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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雨璇在鸟语花香声中睁开眼睛,发现萧韵就坐在床前,像新婚次日那样,温柔地看着她。
她还以为又在做梦,对床前的人眨眼再眨眼,但他一直没有消失。萧韵唇角的笑意扩大了,他俯了下来,在她额角吻了一下。
“娘子好睡!已经过了辰时了,你不饿吗?”
“……不饿。”她脑子还未完全清醒,只习惯地回答,完全忘了之前的不愉快。
她正要去叫紫燕进来,萧韵一捏她的手:“丫头们说你晕倒了,我给你把了脉,确实是疲劳过度。今天我来服侍娘子洗漱。”
“……你今天不出去?”
“不出去,专门陪你。”
衣服穿到一半就彻底清醒,想起了那些生气的事,可是,见他笑眯眯殷勤伺候的样子,又拉不下脸骂他。
及至洗漱完毕,他又打开热气腾腾的食盒,哄她吃早饭。
“我从‘好在来’找了个厨子来家,上次你说爱吃他们的小点心,这个厨子是我从那里挑的,每天专门做点心给你吃,好不好?”他讨好地说,“你尝尝她做的菱粉糕,香糯可口,包管你吃完还想吃。”
雨璇无法发脾气,只好郁闷地看着他摆上来的一样样早点。
“你怎么不说你做给我吃。”她小声嘀咕着把一块糕塞进嘴里。
嗯……好吃。
好吃,可是,不能做出太满意的样子来,不然,他就得意了。她还有那么多的账要跟他算哪。
“只要娘子喜欢,我就去学。”萧韵递给她一盏白色的汤汁:“这是牛乳珍珠羹,最益春日进补的。”
丝滑的牛奶喝进嘴里,瞬间就下肚了,她都好羡慕自己的舌头。
偏偏还是想找找碴:“都说‘君子远庖厨’,你这个话让婆婆知道了,一定会骂我把夫君带坏了。”
“呵呵。世人只知断章取义,‘君子远庖厨’哪里是这个意思。”
“咦,那你说是什么意思?”她不知不觉又吃完一只他递过来的奶黄小馒头。
萧韵笑着给她剥鸡蛋:“意思是说,君子要讲究仁,不忍心杀生的话,尽量不要往厨房那里去。可是,我的娘子肚子饿了,我去给娘子做好吃的,和这句话一点关系也没有。”
“啧,说的倒好听。别光顾说,什么时候来点实际的,让我瞧瞧你是不是真的甘为娘子就庖厨。”她在剥好的鸡蛋上蘸了些红嫩嫩的腐乳,往嘴里送。
萧韵还没答话,紫燕已经走了进来笑道:“姑娘还说!您刚才用的这些早点,有好几样就是姑爷做的。”
“……”雨璇正在咽嘴里的鸡蛋,听了这话一个惊讶,一口鸡蛋没有嚼就吞了下去,噎得直打嗝。
萧韵连忙端起水送到她嘴边,雨璇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大口,把那口鸡蛋冲下肚去,这才缓过来。
“娘子不必太感动,好好吃饭才最重要,想要感谢为夫,晚上再说也不迟。”他凑过来耳语。
“……”她差点再次噎到。
吃完饭,萧韵拉着她的手,说春日景方好,要带她去游春。雨璇还没想好怎么跟他算账,哪里肯答应。
“萧韵,我告诉你……”她冷着脸开始控诉。
“再不去可能晚了。”他忽然说。
“……什么?什么晚了?”
“珍珠谷里生有一种红色莓子,汁多肉嫩,味道甜中泛酸,特别好吃。我之前去过,知道哪里有。现在正是成熟的季节,可以摘了,再不去,说不定让野兔野鹿什么的给吃光了……”
“……我,野果什么的,我才不敢兴趣。”可是,她发觉嘴里已经开始条件反射地分泌口水了。
害怕会开口时溅出来,急忙抽出帕子堵住嘴:“你昨天在如梦轩是怎么回事,给我老实交代!”
