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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莫言语,归时惊雀飞。
“娘。”古鸿自然是心中有愧,看到自己娘已经逐渐老去,而自己又是不辞而别的理亏心理作祟,所以面对着自己的娘亲,古鸿自然不敢抬眼看自己的娘亲,只是张嘴说了一声。
一时间,好似离愁之绪上涌,古鸿娘亲眼中含着泪光,默默看着古鸿,便是在苏州南门的城门口站立,人们熟识古鸿,或多或少都还是有人驻足观瞧,查雪柔、薛忆霜以及红雀也是如此,她们坐在马背之上,不发一语,但是也被这时的情景所打动,谁没有个母亲,纵使薛忆霜、纵使红雀这等自幼无父母的孩子,也曾有对于父母温馨的短暂记忆,她们是向往的、是羡慕的,更别提也同样是离家而出的查雪柔了,她们默默看着这一切,都明白此时此刻不该由她们发出任何话语。
“啊!”只听一声惨叫传来,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只见得古鸿的娘亲出手甚是迅捷精准,一把便揪住了古鸿的耳朵,弄得古鸿发出一声惨叫,随即便听得古鸿娘亲劈头盖脸一顿责骂:“臭小子,能耐了你,第二次了啊,要不是我警觉,又让你给跑了,说!这次又要干什么去?”
“娘!娘!松手,疼!”古鸿被揪着耳朵,好似自己再怎么厉害再怎么快捷刚猛,也无法奈何自己的娘亲,这便也是一种孝吧,无论自己是多么高强的高手,在父母面前,便还是那一个需要父母保护的孩子,所以古鸿不是不能反抗,而是不反抗,就这么被揪着耳朵,在众目睽睽之下求饶着,“我只是去一趟嘉兴办点事,过些天就回来。”
“去嘉兴办事?”古鸿娘亲揪着古鸿的耳朵不撒手,嘴中说道,“你会有什么正事吗?胡搅蛮扯的一筐子破事当正事,你都带自己未来媳妇儿过来了还没个正形的,将来靠什么养活家里,啊?”
听闻此言,古鸿被揪着耳朵自然不能多做多大反应,但却是把薛忆霜吓得不轻,因为昨日白天她已经与古鸿娘亲见过面了,虽没有挑明关系,但是那言行举止无不默认了这层的关系,而现在当着查雪柔的面古鸿娘亲便是说出了这番话语,倒是当真叫薛忆霜有点措手不及,所以下意识偷偷看向查雪柔,只见得查雪柔也是好似一愣,见薛忆霜扭头看自己,不由得心生误会,以为古鸿娘亲所说的便是自己,所以才会引起薛忆霜侧目,这一误会不但使查雪柔没有起到任何的怀疑,反而有些娇羞地躲开了薛忆霜的眼神朝另一边看去。
误会,便是一层接着一层,薛忆霜见查雪柔脸色微红扭过了头去,心道是查雪柔怕会不会猜到了什么,所以暗自生气不愿理会自己,顿时心头也是五味杂陈,可是现在说也不是,做也不是,弄得当场最心烦的成了薛忆霜。
而此时的古鸿,依旧被自己娘亲揪得龇牙咧嘴,只得不住恳求道:“娘,这么多人,你先放开我,先放开我成吗?”
