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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时间,说短也有七十二小时,说长却也只有一个月的十分之一,恰是一个十分尴尬的时段。但仔细想来,所有的时间划分都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境地,就算是作为变更的最小单位:天,把它看做二十四小时也会长得很,就算是变更的最大单位:年,把它放进人类时间尺度里也见得就有多长。
仔细回忆起来这三天里头几乎什么事没做的江桥起身,如前天与昨天那样,在今日的上午进行挥刀百下的训练。
一开始的时候还是挺辛苦的,挥过上百下的日子里双手会如同跑进醋里的柠檬一样酸得拿不起钢笔和筷子,整条手臂也出现了奇奇怪怪的麻烦,比方说举不起来,推门的时候传来的近似于撞到麻筋的诡异麻痹感之类的,不过也多亏如此,江桥得以练就了一身以肩膀控制门把手的好本领,虽然并没有多大的作用。
可能是还处于生长期的缘故,身体的适应能力强到连他本人都觉得有些奇怪。挥刀的酸痛过程大概只持续了一个星期,之后便以日减一半的程度有所缓和,到了现在,江桥左右开弓挥上个三四十分钟后,除去汗水粘身外什么感觉都没有。
挥着挥着便听得电话响起,见得是东戈登电话,江桥拿起,挂断,又开始练习别的东西。
闲来无事的时候,严仲也会抽空打几个电话过来,问及一些东戈登的事情,偶尔关心下江桥到底在摸鱼还是好好做学生,一来二去就提了些东戈登的做法。听得江桥提起那武器形状,他倒也是觉得奇怪,秀双刀的方法多了去,没必要再连上条钢线,反而碍手碍脚,肯定有什么隐秘的地方是两人都没注意到的,只有这样的武器才能做出的效果来。
他试探性的询问江桥的看法,本以为江桥能得到什么有趣的答案,谁知道对方只是不经大脑的说了声“可能是某种防止双刀掉落的东西,像是钥匙链之类的”的回应,听得自己哭笑不得。
这答案对于严仲而言倒是挺有意思的,只是好像考虑的思路不大对劲。
“不去问问?”严仲听电话那头没什么反应,不混进声音的笑意激起了话语里的讽刺意味,光是听着声音,当时笑着殴打自己的欠揍表情便浮了出来:“你要是想不通这设计的精巧,不如就去问问你现在的师傅嘛。”
江桥闻言,冷哼一声,以毫无闪躲的语言在自己清楚的前提之下吃掉这一记没有任何技巧的激将法。
大概考虑了几种可用的可能性,江桥决定利用这细线窄而细的锋利特点,但这种软绵绵的东西要么需要绷紧,要么得有极快的速度,这才能达到有效的效果。甩轻线能造成攻击效果的速度江桥是不作考虑的,那恐怕是滚筒洗衣机才能做到的事情,光靠江桥这不算有力的身板,抖起钢线所能造成的痛苦充其量也就能和性玩具等价。
自然而然的,考虑的方向便往绷紧后的坚韧锋利靠拢。合乎常理的方向是线的长度,但这还要考虑到手臂摆动和刀刃长度,摸索来摸索去,他这才大致的探出了这钢线究竟要多长才合适。
但耍起来还是有一点麻烦的,毕竟对方又不是受虐爱好者,没有看到这种拘束系的道具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浑身兴奋,很难想象他们会自己凑上身来。为此,江桥较为理想化的考虑出一种忽悠人的招式。
首先以朝前刺出的形式用力前推,想办法将刀子擦过对方身体,接着便以那熟练得会让别人觉得自己在无用的地方多下苦功的转刀技巧快速变换刀刃方向,用力反插。