“娘子怎么了,是嘴里不舒服吗,让为夫看一看……”萧韵抬起她的下巴,低头就要吻她,吓得她大步后退。
“你你……”她像茶壶一样,左手叉腰,右手指着他,“你”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最后恨恨地一跺脚:“莓子在哪里?找不到的话晚上你睡地板!”
不怕他转移话题,反正她记牢这事,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嗯,吃完好吃的野山莓再算账吧。
春日的珍珠谷美不胜收。绿草如茵,野花斗艳,鸟鸣叽啾,泉水叮咚,让人心旷神怡,望之欲醉。
萧韵右手揽着身前的雨璇,左手握住缰绳,熟练地指挥着美麟在山谷里转来转去。
“就是这里。你看!”
雨璇见到那一片红艳艳、水灵灵的野果,兴奋得连连拍手。她在乡下长大,平时最喜欢的就是在林子里寻找野生的浆果、采蘑菇什么的,这个过程就像寻宝一样充满了期盼和乐趣。
其实最欢乐的还是那过程,找到的果子好吃不好吃,并不重要。
但萧韵说得一点不假,这野生的莓子真是太好吃了。纯天然无化肥无激素无农药,真正的有机水果!而且还这么一大片,吃得好过瘾。
“好吃吧,你看我可没骗你。”萧韵自己不怎么吃,只是摘了喂她,见她吃得欢,还不时地给她擦唇边的果汁。
在一边吃草的美麟啪嗒啪嗒跟了过来,对着他们看了半天,轻轻嘶鸣了一声。
“你也来。”萧韵比个手势,大红马亲热地挨过来,低下头,脑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神情很像在卖萌。
“馋鬼。”萧韵笑骂了一声,便用左手喂美麟,用右手喂她。
雨璇两颊吃得鼓鼓的,看了看眼前的一人一马,略微有些食不知味。她怎么沦为他的宠物了!
准确地说,是宠物之一。
“我说,美麟这个名字谁起的,它是不是一匹母马?”她撅着嘴问。
“我娘起的,它是公马。”
萧韵说完才明白,便嘲笑道:“娘子,你不是连美麟的醋都吃吧?哈哈哈哈……”
“不许笑!”
萧韵笑得益发猖狂,最后索性躺在草地上捂着肚子狂笑不止,哪里还有一点温润如玉的形象。
雨璇双手叉腰瞪他,他笑得更厉害了。
“疯疯癫癫的,笑死你活该!”她啐了一句,不再理他,自己跑去摘莓子吃。
美麟又跟了过来,在她的肩膀上蹭脑袋。
“喝!你这四蹄畜生,原来你喜欢让人家喂你!”
萧韵止住了笑声,起身走过来说道:“你摘果子喂它吧,美麟一向高傲,这么样是它把你当主人了。”
她只得摘了几只莓子放在掌心,美麟见她伸出手,连忙凑过来舔,湿乎乎的舌头扫过掌心,感觉痒痒的。美麟温顺地耷拉着两只耳朵,那样子活像一只大傻狗。
就在她喂美麟的时候,萧韵又摘了一捧莓子,一颗一颗地继续喂她。
她这才转嗔作喜,冲他微微笑了一下。
看着那被莓汁染得香喷喷、红艳艳的小嘴,萧韵心中一荡,低头在她耳边说:“你不必跟美麟争宠,它是我的座骑,难不成你也要当?”
“噗——”
她喷了他一脸,面红耳赤地瞪他。下流胚!
