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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夜饮屠苏心磨剑(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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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靖康二年四月,金军攻破东京汴梁,俘虏了赵佶、赵恒父子,以及汴梁城的赵氏皇族、后宫嫔妃与贵卿、朝臣等三千余人押解北上,宋朝迁都临安,始称靖康之耻!

    政和三年,公主便改称帝姬。赵佶膝下共有三十四女,而今日的侍女香雪便是其一。

    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满江红.怒发冲冠》

    饱经了世态炎凉,也看透了人情冷暖,如今沈家故居中的侍女香雪,随着时过境迁,也逐渐的心灰意冷,只因那“还我河山”的岳飞岳鹏举,若不是陈兵朱仙镇执意迎回二帝,赵构又岂会一天连下十二道金牌......

    只是那雍容华贵的气度,虽然极力的遮掩,终究难免落入有心人的眼中。

    覆雪融化,晶莹的雪水顺着房檐滴落下来,寒冬凌冽自是草木凋残,与这钱塘县的沈家故居之中,只有寒风呼啸而过,晃动着屋檐下的银铃,接连不断的清脆响声,又随着寒风飘散远去。

    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青丝分作两股批与肩后,也随着风儿和脚步微微晃动,那一袭襦裙的妙龄少女莲步轻转,自那厅廊的尽头行来,未施脂粉却胜在淡雅,似那枝头即将绽放的蔷薇(今称月季),茎叶有刺,那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和孤寂。

    “小姐……”

    “许仙一直都在钱塘县,而您又去了哪里?”

    “莫非,你已经忘了我这个丫鬟吗……”

    闺房之中帘幔斜挽,床榻上的被褥依旧整齐的蜷在一旁,毫无昨夜就寝的痕迹,那面色落寞的妙龄少女驻足与门槛之内,不禁黯然的低声言道。

    这世上若是当真有神仙的话,那么与香雪的心中,自家小姐便是位列其中之一,那玉指一点便能改头换面的法术,当真是神奇的不可思议,是以香雪知晓这世上纵有凶险之地,小姐也必定能如履平地,只是这半载过去了,时值这新春佳节之际,也不免开始担忧……

    沈家故居的凉亭之侧,王道灵虽是身形敦实,却一袭道袍罩体,满面红光颇显气宇轩昂,遥望着远处那婀娜多姿的侍女香雪,那曼妙的身姿却是牵动了王道林的垂涎之心,与这寂寥的院落之中,五百年修为的蛤蟆精,终究是按耐不住渐起的色心。

    食色性也,本是人之常情,又何况这耐不住山中清修之苦,已然与红尘中食髓知味的王道灵!

    “再等等,再等等......”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王道灵本就是混迹与人间的妖魔,纵然有许多的手段,能令这千娇百媚的侍女香雪“投怀送抱”,将这生米煮成熟饭,但与天昌仙子的提携,来日有望得道飞升相较,无疑是云泥之判,故而那双眸之中的情欲之火渐渐的收敛,自言自语的言道。

    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

    王道灵这五百多年的修行,历经了多少个春去秋来,见过多少次花谢花开,与人间厮混至今依旧逍遥自在,又岂是侥幸而来。

    仗着有天昌仙子赐下的三道灵符护身,携侍女香雪前往庆余堂许仙的家宅之中问询,正是一石二鸟之计,一则是询问天昌仙子的下落,落下个“忠奴”的名声;二则是与香雪守望相助,转圜其冷若冰霜、不苟言笑的平素。

    若是与“青白二蛇”起了争执,届时三道灵符一出,与临危之际大显身手,或许能令香雪芳心暗许,也犹未可知!

    有念到此,王道灵冷笑一声,那面颊上已然换了一副嘴脸,貌似忠良之中又布满了忧虑,昂首阔步的便朝这沈家故居的厢房处走去,正是去找侍女香雪相商,前往庆余堂许仙处询问究竟。

    金灿灿的阳光自云巅遍洒凡尘,沈家故居的花园之中树木凋残,覆雪融化之中依旧遍布着潮湿和冷意,被围墙阻拦而渐缓的寒风吹来,晃动了这满园的树木为之摇曳,那曼妙身形的女子轻启莲步走到了这屋檐之下,也望着那由远处行来的王道灵,峨眉微蹙略有一丝不喜之色。

    “王道长,不知所为何来?”

