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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姑的心中打翻了五味瓶,不免对清儿也变了脸色,只是这个时候也不能抛下他一个人离开,何去何从一时也难以抉择。清儿被雪姑冷言冷语,唯有抱着怀卿低眉顺眼、逆来顺受,两个各怀心腹事,在长江边的渔家住下。
夜半,怀卿啼哭要奶,清儿发现雪姑没了踪影。只好自己向农家讨了一点米汤喂给怀卿。暗想姐姐不是将自己和孩子抛在了这个荒村野店,独自一个人去了?只是他自己既没有体力,也不认得出去的路径,抱着孩子困在小渔村中,只靠了农夫接济度日。
那农夫见他身边有些银两,倒也好饭好菜的供养着……
第三日,雪姑忽然回转,眼睛里布满血丝,自说去寻过江的船只。清儿从绝望中回过神来,含着眼泪帮雪姑准备过江的衣物食品。雪姑笑道:
“明日过了长江,离着苗山就不远了,清弟可是再也见不到你的皇上了。”
清儿抱着怀卿若有所思。
“这两天姐姐一直在想,清弟已经习惯了中原的生活,又何必强求你回到苗疆去?姐姐在那里没有立锥之地,所有部族都钻了山沟,清弟这个身子,也受不得风霜暑热。”
清儿依旧不语。
“李孝逸千里迢迢追到了长江边上,显见是受命于皇帝,估计清弟回去了,也会重拾就好,恩爱如初。”
至此雪姑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清儿终于艰难地举起双手,比划道:
“姐姐莫要抛下清儿吧!皇宫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清儿不是他们的对手,宁可跟着姐姐辗转苗山,终老荒郊野岭,绝不再做他们勾心斗角、互相倾轧的棋子!”
“难道此番被逐出皇宫,乃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骗局,竟不是清弟背主偷食,惹怒皇帝那么简单?”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孝逸哥哥一早猜测到清儿与荣国夫人有旧。为了彻底扳倒荣国夫人,不让皇帝有反悔的机会,便冒充清儿之名,暗中写信勾引贺兰敏之回来,再瞅准时机被皇上抓个正着,一箭双雕一块打倒了祖孙两个。皇帝忌恨敏之,必然在盛怒之下和母亲翻脸,老太太人前抬不起头来,唯有羞愤自杀。而清儿不过是他整个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已。或许还是一箭三雕,他原本就想将清儿也趁机逐出皇宫。”
“此人机心深重,清儿温顺乖巧,哪里碍得着他了?”
“也许,是我自己枉自多情,人家根本只拿我当个棋子而已。不然,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他为何从我这里找出口?贺兰敏之还活着的秘密,知道的人少之又少,难为他竟连这个都打探出来!”
“既是要刻意赶走清弟,尽管任凭你自生自灭便是,为何又要穷追不舍?又为何一路追踪而来,却始终不和我们正面接触?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清儿在报国寺的消息,十有八九也是他透露给姐姐的!孝逸哥哥做事,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他这样做必有他的道理……”
说到伤心处,清儿不免垂泪,
“即便他有千万条理由,清儿也再不愿回去和他朝夕相处,他既当我是好利用的棋子,我又何必当他是亲人?”
“好,姐姐便和清弟同生共死,重返苗疆做一番大事出来,雪姑这一生,刀山火海,必不会亏待你们父子。”
“我们一起寻回卓儿,重新开始我们甜甜蜜蜜的好日子。”
清儿很开心,白净的脸上充满了向往,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兴奋。雪姑这两日在外面也煎熬得可以,见清弟终于有了明确的态度,不由得喜上眉梢,抱着父子两个亲个没完没了。这一路上被他不冷不热的煎熬着,连投江自杀的心思都有了。清儿笑道:
“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姐姐何必拘在这一时?”
“和清弟在一起,正要珍惜每一个时辰。方不辜负了良辰美景……”
“轻声!怀卿睡着呢。”
“这一个不算什么,咱们还会有一大堆小清清,小小清清。”
“我只担心怀卿是卓儿的,难道他没向姐姐讨要?”
“是你的,是你的,我是孩子的娘,我说他是谁的就是谁的。”
“其实是谁的也没什么分别,我们兄弟又何必分得这样清?”
雪姑暗想,卓儿为了这个跟自己都掰了脸,哪里就没关系了?只是清儿满心欢喜这个孩儿,命根子似的抱着不放手,自然暂时不好说什么。
次日二人拔锚起航。小船顺江而下,清晨的强光照得二人眯着双眼,雪姑摇着橹,清儿抱着怀卿坐在船头。怀卿吃饱了奶,在清儿怀中咯咯笑个不停。雪姑看着父子两个无忧无虑,不由得心花怒放,扯开了嗓子高声唱道:
“哎,那个三月三哎,木棉花开日罗咧,就是那个黎赛山恋罗,对歌时罗咧,笑在心里笑在心里;哎罗,等到来年花开时罗,黎赛山前会情郎。莫见山高,莫见山高想分离,哎给罗……”
江上鸥鸟停飞,白云流连,似乎都被这三人的欢乐所感染。忽见远方一艘大船迎面驶来,船头站满了甲士,手执兵刃高声喝道:
“停船!苗疆吴雪姑束手就擒!”
