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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的时候,大军已经离开崇州。
昨天一夜,君烨亲自带兵,缴清了崇州城内的叛军,连同被余太守重金收买的杀手,和所有上官焯留下崇州的内应,全部清除。
二白知道,他是不放心她,所以在临行之前,一夜未睡把所有的隐患都解决掉。
临行前,他还安排了兵马前往峪水,将君冥烈运过去的粮草全部都运回了泗水城。
百姓一片欢呼,城中店铺也已经开门重新迎客,恢复了往日的安静平和。
七日后,二白的伤口已经愈合可以下床,听外面侍卫说,君烨带领大军,已经到了承州。
而燕昭宇也开始安排回京的事宜。
将要回京时,二白去府衙后院寻找云熠。
新上任的太守还在来崇州的途中,余赋修的那些妾侍听说他出事,都已经裹着细软各自逃命去了,那些下人丫鬟也全散了,后院中一片萧条死寂。
二白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不见云熠的身影,以为他也已经离开。
正要走时,一衙役上前,恭敬请安,谄媚笑道,“公主有事尽管吩咐!”
“有一个叫云熠的男子是之前余太守的女婿,住在后院里,你可看到?”二白问道。
衙役摇了摇头,随即道,“下人虽然没有见云公子,但知道他在哪里!”
“在哪?”
“应该是在地牢里关着,公主请在这里稍等,小人马上就把云公子带来!”
“在地牢里?他犯了何罪,为什么关在地牢里?”二白惊讶的问道。
“这、这…。”那衙役讪讪笑道,“不光云公子,余太守的所有女婿都在地牢里!”
二白懵了
余赋修不就只有一个女儿,什么叫所有的女婿。
而且这余太守难道有在地牢中养女婿的习惯?
“到底怎么回事?”
那衙役只好将余妍儿经常带男人回府,然后玩够了就关在地牢里的事说了。
虽然说的隐晦委婉,但还是将二白听愣了!
不过联想到之前看到余妍儿和朱棒子的那一幕,似乎也就不觉得稀奇。
只是不曾想到,余赋修不但知道女儿做的这些丑事,竟然还推波助澜,骄纵她淫荡成性。
果然是一对奇葩的父女!
在崇州这种地方,天高皇帝远,余赋修便是崇州的主子,所以那么多人失踪被关,竟然都不曾暴露。
那衙役已经去地牢带那些出来,不过片刻就已经全部带了过来。
除了云熠还稍微好一些,其他人个个瘦骨嶙峋,蓬头垢面,因为长期不见阳光,人人脸色苍白,眼窝漆黑,十来个站在那里,似刚从地狱出来的恶鬼一般,着实吓人!
“是明鸾公主放你们出来的,还不叩谢公主!”那衙役高声喊道。
扑通、扑通,
那些人全部都跪下去,本麻木的眼睛终于有了一点点亮光,一个个大男人痛哭流涕,
“多谢公主,多谢公主大恩!”
公主?
云熠愣愣的看着二白,两眼呆滞,面上神情震惊。
这几年他游历在外,边远的州县、神秘的南疆、偏僻的深山……四处行走,只有一次在茶楼里,听有人说上京城中明府的明鸾公主是假的,真的明鸾公主已经找到了。
皇亲贵族的事向来百姓无关,不过饭余茶后闲聊唏嘘几句,对于真相,也无人得知。
他听后,并未往心里去,也从来没将此事和二白联系到过一起。
他一直以为,二白还是君烨的丫鬟,之前听说成了大司马夫人,还很惊愕,现在,却又说,她成了公主?
明鸾公主!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二白吩咐衙役带这些被余妍儿关押的男人下去换套干净的衣服,让他们吃饱修养两日,问清楚是哪里的人,然后给他们盘缠,让他们回家去。
“公主如再生父母!”
“公主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
众人有跪在地上,说了些感恩的话,才跟着衙役出去。
“二白、你、”待众人一走,云熠才惊愕问道,“他们说你是明鸾公主!”
“此事说来话长,等哪一日有时间,我们再细说,你有什么打算,要回香苏还是继续游历?”
云熠惭愧的低下头去,“二白,你为何不问我为何同余妍儿定亲?”
二白低笑一声,“难道不是余妍儿逼迫你的吗?”
那名衙役去地牢里带人的时候,二白问了另一个衙役为什么这么多人上当,当然里面有些人是攀附权贵,但更多的是被逼迫的。
她相信,云熠也是如此!
