觉得千钧般沉重。她甚至在心中也是忍不住的跟着问了自己一句:你又肯不肯?
然而一时之间,却是没有回答。李邺问得突兀,她甚至之前未曾想过这个问题。况且,也觉得有些羞于启齿。
她以为,李邺是会采取主动的。可没想到李邺竟是将选择的权力给了她。
面对陶君兰的沉默,李邺面上的那丝丝笑意,便是悄然的退去了。像是遇到了艳阳的冰雪,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融化了。就像是陶君兰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一问,他同样也没想到陶君兰居然会沉默以对。
斟酌许久,李邺再度开口,语气依旧,似乎并无变化,可却总听着让人觉得竟是有种莫名的力量在其中:“正妃是谁,我自己也没有选择权力。所以我无法允诺你。唯有侧妃之位是我能许你的。正侧不同,我无法更改,也不可能宠妾灭妻。毕竟她虽与我不同心,可毕竟没犯七出之条。我能允你的,给你的,只有我这个人,这颗心。权势,地位,都没有,有的,只有这颗心。这里,只会是你一人的。不管以后如何,都只有你一人。”
李邺说着,轻轻的敲了敲自己心口跳动的位置。目光诚挚:“如此,你可愿?你可肯?”
陶君兰捂住了嘴,眼泪早已经是禁不住的滚滚而下。她万万没想到,李邺竟是会说出这么一番诚恳又煽情的话来,弄得她完全克制不住的便是落下泪来。
李邺这番话,就像是带着无限的魔力和诱惑,让她无法拒绝,让她无法不怦然心动。甚至,陶君兰觉得自己的心几乎都要跳出胸腔离她而去,那巨大的跳动声,让她几乎有一种震耳发聩之感。
答应吗?该答应吗?陶君兰在心中轻声的问自己。只要一个字,从此以后她便是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从此以后,她便是名正言顺的成了他的。又或者,他成了她的?她们将一起体验喜怒哀乐,一起走到白头……可伴随而来的,当然也不只是这些。别忘了,还有端王妃,还有府里的其他侍妾,甚至以后还会更多……
最终,陶君兰抬起来头来,和李邺诚恳的目光对视,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