孩子虽说在娘亲眼中永远都是孩子,无论多少年纪,但是作为父母的还是当知道一些轻重,古鸿已经十九了,再过一年待到弱冠便是真正的大人了,不得不承认,他也的确大了,有些颜面还是要给的,不能因为自己是娘亲就有恃无恐,这对将来孩子在城中立足尤为不妥,所以古鸿娘亲在看了看周围偷笑着看向这边的人群以后,便对着周围得人喊了一句:“看什么看?没见过老娘管儿子?”之后,便也撤了手。
周围的人自然也是知道古鸿娘亲的彪悍,可是也没有多少闻言就离去的,而是依旧好似看好戏一般地看着这边,只见得古鸿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对着自己娘亲说道:“娘,我是真有事,这不就是怕您担心,所以才不辞而别的。”
“怕我担心就不辞而别?你是怎么想的?”这话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显然是不能接受的,只听古鸿的娘亲说道,“我怎么会不担心,自从你离开那一天起,我无时不刻在担心,告诉你,直到昨天看到你跟人动手,我更加担心,城里的人都说你出息,能文能武了,但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就是个直肠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还不是随了你。”古鸿心中默念,却没敢说出来,只是嘴里说道:“但是我这件事情事关重大,娘,你放心,办完这件事后,我一定回来,去张大人那儿领了职务,再也不离开了。”
古鸿的执拗乃是遗传自自己的娘亲,做娘的也自然知道古鸿的这个毛病,所以自小到大也拿他这个毛病毫无办法,可是现如今他突然这一转变,倒是更加加重了古鸿娘亲心头的不安,只听得她语气顿时放缓,对着古鸿问道:“孩子,你老实告诉我,此次的事情,是不是与雪月派的事有关?”
“您……”古鸿闻言,顿时不由得一愣,心道自己娘亲怎么知道雪月派灭门一事,但是刚一开口,便被娘亲接口说道:“今天一大早,张大人就派人来家中寻你,告诉了我这件事,可是我们赶到客栈之时,你已经走了,所以我才追了上来,现如今,分头去其他几个城门的官差们应该也快知道这个消息赶来了,你快些说,不然的话,我怕你也走不了了。”
所谓的走不了,当然不会是张大人会怀疑古鸿之类的,但是毕竟古鸿是雪月派的弟子一事也是人尽皆知,如今雪月派惨遭灭门,众多弟子更是死相凄惨,纵使有“江湖规”在,可这么大一桩命案,朝廷也不能完全置之不理,除非可以绝对地确定这就是江湖恩怨,不然的话,一定也要彻查到底,而古鸿作为门派中唯一的幸存者,自然会被张大人叫去过堂,而且作为张大人比较信任之人,古鸿还很有可能被强制留下协助调查,这么一来二去,若古鸿真有什么要紧的事在身,还真是被耽搁了。
在这一方面,古鸿自然心中比自己的娘亲更加清楚,他不怕过堂对峙,他担心的,自然还是那帮家伙对于迷蝶谷的不利,所为防范于未然,应当也是这个道理,所以在想了一阵以后,古鸿还是点头说道:“是的,而且他们接下来可能会对我一个好友的门派不利,所以,我务必赶去提前告知,让他们做好防范的措施。”
古鸿娘亲闻言,心头也是一紧,毕竟牵扯那么大一桩命案,对方不说人有多少,武功恐怕也差不到哪里去,可出奇的是,古鸿的娘亲并没有多少地阻拦,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道:“好吧,江湖道义,我并不阻拦你,所以你去吧,但是答应娘,凡是不要冒险,这件事你能脱身还是尽量脱身,明白吗?”
