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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自己火大,还是台北温度本来较高,简亦风感觉那件加绒的连衣裙热得贴在身上,换了一件低领的薄型修身裙,来到楼下。
林玉珍、谷逸夏、梁淑秀和程慧敏陪着简亦风喝了一会儿下午茶。
林致远一口没吃,脸色凝重。看着简亦风光秃秃的脖子,默默地上楼拿了一条丝巾给她系上。
林玉珍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不对劲儿,又无从下手,只好把林致远拉到厨房,厉声问道:“阿远,你是不是和亦风吵架啦?”
“没有!”
“你骗谁啊?你以为奶奶什么都不懂?你们两个现在的表情,怎么也不像是谈对象的样子。”
这时,简文华让阿香把简亦风叫去书房。
林致远急匆匆地出门,把准备好的简文华和简亦风的两份头发样本交给了梁一凡。
梁一凡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拍拍他的肩,说道:“林狐狸,别担心,我尽快!事情或许没你想的那么糟糕。”
简亦风走进简文华书房的时候,看见简文华一脸的慈祥、一脸的关爱,刚才往楼上走的时候,那种莫名其妙的不安之气稍稍平息:“爷爷,新年好!”
“新年好!亦风,坐吧!爸爸、妈妈还好吗?”简文华问完,视线一直牢牢地锁住简亦风脖子上的吊坠。
“好!只是去年年底,我开了个茶吧,害得他们跟着忙,让他们过年也不能安宁。”简亦风从容大方地回答。
“哦!茶吧?”
“嗯,我和致远合开的,因为开在古镇溱潼,所以,我们的装修风格也是古代中式风格,里面的家具,有的是我原来那个房主卖给我的,还有的是致远后来买的周边老百姓家里的。爷爷要是有机会去泰州,我给您泡茶。”简亦风的稳重、端庄让简文华恍惚间看到了邱婉玉的影子。
“亦风,你这根项链很有特色,能不能借给爷爷看一眼。”简文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直奔主题,又怕简亦风误解,只好又加了一句,“爷爷只是好奇,毕竟现在这种款式的项链几乎绝迹。”
“嗯,是的。这根项链还是我奶奶传下来的,这种款式现在自是少见,怎么,爷爷对设计也有研究吗?”简亦风取下项链,递给简文华,好奇地问着。
“没有,我只是对这个吊坠感兴趣而已。”简文华双手接过项链心慌意乱地说。
话音刚落,他原先的表情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眉头紧蹙,浓黑的眉毛拧成一条线,全神贯注地盯着手中的吊坠。他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嘴唇不停地抖着,嘴边那颗伟人痣也跟着一动一动的,欣喜若狂地说:“终于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简文华机械地重复着这简单的两句话,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哽住,再也说不出其他任何一句话。
简亦风看老人的情绪非常激动,抽了张面纸递给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安静地陪着他。
良久,简文华缓缓地问道:“孩子,你奶奶叫什么名字?”
“邱文华。”简亦风一脸茫然地看着简文华,不知道他为何突然问起死去的奶奶。
“邱文华……邱文华……”简文华喃喃地说完,随即又问了一句,“孩子,记得你爸的生日吗?”
“1949年8月1日。”
“你有你奶奶和你爸爸的照片吗?”
“有我爸的,没有我奶奶,我奶奶去世得早,我都没有太多印象。不过,我家里有。爷爷,您为何提起我奶奶?”
“孩子,快,快给我看一下你爸的照片!”简文华急切地说着。
“好!”简亦风掏出手机,打开相册。
看完简建国的照片,简文华心潮起伏、百感交集,猛地抓住简亦风的手,激动地说:“孩子,爷爷求你,能不能现在帮我找到你奶奶的相片,现在!”
虽然简文华还没有看到邱婉玉的照片,可无论是简建国的生辰,还是照片中简建国的那张脸,都让简文华深信不疑:建国,一定是婉玉和我的孩子!都说,“坐不改姓,行不更名”,婉玉,你竟然为了我改了名!
简亦风屏气凝息,一动也不敢动,她回想林致远这几天来的表现,想着林致远刚刚说的那句话,再看着简文华恳切而执着的眼神,心里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心不由地怦怦地剧烈跳动。
“爷爷,我这就打电话给我爸,不知道他在不在家。”简亦风说完,拿起手机,拨通了简建国的电话。
巧的是简建国晚上要值班,刚刚从溱潼回到家,正准备换衣服出门。
“爸爸,您能不能把奶奶的照片发一张给我?”
“闺女啊,大过年的,傻乎乎的,想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奶奶她走得早,家里除了她的遗像,根本就没有她的其他照片。你去看致远,怎么突然想到要你奶奶的照片?”
