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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不醉人人自醉。季璇虽然没有饮酒,却觉得这恍若春梦一般的缠绵格外令她沉醉。
半梦半醒之中,她把打听来的统统告诉了与自己缠绵的男人。
“……爷,您满意么?”她伸出藕节般白嫩的玉臂环着男人的腰,摆出自认为最风情万种的笑容,“对于璇儿探得的消息,爷满意么?”
侧躺着的男人以一只手支住头,另一只手意犹未尽地在她香软的身体上游移。刚才她得意洋洋地“献宝”的时候,男人先是微怔,然后就认真地听着,越听越投入。
见她终于说完,男人无声地咧嘴笑了。
“满意满意,爷的璇儿真是太让惊喜了,哈哈哈!”
“那,爷几时接璇儿进府……”
撒娇的话还没有说完,男人爱抚那洁白玉体的手倏地捏住了她的脖子。季璇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男人便一个狠劲,她尚未出口的话语连同被掐断的呼吸一起,化作了一声短暂得无人察觉到的惊呼。
“唔……”
季璇双眼圆睁,不甘心地吐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个字。
女人终于悄无声息了,欧阳煌把她的身子向床里推了推,下床有条不紊地穿好衣服。出去之前,他回头看了眼这座小院子,无声地冷笑了起来。
本来打算查探一下欧阳韵在外悄悄养着的相好,谁知有了这样的意外收获。
都尉府把三皇子妃在秋千巷出现的事报告给皇后,碧儿立即就给他传了信。然而之后,从三皇子府立即就传出三皇子妃因为受了惊吓再次病倒的消息。欧阳煌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劲。
这位三皇子妃病也病得蹊跷,好也好得蹊跷!
欧阳韵回归宫廷后,欧阳煌开始关注起齐家人,包括作为三皇子妃的齐大小姐。从他搜集到的信息看,这位齐家大小姐存在着一些怪异之处。
最为怪异的就是她那变化无常的性格。
在齐翊还是燕州知府时,传闻中有着咏絮之才、西子之貌的齐家大小姐,是燕州贵女圈子里十分不招人待见的一个。这他是理解的,貌美而又才华横溢的女子,难免睥睨旁人、孤芳自赏。只是,后来齐霏忽然生了一场大病,病愈之后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冷傲尖刻,变得温柔可亲又开朗,让贵女们惊讶万分。
不仅如此,齐霏后来被传是齐震名下那间与众不同的银钱铺子的实际操控人。
这家叫做京城借贷社的银钱铺子,后来施行了一系列新鲜的揽客手段,短时间内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以及--他们家中的大部分积蓄。就连他的几个宠妾,也喜滋滋地跟他说起,把许多细软换成银子存了进去,还扳着手指头告诉他,到期后能取得多少收息,比开铺子省心等等。他的管家甚至还建议他也试一试,因为大笔银子存到钱庄是一文铜钱也不会滋生的。
齐家小姐忽然具备了这样的头脑。是什么样的病,能让一个人不光性格发生了巨变,还掌握了独特的银钱经纪本领?
可是齐霏出嫁数月后,似乎又恢复了从前那尖酸刻薄的性子。
再后来,据说她又倒下了,这病来势汹汹,她沉疴病榻、无法见客。那是在三皇子欧阳韵回宫之后的事。这位应该被京城女子们百般羡慕嫉妒的名门淑女,虽然被冠上了三皇子正妃的荣耀头衔,却一次都没有入宫,接受帝后的疼爱和厚赏。
欧阳韵以妻子未痊愈为由,迟迟不纳侧妃,难道仅仅是担心岳家人心生不满?
