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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高寒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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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印加悲歌(长篇小说)《印加帝国的覆灭》(下卷)张宝同

    在西班牙人把抢来的黄金和白银分给了全体官兵之后,物价便在库斯科市区一个劲地飞涨,而黄金的价值却在持续暴跌。看到这种情况,一些西班牙士兵乘机要求返回西班牙故乡,因为在那里,他们手里的黄金可以使他们成为豪门富贾。但是,这也吸引了越来越多的西班牙人前来淘金和冒险。因为皮萨罗在印加帝国的成功就像一个传奇和神话极大地鼓舞着千千万万的西班牙冒险者。

    此时,有一个名叫唐佩德罗·阿尔瓦拉多的军官带着一支500多人的队伍从危地马拉飘洋过海,乘风破浪赶了过来。这位曾在征服了墨西哥的科尔特斯将军手下服役,并因军功卓著而声名雀起,在征服墨西哥之后衣锦还乡,娶了位西班牙显赫家族的千金小姐之后,又重返危地马拉驻地。在那里,他获取了皮萨罗将军关于征服印加帝国的大量资料和报告。从这些资料和报告中,他获知皮萨罗占领的只限于秘鲁,而北部的基多王国却是阿塔瓦尔帕国王的居住地,储藏和拥有的黄金财富尚未被瓜分。这些资料与报告强烈地激发起他的贪欲与梦想。于是,他故装不知这片领土已被西班牙国王授奉于弗朗西斯科·皮萨罗这一事实,招兵买马,建造桅船,带着装载着五百多名装备精良的士兵的庞大船队赶往香料群岛,途中他突然命令船队改变航线,驶向南美。

    这是1534年3月的一天清晨,加拉克斯湾情空万里,海岸无风,明亮的阳光照在风景古朴而秀美的沙滩上,给人一种如梦似真的感觉。这支拥有260多名骑兵和270多名步兵的精锐部队经过两三个月的艰苦航程,终于踏上了这片令人激动不已的土地。

    他们在附近地区休整了一个多星期,并把招募和招降来的三千多印第安人组成了一支部队,然后,由印第安人作向导,开始向印加帝国的北都基多进军。

    从加拉克斯海湾到北都基多的道路是艰险而漫长的,需要走上几个星期的路程。但是,这位参与过征服墨西哥的西班牙将军和他的这些士兵都是经受过艰苦磨难的,能经受住任何条件下的艰难险阻和恶劣环境的考验。所以,他们在当地向导的建议下,决定走一条非常艰难却十分快捷的小路。

    这条小路从海岸边通向基多王国的腹地里奥班巴,整个途中几乎是安第斯山脉中最险峻的群山峻岭和茫茫雪原。这里有许多活火山和地震裂带,经常可以看到和感到火山喷发和地震摇晃,即使在一年之中最好的季节里,要想从这里通过都是一次大胆的冒险,所以,只有极少数的印第安人从这里走过。

    但是,黄金的欲望和发财和美梦每时每刻都在激励着他们,这使他们有信心克服一切艰难险阻,然后攻克基多城,象皮萨罗一样抢夺和瓜分那里拥有的大批黄金和财宝。

    这些西班牙部队和印第安附属部队共有三千七八百人,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浩浩荡荡地启程,顺着深山中的小路朝着大山的深处进发。山中的空气新鲜,凉风阵阵,气候宜人,景致万千。这让从中美洲危地马拉热带地区来这里的西班牙人感到无比地舒坦和畅快。所以,士兵们从早上启程到午后时分,走了一整天的路程,却并不感到有丝毫的劳累。只是在傍晚时分,太阳落山之后,晚风一阵阵地吹起之后,才开始感觉有些凉意。于是,阿尔瓦拉多下令让士兵在一片平地上搭起帐蓬,开始宿营。

    安第斯山脉虽然距赤道较近,但白昼与夜晚之间的温差很大。所以,到了夜里温度骤然下降,士兵们就慢慢地感到了寒冷。西班牙人对这种寒冷还能适应,但那些印第安人却长期生活在比较温暖和炎热的地区,男人和女人平时只穿一件单薄的裤子,上身几乎是一丝不挂;有的地方的男人和女人甚至连遮羞的裤子都不穿,所以,遇到这种寒冷的气候和环境,就感到受不了,被寒冷的夜风冻得瑟瑟发抖,彻夜难眠。