“让您发,您就发吧!我肯定有用就是。”
简建国接到电话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丫头在台湾,既然现在开这个口,肯定也不是闹着玩。拍完以后,给简亦风发了一条彩信。
简文华看着简亦风手机上邱婉玉的那张黑白照,失声痛哭,颤抖地拿出抽屉里那根珍藏了多年的项链:“孩子,我是你爷爷啊!这两个吊坠本是一对,寓指龙凤呈祥,一个在你奶奶那里,一个在我这里。1949年1月15日,我贩了两船生猪从塘湾出发去上海,行至江阴段被国民党官兵连人带船、带猪一齐拦下,后来就稀里糊涂跟着到了台湾。没想到这一走,竟和你奶奶阴阳两隔。”
简亦风整个人懵了!她像是被雷击中了一般,时间好像停留在那一秒似地,周围的空气都凝固着,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东西,“咚”的一声,她的额头磕在桌角上,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当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台北仁爱济医院的VIP病房。
环顾四周一张张关心的脸庞,当她看到林致远红通通的双眼,她的视线立刻模糊。双手捂着脸低声抽泣,继而泣不成声,最后嚎啕大哭!声音是那么的撕裂人心,让人为之动容。
林玉珍、谷逸夏、梁淑秀和程慧敏几个人见她那样,也抑制不住地跟着落泪。
简文华坐在床边上,紧紧地把简亦风搂在怀里。他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一个劲儿地扑簌扑簌地落泪,泪水浸湿了简亦风的发,凉透了简亦风的心。
“爷爷,您肯定弄错了!不管怎样,您永远都是我的爷爷,可是我不要致远做我的哥哥!他怎么能是我的哥哥呢?凭什么您说是就是?凭什么?我和致远,我们……我们……”
下面的话,简亦风说不出口。这才几天,水乳交融的两个人眨眼由情人变成亲人,这让她以后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她趴在简文华的肩膀上,捶打着、质问着,哭得梨花带雨。
“孩子,你骂我也好,打我也行,都是爷爷不好,让你们受苦!如果我听你奶奶的,那一次就不会出门。可是人生从来就没有如果,只有后果、结果和苦果。孩子,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简文华除了一味地自责,别无他法。
一屋子人,只有哭泣声,这样的氛围让简亦风感觉无比压抑。过了很久,她泪眼汪汪地看着简文华:“爷爷,我想静静,你们都回去吧,我想和致远单独待一会儿,行吗?”
简文华点点头,领着林玉珍离开病房。其他人只好也全部跟着走了出去。
“风儿!”林致远抱着简亦风,痛苦地看着她,灵魂几近脱壳,眉头紧锁,呼吸困难,心疼万分,“风儿,求你了,别哭,你知道你的眼泪让我心如刀绞。好风儿……”
“致远,这一切肯定是梦,肯定是梦!”简亦风用手使劲地敲打着自己的头。
“风儿,不要!你这样让我如何割舍得下?除夕夜,当我看到那个吊坠,我就隐约感到会是这样的结局,可是我不敢说,我不敢面对!风儿,从那日在溱湖第一眼见到你,我便不可自拔地爱上你。我懂你、想你、牵挂你,我却再也不能拥有你,你知道我有多痛吗?”林致远泪流满面,一手捧着简亦风的脸,一手小心地擦拭着她脸颊的泪。
“致远,肯定弄错了!我不要!我不要这样的结局,我也不要你做我的哥!”说完,不顾林致远的震惊,不由分说吻上他的唇。
林致远紧紧拥着她,没有挣扎,没有躲闪,也没有回应,只是一任四瓣红唇紧贴在一起,四行热泪在唇边融合,微咸之外,其余全都是苦涩……
简亦风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闭上双眼默默流泪的林致远,双手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他的额、他的眼、他的唇……瞬间,想把他的一切永远烙在心底。
“致远,今天是我们的第一个情人节,我不想在这里,我想出去喝酒,想你陪着我醉。”简亦风不管林致远同意不同意,掀开被子就下了床。
林致远知道拦不住她,他又何尝不想一醉方休,一醉解千愁?从一开始,他就比她陷得更深、爱得更沉,简亦风的心思他懂,他的心思又有谁人能懂?在沈阳的一次又一次的抵死缠绵,如果风儿怀孕了怎么办?即使不怀孕,风儿的后半辈子又该何去何从?依着风儿的性格,这段情她还能不能放得下?若是放不下,她又会面临着怎么样的崩溃?
“风儿,想醉,我陪你。我们就在房间里,我让费城把酒送过来,好吗?”林致远恳求道。
他不敢带她出门,这是台湾,不是泰州,这里的小报记者到处都是,况且今天是特别的日子,他们两人不管出现在何处,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简亦风也不反对,于她而言,这个情人节,只要有酒,只要和致远一起醉,她就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