云熠脸色更是涨红,如今他已经这番模样,更加配不上二白,也不再做肖想了。
以前在香苏时,他父母虽然喜欢二白,但一直觉得潇湘馆毕竟是个红娘馆,二白配不上他们家。
如今,一切竟然转变曾如此。
加上他和余妍儿在一起也是有私心的,更无颜面对二白。
“出来多年,你父母定然的对你十分担心,回去吧!”二白温和笑道。
云熠满面愧色,“是,我听你的,现在就回香苏去!”
说罢,他抬头看着这个从十六岁便放在了心上的女子,只觉自己离她越来越遥远,“你呢,二白,你还会回香苏吗?”
说完不禁自嘲了一声,二白如今已经是公主,尊贵无比,怎么还会回香苏。
“有机会,也许会吧!”二白轻淡的道了一声。
第二日,二白为云熠准备了马车和盘缠,送他出城回香苏。
云熠一路无言,只走的远的了,才回头看着女子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的身影,突然想起那一年,八岁的少女趴在墙头上,一脸的灵动,问道,
“这是谁家少年,长的这么俊俏?”
那清脆的声音被风吹散,再也听不到了。
送走了云熠,又过了一日,燕昭宇也启程,一行人有他来时带来的,有君烨安排护送的,还有关押君冥烈极其家眷的囚车,浩浩荡荡出了崇州,返回上京。
如今战事已了,燕昭宇最大的心腹大患也已经除掉,天下掌握在他手中,整个人都轻松下来。
囚车上君冥烈头发花白,紧闭双目,一言不发。
他身后的那些家眷哭哭啼啼了一会,大概是哭累了,此时也没了声音。
君澈被另外关在一辆马车内,燕昭宇听说在磐石城中,他救过二白,所以对他个格外的开恩了些。
但毕竟君冥烈是谋逆造反的大罪,君澈是罪臣之子,回到上京之后会怎样,谁心里都清楚。
天气极好,过了年以后,大地回暖,越往南走,越已经看到河水融化,垂柳泛青,一片春光明媚之景。
燕昭宇一身暗红色锦袍,慵懒矜贵的斜倚在裘锦上,唇角含着三分笑意,淡声道,“我来时还见到处都是冰雪覆盖,不过十几日,竟已经消融见春意了。”
二白趴在窗棂上,俊俏的小脸儿眯着眼睛,随着马车晃动,眸子里似也有水波流转,发丝被风吹起,落在她粉嫩潋滟的唇瓣上,她唇一掀,淡淡的笑道,“是啊,春天来了!”
傍晚时分,一行人进了荆州。
青岚率军在城门外迎接,见到车队,远远的骑马迎过来,翻身下马跪地道,
“青岚参见皇上、公主殿下!”
二白掀帘探出头来,“九娘!”
青岚抬头,清淡一笑,“小公主!”
众人进了城,天已经快黑了,却有无数百姓涌在街上,高呼明鸾公主。
荆州府衙的官员也齐齐跪在城门处,恭迎圣驾。
二白转头对着燕昭宇道,“会不会等你回朝以后,就有大臣暗奏,荆州城中众民,只知有明鸾,而不知圣上!”
燕昭宇莞尔轻笑,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即便全天下只知明鸾公主也无妨!”
二白耸肩笑了一下,转过头去,继续看着车外。
他们歇在一处城郊别苑内,赶了几天的路,早早的便让众人下去休息。
青岚在二白房中叙了一会子的话,到了亥时便出来也回房了。
已是深夜,万籁俱静,弯月如钩,挂在屋檐上,散发出凄迷的冷光。
过了子时,突然地上无数黑影出现,贴着墙角屋檐,身形迅猛,无声向着关押着君冥烈的后院靠近。
这个时辰守卫正倚在墙下打盹,黑影纵身跃入院内,倒挂在房檐下,嘴里长管一吹,如牛毛般的细针飞出去,闪着寒洌的冷光射入守在门外的侍卫后背上。
那侍卫只觉背上微微一痛,随即晕眩袭来,很快便倒了下去。
两名黑衣人纵身而下,自守卫身上取了钥匙,飞快的将房门打开,借着廊下幽幽灯火,只见屋子内一人歪倒在地上,一身囚衣,带着脚镣,头发散乱的遮住面容。
“大人!”
