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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轻一刺刺出,噗嗤一声,那人连惊呼都不曾发出,一双眼睛也睁得大大的,似乎直至此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死了。
接连解决了两个暗桩,云轻重回马上,缰绳一扯陡然拉高马匹。
如今的她与动物之间的沟通越发顺畅,即使没有缰绳上的动作,马儿也知道云轻希望它做什么,当即高高一扬蹄子。
就在它越起的同时,草丛中一道银丝闪过,正是最阴毒不过的绊马索,马儿要是碰到那上面,两只蹄子是别想保住了。
瞬息之间连过几道大关,虽然惊险,可是云轻心头却是大定。
这里还有岗哨和暗桩,那就说明知味楼中的事情还没有完,这从某种程度上也证明,夜墨还活着。
离知味楼还有数百米的地方,云轻一跃下马,拍拍马儿让它自行离开。
从这里开始,为了防止目标太大,便不可再骑马了。
一路过去,不时有身装归离士兵服侍的人来回搜寻。只一眼,就知道这人远比驿站外的人要多,甚至,远比两千五百人要多。
“可曾见到点子?”有人问道。
“不曾。李老兄,点子就是逃也是进山,不会往这边逃吧?”
“点子最是狡猾不过,将军说了,无论哪里都不可掉以轻心。而且你们也该知道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如果这次杀不了他,那以后就该我们倒霉了。”
先前说话的人顿时一个激灵,转身冲身后手下喝道:“都给本队长把眼睛睁大点,仔细搜,一草一木都不许放过!”
云轻心头顿时一松,然后又紧张起来。
松的是夜墨现在还没有事情,而紧张的是,这么多人在这里,夜墨要怎么逃出来。
就算她善于丛林野地的隐匿掩藏,可要在这数千人的搜寻下不露一丝痕迹,却也绝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而且还有一件事情很奇怪,一路入了彬州到郁林城,云轻常听人说话,大致也知道这彬州口音是什么样子,可是这些兵士说话,却绝不是彬州口音。
若不是彬州人,他们是哪里人?
但当下想什么都是太多,最重要的,还是先找到夜墨。
潜踪逆行,进到知味楼里面,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重血腥气。
许是这里是围杀最开始的地方,而搜查的人又觉得夜墨已经逃出去了,所以里面反而没有什么人。
云轻一进去,就看到数具疾风卫的尸体倒在地上,死状都极为惨烈,有一个甚至双手俱断,可仍用牙齿死死咬住一名敌兵。
云轻心头剧烈的翻腾。
虽然理智告诉她,夜墨没有事,否则的话外面也不会还有人在搜索,可是亲眼见到夜墨身边最亲近疾风卫野草般倒在地上,云轻的心还是忍不住紧紧揪起。
明明就还气着他的隐瞒,明明就觉得他并不把自己当作能并肩同行的人,明明方才就是不欢而散,可是……
一旦觉得他遇到危险,却是什么也不想地赶过来,只希望他不要有事。
这个,就是孽缘吧。
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小心地查看着周围地状况,包括周围人死时的动作方向,云轻只是略一耽搁,就往一个方向纵掠而去。
前世特种兵终究不是白当的,对这种痕迹很是在行。
甚至如果不是这里的血腥味实在太重,她更想依靠自己的鼻子。
那个妖孽太子常年服药,身上有一种灵果灵药才会有的淡淡药草香,有许多次,她其实根本不是因为动物们或者小白发现夜墨,而是这淡至只有她才能闻到的味道而发现他的到来。
一路寻去,又要避着搜寻的士兵,可是每经过一段路途,就能看到一名或者两名疾卫风的尸体。
这里面,不乏云轻认得的人,有些人在几日之间还和她一起斗地主,因为被逼着说出了童年或者少年的糗事,而羞的满脸通红,可偏又脑羞成怒的还要继续玩下去。
可是现在,却都已经死了。
一路算着数字,云轻心头渐渐冰凉。
夜墨出门一共带了十八个疾风卫,连荆远帆是十九个,可是现在,她已经数出十七具尸身了。
不过总算,她也知道她的方向是没有错的。
到了一处小院前,她看到了最后一具疾风卫的尸身,而在这具尸身旁边,足足有几十具那些官兵的,显然,他一人之力硬是拖住了那么多的人,显然,是在为夜墨和荆远帆争取时间。
云轻不知道他争取时间是为了什么,可是心头忍不住一热,当过兵的人最了解这种感觉,宁死,也要完成任务。
到了这处小院,官兵的人数猛地增多。
云轻身体弓得像只猫似的,一点声息都无,整个人更像是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了一体,悄悄溜进去产,轻轻贴靠在一处假山边上。
这等隐匿技能是她当年在丛林中练出来的绝活儿,若非如此,又怎么能在环境恶劣的丛林中捕得猎物维持生存?
“人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有人恼火喝道:“明明看着一路往这里退过来,怎么就不见了?”