“人家也早已把我列为敌人了。”古鸿心中不由暗探一声,但是却也依旧没敢说出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对着自己的娘亲感恩地说道:“娘,谢谢您。”
只见得古鸿娘亲闻言伸出了手来,弄得古鸿下意识就是一闪,生怕自己娘亲又要揪自己的耳朵,可是不想古鸿娘亲的手并未向之前那般地迅捷,只是慢慢伸向古鸿,待到古鸿回过了神不再躲避后,才慢慢摸到了他的头上,对着古鸿说道:“你终究是长大了,一些事情娘也不能一直一味阻拦,娘相信你的判断。”
古鸿听得心中莫名起了一丝酸楚,自己娘倒地还是自己的娘,可能她已经隐约觉得此事不像古鸿说得这般轻描淡写了,但是依旧没有说破,此时此刻,古鸿才隐约觉得,自己的娘才是背后那个默默支持自己的人,眼中热泪顿时翻涌,便是刚要滑落,就先跪倒在地,屈身并足,俯身下拜道:“娘,孩儿去了,您多保重。”
古鸿说罢就是接连三个响头,掷地有声,便是发自内心对于自己娘亲的谢意以及歉意,只待磕完三个响头以后,留着红肿的印子起身,才见得娘亲居然也滑落了两行热泪,她慢慢将古鸿扶起,随即说道:“走吧,天气转凉,记得多穿衣服,娘出门得急,没有带你秋天的衣服,这些你先拿着。”说罢,只见得古鸿娘亲从腰间取出一定约莫五两的银子塞在古鸿手里。
古鸿手握这块银子,心中的感伤徒然又增加许多,但是他也没有归还,纵使自己身上的银两还是这些银两的数十倍,但是却不能将,因为这是一位母亲对于自己孩子的关爱,所以古鸿只是将那块银子攥在手中,咬着牙点了点头。
古鸿娘亲见得古鸿点头,便轻轻拍了拍他说道:“注意安全,早去早回,娘在家等你。”说罢,又朝着远处的薛忆霜喊道,“姑娘,等你和我家这傻儿子一起回来。”
显然,古鸿娘亲是在对薛忆霜说,但是尴尬的是她一时之间竟忘了薛忆霜的姓氏,手臂都扬起了又不得不喊,为防止自己在未来儿媳面前出丑,她便下意识喊了一句“姑娘”,这反正也没错吧。
但又是这么一错打错着,薛忆霜与查雪柔再度冒出两个不同的想法,薛忆霜则是又心头一颤,不由得是狂跳不已,而查雪柔却下意识看向古鸿那边,显然,此时的古鸿不想方才被自己娘亲牵制,有了活动空间自然也是担忧地扭头看向二人,眼瞧着二人那不一样的神情,顿时也是心头一紧,便不再敢看,于是便又深施一礼拜别娘亲,上马随着众人离去。
留得自己的娘亲在身后挥手道别:“臭小子,早点回来!”
离别泪匆匆,相望于门前,这一幕便是古鸿没有能想象得到的,在他眼里,自己娘亲自然是一直反对他涉足江湖的,但是不想此时此刻支持自己的竟然还是自己的娘亲,不由得让他心中默默暗自许下诺言:“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我一定会让你们这群家伙得到应有的教训的。”
而望着古鸿等四人离去的身影,古鸿娘亲又看了看周围依旧在围观的人群,不由厉声大骂一声:“还没看够吗?不干活了?”
这一嗓子,真是惊天动地,而且好似还带有一股威慑力,虽然不强,但是也叫人隐约觉得胸口一闷,一时间也就都纷纷离去,只留得古鸿的娘亲自己在原地看着那已经模糊的身影说道:“我这个不义之人,竟生出这样重情重义的儿子,祁姑姑,看来,当年我弃门之罪,终于能有所慰藉了,待到来日下了地下遇见,还望你能多多包容。”说罢,她便也不再逗留,转身往家中走去。
而古鸿等人,出了城后,也没有就此加快行程,可能是还在方才那一幕离别之绪当中没有自拔吧,只听得红雀忽而开口说道:“古公子当真是有个好娘亲啊。”
古鸿闻言,不由会心一笑,随即叹了口气说道:“是啊,这倒也是意料之外,我本来还以为,要和娘亲解释许久呢,这样也好,心中的不安还是放下了,看来老天还是待我不薄,叫我没机会做一个不孝之子。”
古鸿这番自嘲弄得红雀捂嘴偷笑,但是另外那两位则没有反应,似乎都有心事一般,只见得薛忆霜好似不为所动,还时不时偷眼望向查雪柔,而查雪柔则好似欲言又止,想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古鸿眼瞧着两人自从启程之后便没有开口说过话,查雪柔虽然平日也不多言,可是也不至于一句话都不说,更甚则是就连薛忆霜都没有话语,这完全不似往日那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的作风,于是,不明一切的古鸿不由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你傻啊?”薛忆霜心中暗骂一声,随即又摇头暗示一句:“你娘可是当真发觉你长大了。”
薛忆霜这话确实也是暗示得有些不明显,因为她怕再多说一点又要叫查雪柔产生怀疑,而自己与古鸿明明决定到了迷蝶谷就告诉查雪柔,可说到底薛忆霜心中还是害怕,始终是不敢开这个口,所以说了这么一句,后面要说的,也就尽数咽回。
这叫古鸿这样的不解风情、不通暗示的人怎么能够理解?只见得他挠了挠头,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说道:“是,是吧?也是吧,我娘就是这个脾气,话说,我还觉得我挺像她的。”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薛忆霜闻言,当即明白古鸿定然是没有听懂自己话中的意思,心中暗骂的同时便也不再啰嗦,而是策马一声,试探性对着查雪柔说道:“查姐姐,你怎么也不说话?”