萧韵脸上都是红红的莓汁和果肉,却依然笑嘻嘻地看着她,还用手指在脸上抹了一把,再把手指头一根一根放进嘴里。
“娘子,味道不错。”他吮完手指,话中有话地说。
“……”
等把那片成熟的果子都扫荡了,萧韵又带着她来到枫晚湖边坐下,这才跟她说起昨天的事。这次,他很自觉地主动开口,没有再拿别的事搪塞。
“其实你自己也能想到的,我不过是陪着一位重要的客人而已,这些都是不得已的。”他揽着她的肩膀道,“如梦轩那样的地方,他们喜欢去。”
“你和那个如烟……”
“原来她叫如烟?”
“……你就装吧!明明和她那么亲亲热热的!”雨璇想起如烟含情脉脉地挽住他手臂的样子,气得眼圈儿都红了。
他用大手摩挲着她的肩膀:“什么亲亲热热!你几时见我和她亲热了?我不知道你看了多久,可是自始至终我也没碰过她。”
“你碰她了。”
“我没有。”
“你捏她的脸,我看见了。”
“……那也叫碰?”
“身体的接触,怎么不叫碰?”
“好吧,我碰她了。”
“你!”她气得想要站起来,被萧韵牢牢地抱住。
“娘子不高兴,那我以后一根指头也不沾别的女人,好不好?”他紧搂着她道,“我以为我对她们够疏远的了,谁知你这小醋坛子还嫌不够。”
雨璇心里好受了一些,但立即又嚷:“你是不是如梦轩的常客?那个如烟说……”
“我的确去过几回,但每次都是陪客人,哪有在外过夜的。”他抓起她的手,用厚实的指腹摩挲她的细小手指。
“我在京城还不是每晚都回来陪你。你忘了吗?”他轻笑,“每天晚上那样求我不要了……”
“你闭嘴!”她恨恨地掐了下他的腿,说着说着就说歪了!
仔细回想,其实他确实没什么出格举动,她还记得那个客人嘲笑他迂腐来着。
“你当真在外面没有红颜知己?”
“我的好娘子,你要我说几遍?那个什么如烟,我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没细看过,你想要我‘知’她什么啊……”
他吻了一下她的手,笑眯眯道:“我只知道我娘子长什么样子,从头到脚,穿或不穿,什么样子我都知道。”
“……下流!”
他凑到她腮旁,轻轻地嘬了一口她粉嫩的脸蛋儿:“我只对我娘子下流,一天不这样就不舒服。”
“大坏蛋!”
他趁势封住她的口,贪婪地吻她。她气恨恨地咬,可是他吻得更深。
山谷幽静,鸟鸣欢快,枫晚湖微微荡起温柔的春波,清翠湖水倒映着一双有情人的影子。
这是悠闲而愉快的一天。萧韵像新婚那几日一样,带着她在珍珠谷里游玩,她饿了就打野兔烤给她吃。
雨璇要给他帮忙,萧韵嫌弃地扫了她一眼道,没事可做的话,不如去和美麟玩一会儿。气得她转身就走。
上一次帮他烤鱼结果烤糊掉了,他就再也不让她做这些了。她虽然从前也帮外婆做家务,但是煮饭烧菜,总是勉强能吃的水平,远远谈不上美味。至于野外烧烤,那是根本没经历过。
雨璇觉得很奇怪,按说萧韵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为什么还懂厨艺呢?
“我娘教的。”萧韵递给她一只烤得焦黄酥脆、滴着油的兔子腿,“可惜只带了点盐,你将就着吃吧。”
真正的饕餮客,吃的不是调料,是食物本身。虽然只洒了盐,但是那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咬一口,肉质嫩而韧,鲜美有嚼劲,她吃得双眼放光,满嘴流油,眼睛还盯着架子上其余的肉。
萧韵被她馋痨的样子逗乐了。他带了一把匕首,用匕首把兔肉片成小块,一块一块地喂她。看他脸上的神情,的确好像在喂一只宠物。
仔细想一想,和萧韵在一起,基本上都是她吃得多……
天啊,她不会吃成一个大胖子吧。
“萧韵,你说,我、我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不多啊,你这饭量算什么,”他熟练地片着兔肉,“若是在军中,每逢杀牛宰羊,一只肥羊还不够两个人分的。”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谁说的,我就不知道我娘子在想什么。”他做出一副苦瓜脸,“你看,每次你这个样子,我都很慌张,不知道又是哪里惹到你了……”
他成心逗她,眉毛皱得快打结,两只眼睛居然还弄成斗鸡眼,嘴巴撅得能挂一只大葫芦。
“呸,我才不是你那个样,丑死了!”
