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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里渐渐没有了声音，气氛变得很安静、很安静，静得车窗外吹入的夜风呼呼有声。
莫语哭得累了，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发声，静静靠着路央旗的胸膛一动不动。
她时不时还会抽泣一两下，但情绪已经逐渐稳定下来，她抱着他的手也累了，无力地垂在身侧。
路央旗没有放开她，任凭她倚靠着，她手腕上的符纸被不断想爆发出来的黑气腐蚀得焦黑了一半，他把手放到莫语头上，把自己法力输送进去，渐渐把躁动的气息压下。
熟悉的温暖让她感觉到安全，她的头低了点，凉凉的额头在他胸口蹭了一下，又不动了。
时间一分一秒，清晰可数地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莫语忽然埋着头低低地沙哑地开口：“学长……”
“在。”
她又顿了一顿，紧紧地闭上眼睛，还是决定说出来。
“我看到了。”
路央旗低下头：“看到？”
莫语轻声细语：“我看到那些招魂夫是怎么来的……”
路央旗一瞬怔住：没想到她不仅能感受情绪，还能重现场景？
招魂阵的力量如此强大，招魂夫死前承受的伤害绝对非比寻常，他不用想也知道那样的场面会有多惨烈。
他讶异的同时不禁手用力，抱着她再紧了紧，揉揉她的头发：“别说了，也别想了，忘了吧。”
莫语摇摇头，还是自顾自说道：“他们被关起来，有一个人……魔……很强大……把他们亲人、朋友、爱人，当着他们的面全杀了……”
“小语。”
“那个魔，把整个月安镇除了招魂夫以外的人，都杀了。”
“别想了。”
“它杀了他们最重要的人，又在他们情绪波动最大的时候，生生抽掉他们的魂。”
“别这样……”
“它把他们至亲的魂体困在困灵阵里，他们就不能走了，变成招魂夫帮他招魂。”
“你……”
“你让我说出来，求你了。”
路央旗的手于是一顿，随即深吸一口气：“行，那你说。”
于是莫语继续把自己看到的，理解的，一字一顿地说出：
“它又用自己的魔气凝成那把剑，把巨蟒封印在山里面。”
“他身边本来跟着一个女人，他把她也杀了。”
“那个女人就是今天附我身上的灵体，是她带我找到我们没找到的阵。”
“我觉得要把这个阵破掉，还要让这些灵体自由，这些招魂夫才会离开。”
“还有那个魔很可怕，全身都是魔气，脸也看不清。”
“但是我看到他的眼睛了，柳叶眼，邪气很重，很……可怕……”
莫语一股脑把脑海接受到的，内心感受到的，自己理解到的倾诉出来。
末了，她感觉身心忽然一松，安静地收了声音。
路央旗听着她把自己看到的想到的倒苦水一般倒出来，也跟着她的思路重新审视全局。
然而当他听到她对那个魔的形容，一下子却惊住了，脑中思绪急转起来：被魔气包裹，只能看到柳叶眼，邪气很重，能把整个镇子都屠杀掉的魔。
在他交手过的无数的魔里面，能满足这种条件，具备这个外貌的，有且只有一个。
这时，他的心情不禁沉重：这样的话事情就麻烦了，莫语也更危险了。
他忽然后悔：他不该带她来这的。他就不该插手这件事情。
莫语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然后就一直没有声音。
她把外界强行施压给她的压力释放了许多，但是心里生出更大的痛苦。
她发现他们现在停在一个方位不明的地方，四周鲜有人烟，一片死寂。
路央旗陪着自己待在车上，车里空间不大，晚上很凉，两人甚至没有落脚的地方。
本来他应该在月安镇，或者在家中舒适的床上，无论如何也不该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这样，他不需要，也不应该被麻烦成这样。
路央旗看莫语低着头，身体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连呼吸的幅度都感觉不到，他忽然有点担心。他正想开口问她，却听她忽而低低地喊：“学长。”
听着那低落的语气，路央旗心里咯噔一下：“我在。”
可以感觉到莫语把头又埋下了些，他胸襟传来一小片温热。
“我是不是很没用？”
果然。
路央旗的心沉了沉：“没……”
“总是拖你后腿。”
“没有……”
“走到哪里都得有人看着。”
“小语……”
“麻烦你们自己还这么弱。”
“够了。”
路央旗忽然冷下脸来，扶着她的肩膀把她从怀里推开，强迫她直视自己。
“你被月安镇的气场影响了，现在想的东西都很负面，你不要自己往里面陷。”
可是莫语就是止不住厌恶自己，厌恶这个什么事都不能处理，总要拖累别人，也只会害怕崩溃的自己。
“可是如果没有我，你也不用大晚上来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
“这不是你能控制的。”
“如果没有我，你可以做很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也是来办事的。”
“如果没有我，你不会动不动法力不稳身体难受。”
“和你没关系。”
“如果没有我，你……”
“莫小语，我乐意，行不行？”
莫语忽然噤了声，早已通红的眼睛微微圆睁着，分不清不解还是惊讶地看着他。
路央旗自己也有点吃惊，这句话几乎没有经过脑子考虑，顺其自然就说出来了，说完自己才反应过来。
然而他也不能把说过的话回收回来，看莫语一脸茫然，一副一定是她听错的反应，他忽然又很无奈，无奈之余心有点闷得发慌。
他于是放缓了语气，耐心宽慰道：
“如果没有你，我们找不到第四个阵。”
“如果没有你，我们遇不到巨蟒。”
“如果没有你，我处理委托会费更多精力。”
“如果没有你，我法力不稳的时候会痛苦上百倍。”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总之，你不是你想象中的一无是处，你的体质是很麻烦，但是只是现在。”
“你记住我的话，人没有一开始就强大的，你可以弱，只要不一直弱下去，哪怕你一天只走一小步，也会真正强大起来。”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头发：“再何况，你完全可以自信一点。虽然和能达到的程度还差点远，但是，你比许多许多普通人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