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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童没有想到的是,就连住宾馆也并不那么顺利,原本以为这个完全谈不上繁华热闹的小县城,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人会去住宾馆才对,结果她和张民带着一身疲惫到了宾馆里头,拿出身份证打算登记开两间房的时候,却被告知这间宾馆就只剩下一间标准间还没有人入住,其他的房间都客满了。
“其实我们这儿平时也没什么人来,结果这不县政府组织了一个什么跟农业有关的一个什么交易会,来了好多外地人,还有一些生产农副产品的厂家什么的,就都被安排到我们这儿来住了,因为我们这儿是县里头最好的一家,实在住不下的就去住别的宾馆或者旅店,这几天都挺满的,”前台的服务员是一个看上去不知道满没满二十岁的年轻小姑娘,她看了看苏童,又看看张民,“反正你们俩一间房就够了,开两间也是浪费,现在这样顶多就是没得挑呗,要是不住我们这儿,回头你们去别处看看吧,条件照比我们这儿可差远了,要是转一圈觉得还是我们这儿好,再回来还能不能有那一间房我可都不敢保证呢。”
“我们两个是同事关系,不是你以为的那样。”苏童对小姑娘的先入为主感到有些无奈同时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一贯的质疑精神就又冒了出来,“你们这要是都住不下,有人去别的宾馆旅店找地方,那为什么这里还会有一间空房间?”
小姑娘一愣,她似乎之前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被苏童这么一问,也有点茫然了,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电脑显示器:“那我不知道,我才过来上班没多久,这个交易会好像很久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我那会儿还没过来上班呢,谁知道是有人临时不住了还是怎么着。反正现在就这么一间房,你们俩是留下一个人住在这儿,还是说俩人都走?要是住我就给办入住,不住就算了。”
“要不你就在这儿住下吧,这也不早了,我再出去到附近找一家有空房间的,咱俩反正就是对付一晚,要不然总不能考虑真的只开一间吧?”张民前半句话说得挺好,表现的还挺绅士,结果说到后半句,一不小心又漏了马脚,很看不出分寸的和苏童当着前台服务员的面开启了这种多少带着点荤腥的玩笑。
苏童原本不想理他,但是见那个小服务员一脸探究猜测的表情却让她很不舒服,她板起脸来,瞪了一眼张民:“别乱开玩笑。”
张民讪讪的摸了摸鼻子,也觉得有些没面子,也不问问苏童的意思,就冲前台服务员没好气的说:“行了,剩下那间房我们订了,她住,你办手续吧!”
苏童本来想说他几句,后来一想,住就住吧,总好过黑灯瞎火的跟着他在出去好别的宾馆旅店来得好啊,当着别人面他都会忍不住乱开玩笑,谁知道没外人的时候会怎么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苏童有些神经过敏,她觉得今天一整天,张民时不常的就会在自己不经意的时候,用一种非常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里到底代表着几层含义,苏童也说不上来,总之是让人感到很不舒服的。
服务员一听这话,再看苏童本人也没有什么反对的表现,就从台面上拿走了苏童的证件,开始给她做入住登记,张民在一旁站着也有些没意思,干脆就一个人离开,去找别的有空余房间的宾馆,苏童也没打算问他第二天早上约定见面的事,事实上如果可以,苏童倒是巴不得自己一个人坐通勤大巴回市里去呢。
服务员给苏童办理好了入住手续,把证件还给她,然后回到后面的休息室里头去招呼出来另外的一个比她年纪略大一些的服务员,让对方带苏童去入住。
那个年长一点的服务员一听说有人入住,起初表现的十分诧异:“还入什么住啊,咱们这儿都已经客满了,你把人给登记到哪一屋去了?”
“什么哪屋啊,我还没问你们呢,咱还有一个屋没有人入住,空着呢,我今天要是不发现,你们还都以为早就满员了呢吧?”小服务员得意的说。
“你是说哪个房间?”小服务员这么一说,年长的服务员也有点懵了。
“还有哪个呀,不就是112么!”