对方不能躲过自然是好事,就算是躲过了,自己的钢线也会成功的绕到对方身体上。在近身的距离拘束住他的动作。就算是‘英格薇莉亚’的选手,江桥也有把握以一记‘崩拳’打得他尸首分离。
这自鸣得意的破招不知道他练了多久,等到外面有人敲门,他这才擦去汗水,将门把拽开。
穿着蓬松的粉色调居家服的可芙香面无表情仰头看着自己,“东哥找你”的话语一落便直接的将手机塞进自己还拿着刀的手里。
金属后盖与乌金刀的微小碰撞声响起,江桥十分敏锐的看见可芙香转过一半的脸上露出了于心不忍的表情,但还没等江桥说些什么,她便接上刚才自己的话:“用完放在客厅桌子上,我出去了。”
说罢大步迈出,逃一般的走向了自己的房间。尽管不希望知道可芙香的房间和这个屋子竟然不是同属于一个户内的愉快感消退,在叫嚷着的电话那端传来的噪音里,江桥还是不耐烦的把耳朵凑了过去,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东戈登那不咸不淡的话。
今日东戈登觉得很重要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对江桥而言没什么意义,比方说对方一直抓着江桥为什么要挂断和无视他接下来的十来通电话还有为什么不来上课这些问题不放,江桥也做不出合理解释,只好随口的敷衍起来。
想来是‘不小心’‘没听见’‘我忘了’这三个词语的攻击力太强,就连一开始带着些许玩笑语气的东戈登听言,再说出的话里已经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些许生气的意味:“好一个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家伙”
对于这种说法江桥自然是不同意的,毕竟进了冬季之后忙得找不到人的颜平帆他就记挂得挺深的,前几天差点被‘绝境系统’弄到昏迷的事情他也还记得,而且一想起来就觉得浑身燥热难受,就连去网吧上网时不小心感觉到类似于‘绝境系统’体验店那种机械感强烈的氛围时,都有忍不住将键盘当做电子琴弹一首紧张刺激的野蜂飞舞然后一拳打穿电脑显示器发出不明意义的舒爽嚎叫的冲动。但一考虑到自己五音不全,便只能打一些劣质游戏和在网络论坛以匿名而又暴躁的形式回复一些一看就十分智障的帖子来代替这种十指大动敲击某物的欲望。
就这么消遣着,等到很晚的时候才回到可芙香家时,那两人已经睡着了。蹑手蹑脚的洗个澡,等头发干了睡下,三天便在这种早上锻炼下午颓然偶尔打电话和孙逸轩聊聊进度的情况下度过。
听得江桥那头没有声音,考虑到这人的矫情水平真是自己所见过的最强一人,东戈登压低情绪,语气平缓了些:“不过后天的‘英格薇莉亚’别忘了。我腿还得再过几天才能走,所以你要跟紧三浦和可芙香,位置在依底安的边缘区,靠近印区那边。也不远,但是走丢了就麻烦了”
江桥纵使对着双腿被人打断还觉得自己能像以前那样到处乱跑的自信有所怀疑,但也没直接到讲出来的地步。
两人又谈了些细节,比方说那武器武装该怎么配置到游戏里。‘英格薇莉亚’不像正式比赛那样需要提交数据模型还有系统修正,这里除去数据模型外,现实中有的东西只要经过扫描也可以放进虚拟世界,而且属性和数值都是由系统进行判断和修正,到时候在那边世界握到的手感、质量、锐利程度等也无需自己说明,相比起正式比赛方便得多。
讲清楚天价的挑战经费由三浦负责,江桥缓了口气之余又有一种躲不过和他打上一场的无奈感。
“话说回来”
这个四字词语真是好用得很,对于江桥这种喜欢岔开话题的人,这玩意像是一个将列车掰回轨道的变轨装置。
“你和可芙香吵架了吗?”