一人急呼了一声,伸手去拽君冥烈。
然而他的手还不曾碰到地上的人,那人突然暴起,手中刀光一闪,一道血线飞出,那黑衣人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他身后的人倒吸了口气,心知上当,飞快的蹿了出去。
他快,身后的人更快,纵身一跃,手腕上的铁链猛然挥出,只听一声呼啦闷响,直直击在他后心上。
黑衣人被击飞出去,砰然落在地上,身体扭动了一下,撑着地起身,想要逃脱。
此时房檐上的黑衣人纷纷落下,想要营救同伴,和装扮成君冥烈的男子缠斗在一起。
然而几乎是同时,突然火光闪烁,顿时将不大的院子照的亮如白昼。
远门被推开,两排侍卫涌入,燕昭宇和二白缓步走进来,她身后,青岚率军将这些黑衣人团团包围。
而屋顶上不知何时也布满了侍卫,手持长弓,对准了院内。
燕昭宇勾唇一笑,“你们跟踪我们已经三日,以为进了荆州,鸾儿的属地,防守会松懈,所以终于出来了!”
黑衣人首领一双冷目阴鸷的盯着燕昭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必多言!”燕昭宇仍旧噙着几分笑意,目光清寒,淡声吩咐道,“将他们捆了,带到君冥烈面前,凌迟处死,明日一早将头颅挂在城墙上!”
二白抬眸看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那首领似想要反抗,手中长刀刚刚举起,屋檐上一阵飞箭呼啸,顿时将他射成了刺猬。
其他人顿时扔了兵器,再不敢动。
青岚立刻命人将他们带下去。
“冷吗?”燕昭宇将二白身上的披风裹紧,拉着她的手往回走。
他们本来并没有打算在荆州歇息,只是身后一直有人跟着,二白猜到是要君冥烈,但路途上守卫严密,所以他们一直等待机会下手。
二白才和燕昭宇商议进荆州,给他们制造机会来劫人。看着地上的血迹,二白突然身上一阵阵发寒,看到战场上那么多的尸体,她不曾惧怕,可是此时看到
这些将要被处死的人,她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凉意。
回到屋子里,好一会青岚才过来回禀,所有的人都已经被当着君冥烈的面处死。
二白点了点头,让她下去休息。
躺在床上,也许是因为天气太冷,她手脚冰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一直到快天亮时,二白才迷迷糊糊睡去。
出城时,二白一眼便看到被挂在城墙上的那些黑衣人的人头,七窍流血,头发披散,引的荆州百姓一阵阵惶恐议论。
侍卫将百姓驱赶开,车队缓缓出了荆州。
青岚一直送出城外十里,才停下向二白道别。
“小公主,保重!”
二白点了点头,“你也是,保重!”
青岚一身黑色军袍,墨发高束,面容清冷如旧,目光却幽深炙热,牵着身边的高马,向二白挥手。
已经走的很远了,二白回头看去,那道笔直的身影依旧站在那。
车又行了七日,看到上京的城墙时,自二白离开,已经快两个月。
百官在城外迎接,看到玄宁帝的车架,齐齐跪地高呼,
“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公户殿下,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呼声此起彼伏,直冲云霄,在整个上京城上空回荡。
朝阳万里,城墙巍峨,江山如画,都已经在他们脚下。
燕昭宇长眸缓缓眯起,流光闪烁,气势凌然,握着二白的手,回头勾唇一笑,
“鸾儿,这大燕终于又回到我们燕家的手上,从此,百官朝拜,四方臣服,再无人能凌驾你我之上!”
幼时看着父皇重病在床,皇权被一点点架空的那种无奈和心酸。
看着大臣对君家人比对他还要谄媚敬重时的悲愤!
鸾儿被关寒院,他却连侯府门都不能进的绝望和无助。
身为君主,却被人钳制,被臣子轻视的屈辱。
终于,在今日以后都已经成为过去!
二白握紧他的手,他十年忍辱负重,终于换得今日,所有的屈辱,必将使他强大。
他会成为一个英武神明的君王!
回到宫里,芙洛正迫不及待的等着,见他们回来,顿时飞跑过来,激动的跪在地上,
“芙儿参见皇兄!”
说着却已经抬头,对着二白眨了眨眼睛,眼泪就要掉下来,“鸾姐姐,你终于回来了!”
先回了延寿宫,邱忠正带着内侍候着,手里捧着黄袍、玉带,等着给玄宁帝更衣上朝。
百官都已经乾阳殿内等候。
玄宁帝刚刚亲政,突然跑到战场上去,着实将这群大臣吓的不轻。
还好,很快前线传来捷报,百官才长长舒了口气!
“你和芙儿先聊,我上朝后便过来!”燕昭宇抚了抚二白的鬓角,柔声道。
“好!”二白点了点头。
一行人簇拥着燕昭宇而去,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鸾姐姐,我都快想死你了,我每天都担心的吃不好睡不着,偏偏皇兄还不带我一起去!”
燕昭宇一走,芙洛立刻向着二白诉苦。
二白歪头看着她,弯眼笑道,“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另外一个人?”
芙洛脸上一红,讪讪道,“我当然也担心君烨哥哥了!”
