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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言山下有两位儒者,大致相当于学雷锋做好事那样,是义工,专在山下替过往的儒生做志愿服务的。这也是义禁有别于别禁的不同之处。
石块相撞的声音给两位儒者听见了。他们循着声音找去,结果就发现了陆羽书和憨喜。
咦,他们不在大道上行进,躲在山中密林里,是何用意?
两位儒者很快把他们当成了来犯之敌。
陆羽书分辨道:“我是善恶园的陆执事。”
两位儒者怎会听信陆羽书的解释。
他们也没见过陆执事长什么样。再说,陆执事在南宫殿呆得好好的,怎会跑到这荒山野岭来。一定是个冒牌货。先把他控制起来再说。
最后,陆羽书和憨喜被两名禁兵五花大绑,推推桑桑,由两名禁兵带到义禁去。
陆羽书当然有能力干净麻利快将两个禁兵干掉。可是,堂堂善恶园的执事,怎能难为两名禁兵呢。更不能做出与他的身份和地位不相符的事来。否则,会被整个善恶园的儒生笑话的。
憨喜呢,他更不屑反抗。他就像孙悟空,大有来去自由的本领,岂能在意一根绳索。
陆羽书虽为善恶园执事,他也不晓得义禁的规矩。
这位大总管,其实并不是什么都管。比如十八禁,都是由各自的禁主自行决断各自的事务。况且他们和南宫隔着千山万水。
当然,这其中,也有各禁的隐私。所谓禁,就是不为外人道哉。恐怕就算园甲,也有不知情的地方吧。
但是这些并不影响陆羽书作为执事的趾高气昂。
被绑缚又怎样?不被认同受此屈辱又怎样?他下定决心要让莫南禁主亲自为他松绑,给他陪不是。然后凸显他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的高大形象。
陆羽书把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设想好了。
他就像一位策划大师,对自己的义禁之行进行了一系列的包装和设计。
与陆羽书不同的是,憨喜显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因为他已经知道义禁的基本内涵,对待义墨的态度,就是一个突破口。他知道陆羽书一定会出洋相。他现在还不想点破他。就算他努力点破,陆羽书也未必会信他。
这,或许就是陆执事在义禁抹不开的遭遇吧。
如果之前的一石头是无心,那么之后的义墨则是有意。至于憨喜为何如此对待陆羽书,原因当然是陆羽书理直气壮地说腾杼云是他的未婚妻。就算腾杼去是他的未婚妻,他也不应该这样理真气壮,当面质问他,向他要人。
腾杼云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自愿陪他来狠禁的。
再说他来狠禁,也是陆羽书使的阴招。陆羽书现在找他要人,就是不要脸。
好在,陆羽书和憨喜的处境还不至于太糟糕,他只是在大道一边的树林里被捉。由此可以想见,他们当然是从义禁的大道上一路走来。
如果陆羽书和憨喜独闯义禁,是走大道,还是抄小道,现在都难以言说。因为在一个知情,一个不知情的情况下,双方是很容易发生分歧的。比如说陆羽书不知道义禁的规矩,为了隐蔽自己,要抄小道。而憨喜知道义禁的规矩,要走大道,谁也说服不了谁,矛盾就来了。
其实这样也好。如此一来,无形之中,他们已经躲过了可能出现的第一次劫难,也就是不走大道专拣小道被擒拿的危险。
想到这里,憨喜会心一笑。
陆羽书扭头看了憨喜一眼,不理解憨喜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果然头大脖子粗,不是老板是伙夫。
一想到头大脖子粗,陆羽书也会心一笑。
憨喜扭头看了陆羽书一眼,亦不理解为何他还能笑得出来。
“你是陆执事,赶紧让他们三呼万岁,给你松绑啊!”