大脑还未反应过来,胸口这一部分就开始火急火燎,仿佛将喉咙的液体全部蒸发般,强硬的生涩感毫无预兆地出现。但好歹脑袋还算清醒,于是便阴阳怪气的‘诶’了一声,本想就这样敷衍过去,谁知道东戈登又开始念叨起来:
“你们两个好像一直都合不来呢”
话音刚落,胸口的火焰就烧到了喉咙里来,一股近似于提不上气来的窒息感直窜大脑,手掌不由自主的揪紧手机。
“原来你这人会注意到别人事情的啊?”江桥声音冷得他自己都觉得心寒:“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呢。”
这般说出口,江桥就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这种话说出口,换来的只会是沉默。有没有使用过这一类话语都无所谓,光是将这句子在脑里盘旋过几次就知道它有多大的威力。人的恶意并不需要经过实践才能逐步发展,就算只是在脑袋里考虑一遍就已经有足够的伤害了。
良久,东戈登才说了句:“倒也不是,只是想说你们要是闹矛盾,那不如你先过来我这边住着,等到缓和了再回去?”
“不了”沉默是冷静的良药,回想着方才到底说过什么的江桥只觉得头疼:“...有需要的话我会告诉你的,谢谢。”
听得这种没有感谢之意的话语,东戈登只以淡淡的‘嗯’声作为回应后便挂断电话。
江桥走出房间,将手机端正的放在客厅可芙香常坐的位置上,机械般的走到厨房倒了杯水,坐在沙发上看着那手机的同时吞下几口冰水。满带着刀割感的水顺着喉头流下,方才喷吐话语的余热却将这股凉爽全盘蒸发,只剩下干涩的口腔和思绪杂乱的大脑。
现在的自己十分奇怪,对此江桥有自知之明。
处事态度古怪,考虑事情冲动,这两点是自己从未想象过的。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绕在他周围,像硫酸,像火焰,像皑皑白雪,要么将他侵蚀,要么将他燃烧,要么就是将他覆盖在雪地里。
感觉到凉水寒冷的胃有些不舒服,他仰起头看着吊顶灯,深深的吸了口气。
必须加以解决,无缘无故缠了自己一季的愤怒也好,对于自己干涉反倒带来他人不幸的痛苦也好,无法完备的控制自己身体的无力感也好,这些事情必须做一个决断。
眼皮不知在什么时候沉下,等他意识到自己睡着后的惊坐起身震得他脑袋直疼,见得墙面的钟表发觉时间没过,这才有些安心的伸了个懒腰,察觉到可芙香手机已经不见的他将不知道什么时候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拍了拍,整齐叠好,端端正正的摆在她的椅子上,起身套上衣服往门外去。
江桥还以为他说的是什么隐秘的地方,谁知道却是个咖啡厅而已。一进门就可以看见萧卓世不知所措的表情,坐在他身旁的孙逸轩迎着笑脸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听得门口的风铃响动,便转过头来,朝自己招了招手。
组长背对着江桥的方向,高靠背的椅座只露出他修剪得大气的后脑勺,见得孙逸轩反应,也没见他转过头来观望自己,这样的镇定自若莫名的让江桥产生了处于客场之中的生涩感。
江桥咽下口水,朝着众人这边走来。
步伐越发靠近,这人穿着的一袭米白色西装才落进江桥的眼睛里,光是他所见到的侧身,就感觉得出眼前这个低着头的男人到底有多么考究。但这匹白色如同覆雪,察觉其高雅的同时,极寒感如同从雪地里忽然窜出的一只巨大冰手将他的喉咙狠狠扼住,那男人冷若冰霜的面孔开始在江桥的视线中展露全貌。
站在桌边的江桥瞳孔微缩,右腿后撤,侧身停住。脑袋以擅长的斜向偏的方式一转,斜视着自己左后方的这个男人忽得带起笑容的脸庞。
萧卓世和孙逸轩都本能的察觉到了江桥这不加掩饰的防备之心,即使拳头没有握起,但他这侧身而站的动作却已经是一个随时可以闪躲的防御状态。
“你说的另一个协助人就是他啊”
左多摆在桌上的双手交叠,对于前方那两个不知所措的面孔似乎十分满意,视线上移,这才与江桥的目光慢慢对上:“别来无恙”
子弹的声音此时回忆起来仿佛近在咫尺。
“托福”江桥起手抱拳,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总算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