“哈哈哈,我娘子当然最美了,生气的样子也美。其他人,任是谁也效仿不来。我也不行。”
雨璇低下头,掏出帕子擦嘴巴。其实哪次她和他生气,究其根源,都是因为他的过去。
她十分后悔。萧韵对她的真心,她感受得到。他早就告诉过她,不必去在意过去,为什么她就是不听呢。
就算他曾流连青楼又怎样?谁都有过年少轻狂的岁月。“十年一觉扬州梦,留得青楼薄幸名。”毛头小子的扬州梦,在见到齐霏之后就梦醒了。萧韵是个理智成熟的男人,对爱人又坦荡专情,他必定和那些曾经的莺莺燕燕断了联系。
谁没有过去?过去再美再悲,也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纠缠那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只要他的过去不影响他们的现在就可以了。她应该彻底放下。
书房的纸箱,也许是他一时疏忽摆在那里。现在它应该已被清理掉了,或者是被放在哪个角落里,永远不会再有打开的一天。萧韵和齐霏的过去,就像那些书信画卷一样,会永远被尘封起来。
对萧韵有非分之想的丫头,不听管不服管的下人,她一点也不怕。她这个在办公室摸爬滚打了两年的职场白领,还怕这些小喽啰?
以后,不能让这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再影响他们夫妻的感情。
“我听说小红已经大好了。”仿佛看透她一般,萧韵忽然说,“梧桐百合,让我责罚了。依照家规,就在今日你没起床的时候。”
“责罚?我那天已经责罚过了……”
“不够。家规里有不得以大欺负小、私自体罚等,况且,出了事,应该一律回禀主子,由主子定夺。梧桐百合虽然是我的丫头,也不能免责。”
“你怎样罚她们的?”
“扣月例一年,罚跪三时辰。本来还有打二十板子,我已经给她们免了。”
扣钱没什么,罚跪六个小时,可真是酷刑。没打她们,大约也因为他顾念着两人多年服侍的情分吧。
“对不起,我没有罚她们挨打,不是因为她们痛哭流涕跟我哀求说知错了。”萧韵烤完了兔肉,擦着手说,“这是因为,她们两个的父母都是我娘的忠仆,为我娘做了很大牺牲,所以……我多少要减轻一些。”
很大的牺牲?
他走过来,把她搂在怀里:“翟家有很多往事,以后我一件一件告诉你。梧桐百合两个丫头,确实让我娘宠得多了一些。”
“不过,丫头就是丫头,她们也只能做到这一步。”萧韵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不会有任何地位上的变化,你明白吗?”
她有些震动。那几个美貌丫头的私心,她未曾和他提起过一丝一毫,可他居然猜到了。
见她眨着眼睛,萧韵又说:“我也不打算纳妾。我在外面没有任何外室,在哪个青楼也没有相好,更没有什么私生子。”
“今生,我只有你一个妻子。”
雨璇的眼睛泛出热气来,萧韵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唇,双手抹去她的泪。
“要是……要是我不能生育……”他不是说让她给他生个孩子吗。
萧韵的身子微微一震,把她搂得更紧了。
“我们刚成亲,你就这样着急了?”他笑道,“我都还没急呢。”
按照他的年纪,现在还没有子嗣,翟家长辈应该是最着急的。她还没有见过婆婆,会不会过一阵子就会从翠溪收到家信,问起她是否有妊?