“啊?”年长的服务员愣了一下,眼睛瞥了一眼旁边等着去房间的苏童,“你都给人家办完了手续了?就她自己一个人住啊?”
“是啊,原来还有个男的,结果他们俩还不是情侣,不住一起,那个男的已经走了,去别家找空房间去了。怎么了?”小服务员莫名其妙的问。
年长的服务员眼中闪过一丝犹豫,最后却只是摇摇头,拿了房间的磁卡钥匙,示意苏童跟着她过去房间那边。
这个宾馆别看大堂装修得挺漂亮,实际上建筑已经很老了,沿着七拐八拐的走廊一路走过,空气流通不算畅快的走廊里面充斥着混杂的气味,有灰尘的味道,还有陈旧的地毯所特有的那种近似于**的气息,地毯下面的木地板好像也已经很破旧了,一不小心踩错了位置,发出响亮的嘎吱声那都是小事,脚底下传上来的那种一颤一颤的感觉才真是让人觉得胆战心惊呢。
这个宾馆的楼房格局有些奇怪,分前后两栋楼,中间又用走廊给连接起来,走廊拐来拐去,迷宫一样,如果不是服务员带着走,苏童估计自己这一宿都未必能顺利的找到自己的房间。最后,年长的服务员终于停在了后面那栋楼一楼走廊最尽头的一间房门口,伸手把磁卡塞到苏童手里,交代了一句有什么事情就去前台找人,自己就急急忙忙的走开了。苏童对她这种不负责任的态度破有些不满,不过想一想,在县城里面,平时估计也没有很多人住酒店,最近忽然之间县政府搞活动,来了那么多人,估计这里的服务员忙都忙死了,没耐心也可能是因为太累,很多时候还是将心比心一下,多体谅体谅吧。
她站在门口,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住的这间房子的对门并不是客房,紧锁的大门上面挂着一个陈旧的金色小牌,上面写着“备品室”三个字,再看看隔壁方向,也是备品室,就连隔壁那间备品室对面,居然还是备品室。
当初规划这里的人一定智商余额不足,或者干脆欠费了。苏童心里默默的吐槽,刷磁卡开门,磁卡刷了几次都没有能够打开门,她都考虑要不要去叫服务员,又觉得来回的路线太过曲折,只好再多试几次,又试了几次,总算打开了门。
屋子里估计很久没有收拾过了,床上虽然铺着床罩,但是床头柜上面已经落了一层灰尘,屋子里的空气也十分浑浊,苏童顾不得现在这个季节晚上会不会感觉到冷,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了窗子通通风,还好窗外是这个宾馆的后院,十分僻静,也不用担心会有人经过吵吵闹闹或者偷窥之类的,然后她到卫生间去试了试热水器有没有正常工作,打算洗个热水澡,解解乏,热水倒是正常供的,只不过卫生间里根本没有给配备一次性的洗漱用品,苏童犹豫了一下,实在是不想再绕去前台,而自己并没有实现做好了在外面过夜的思想准备,洗漱用具也都没带着,她最后决定就凑合一夜,澡也不洗了,简单的用清水洗了一把脸。
也不知道是精神作用,还是这个宾馆的自来水管道太过于陈旧了,洗脸的时候,苏童觉得那自来水里面透着一股子淡淡的腥味儿,说不上来是铁锈的腥味还是别的什么,她也不想多碰,简单洗了洗,就出了卫生间。
还好,床上面蒙着的床照虽然灰扑扑的,不过掀开来,里面的被子枕头 倒是没怎么落灰,要不然的话,这一晚可就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睡了,苏童把床照扯掉,折起来放在旁边的另外一张床上,靠坐在床头边,打开电视机,打算看一会儿节目就睡觉,这家宾馆估计是为了节省开销,并没有给房间里开通有线电视,只有无线信号,可以接受的电视台十分有限,就那么寥寥几个,并且收视信号还不理想,电视机屏幕上好多雪花点,苏童看得意兴阑珊,期间唐敖给她发了短信,问她晚上有没有回家,苏童回信息告诉他自己没有赶上末班车,只能在县区过一夜,住在一家宾馆里,唐敖没有再回短信过来,苏童也不好意思再多发什么,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儿,手机只是静悄悄的,她便放下了电话,整理了一下枕头准备入睡了,临睡前,她又瞄了一眼放在枕边的手机,心里略微的有一点点失望。
在床上躺着翻来覆去了一会儿,睡意渐渐席卷了苏童的大脑,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敲门声,苏童不想理睬,可是那敲门声就一直不停,扰得她根本睡不好觉,只好睁开眼睛坐起身,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谁啊?”