    越往深山之中走去,气温越低,不但夜里冻得让人无法耐受,就是白天的气温也非常地低,在高山坡地的阴面和路边的溪旁可以看到一片片积雪。显然,指挥官和士兵们似乎都对这种气温和环境意料未到,准备不足。他们只带了一些简单的行囊和单薄的军装,所以,眼下的寒冷天气很快就使士兵们陷入困境。而且,深山之中空旷无人,除了一阵接一阵的寒风之外,便是冷峻的山崖和茫茫白雪。有些地方甚至连树木和庄稼都看不到。经过几天的行程,士兵们所带的干粮已经所剩无几,而到达小路尽头的路程却是遥遥无期。这让许多士兵感到了一些恐惧和不安。

    在渡过达布尔河之后,便进到了高寒地带,天上开始下起了鹅毛大雪。棉絮一般大的雪花漫天飞舞,不停地飘落,很快就在地面铺成了一层厚厚的银毯。可怕的灾难开始在部队中漫延。首先是那些印第安士兵们几乎都已经被严重冻伤。有些是手被冻肿了,拿不成东西;有的是脚被冻肿了,走起路来一拐一瘸的;还有些是手脚和耳朵都被冻坏了。特别是那些年老体弱一些的印第安士兵,已经有人生病倒地,没法再继续行走,只能留在那片倒下的雪地里,等着活活地冻死和饿死。

    雪越来越大,路越来越难走,而食粮却已经快要断顿了。这已是行军的第七天了,士兵们已经饿得累得走不动了。中午时分,部队来到了一片树林旁边,有人请求停下来休息一会,烤烤火暖和一些身子。阿尔瓦拉多点了点头,便让部队停下来,生火烤火或烧烤饭食。

    于是,士兵们便从袖桶里和衣兜里抽出手来,一边跺着脚一边用嘴往手背上哈着热气,然后,用身子朝着树上撞动着,把树上的冰雪摇下,开始用刺刀劈砍树枝开始点火。

    过了一会,就有人生着了火,其他士兵们都来引火。很快,在雪花迷眼的深山峡谷的小树林边,便有一堆堆篝火越烧越旺。士兵们围着篝火烤着被冻僵和冻伤的手脚。有些士兵的手脚因为被冻伤了冻麻木了,被火一烤,痛得直叫;还有的士兵突然大哭起来,说他的手脚动不了了。但是,这些哭叫已经不能引起他人的注意和帮助了,因为现在每个人都在面临着同样的灾难和危险,每个人首先考虑的是自己的生命与安危。

    阿尔瓦拉多下马后,让卫兵把马拴在树林边的一处避风处,自己则站在马后,把手插在袖桶里,不断地跺着脚。跺了会脚,这时,他看到有人把火生起来了,便朝那堆篝火走去。士兵们争着挤着要往篝火旁围着,但看他来了,士兵们就给让出来了个地方。他站在篝火旁,对士兵招了下手,说,“大家都挤一挤,暖和一些。”

    士兵们便挤在一起开始烤火。烤了一会火,大家都觉得身子暖和多了。这时,有个士兵问道,“司令官,咱们啥时才能走出大山?”这个问题实际上也是他最想知道的问题,但是,他不能做出不知道的回答,否则,士兵们的信心和信念就会产生动摇。他马上回答说,“不会太远了。大家还需要再坚持几天。”紧接着,另一个士兵又问,“我们的干粮都吃完了,如果再得不到食物,咱们该咋办?”这个问题似乎比刚才那个问题更严峻更难回答。他暗自叹了口气,说,“想办法再坚持几天就出大山了。至于这几天,我想上帝肯定会保佑咱们的。”

    这时,一些士兵拿出自己仅剩下的一点干粮,慢慢细细地吃着,还有一些士兵的干粮已经吃完,只好眼巴巴地看着别人在吃。阿尔瓦拉多虽然还有一些干粮,但他知道这些干粮是绝对不能拿出来分给别人的,因为前面的路到底有多远,他一点都不知道,只是听向导说至少还要再走两个星期。所以,他不能让自己在剩下的两个星期里没有东西吃。

    这时,卫兵不知从哪给他弄来了几小块骆马肉干。对这几块珍贵的肉干,他没舍得一下吃完,只是把其中的一小块放在嘴里,但只是含着,却没舍得去嚼,因为只要一嚼,肉干就会吞入肚子里,化为无有。