萧韵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眉头又皱皱的,胡思乱想什么哪?不许。”
“萧韵,我只是随便设想一下啊。你知道,我喜欢把各种意外情况都考虑到。你说,万一我要是真的不能生孩子,公婆会催你纳妾吗?”
萧韵捧起她的脸。雨璇觉得他的眼神十分复杂,而他经常用这样的神色看她。那神情里有痴迷,怜惜,纠结,似乎还有一丝恐惧。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他在害怕些什么,害怕她会离开他吗?
“真有那么一天,我会为了你去抗争。”
这轻轻的一句话,却让她感觉重逾千斤。
……
再度和好的两人,当天晚上自然又是一番恩爱。第二天,萧韵走了以后,雨璇想要叫夏柚过来问话,才震惊地得知,夏柚死了,而且,死得非常惨。
“昨天姑爷拦着不让告诉您,奴婢也没敢再提。前天夜里您睡着了,一应后事都是姑爷去处理的……”
“好好的人,怎么会被烧死的?”
“奴婢也不知道啊。奴婢听说姑爷半夜回来后,直接去了听墨斋,就带人去找,想告诉他您身子不快的事儿。谁知到了书房才发现,一个火人在地上打滚,叫声那个惨,奴婢和小莺都吓坏了……”
紫燕和小莺,还有她们带过来的几个丫头婆子,都吓呆了。等回过神来,急忙喊人来救。
萧韵喝止了他们。他已经发现了这火燃烧的蹊跷。
“姑爷拿着一条单子,在柚姑娘身上扑打。越扑打,她叫得越惨。她滚来滚去,竟撞到书架,又有几本书落了下来,其中一本就掉在她身上。”
“奇怪的事就在这里。那书虽然掉在她身上,可是一点都没有烧着。后来她胡乱动弹,把那本书给甩出去老远,奴婢留心看了,书本好好的,一页纸都没有烧起来!”
雨璇站了起来。
“一点点都没有?”
“没有!事后奴婢去捡拾,那书连一点烟熏的痕迹都没有。”紫燕说。
“……”
小莺补充道:“紫燕姐,你还没说姑爷手里的床单呢,也是一点事都没有,烧起来的只有柚姑娘一个人!”
更可怕的是,夏柚很快就没了声音,火焰继续燃烧,烧到最后……
“地上只有一套衣服和鞋子,人却彻底消失了,对不对?”雨璇接过来说。
小莺猛点头。“姑娘听说过这种烧法吗?”
半晌,雨璇方艰难开口:“我以前在一本书上读到过。”
人体自燃。夏柚竟自燃而死!
自燃这种事,她只在科幻杂志上见过,燃烧的人,别人再怎样救火都没用,只有悲惨地被烧死。而且,燃烧的只有自燃之人本身的肉体,周围的东西都不会燃烧。
这种自燃简直比中了幽冥鬼火还可怕,而最为可怕的一种,就是夏柚这种,衣服鞋子什么都完好,好像金蚕脱壳一般。
“带我去看看柚姑娘遗留的衣服和鞋子吧。”雨璇颤抖着说。
紫燕摆手:“那些都已让姑爷安排处理了。奴婢想,应该是找了个地方埋起来了。”
是了,像夏柚这种邪门的死法,萧韵怎么会保留一点点渣滓在家里。
“姑娘,您没事吧?脸都白了……”
几个丫头怕她再昏倒,又是倒水又是掐虎口的,小红还翻箱倒柜地找出一瓶嗅盐给她,那是萧韵做远洋生意的朋友送的。
看着大家关心的样子,雨璇心里一阵暖,觉得精神了一些。
她喝了一口热水道:“别紧张了,我就是被惊了一下。话说回来,大晚上的,夏柚姑娘怎么会在书房里?我明明告诉她,姑爷回来后就直接告诉我的。我怕她忘了,还反复交代,要她派人盯着门房……”
小莺听了气愤地说:“紫燕姐,这样说来,幸亏你让小竹那孩子去盯门房了,不然咱们还不知道姑爷回来呢!”