只见得查雪柔闻言好似方才回过神来一般,看着薛忆霜勉强露出一笑说道:“没什么啊,我只是想,接下来回了迷蝶谷的事,心中总有些不安。”
“不安?怎么了?”古鸿听得查雪柔这么说,又当她是在担忧离仇别苑之事,于是便关切问道,“你是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吗?”
查雪柔闻言,忽而慌忙摇了摇头,又看向古鸿,好似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随即又扭过头去,不再言语。
她们这一系列举动,弄得古鸿是莫名其妙,当真不想竟也只是女儿家的心思罢了,也就是古鸿娘亲临行之前对她们说的而已,叫两人各自怀揣着些许的心事,薛忆霜则是怕这么就让查雪柔知道会惹她恼怒,而查雪柔是想着古鸿莫不是直接告诉了自己的娘亲,那自己回去又该怎么跟爹娘以及爷爷说呢?
就是这么一言不发,众人行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方才觉得似乎好像一直都是在闲庭信步,完全没有了要急着回去的意思,这便才慢慢发现似乎不妥,于是只听得查雪柔说道:“这是怎么了?走得好似也太慢了,大家快马加鞭吧。”
“对对。”古鸿这也才回过神来,要说这去迷蝶谷通报之事当真才是重中之重,故而也就没好意思再想别的,于是也是赶忙说道,“那我们快些把,红雀姑娘,你可能跟上?”
红雀闻言则是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应当可以。”
古鸿听红雀的确认,便点了点头,此时他的骑术已经十分娴熟,虽然还是不如常年骑马的查雪柔那般的熟练,可是借由自身灵巧的轻功依衬,便是也能马踏飞燕怡然自得,故而也就点了点头,一鞭子策马,狂奔起来。
昼夜策马,竟在第二日太阳刚刚上山之际,已然赶到了嘉兴城中,望着那朝阳的光芒映照的烟雨楼,古鸿不由得心生感慨,真想不到,兜了这么大半圈子,居然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此时此刻,眼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心中又是无限感慨。
他之前所说托人照顾红雀,那个人自是韩大夫,可是不想,当他推门而入之际,韩大夫已然不见踪影,只见得几个弟子的灵位依旧,可是香火不在,桌上也落了一层灰烬,好似许久没有住人了。
“韩大夫出去了?”古鸿见状不由问道。
而查雪柔此时方才想起道:“是了,韩爷爷之前好似也提及他要出门远游散心,我倒把此事给忘了。”
“那怎么办?”想到此处的古鸿心中不由得一急,又看向红雀,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倒是此时红雀忽而开口道:“没关系的,倘若可以,我便在此住上一些时日,待你们回来即可。”
“那就委屈红雀姑娘了。”古鸿闻言,想了想后便还是这般说道。
红雀闻言一愣,其实她所想的是,可能这是天意,天意要助自己随着古鸿等人一同入那迷蝶谷,可是她又怎能想到,古鸿此时却答应得那么干脆,但是话已至此,自己也不能再多说什么,只能不甘地故作温婉,轻轻施礼道:“那就多谢古公子了。”
随即,只见得古鸿擦了擦桌上的灰烬,为几个牌位点上新的香烛,随即拜道:“诸位打扰,还望保佑古鸿此次化险为夷。”
查雪柔与薛忆霜也同样上香祷告,随后便交代了一些安全事宜与红雀,便辞行离了医馆,直奔迷蝶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