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阡婳水袖子中的针倏然飞了出来,她的素手缠着丝线,纤指一提,赵朗的衣角便被针线拉了上来。
赵朗一愣,他没想到短短一个月,她的暗器便打得这样好,发之无声。而且她在针尾绑了线,极为实用。
听着乾风的脚步越来越近,赵朗握紧了腰边的剑。门外一个男声传了进来,“大人,是小公子爬树,折断了树枝。”
“你别管我。”一个孩子的声音传到屋中来,大概十一二岁的样子。
“赶紧把他弄下来。”他这个小儿子,都是他平日太娇惯他了,他说不让任何人出房门,他却到院中爬树。
孙贤忙走过来,低声赔笑道:“太子殿下莫怪,微臣一定好好管教犬子。”
乾风又走出了几步,走到隔门口,转身睇了他一眼,“速去去办,若是再有差池,本宫唯你是问!”
“是。”
乾风拂袖进了暗道,孙贤也跟在后面走了进去。阡婳收回绣花针,同赵朗落到了地上。她推开窗户看了看,院中只有一棵断了枝的树,并不见那男仆和孩子,走得这样快!
“姑娘,我们可是等他回来便动手?”
阡婳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清华的笑意,眸中却冷意不减,“不,让他再多活两天。”
赵朗同阡婳从窗户翻出身去,跃上房顶,一路腾飞。
月光之下,一个女子的身影从正房的墙头走了出来,她的影子被拉得斜长,清秀的面容上,一片泰然自若。
彼时回到客栈,阡婳煮了一壶茶,坐在了窗边,褐色的茶杯水气袅渺。窗外夜色清幽,月光下几处未灭的灯火,多出了几分,众里寻她千百度的凄婉。
良久,她放下手里的茶杯,阖上了眼,脊背挺直若松柏,眉目之见疏离依旧,浓密的睫微微颤动,绝美的侧脸上一片专注。
下一刻,她倏得睁开了眼,便听到了叩门的三声轻响,她听得出是赵朗,道:“进来。”
赵朗推门走进来,还是回来是的行头。显然他对今日的行为颇为不解。
“卑职不明白,姑娘为何不杀了那孙老儿?”
阡婳的目光转向他,赵朗瞬间觉得自己没穿衣裳一般,莫名的羞耻。
“等她送走了他那封信,我们再动手。”
赵朗皱眉,更加不解,接着道:“姑娘为何不杀了,再取走那封信,若是他将来真的得到了万古帝的帮助,我们复国就更难上加难了。”
“孙贤好歹也是一州之尹,我们若是杀人夺信,穆靖远必然彻查此事,穆乾风知道信没有被送到万古,也会再派遣他人,我们反而被动。可若是我们将信,在半路截下……”阡婳说到着,看着赵朗的眸色加深了几分。
赵朗道:“是卑职愚钝,这便退下了。”
阡婳不再答话,别过脸。秋风冷月,寂静无声。
冷月方隐,朝阳未升之际。一抹矫健的身影穿梭在瓦棱之上。赵朗行至了尤城的州尹府中,伏在了青瓦上。没过多久,正房的门便开了,孙贤走出房门,两手提捏着那封信,一脸踌躇。
这信若是不送,他的乌纱定是不保了,没有太子的庇护,以他南尤旧臣的身份,根本就无仕途可言。可若是送了,安然送到了万古帝的手中最好,若是在边境被查获,定是要他一人承担。私通他国,还太子的名义借兵,是死罪。
他长叹了一口气,他当年叛国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他终究是不赶被逆太子, 叫了一个人来,低声嘱咐过了。将信交在那人手中,看着那人出了府,才转身回了房。
赵朗一路跟着那送信的人,跟出了几里外,眼看着他将信送到了另一人的手中,趁那人不注意,他便将准备好的信封与那信换了。
他回到客栈,见阡婳已然换上了一身男装,折扇在手,眉眼间隐去了几分冷漠,风度翩翩。
阡婳接过那信打开看了看,便手了起来,道:“出去走走。”
尤城集市贩卖依旧,两人走到了背街旁,一家买布匹的店门口,阡婳抬头看了看,便走了进去。
这家店面虽不算太大,却是二层小楼,地方宽阔,她早在半个月前,便打听到这里的掌柜有意买出这个,她很中意这里。
阡婳走进门,便有人上前,问道:“公子,买布吗?”
阡婳的眼眸扫过店中的布匹,棉、麻、丝、绸、纱。从色泽上来看,在民间,都是上等。
阡婳淡淡一笑:“我是来看店的,敢问你门掌柜在何处?”