紫燕想了想说:“姑娘,奴婢后来听厨房的小丫头说,柚姑娘那晚去过厨房准备酒菜。”
“什么!这……”
仔细一想也就明白了。
“好一个心怀叵测的贱婢!”小莺骂,“对您还是阳奉阴违,原来是想趁机对姑爷使狐媚子!”
夏柚让人告诉她萧韵去了如梦轩,其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也许,夏柚一直找人盯着她,当时她和昭睿在一起,夏柚是不是也算到,她自己一个人去不了如梦轩那样的地方,只有和昭睿一起过去了?
见面之后会发生什么,夏柚也能猜到。可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回来了!
“她见我回来了,知道姑爷晚上也会回来,便故意瞒着我。晚上姑爷去了书房,想来心情不大好,依你们说的,还饮了酒,她就趁机过去献媚了,谁知偏这么倒霉,不知怎么的,体内燃点被触动,就这么活生生地烧死……”
“姑娘,恶有恶报。您不必悲悯她。您想,万一被她得逞,以后咱们还怎么过日子!”小莺愤愤地说。
“是啊,奴婢觉得老天爷都在帮咱们姑娘,要惩罚那欺瞒主母、勾引主子的狐狸精呢!”小红也愤愤地说。
雨璇慢慢地低下头,看着右手的玉镯。这是月芙送她的添妆,玳瑁阁最好的冰种配饰。嫁来山庄,夏柚以管家身份向她行礼的时候,她为了表示对夏柚的重视,还把手上戴的这对镯子脱下一只当做见面礼。事后,紫燕说这礼物忒贵重了,有点当家主母送给妾室的味道,她还不以为意。
果然,夏柚还是有这个心思的。
“你们说,难道是我那只镯子给她留下的念想?”她叹气,“都是我以往神经大条,看出来也当自己敏感多疑。看来以后我得再多一些心眼儿,对山庄里的人好好地来个大洗牌。”
小红说:“姑娘,要奴婢说啊,您确实该把心思多放一些在内宅,别总想着您那铺子了。有姑爷和姑爷请的能人照管着,偏您还三天两头过去瞧,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紫燕小莺也都连连称是。的确,她要好好动动心思,树立主母的威严。就算做不了泼辣的王熙凤,起码也要把她的本领学个五分。
“姑娘,梧桐百合已让姑爷惩处了。以后,安分便罢,不安分的话,真的就只有打发了嫁人这一条路了。您到时千万不能手软。”紫燕郑重地说。
晚上萧韵回来后,雨璇终于有机会问起夏柚的事情。
“她给我下了药,”萧韵干脆地说,“我把酒壶里剩余的酒液拿了找人看,大家都说没问题。最后是夜冽闻出来的。那是一种西域的迷幻药,名字叫做劳燕分飞。”
“劳燕分飞?”
“一对爱侣,分开久了,自然会思念心底那个人。这种迷幻药能让人产生这样的幻觉。它只有极淡的气味,多亏夜冽见多识广。不过这种药物对人没有别的损害,而且运功是可以排散的。”
“那你把她当做我了?”雨璇一把揪住萧韵的领口:“你有没有碰她,快说!”
“咳,咳咳,娘子消消气……”萧韵夸张地咳嗽着把她两只手都抓住,“我觉察到不对,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后来一运功药力就散了,你别不信……”
雨璇没有过多纠缠这个话题。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她明白萧韵是无辜的。
“她是如何烧起来的?”