他欧阳煌也是男人,心中有求之不得的佳人的男人。他下意识地觉得,欧阳韵这般做作,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秋千巷发现的那名女子,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原因。
齐霏和那名女子多半是两个人,那女子可以戴上人皮面具打扮成齐霏。齐霏身体不好,说不定从哪天起就病成现在的样子了。而那名女子在齐霏病倒后,李代桃僵,以齐霏的身份帮助当时还是翟聿宸的萧韵,萧韵对她有情,恢复皇室身份后依然与她保持来往,就把她安置在秋千巷……
想到了这一点,他激动得手舞足蹈,甚至顾不上和心腹商量就悄悄来到秋千巷。他自恃武艺高强,飞檐走壁地查探了一番后发现,这巷子里只住了几户人家,而只有一家住着一名单身女子。
他偷偷潜入,意外地发现女子所住的院子竟没有配备护院,只有一些丫头婆子陪着。他色心顿起,印象中在去往翡翠庄的路上见过欧阳韵带着名女子,护得严严实实,多半就是她了。他记得那女子娇小玲珑的身段,虽然不知道长相,可把这样的娇躯压在身下,想必十分销魂。
他的父亲旭王掌控着鸿胪寺,认识许多西域商人。欧阳煌从某个做药材生意的西域商人手中得到一种妙不可言的药物:劳燕分飞。
服了药的人,会把眼前的人看成自己心中思念的人,恰如分开的一对燕子再次重逢一般。
这药贵得吓人,一颗药丸的黑市价高达十万两银子,但商人为了讨好他,刚好这天送给他几颗。
趁女子洗浴的时候,他悄悄给她下了药,果然她把他当作了情郎。
女子的确妖娆销魂,他乐在其中之余,又暗暗地有几分唾弃,原来欧阳韵钟爱这种类型的。女子满口的风言浪语,完全就是个欢场粉头,和他玩过的没太大区别。
谁知女子后来说的那一番话才让他明白,他竟睡错了人!
不过,睡错了人,却进对了屋,得到了这么重要的信息。
他的父亲,对皇位一直没有放弃过野心的旭王,对他的期许很高。那就是,希望他能够有朝一日坐上东宫储君的位子!所以,身为旭王世子的他,从小就经受了严格而周密的训练,从文坛宿儒到江湖豪客,旭王培养起儿子向来万金一掷。
所以欧阳煌是知道一些江湖事迹和风流人物的,尤其是大名鼎鼎的柳七!
如果此柳七即彼柳七……
欧阳煌已出了秋千巷,走在宽阔的大街上,仰头望着高高在上的明月,恨不能仰天大笑无数声。
“欧阳韵,爷可算抓住你的命门了!”他狞笑道,“这就让你有去无回,殉难在抗灾现场!”
……
夜深,雨璇睡得很不安宁,几次从梦中惊醒,可醒来,又不记得梦见了些什么。
难道是秋躁?她下床披上衣服,想去院子里站一会儿。经过外房,小红听见她的动静,想要起来陪她,被她按住。
“你睡你的。我透透气就回。”她对小红说。
其实也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最近几日也不知怎么了,就是这么心神不宁的,总预感要出事。其实现在住的地方比秋千巷还要幽静宜人,而敏锐的阿柱也告诉她,周围没发现都尉府的人,也没有其他可疑的人出没,齐震更是再没过来骚扰她。可是,为什么就是心里不踏实呢?
潜意识里,她在担心着什么……
她想起了萧韵临走时成竹在胸的许诺。他说,会替她把秦沣的困扰给彻底解决。——真有这么容易吗?
秦沣可是个懂法律的现代渣男,而萧韵还有皇后、秦相及其党羽、旭王父子这些敌对的派别要去斗,要维系新投靠的官员们、拉拢中间势力;此外,翟家那些产业还要他继续管理,更不用说,他还带着队伍在对抗虫灾……
吱呀一声,院子里的小屋门开了,阿柱走了出来。
“阿柱,你回去睡,没事的,我就是睡不着过来吹吹风……”
阿柱摆了摆手,一指院门道:“姑娘,有人在门口要进来。”
雨璇一惊,阿柱连忙又说:“是暗卫大哥他们。”
这些人平时都不出现的,既然打算进来,一定是有事。
“让他们进来!”
……
雨璇看着齐刷刷跪在面前的几名暗卫,双手止不住地发抖。最后,她拼命掐手心,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们再说一次,他到底怎么了?”
为首的阿四低声道:“殿下他身中剧毒,已经昏迷好几天,恐怕撑不了多久了。殿下早就吩咐过,若他有不测,要属下等护送姑娘去往一个安全的地方。属下刚刚接到消息,请姑娘即刻收拾以便尽早出发,迟了就……”
“等等……”雨璇吞了口口水,好像要把那无数种涌上心头的情绪咽下去一般。
既惊痛于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又震动于萧韵这托孤一般的安排。
他是什么时候定下的?竟然不告诉她!