“是我,你开一下门。”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乍听不出是哪里人,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哑,也不知道是用嗓过度,还是烟酒过度。
“你是哪位?你有什么事么?”苏童的第一反应是,自己不会那么巧,遇到了专门在晚上跑去各个宾馆里头“做生意”的那种女人了吧?如果真的是,这倒也算是开了一回眼界,而且搞不好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新闻素材。
女人哑着嗓子,一边敲门一边说:“你开门,我进去找找东西。”
哟?这个理由倒是新鲜,苏童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假如自己是个男人,对方这么说,或许还是为了找个借口进来,可是自己是个女人啊,外面的那个女人明知道不可能有生意做,干嘛还要进来,找东西又是找什么东西呢?
“我不认识你,你走吧,我这儿没有你要找的东西!”苏童忽然警觉起来,她想起之前有过找借口进别人的房间,伺机抢劫的类似报道,立刻出声,用很严厉的语气要求对方立刻离开。
那个女人却并没有那么容易就放弃,也不说话,仍旧在门外使劲的敲着,苏童起初有些紧张和害怕,又开口呵斥了几声,到后来不知道是不是被那敲门声扰得实在是太烦了,心里面渐渐起了怒意,她从床上爬起来,直奔门边,把眼睛贴在门镜上面:“我警告你,你要是再骚扰下去我就要报警……”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嗓子眼儿里,因为透过门镜,她并没有看到任何人,能看到的就只有空荡荡的走廊,和走廊对面那扇紧闭着的备品室的门。
走了?是听到自己说要报警,所以立刻就开溜了么?
不管怎么样,只要离开了,那就是好的。苏童松了口气,扭头打算回去睡觉,转身才迈了两步,她的脚步就定住了,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瞪着前面,心跳的好像要炸开了一样。
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女人,那女人正猫着腰,上半身钻在床底下,不知道找着什么,苏童不敢吭声,她的第一反应是看了看窗口,自己现在住的是一楼,万一是有什么人从窗外面爬进来,那自己最明智的做法还是考虑从门跑出去,就算他们还有同伙,比如说方才敲门的那个人守在门外,至少在客满的宾馆走廊里头,没人敢闹出太大的动静来。
可是,那窗口外面分明有着解释的放到栅栏,别说是成年人,就算是几岁的孩子,也很难从那么狭窄的缝隙当中能够钻进来。
这样一来,有“人”进来的可能性就几乎为零了,除非她根本不是人。
苏童的手心里冒出了汗,她努力的调整呼吸,试图让自己保持镇定,同时蹑手蹑脚的悄悄后退,就在她的脚刚刚开始移动的时候,伏身在床底下的那个女人却忽然站了起来,手里还提着一团黑呼呼的东西。
此时此刻,或许称呼她为女鬼才最为恰当,她手里拿着的也不是别的,而是一团长长的,乌黑乌黑的头发。
那头发的发根处还连接着大片的头皮,头皮正滴答滴答的流着血,血滴在女鬼的脚上,把她脚下的地毯洇湿了一大片。
“我找到了!我找到我头发了!”那女鬼把手里举得老高,哑着嗓子对苏童说,她的头几乎是全秃的,大部分已经没有了头皮,一副鲜血淋漓的样子,只有一少部分头皮还长在头上,上面稀稀疏疏的有几绺头发,没有头皮的地方,凝结着很多膏状的黑红血液,没有头皮的地方,肉也好像已经腐烂了似的,一丝血顺着她的前额留下来,沿着她的鼻梁留下脸颊,让那女鬼原本就可怖的面容变得更加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