“我想要拷问她,她一开口就烧了起来,当时我真是吃了一惊。”
原来是这样。这自燃来得蹊跷,她读过的都是国外的案例,这方面的国内记载还真没有。
也许古代是有的,只是从未见诸笔端吧。
“我已找人调查,但这事实在太匪夷所思,恐怕短时内是不能水落石出的了。”萧韵叹道。
其实他心里有一些影影绰绰的想法,但是他无法证实。
……
这天,雨璇跟着萧韵去了银钱铺子,正好看见谢老汉,他又卖了一批皮货,是过来存钱的。
“谢老好!”萧韵笑着迎了过去,“家里都还好吧?”
“都好都好!托您的福,借钱给老汉,老汉在后山垦了一块荒地,种了些时下好卖的菜蔬,再过些天就能收了,到时定能卖个好价钱。”谢老汉红光满面的,显然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和希望。
“赵家后来有没有来人闹事?”
“没有!”银子都还了,赵家也没借口再抢人了。
“不过我听说赵家走失了几个家丁,似乎就是那天上门抢人的几人。人都不知哪里去了,只剩辆空马车停在路边。”和谢老汉一起过来的一个村民插嘴。
“噢。”
萧韵敷衍了一声。这几个人当然都是让小七处理掉了。
“那起恶人,通通消失了才好。”谢老汉摆手,又对萧韵说:“翟公子,说起这走失人口,老汉倒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您说。”
“那天我去侍弄地,忽然听见庄子里有人哭,动静很大。走过去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住在东边的一个寡妇,带着个十七八岁的儿子,靠做炊饼过活。每天早上天不亮她就起来,做好一大筐炊饼,让她儿子背去城里卖。”
“她做的饼好,半个时辰就能卖完,她儿子也老实,卖完饼就直接回家。谁知那天,都快正午了,她儿子还没回来。”
雨璇本来在大厅门口帮着维持秩序,听到这里就往谢老汉身边走得近了些。
“快正午还没回来,不算多大的事吧?”萧韵说,“可曾央人去找?”
“找了。她儿子都是在城里一家相熟的小食肆门口卖饼,可那寡妇找人去问食肆老板了,说她儿子那天根本就没过来!”
“哦……”
“谢老伯,那后来呢,那位大婶找到儿子了没有?”雨璇走过去急切地问。萧韵见了若有所思,他也想起了那天和她一起从翡翠庄回来时路上的经历。
“蹊跷就在这里。”谢老汉回答,“老汉当时还和邻居一起去劝,谁知天黑的时候,寡妇的儿子自己回来了。”
“那有什么蹊跷的?”周围的人都已听入迷了,纷纷发问。
“据寡妇儿子说,他本来是和往常一样,背着一筐饼要去城里卖。结果走着走着,竟不知不觉走到了翡翠崖!”
大家哗然,翡翠崖和翡翠庄相隔那么远,怎么会一下子走到那边去的?
谢老汉还在滔滔不绝:“他惊讶之下,幸喜还认识那里是翡翠崖,只有绕道燕城走了回来,这才那么晚到家……”
雨璇看向萧韵,他也正在看着她。
“缩地之象,竟然又出现了。”回到办公室里,萧韵沉思着说,“你似乎有什么话要告诉我,难道你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雨璇咬了咬下唇,终于决定向他说明一些事情。
“萧韵,你听说过时空隧道吗……”
……
鸿雁山庄门口,刚刚从翠溪回来的金管家下了租来的马车,便从怀里掏出钱来,递给车夫。
他觉得好像有人在看他,一抬头,发现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她正站在门口的乌桕树下。
“二少奶奶,您想是嫌园子里闷,出来外面散步?”他连忙笑着行礼,“紫燕那几个丫头怎么没跟过来,倒把主子一个人抛在这里。”
说到这里,他觉得有些什么不对。
并不是因为他的话对方没有回应。
从来没见二少奶奶穿得这样素。通身的白色,虽然看起来绰约如仙子,但他的印象里,二少奶奶不喜欢里外上下都穿白。
另外,最让他觉得讶异的,就是二少奶奶竟然梳了少女髻!