“莫急,再仔细找找,就是把这知味山庄整个拆了,也一定要找他出来,否则葛……”
“慎言!”又是一人一声阴沉喝道,冷着脸说道:“快些找吧!”
葛?云轻眉头皱起,脑海中一下掠过曾听过的归离三大异姓王的名字。
南昭王也就是她父王云宏烨,西平王崔均炜,还有镇东王葛万山。
不是彬州口音的官兵,还有姓葛……
所有的线索串在一起,云轻心一下揪了起来。
这里离着边境宛城还隔着一个州,可是葛万山竟把手一直伸到了这里来。
藩王不能随意出藩地,这里必然少不了申公屠的手脚,可是申公屠又为什么这么偏帮葛万山呢?
一大堆疑问,全都涌上心来。
心里面想着事情,手脚就没留神,簌落一声,竟碰着了身侧的树枝密叶,顿时让院中三位穿着将领服饰的人齐齐回头。
“什么人!”一人大声喝问,问的同时,早已挥手,命四面士兵合围。
夜墨风刃有何等威力他们早就见识过了,可不想在这种时候自己撞上去。tqR1
“倒霉!”云轻皱了皱眉,她可没打算跟他们硬碰硬的,念头一动,一只家猫嗖一声从身侧树枝中窜出去。
“原来是只猫。”较急躁的那个人说道,声音舒缓,可是尾音尚未落下,一剑就长虹出鞘,狠狠往云轻藏身的地方划过来。
一声狞笑狠厉非常:“大胆小贼,当你家爷爷是刚出江湖的毛头小子吗?这种把戏也敢在爷爷面前卖弄!”
这人性情急躁,可是手底下却颇为不弱,一刀过来,叶乱花飞,连假山都被削去了半个。
可是,出乎所有人预料……
空的。
明明应该有人站立藏匿的地方,竟然是空的。
“哈哈,于三,你这是风声鹤唳了吧!”
“若是力气没处花,就去找个女人,何至于拿花花草草的出气?”
这三人之间的气氛显然不睦,那叫于三的出了错,其他两人立刻不客气的嘲笑。
但这笑只是极短暂的,片刻后最阴沉那人便说道:“都别闹了,今日便是掘地三尺,也要他找出来!
……
云轻唤出猫儿就知道此事难善了,而且她也没打算呆在原地,一把毒粉扣在手中,身形躬起有如豹子,紧紧盯着三人最为阴沉的那个人。
擒贼先擒王,这阴沉将军看起来是三人中官职最高的,擒住他之后,后面的一切都好办。
此地足有数千士兵,云轻就是再自负,也不认为自己可能在这种地方大杀四方,还能毫发无伤的逃出去。
只是,夜墨,他到底怎么样了?
正想要冲出去,忽然之间,身下一陷。
几乎没有反应过来,云轻身体就一下落空,地板分开又在她眼前合上,速度迅快无伦,即使是中了招的云轻,也忍不住要感叹一下,这机关修的真巧妙。
她落下的距离并不远,只是一瞬,就落在了一个人的怀中。
尖锐军刺嗖地弹出,看也不看,直接向后挥去,却听到一声惊慌低叫:“云王女留情!”
这声音,是荆远帆的。
千均一发,云轻的手堪堪停住。
一回头,先对上一张妖孽容颜,即使黑暗里看不清晰,可只是微微的阴影,都传达出一种动人心魂的俊气来。
军刺尖锐的尖锋,已经堪堪刺到了他的脖颈。
“亲亲,你要谋杀亲夫?”夜墨手指顺着军刺刀身摸了摸,心里面想的却是柳清朗虽然讨厌,但送给亲亲的这样东西总算是不错。
他功力深厚可以夜视,所以即使是黑暗中,依然能够看清云轻的样子。
云轻在他面前总像只刚出生的雏兽,依赖信任兼而有之,仿佛这世间最听话的女子。
可若是真的这样认为,那就错了,此时她单手反握军刺,一双眸子冷静睿智,浑身透出干练果决的气息来,让人半分都不能小瞧。
夜墨不得不承认,他喜欢对着自己撒娇,总在自己面前一再退让的云轻,可同样,也喜欢这样野性十足,让人觉得既危险又充满神秘魅力的云轻。
云轻盯了一眼夜墨,发现他们现在是种很诡异的姿势,两个人,居然是坐在地上的。
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是她从上面跌下来,夜墨接她的时候被她撞在地上的?
可是这高度分明就只有一人多点,云轻跳起来,就可以摸到地道的顶端,而且以夜墨的身手,莫说是这么一点点高度,就是再高个三倍五倍,接住她也绝不会被撞倒在地。
“你怎么了?”也不起身,直接就盯着夜墨问道。
夜墨肯定出事了,不然刚才荆远帆不会让她手下留情。
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伤得到夜墨?
才怪。
夜墨低声说道:“亲亲,你若再坐在孤王身上,孤王可要让荆远帆回避了。”
云轻先一怔,待反应过来夜墨话里意思的时候,顿时面色大变,一跃起身,低声呸道:“流氓!”