    内宅之中本是小姐所居之处,这王道灵乃是男儿之身,非请自入已然是有违礼法,故而香雪与这屋檐之下不曾相迎,言词虽缓,但语调已然是冷了下来。

    “好叫姑娘得知,那庆余堂的许仙已然返回钱塘县数月了......”

    王道灵减缓了阔步,远远的单掌与胸前打了个稽首,那浓眉一挑,却是义正言辞的说道:“曾听姑娘言及,小姐和庆余堂许仙远游,至今未返,在下心系小姐的安危,实在是按耐不住,这才前来告知香雪姑娘。”

    香雪虽然在皇宫之中长大成人,也饱经人情冷暖和世态炎凉,却毕竟是肉眼凡胎,涉世未深,眼见这王道灵貌似忠良,为自家小姐的安危而来,那心中的不喜和冷意也有所减缓。

    “你是说,去找许仙问个究竟?”

    香雪举步走下了这屋檐下的台阶,与这寒风之中襦裙微微荡起,清冷的语调少了南方水乡女子的吴侬软语,却多了北方女子的率直坦然。

    自家小姐毕竟是云英未嫁之身,而那庆余堂的许仙又是有夫之妇,若是登门相询难免落人口实,有毁小姐的清誉,香雪至今未曾登门前去相询,便是心有顾忌。

    “不错,若是香雪姑娘不愿抛头露面,在下愿意独自前往!”

    王道灵侧首遥望这许家的方向,浓黑的胡须,敦实的身形和那沉稳的语调,更显心中的决绝,这言词看似将此事尽数揽在了肩上,其实却在挤兑香雪的侍女身份。

    庆余堂许仙返回钱塘县,又岂是数月而已,香雪虽然深入简出这沈家故居,但对于庆余堂许仙一直以来都有所关注。

    半载有余,小姐一直不曾返回家宅,是时候去许家问个究竟了。

    既是结伴而行,小姐此刻又身在何处!

    “既然道长有此心,香雪心系我家小姐,自然与道长一同前往,去寻那许仙问个究竟!”

    救命之恩又岂能不报,香雪虽然已是前朝帝姬,但若是一封书信送入昔日旧臣之手,依然能掀起惊涛骇浪,此刻主意已定,忘却了生死,自是不惧这区区的贩夫走卒,当即轻启莲步朝这沈家故居的大门处走去,那颐指气使的气度与这王道灵的眼前,又显露了出来。

    巳时初,那日头依然高照,钱塘县本是青石板铺设的道路,覆雪融化后较多水渍,顺着青石板的缝隙分流两侧,清扫之后的倒也干净,紧裹着棉衣的百姓自是喜笑颜开,携家眷和幼童与今日会逢亲友,沿路所见皆是抱拳拱手行礼,寒暄之声不断......

    钱塘县许家本是孤门独户,倒也没有亲友需要走动,但庆余堂的王凤山在名义上总算是“许仙”的师傅,是以为了不落人口实,今日倒也需要走动一二,以免失了礼数,未及巳时,包文正已然携自家娘子白素贞,以及丫鬟小青出门去了。

    李公甫身为钱塘县衙门的捕头,也早早的将“礼数”孝敬给了杨县令,倒也不需要再去登门,这钱塘县本就毗邻临安府,这杨县令深谙为官之道,自是早去“走动”了,闭门羹已然吃过,去了也是徒劳。

    而衙门中的众兄弟,今日必定前来登门,是以只需在家中静坐则可。

    许家的大门之前,白福本是阴魂附体的游离鬼,早早的就瞧见了那隐隐有妖气萦绕的道人,昂首阔步的携那有过一面之缘的侍女,径自朝家门而来,心中错愕之下,便上前拱手施礼,不卑不亢的言道:“香雪姑娘,可是来拜会我家许相公?”

    “正是......”

    侍女香雪侧身行礼之后,也是面带笑意,相询言道:“不知许公子,可在家中?”

    一句许相公,一句许公子,这天昌仙子的侍女香雪和“青白二蛇”的下人白福,与这许家门前,已然道明了各为其主。

    “真是不巧,许相公和许妇人已然外出访友,不知香雪姑娘是改日再来,还是......”

    白福与阳世之中活了几十年,死后不入地府又是几十年,此刻虽是堆起了笑脸,却是碍于伸手不打笑脸人,故意奚落这天昌仙子的侍女香雪,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