这位二少奶奶打量他的眼神儿,好像第一次见他一般。
一阵风吹过,她宽大的衣裙随风起舞,金管家觉得眼前女子好像要驾风而去。
“二少奶奶,起风了,回去吧,您的身子一向不好。”
白衣女子开口了。
“是,我的身子是不大好。”
齐霏上下打量着这个人。看他的打扮,听他的语气,十有八九是一位管家。
金管家诧异地看着齐霏。二少奶奶这话说得没头没脑的。
“二少奶奶,您不进去吗?”
“嗯……”齐霏有些犹豫,她今日头脑发热偷跑过来,并没有什么打算。
正在踌躇之间,有两个丫头走了出来。
“金管家!二……二少奶奶……”
梧桐百合见了齐霏,虽然也讶异于她异于以往的打扮,眼神里更多的是畏惧。
二少奶奶自从那次发威之后,她们就明白了。这位主子绝不像表面那样没脾气,她虽然温和大度、不太计较细节,可她是有底线的。要是触碰到那个禁区,她才不管哪个在夫人面前得脸,统统按规矩处罚。
后来少爷对她们进行了二次处罚,她们就更害怕了。在院子中央一跪就是三个时辰,来来往往的那么多下人都看着她们窃窃私语,实在是太丢人了。
远水解不了近渴,翟家长辈不知何时才能过来,她们受了委屈也没法回去摇尾乞怜。要想过好日子,只有把尾巴夹起来,老老实实做丫头。
梧桐已经机灵地迎了过去:“少奶奶,外面风大,您快进去吧。”
齐霏睁大眼睛看着两个丫头。
“梧桐、百合,你们还和从前一样,一穿紫,一穿白……”她喃喃地说。
梧桐百合都吃惊地看着她。
“霏儿!”一个人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一把抓住齐霏的手臂,“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大少爷。”金管家、梧桐和百合同时行礼。
齐霏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丝恶毒的笑。
她转身对萧律嫣然一笑,顺势靠在萧律怀里。
不去理会金管家等三名下人的抽气声,她含情脉脉地对他说:“大哥,你一直都跟着我吗?”
萧律听了这称呼微微一愣,随即就明白了她的用意。
他笑了一声,搂住齐霏纤细的腰,还在她腰间拍了拍:“是啊。我发现你淘气偷跑出来,只有紧紧地跟着你了!”
“大哥真讨厌,人家这样一点乐趣也没有了!”
“谁叫你样样让人不放心呢。”
金管家回过神来,想要开口,萧律凌厉地看了他一眼。
“金管家,你去我的院子,把我的斗篷取来。”鸿雁山庄很大,专门给萧律留了一个院子住,不过他极少过来。
“……是。”金管家欲言又止,只得转身快步走进了山庄。
“霏儿,我们走。”萧韵看也不看梧桐百合,搂着齐霏就往外走去。
“可是我……”齐霏不高兴地跺了跺脚,“我才刚出去,你又要把我关起来!”
萧律柔声哄道:“知道你呆得闷了,我这就带你游湖去。去金椤湖,好不好?”
“好!”
等两人走得影子都不见了,梧桐才拍了拍百合的肩膀:“别看了,人已经走啦!”
百合如梦方醒,伸手拍着胸脯:“我的天,你看看二少奶奶,我是在做梦吗?真可怕,她竟然一下子和大少爷……”
“咱们两个人,不不,是三个人六只眼睛全看见了,她公然和大少爷亲热,还是当着金管家的面!真是猖狂。”梧桐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说什么让金管家去取斗篷,根本就是要把人支开吧?”
“不要脸!我怎么觉得她这个样子好像在别院那会子的光景。”
“可不是么!还梳那样的发髻,明明已为人妇了,呸!”
“金管家未必回去告诉少爷。”
“那咱们去说!为了翟家的名声,就是被打死,也要把这个荡妇的恶心做派告诉少爷!”
“对!打死我也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