“对了!”她疑惑问道,“不是已经打了胜仗了吗?君烨哥哥他们怎么没一起回来?”
“他们还有事,很快就要回来了!”
“君烨哥哥好吗?有没有受伤?”
“好啊!”二白重重点了点头,叹声道,“我和君烨都很好,就是慕容遇他、”
“慕容遇他、他怎么了?”芙洛立刻紧张的瞪大了眼。
“他也很好啊!”二白波光潋滟的眸子中藏着狡黠的坏水。
“鸾姐姐!”芙洛脸色涨红,扭过头去哼声道,“人家一直都很想你,你回来就耍弄人家!”
二白笑了一声,“喜欢就喜欢,这样遮遮掩掩的不辛苦吗?”
“谁喜欢他?鸾姐姐说什么,芙儿听不懂!”芙洛低着头,摆弄宫装上的流苏。
“好,听不懂算了,反正我说的也和芙儿没关系,回来的路上你皇兄还说慕容遇立了大功,要赏他一个媳妇,你也见过,就是钱尚书家的那个钱珠儿。”二白抿着茶,漫不经心的说道。
芙洛皱了皱眉,“他根本配不上人家,等下我就去告诉皇兄,别让他祸害人家姑娘!”
“怎么会?我们阿遇风流倜傥,俊逸潇洒,身份又尊贵,那钱珠儿若是知道,兴许哭着喊着要嫁给慕容遇呢!”
芙洛眉头皱的更紧,半晌,才咬唇道,“谁嫁给他才倒霉!”
“小姐!”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兴奋的喊叫,随即一阵脚步声传来,果子跑的气喘吁吁的跑进来,看到二白,眼泪顿时扑簌簌掉下来,“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二白离开以后,果子不愿一个人呆在宫里,请示了燕昭宇后便回了潇湘馆。
方才在街上听说皇上带着叛军回来了,连潇湘馆也没回,急急忙忙往宫里跑。
“行了,别哭了!”二白给她抹了抹眼泪,“七娘她们好不好?”
“好、好!”果子忙不迭的点头,“七娘和馆里都好,就惦念小姐,每天念叨你,七娘估计这会子还不知道呢。”
“走,我也想馆里的人了,我们一起回馆!”
芙洛也忙起身,“我也要跟鸾姐姐一起去!”
二白说走就走,出了宫门,一路向着潇湘馆而去。
街上繁华依旧,刚过了新年,气氛还未完全散去,叫卖声此起彼伏,异常的热闹。
一进潇湘馆,众红娘立刻欢喜的迎上来,有人已经往后院传过话去,
“掌柜的回来了!”
二白和众人寒暄了几句,七娘和月娘一起从后门走过来,脸上尽是激动的喜悦。
“月娘听说你回宫了,进不了宫着急,正过来和我商议怎么去看你呢!”七娘凤眸一挑,笑声说道。
“月娘!”二白展颜一笑,“走的时候没有通知你们,让你们担心了!”
月娘淡笑摇头,“平安回来便好!”
因为二白回来,馆内一片笑语喧哗,惹的路过的行人频频驻足张望,以为馆内有什么喜事。
对面的脂粉摊上,一着月白色斗篷的女子回身,看着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二白,手掌缓缓握紧,指甲嵌进肉里,一道道血痕渗出。
她旁边站着一个妇人,正跟卖水粉的摊主讨价还价。
好容易还下来二文钱,妇人喜滋滋的将发钗戴在头上,喜滋滋的问道,“文珠,好看不?”
小摊前的人正是柳文珠和李阿婆。
李阿婆见柳文珠听话,不再反抗,而且有柳氏在家里,也不担心柳文珠会跑,所以,偶然便带她上街,买些首饰衣服。
毕竟将柳文珠打扮的越漂亮,才能给她赚更多的钱。
柳文珠脸若满月,双目流盼,唇若点朱,眉梢眼尾比以前多了几分媚色,越发明媚动人。
“好看,婆婆戴上更年轻了呢!”
“这个给你!”李阿婆听了高兴,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根雕芙蓉花的金钗戴在柳文珠头上,低声道,“常公子说晚上要来,把他伺候好了,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买什么。”
柳文珠摸着头上劣质的的金钗,目光寒光闪烁,垂眸低头笑道,“多谢婆婆!”
两人买了金钗水粉,转身往回走。
柳文珠转头看了看潇湘馆,勾唇阴冷一笑。
进了胡同,经常站在门前的男人又猥琐的等在那里看着李阿婆经过,看到柳文珠,顿时目露淫光,嘿嘿笑道,“李阿婆,你这亲戚越来越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