为首一人长身玉立,披着蓝色斗篷,金色铠甲,威风凛凛站在船头,正是李孝逸。
雪姑冷笑,
“李孝逸,你终于现身了!”
孝逸在船头一拱手,
“大祭司好兴致,这歌儿唱得虽然动听,如何却有‘莫见山高想分离’这样的不祥之语?”
“没有了你这贱人,我和清弟自然不必分开。你既设计赶走了清弟,还巴巴的跟来做什么?”
“哪有什么阴谋计策,清弟不要瞎想!快快随着哥哥回转洛阳,哥哥自会向皇上求情。咱们三个从前在一起何等的逍遥快乐,清弟何忍一并抛却?”
孝逸面上笑嘻嘻的,向着清儿甜言蜜语。清儿扭过头看也不看孝逸。却见那大船上“倏”地伸出数把挠钩,将雪姑和清儿的小船死死钳住,小船失了重心,在江中滴溜溜打转,吓得清儿面色苍白,抱着怀卿摔倒在船舱内。雪姑忙跳将过去,扶起那父子两个,心中暗暗叫苦,管得了人便管不了摇橹,更遑论割断绳索?疾从袖中飞出几枚金钱镖,打向绳索,奈何那些绳索都是精钢制成,铁镖打上去只冒出了几点火星。孝逸在船上哈哈大笑,
“吴雪姑,这个时候除非你们跳江求生,否则只有束手就擒……只是这两个雪团儿似的大小美男,跟着你葬身鱼腹岂不可惜?”
“李孝逸,你仗着人多,算什么本事?有血性的便下来,咱们一对一的单挑,你输了便放我们走,你若赢了,雪姑心甘情愿把清弟让给你。”
“好,孝逸便陪着姐姐耍一耍。”
吩咐众人都不要动,自己飞身拧腰,像一个大鸟一般,直扑小船。在那小船船头用脚尖轻点,一时立定,用宝剑指着雪姑笑道:
“姐姐可是要这样单独地约会孝逸?”
“李孝逸,这样的本事却甘心被老太婆玩弄于股掌之间,可见你野心不小。”
“过奖,孝逸要做大祭司的后宫,也要大祭司肯收才行。”
“你这样的心机,没的死在你手里也不知就里。我只问你,缘何害了清儿,还要来紧追不舍?”
孝逸只怕那大船上的人听到,眼珠一转嬉皮笑脸,
“孝逸想念姐姐,又不舍清弟,实在放不下,不如咱们三个耍一耍?务必把姐姐伺候得爽到不行。”
雪姑知道从他嘴里出来的,也没甚实话,“哼”了一声,鬼头刀刷的递了过来。孝逸回剑抵挡,两个恶战在一处。只是窜挪跳跃之间,小船忽上忽下,水花飞溅,清儿在船舱内也跟着东倒西歪,两个便一起伸手去扶他,清儿哪个也不接,只紧紧抱着那孩儿面如土色。不一会怀卿吓得哇哇大哭,雪姑低叱一声,挥刀将孝逸赶到一边,不让他靠近清儿。
孝逸笑道:
“这小船也施展不开,哪个不小心,再把清弟摔落江中,姐姐不如上了大船,咱们一较高下如何?”
“贱人必是要来个调虎离山,趁机锁拿清弟,要挟雪姑就范。”
“姐姐爱信不信,我若想倚仗人多取胜,何必非要跟你单打独斗?”
自己虚晃一剑,拧了个剑花,飞身而起,在大船船头站定。
“吴雪姑,不敢上来就算了,早知道你是个没胆子的!”
雪姑自知走不脱,不如寻机将这贱人掳了,再要挟他放人吧。自己纵声长啸,跟着跃上大船。两个刀光剑影,再次战在一处。
雪姑用余光向周围望去,但见那些御林军已经将自己困在核心,手执刀剑跃跃欲试。
手上杀机乍起,泼风一般,向着孝逸使出连环杀招,逼得孝逸步步后退。忽然甩手一记金钱镖,向着孝逸面门打来,孝逸仰头躲过。刚将身子站直,那鬼头刀哗啷啷响着,紧跟着向头顶斫下,吓得他一低头,凌厉的刀锋正好砍在头盔簪缨上,只听“噗”的一声,簪缨落地,头盔也被卸去半截,头皮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