    本来天色还早,还可以继续赶路,可是,士兵们都给冻坏了,一烤着火,也就不想再往前面走了,所以,阿尔瓦拉多只好让部队在林中搭起帐蓬,点着篝火,开始宿营休息。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在帐蓬上堆积了很厚的雪,把有些帐蓬给压塌了。士兵们只好从帐蓬里爬出来,重新搭起。搭好帐蓬,再钻进去,进到单薄的被子里,缩成一团。而那些可怜的印第安士兵就根本没有帐蓬,只能围坐在火堆旁,坐着打盹。

    为了让士兵们休息好,第二天早上很晚时,阿尔瓦拉多才让号手吹了起床号。当士兵们吃了点干粮,拆除帐蓬,整理好行装,集合起队伍,准备出发时,却发现那个带路的印第安向导不见了,而且,卫兵乘坐的那匹拴在林边的枣红马和所带的一袋子干粮也不见了。

    听到卫兵的报告,阿尔瓦拉多当即就懵了。他让卫兵再找找,可卫兵又找了两三遍了,还是没有找到。这时,他就看到一条小路上有一串几乎快被积雪覆盖的马蹄印。显然,那个带路的向导已经偷偷地跑掉了。

    在风雪飘夹的深山峻岭之中,突然没了向导,这该是一个怎样的消息。当即,整个部队都恐惧慌乱起来。有的大声地朝着阿尔瓦拉多质问道,“你不是说上帝会保佑我们吗?”还有的人用命令的口气对他大叫大喊道“你快派人去追赶呀。没有那个向导,我们会死在这里。”但是,他知道即使去追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那个向导早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面对这种混乱的局面,他一面对士兵喊道,“都给我听着,我现在命令你们朝前走,谁敢违反军令,格杀无论。”

    士兵们的情绪显得非常低沉,怀着疑惑不安的心情,在阿尔瓦拉多的指挥下,迈着慌乱不安的脚步,踏上了朝西延伸的小路。大概走了一两个时辰,来到了一个山口处,眼前同时出现了三条不同方向的小路。这让走在队伍前面那位领头的上尉军官停下了脚步,不知该往哪条路走。

    等到阿尔瓦拉多来到路口,对着三条小路看了许久,也不知该往哪条路走,因为他自己也已经弄不清方向了。最后,几位高级军官在一起商讨半天,决定朝着一条稍为宽敞的那条小路走去。因为宽敞的小路说明走的人更多一些,幸许他们能从这条小路找到一些印第安人家。这样,不仅向导的问题可以得以解决,还能再补充一些食物,吃顿热饭。因为他们已经有好几天都没吃到过热饭了。

    可是,这条路却通往一个山口,山口直接通往山顶。西北风猛然从山上扑来,顺着山崖间形成了一股强烈的寒冷气流,发出着吓人的巨响,一起朝山口处涌来,仿佛能把人给吹到空中。

    士兵们刚进到山口处,便被这急骤的狂风冷气吹得站不起身子。士兵们在狂风中摇晃了几下,最后只得把双手从袖桶里抽出来,吃力地扶着或抓着山口边的崖壁,才能勉强地直起身子,顶着狂风艰难地迈着步子,朝着山顶攀登着。

    那些从衣兜里抽出来的双手,一只只地都布满的深深的血印和裂痕。但是,这些布满伤痕的手掌却依然有力,它们紧紧地抓着冰泠的石壁,借着手掌和手臂的力量支撑,一步一步朝着山顶走着。而那些身患重病和身体虚弱的人,只能停留在山口的避风处,等待着上帝的召见。

    经过大约四十分钟生与死的较量,除了十多名印第安人和两名西班人之外,其他人都登到了山顶。

    上到山顶,展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片高寒雪原。皑皑白雪一望无际,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着耀眼的光亮,刺得人睁不开眼。但是,雪原上的寒风似乎更尖刻更阴险。它们聚集起来,打着尖厉的呼哨,朝着人们凶狠地扑来,将人们的衣领吹开,将人们的衣襟撕破,吹得人们东倒西歪,摇晃摇晃。但是最让人可怕的是,雪原上是厚厚的白雪,根本看不到路,也辩不清方向。人们只能凭着感觉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