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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宁贡院之外,宁泽正被崔行方冷嘲热讽,跑出来的衙役却是已经将新出的榜文贴了上去。
在崔行方看来,就算榜文有误,自己的第一总不会变才是,毕竟科考阅卷,案首的位置,是需要几位考官一起确定的。
所以,他对于这个事情,并没有过多的在意。此时看向宁泽,越加觉得有些讨厌。这个少年的眼里,似乎完全没有作为底层人的觉悟,看向自己的眼神,没有那种普通人该有的畏惧和尊敬。
盘算着再怎样羞辱一番,旁边的人却已经哄闹了起来。
“案首变了。”
“大家快看看,改榜了。”
崔行方急忙转头朝着照壁看去,只见巨大的榜文之上,先前自己独占鳌头的位置,已经换了一个名字。
那个名字,如此的刺眼,仿佛正在冷冷的看着他。
“宁泽。”
“这,怎么可能,怎么会?”脑袋里嗡的一声,震惊,愤怒,各种情绪接踵而来。
“一个地主,怎么会考第一,刚才还是五十八名,这,这不可能。”
他踉跄着脚步,努力站稳了身形,在榜文中寻找着自己的名字。
第一行,没有。
第二行,没有。
一直看到了最后,竟然发现,自己的名字竟然从榜文上彻底消失了。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笑话,前一刻还是案首,后一刻竟连榜都没有上。
“崔兄,你,你别着急,想是考官大人弄错了,刚才那张榜文不就是错的吗。”姜少文在一旁说的话,犹如一根救命稻草。
“对,对,一定是考官弄错了。”崔行方嘴里喃喃道,“不行,我要见主考官。”
他强行推开拥挤的人群,两首胡乱挥舞着。
“我是崔行方,堂堂世族,崔家子弟,怎么会落榜,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宁泽站在一旁,见崔行方变得神叨叨的,也不去管他,心中倒是感觉出了一口气。
“恭喜少爷,贺喜少爷。”眉开眼笑的阿贵在一旁拱着手,说道。自己家少爷之前还是五十八名,被人嘲讽,如今一转眼,竟是得了案首,他一个奴仆,自然是打心底里高兴。
宁泽倒没有那么大的反应,只是心中暗自揣摩着,这榜文已经发出,却知道为何突然之间就改了过来。自己从末尾一下跳到了第一,还真是有些奇怪。
那崔行方与姜少文要去贡院里找主考官理论,却被几个衙役给拦了回来。
见到宁泽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一腔愤懑与怒火不由对准了他。
“你,有什么资格得案首,定是你暗中使了卑鄙手段。”崔行方怒火攻心,有些胡搅蛮缠起来。
“哦?我没资格得案首,那你有资格啊?“宁泽却是看了看他,嘴角带笑,回道。
一句话差点没把崔行方给噎死,谁都知道他刚才的确是案首,哪知道片刻时间,案首位置就转到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头上,真让他如何不气。
眼睛盯着宁泽,随后恨恨的说道:“你一个地主出身,能得案首,看来你的诗词自然是做得不错了。”说到地主出身的时候,崔行方故意加重了语气,就是要让周围的人明白宁泽原本的低下身份。
宁泽得了案首,说一点不高兴自然是假的。此时再见到崔行方被气得不行,姜少文在一旁也是脸色铁青,只感觉今天的天气都变得不再炎热,反而十分惬意。
心中舒畅了,对于这种没品的人,也不想过多费口舌,毕竟自己已经考上了秀才,还是案首,以后也算是摆脱了身份上的巨大鸿沟限制,至少见到姜少文,不用再那么客气。
他正欲带着阿贵离去,家里的实验室还没完成呢,跟这种人废话也没有意义。
哪知道姜少文却直接走近,嘴里骂骂咧咧,说道:“你个没教养的低贱下人,别以为得了案首我就把会你放在眼里。”
阿贵见此情景,生怕宁泽吃亏,立马上前两步,隔在两人中间。
如此多人在场,姜少文自然也不好当众动手,他本就是为了在崔行方面前表现,所以也停了脚步,眼珠一转,朝着众人说道:“你不是得了案首吗?想必诗词自然写得极好,干脆就当众做一首,也让我们大家伙儿见识见识,咱们这一届江宁县试案首的文采。”
姜少文说此话自然有目的,在他看来,宁泽的案首位置得来蹊跷,要不然也不会将崔行方给顶替了下去。现在让宁泽当众作诗,要是他做不出来,自然大家也对这次县试有所怀疑,更加就能印证心中想法。而要是做出来了,也没什么损失,无非就是说宁泽的案首也算有些本事而已。
他这么一激,又朝着崔行方暗自点了点头,似乎稳操胜券。崔行方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接口道:“正是此理,既然案首就在这里,何不让大家看看。”
众人听得两人如此说,有人自是觉得两人无耻,但更多的,却是起哄起来,一时之间,大家也都吼着,让宁泽当场做一首诗出来。
这边哄闹的情形,衙役在最开始已经派人去向学政大人禀告,这种换榜的事情,一直未有过,如今学子因为此事起了争执,他们也有些头痛。
就在众人逼着宁泽作诗的当口,学政范责己以及几位考官大人却是来到了人群外围。主考官孔正正打算出面调停,见学政大人摆了摆手,示意不用去管,只好站在外面,暗暗观看。
宁泽被逼得没法,朝着众人拱手笑着道:“各位仁兄,这次江宁县试,我也实在没想到能得案首。我对作诗一道,并不擅长,不过既然大家执意要听,我就勉强做一首,送与各位。“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嘶”这是在场一位秀才的惊叹声。仅是第一句,一种悲凉情绪就扑面而来。
宁泽清朗的声音,在这大观三年的江宁贡院门口,徐徐扩散开去...
......
焉知二十载,重上君子堂。
......
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当他的最后一个字落下,竟是全场寂然,就连崔行方,此时看向宁泽的眼神,愤怒不甘中,也夹杂着一丝古怪的气息。
是啊,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世事难料,这么多年,儿时的玩伴,以前的同窗,却是天各一方,再也不能相聚了。
“哎。”轻叹了一声,范责己在人群外,看着宁泽,眼中充满了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