陆羽书扭头不答。
哼,如果说了没人信,还不如不说,那样不至于被他人认为耍小聪明。陆羽书在心里想着。算了,还是忍耐一会吧,等见了莫南禁主再说。
憨喜哈哈大笑。没笑几声,就疼得就地打滚。两名禁兵还以为憨喜耍什么鬼点子想逃跑呢,狠劲地掯住憨喜的脖子。疼得憨喜一咬牙。
憨喜简直不敢相信,两个禁兵竟敢向他下手。低调!低调!再低调!自己怎能跟禁兵动手呢。
憨喜顺从了。他若不顺从,或许只是轻轻吹一口气的力道,两个禁兵眨眼之间就去见阎王了。
接下来,他们被带到义墨。
啊呀,那一池浓浓的墨。陆羽书只是感叹义禁的儒者们如何如何了得,如何如何用功。这还用问吗,一定是平时涮笔涮的,竟然把一池清水染成黑色的了。
“我一定把你们勤奋用功的精神向园甲报告。”陆羽书瞅着那一池墨,似乎是在对两位禁兵说。
但是,当他们面对一个让人难以置信的选择时,陆羽书却抓瞎了。
两位禁兵将陆羽书和憨喜往墨池跟前再推进一步,其中一名禁兵伸手舀了一瓢墨汁,端到陆羽书面前,说:“喝下去!”
“这个也能喝?”
陆羽书听了,觉得那名禁兵十分好笑。
“喝下去!”
陆羽书瞅着那瓢黑色的墨汁,突然意识到那名儒差不像在跟他开玩笑。
“WHY?”
“什么?”
“以为学猫叫就可以不喝吗?”其中一名禁兵露出鄙夷的眼神。
“我是善恶园陆执事!”
“早听你说过了。所以你更应该带头,喝下这瓢墨汁。”
陆羽书瞪眼瞧着那瓢墨汁,看一眼都想呕,别说喝了。
“不喝是吧?不喝,你就是义禁的敌人。”
陆羽书听了,哈哈大笑。“狗屁逻辑。”他觉得义禁的禁兵简直太可笑了。
当一名禁兵推推搡搡,把陆羽书带走的时候,陆羽书正求之不得。他嚷嚷着,一定要见莫南禁主,当面质问他这是什么道理。
“住嘴!”那禁兵一巴掌拍在陆羽书的后脑勺上。
憨喜望着陆羽书远去的背影,觉得这位高傲的陆执事能有今天的遭遇,也真稀罕。
直到他们转过一个弯道,走远了,消失在一个山坳的背后,憨喜仍能听到陆执事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我要见你们禁主!我要见你们禁主!”
憨喜收回目光,望着那一池墨道:
“让我来一碗。”
声音缓缓,粗声粗气,但很坚定。
他知道这碗墨汁是必须喝的。就像到了西方国家,那个让人极不自在的吻面礼,虽不情愿,但入乡随俗,也没办法。
两名禁兵望着眼前这位儒生,直翻白眼。一副憨头憨脑的样子,竟然要喝义墨。
憨喜大步走近墨池,道:“给我松绑。”
其中一名禁兵一听,立刻会意,赶紧给憨喜松了绑。
憨喜撸了撸被绳索缚疼的胳膊,低头拣起水瓢,在墨池上边挄了挄,满满地舀起一瓢墨汁,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吔——
那个味儿,难以形容。只能说……其味恶心,酷似牛粪。
之前在砚池湖洗砚,接触了那么多墨汁,也没有这个味道。至多也就是红花油和西瓜霜的味儿。
小时候写书法,顶喜欢闻那个墨汁的香气。深夜书房中,点着一盏豆亮的灯光,铺纸落笔,安神定气。深呼吸一口气,墨香沁脾呀。那种富含底蕴的香气,大约已经穿透千年,以及自身的灵与肉了。
噫!长大之后,想一想墨中的冰片与麝香,多么好的东西,大家常用的国际大品牌six god号称六神的原料里,就有这两种东西。可是,这瓢墨的味道,无论怎样,与冰片和麝香八杆子都打不着。
憨喜立刻伏在池边,不停地呕吐起来。
就像一个在酒桌上喝多了酒的客人,尽管将桌子弄得一片狼籍,但是主人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引以为傲。因为他已经尽了地主之宜。
那个禁兵慌忙上前,在憨喜的背上使劲拍着。哎呀!罢罢罢!
憨喜撇着大嘴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