那人看了看阡婳,道:“随我来吧。”
阡婳示意赵朗等在下面,她随那人上了楼。走到转过木楼梯的最里面的一间房,那人在门外道:“掌柜,有位客人来看店。”
“请他进来吧。”
阡婳听到这声音,突然有些好奇这掌柜的模样,这店面不算小,她以为掌柜会是一个男子,要知道,在千秋,商业不被看重,女子从商,更要通过层层打压。这女子的声音,偏偏有几分大家女子的气韵。
阡婳推开门,那送她上来的人,便转身下去了。
屋中的摆置也极雅致,外室的正中间,是一个圆桌,桌旁是两个同色的木凳。
正对着门的墙壁旁,是一个檀木的衣柜,一旁半柜高的木案上,摆了两件瓷器。外室极宽敞,看起来像待客的大厅,与内室之间,用一扇草长莹飞图案的大挂屏隔开来,熏香淡淡,让人无端感觉舒服。
屋子的主人,在挂屏内煮着茶,手法极娴熟,又不失优雅。
透过挂屏隐约见她穿了一身浅绿色的襦裙,裙上没有繁复的图案。发挽低低的,用一只玛瑙簪子固定在脑后。
见她进来,她不急着转身,温声道:“公子何以知道我这店有意转手?”
阡婳笑笑“有心,自然能知道。”阡婳本就对这店十分中意,加之对这掌柜的印象,暗暗决定一定要买下它。
掌柜也微微一笑,端着煮好的茶,绕过了挂屏。
她抬眸看向阡婳,嘴角的笑意瞬间变得僵硬,原本含着笑意的眼眸中,一瞬见,闪烁着太多情绪。
似诧异,似慌惊,又好似看着一个极熟悉的人。
阡婳接过她手中的茶杯,“掌柜的手烫到了吧。”
这掌柜才回过神,嘴角却再无笑意,两只手还保持着端茶杯的姿势,目光由阡婳的脸,缓缓下移。
这掌柜大概四十多岁的模样,笑的时候眼角和眼下都有细细的纹,却不得不说,一点不影响她的气质。她虽没有她母后那般的风华绝代,却有一种优雅的贵气。
阡婳在脑海中仔细搜索着,她应该从未见过她。
半晌,这掌柜收回目光,许是感觉到了指间的痛,两只泛红的手半张着,放回了原处。
“坐。”她说着,坐到了桌旁。
“不知掌柜的这处店,想多少银两转手?”阡婳想从她的情绪中,得只些许缘由。若是单单看出了她女扮男装,不会有这么大反应的。
“七百两。”她看着阡婳,说得极坚决。
要知道,这里的位置略偏僻,店也不算极大,这样的价钱,无疑是天价了。或者说,她不想卖与她。
阡婳的眸中划过一丝黯然,“掌柜,不能再松松口了吗?”
却听掌柜道:“敢问这位公子贵姓?”
阡婳见她没有说破自己的女儿身,道:“免贵姓莫。”
那掌柜似乎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无用,遂点了点头,问道:“莫公子想多少转手?”
“四百两。”
掌柜想了想,道:“容我思量一下,明日给莫公子答复。”
等阡婳走出门,她现在窗口,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喃道:“她竟然还活着!”
赵朗本以为,阡婳会直接去赌坊,不想阡婳走回客栈,道:“我去取个东西。”
赵朗等在下面,见阡婳再出来,已经是另一翻模样,她带了一张人皮面具,遮住了那张绝伦之貌。这张面具的肤色略暗,眉眼更宽,看上去像一和硬朗的男子。
进了赌坊,阡婳同赵朗只接上了二楼。
阡婳的折扇一展,在一间间小屋前走动。听着而边骰子的撞击着骰宝的声音,竟说不出的悦耳。
阡婳扫了一圈,挑了一个好下手的,迈步走了进去。
对面的男子,大概不惑之年,微胖,他的腰间挂了一把匕首,凭这一点,阡婳可以肯定他是一个大商人。像他们这种做大生意的,每日裁纸,验货,带一把匕首,成了习惯。
他见阡婳走进来,抬眼望过去,这双眼,不算精明。
阡婳坐下来,礼貌得对他笑笑。对身后的赵朗道,“拿出五十两来。”
庄家的骰子起摇,落定。
在赵朗的意料之外,阡婳这边点数,比那一边的点数小,输了。
赵朗知道这里的规矩,庄家抽走二十分之一,剩下的都归赢家。
然而,第二次开骰,阡婳依然输了。
赵朗又些站不住了,他把所有的钱都凑起来,才不过二百一十两。
阡婳对着对面的人勾起一抹清艳的笑意,然而在这张人面面具上,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笑了。
阡婳道:“这一次,我们自己摇如何?”
对面的来是常客,从前也这般玩过,自然没什么意见。
阡婳的手摇动骰宝的一刻,对面的人有一瞬的失神,这样的一双手,纤白如玉。
来骰宝的一瞬间,赵朗的心都凉了,他们最后的一百多两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