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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劫之威,乌云蔽天遮日且如山峦当头压下,银蛇撕裂长空,炸雷在房檐之上接连不断,除却祈求菩萨庇佑之外,竟是再无路可走……
天劫之下,静谧的江南水乡不复往昔,到处是残砖断垣,哀鸿遍野,犹如人间炼狱,法海滞留在这清波门半载有余,便是以佛家普度众生之心,行超度亡魂之举。
每日诵经,那《往生咒》须以佛法加持方有神通,但以佛光护佑魂魄投胎转世,却是极为消耗法力,这半载以来,若不是仗着法宝,恐也难尽全功……
佛家有“舍身喂虎,割肉喂鹰”之典故,那修功德普度众生之心,较之道家犹有过之,是以佛门大兴!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双茶巷白府门前,那僧人持着疲惫不堪的身躯,转身朝这财神庙的屋檐下暂避风雪……
结跏趺坐,破旧的纳衣被融化的雪水黏在了身躯,那财神庙的灯笼在风中飘摇,也将昏暗的烛光辉映到了僧人的身上,辉映着僧人锃亮的头顶……
“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
随着那含糊不清的经文微弱的响起,那淡淡的佛光自周身萦绕,为这功德无量的僧人阻断了风雪加身。
又有几人得知,这对清波门百姓有着莫大功德的佛门高僧,这德高望重的金山寺主持方丈,竟是席地而坐与风雪为伴,腹内虽是饥肠辘辘,也不愿在这除夕之夜前去化缘,扰了善男信女阖家团圆的祥和时光……
除夕夜,达旦不眠,谓之守岁。
凌冽的寒风夹杂着雪花依旧,自掌灯时分入席,一直延续到了子夜,佳肴新烹,温酒再续,这许家正堂之上依旧是欢聚酣畅。
李公甫乃是钱塘县衙门的捕头,也算是交游广阔、见多识广,本是讲述着衙门里办差的闲事,酒到酣时不知怎的就说到了衙门库房遭窃,追到山神庙得见青色巨蟒一事。
“说时迟,那时快,我当即扑风刀出鞘,一招“力劈华山”便飞身上前!”
李公甫此刻酒意微醺,当即拍案而起,连说带比划的摆出“金鸡独立”的架势,可惜立足不稳有些踉跄,也没瞧见许娇容那娥眉微蹙不悦的神情,依旧是豪气干云的言道。
寒意被温酒驱散,这许家正堂烛光摇曳,本是阖家欢乐的惬意时光,随着李公甫的酒后肆意胡言,许娇容那被勾起的痛楚,又清晰的浮现在心头。
女儿家心细如发,此刻闻听李公甫借着酒劲胡言乱语,有心将话题岔开,却又恐在弟妹白素贞面前,落了夫君的颜面。
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本是许娇容心中的憾事,自从钱塘县库银失窃,山神庙遇到这青色巨蟒后,李公甫肾俞受损无法绵延子嗣,累许娇容终日愁眉不展,以泪洗面,若不是许仙迎娶了白素贞,冲淡了愁容,只怕今日的许娇容还不知憔悴成何等模样......
也正是因为李公甫肾俞受损,许娇容以泪洗面,包文正才不得不去“游湖借伞”,在双茶巷白府中与白素贞拜堂成亲,本是要借白素贞的法力来妙手回春,只是这已然半载有余,却不见动静,也只能旧事重提。
“姐夫真是好胆色!”
那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当即含笑而起,也制止了李公甫不切适宜的胡言乱语,亲自为李公甫斟酒,赞叹着言道:“姐夫在衙门中当差,护佑一方百姓平安,劳苦功高,当再饮一杯才是!”
包文正举杯和李公甫饮胜之后,将酒杯搁在了桌案之上,这才轻描淡写的言道:“姐姐,前些时日三皇祖师会有书信传来,那几味药材已经找到了......”
“谢天谢地,菩萨保佑啊.......”
许娇容错愕之余,那本是郁郁寡欢的面颊,犹如拨开云雾见青天,绽放了笑靥,喜极而泣之下,那眼眶之中已然有泪痕浮现,那双手已然虔诚的与胸前合十,抽泣着言道。
那眉清目秀的少年郎含笑如常,却已然与桌案之下握住了白素贞的柔荑,微微的用力紧握,也暗示了不曾介怀的心思,轻声言道:“娘子,已经亥时了,你若是困了,待过了子时,就先回房休息吧?”
那一瞬间温柔和怜惜的询问,以及那宽厚的手掌紧握,令白素贞心中那淡淡的烦恼渐渐的消逝,虽然时至今日依然猜不透官人的心思,也不知他为何视人命如草菅,但是对自家那深沉的爱意,却是半分都不假。
“官人,我还不困......”
白素贞抬起皓腕将盖碗递了上前,面带笑意犹如和煦的春光,那灿然的星光水眸之中似有娇羞,也趁机将柔荑抽出,恐再姐姐和姐夫面前有失端庄,接着岔开了话题,言道:“姐姐,明天进香可想好了去处?”
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
借着袅袅香烟与天地神佛沟通,以遂己之心愿,或是借着这些飘渺之力,反躬自照,三省吾身。
大年初一,南宋又称“元旦”,上至当朝天子,中至王公贵胄,下至贫民百姓,都有烧香的习俗,不同的则是天子在临安府皇宫之中烧香,为江山社稷祈求苍天庇佑;王公贵胄则是去灵隐寺、香积寺或是昭庆寺,祈求福寿绵延;而贫民百姓自不敢与王公贵胄相争,只能退而求其次,去那些香火鼎盛的寺庙之中,祈求丰衣足食,无病无灾。
许娇容求子心切,早就打听到城南寺庙中,有一座送子观音甚是灵验,如今弟妹白素贞相询,便言道:“这大雪连天,只恐路上泥泞难走,不如就在城南的寺庙中进香?”
白素贞自是不无不可,师尊黎山老母与三界之中尊贵不凡,往来者皆是五方五老之流,自家又有几近两千载的道行,这满天神佛念在黎山老母的颜面上,白素贞但凡焚香祷告,这满天神佛虽称不上有求必应,但却也要现身一见。
包文正听闻自家娘子白素贞,正和姐姐许娇容商量明日清晨去寺庙进香,如今凡尘之中佛教大兴,明知劝也无用,自是不会多费唇舌,含笑如常的端起盖碗......
雪渐渐的停了,寒风依旧刺骨,或是已近子时,隐约听闻有爆竹声依稀传来,那街头巷尾随即传起了稚子欢呼雀跃的声音,连带着鸡叫犬吠之声喧闹起来,包文正与娘子白素贞相视一笑,未曾起身,早有沉默寡言的下人白福将爆竹再去焚烧,与这“噼里啪啦”的脆响声中,踱步来到了窗棂前,共赏那璀璨的繁星点点。
“娘子,过年了......”
许久未曾沐浴在新年的欢愉之中,此刻佳人在怀,远眺明月高悬,寒风呼啸着掠过房顶,也拂动了青丝和衣袂随之飘舞,包文正感触的言道。
白素贞螓首微垂,优雅的斜靠在官人的肩上,灿然的星光水眸之中尽是欢喜和温馨,言道:“官人,你说我们能不能自此沧海桑田,永远举案齐眉......”
“能,当然能!”
包文正缓缓的言道,那语调之中竟是蕴含了果决之色,揽着那纤细的腰肢再度收紧,深邃的双眸乍现了一丝寒意。
法海!
杀了法海,就一定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