他不是说过会让她自由自在地行走在京城的每一条街道上吗?
他不是说她的未来有他,不会让她经历那融化成血沫的恐怖命运吗?
……又骗她!
“阿四,”她自己都没发现眼泪已顺着脸颊扑簌簌不住往地面上砸,“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确定,他再也没得救了吗?”
几个彪形大汉都抽气。阿四身子微颤,双拳紧握了几息,终于还是说道:“请、请姑娘还是快些收拾……”
“他,不是还没死吗?”雨璇用袖子抹干了脸,“知道这消息的人,恐怕没几个吧?这样机密的事,暂时还不会走漏风声,那我还是安全的。”
“……”
“我猜,他现在被人紧急护送回来了,正在救治,而他最心腹的属下陪在一旁,对不对?”
“……”
“害他的人,也还没找到,是不是?也许找到了那人,就能救他呢?”
……
在临风阁的密室里,雨璇终于再次见到了萧韵。
他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青白的脸上一丝生气都感受不到。毫无血色的双唇紧紧抿着,再也没有了那或温柔或戏谑的笑。身体冰冷僵硬,感觉不到一点点暖意,也感觉不到呼吸,好像一具毫无生机的尸体。
“只剩一点点微弱的心脉,不仔细根本诊不出来,若不是他自幼习武,内力强劲,本身又意志坚定,即使昏迷,身体也调动了全力去抗衡,只怕早就……”
说这话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给她看过怪病却叹息而返的田大夫。他和齐震以及她见过的那几个萧韵的属下沉默地围在床边,见阿四带着她进来,都露出沉痛的表情。
雨璇已经顾不得他们把她当成谁了。她直接走过去问田大夫:“知不知道他中了什么毒?”
“僵尸散。”田大夫说。
……多么可怕的名字。
田大夫说,这种毒药来自西域,中了毒的人浑身冰冷僵硬,与僵尸无异。
“田大夫,这毒可有解药?”
“能配出毒来必是有解药方子的。可此毒老夫只在一本极冷僻的手抄本上读到过,药方记载并不详尽。”
“关于解药的描述,有没有更详细一些的?”
田大夫看了看齐震几人回答:“刚才已说了。药方及解药方子的记载都不详尽。抄本上只写着,因为此毒极其阴狠,毒丸必须放置于密闭的玉制器皿中,器皿一开毒性就会四散,而携带者若不事先服下解药,极有可能中毒。依老夫看,下毒之人既从西域人手中购得此毒,应是也一起购得了解药。”
雨璇也看了看几个一筹莫展的人,心里已经明白了,其实关键还在于不知道毒是谁下的。找到下毒的人,才能找到解药,而这需要时间。
“他还能活几天?”
“老夫虽有自制的解毒药,只能维系一时……”
齐震打断了田大夫的话。
“雨璇,我和他们几个,暂时能在田大夫施针的帮助下运功将殿下的毒压制住。加上药物的作用,也许还能让殿下撑上几天,如果几天以后找不到下毒的人,那就……”
回天乏术了吗?
几个大男人的眼圈都红了,虽然面色悲愤,却没有了一点点斗志。似乎,主帅将陨,带走了他们全部的力气一般。
即使说了还有点点时间,可是,看着萧韵死气沉沉的脸,听着田大夫对毒物的描述,他们笃定没有别的办法了,这才传信给一直守护着她的阿四等人,让他们送她离开的吧……
雨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走到萧韵跟前坐了下来,拉住他一只手,用双手覆盖住。
冰冷僵硬的手掌,与死人无异。这手曾经温柔地抚慰过她,帮助过她,保护过她。
而她希望这只惨白的手能够再次泛起血色,恢复从前的温暖,重新指挥起这些衷心耿耿的属下们。
她还有秦沣那名渣男等着他去对付呢!
“阿四,你可能不知道,我得了一种怪病,不能离开京城。”雨璇看了一眼田大夫,“眼下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待在这里。”
一片沉默,大家都沉痛地点头。
“你们谁跟着他抗灾的,谁一直跟随他左右?”她问向其余几人,“他是怎么中毒的,能不能,再跟我说一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