虽然明知这种情况下,夜墨身体起反应什么的根本就不可能,可是被他这样说出来,一样还是让云轻红了脸。
“孤王就算流氓,也只对你一人流氓而已。”太子殿下面不改色,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荆远帆欲哭无泪,殿下,这里还有人还有人啊,说这么劲爆的话真的好吗?
云轻又羞又恼,这个该死的妖孽太子,怎么这么没羞呀!
不理会夜墨,转向荆远帆问道:“殿下怎么了?”
荆远帆偷偷看了一眼夜墨,夜墨没什么反应,这事儿是肯定瞒不了的,说了也没什么。
不过,说出来之后,擅自泄露主子秘密,该罚还是要罚。
荆远帆又一次悲愤了,他能不能和战飞换个职责?他不往外跑了,乖乖去做内勤还不行吗?
可就算再想换,也得先把眼前的事情解决掉。
“殿下中了蛊。”荆远帆说道,眉目间泛起一丝懊恼:“那群混蛋,知道殿下解了附骨缠之后百毒不侵,竟想出下蛊的法子,也都是我没用,殿下若不是为了救我,也不会被沾了蛊毒的刀划伤。”
蛊毒?
云轻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来自二十一世纪,毒术和医术都是一流的,可是唯独蛊术,在那个时代这早就已经被列为封建迷信了,她根本一点也不了解。
曾经有西医把蛊术解释为寄生虫一类的疾病,还大肆开了医学发布会,云轻去听了,听了几分钟就十分想拿一罐寄生虫扣到那个医生脑袋上。
蛊毒虽然也是让蛊虫进入人体,但和寄生虫却绝对不同。最简单的,寄生虫是没有意识而且不能控制的,可是蛊虫呢?
据说利害的蛊虫,甚至可以影响人的神智。
云轻深知,这种古老的东西是存在的,只是一直没机会遇上,哪怕到了古代也是,可是没有想到,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就是在夜墨身上。
“什么蛊?会有什么后果?”
“别担心,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不过是让人功力尽失,一时使不出力气罢了。”夜墨淡声说道,似乎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
这天下间的蛊,不是随便拿出来一种就会要命的,越是厉害的蛊,下蛊的方法也就越讲究,如这种抹在刀剑上借由划伤入体的,是很低级的蛊虫,自然也派不上什么大用场。
只不过,在两军交战之时突然失去全身气力,也是件很要命的事情,如果不是那一十八位疾风卫,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的猛士,而且团战更胜个人战,只怕夜墨早就撑不到这时候。
云轻心头却是一跳,难怪夜墨接自己的时候居然会被压倒在地上。
他明明就知道自己没有功力,也使不出念力,还跑来接她,这样砸下来,就算她不重,可是,摔在地上,一样会疼的啊。
就不能,让荆远帆来接她吗?
目光往荆远帆那里瞟了一眼,夜墨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除了孤王,不许别人随便碰你。”
声音淡淡,可是那份占有欲,却是鲜明的不能再鲜明。
荆远帆哭丧着脸,上次云轻故意摔倒在他怀里之后受到的惨痛教训阴影还没过呢,他哪里敢去碰云轻啊。
所以就算明知殿下会大失形象的被一个女人给砸倒,他也只能在一边看着了。
夜墨的气息喷吐在云轻颊侧,云轻耳根子一红,连忙撇开头,说道:“那些人就在上面,这里也不太安全,我们还是先离开吧!”
关于这一点,三个人倒是一致的,当下荆远帆前方带路,快速往地道的深处走去。
三人都知道,这地道不过是权宜之计,这里仍是险境,所以没有一个人说话,云轻一直扶着夜墨,夜墨向来武力惊人,可是此时浑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甚至走路都快不了,倒成了几人中最弱的那一个。
地道颇为庞大,走了一段路,居然还出现了岔口。
云轻出身丛林,对方向十分敏感,哪怕是在地下,也清晰看得出,一条是通往知味楼前门,郁林城方向,另一条则直通向背后莽莽大山。
外面的人找不到夜墨,必然会把回驿站的路守得死死的,绝不会放他去与援兵汇合,这一点,云轻一路上来的时候就验证了,那一路伏兵处处,若不是她精到潜形又天生对危机十分敏感,说不定早就被那些人杀了。
三人没有犹豫,直接往大山的方向走去。
这边的秘道口虽然也有士兵不断巡逻,可是比起前门却要少多了,而且山中树高林密,又不时有飞鸟走兽经过,对于三人而言十分便利。
云轻利用几只小动物造出动静,把巡逻的人引开,三人很容易就进了山林。
往里面走了约四五里路,确定安全了,夜墨已累出一身薄汗,气喘吁吁。
美人无论做什么都是美的,若是别人,这等气喘吁吁的样子必然透着狼狈和难看,可是夜墨做来,却只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更添怜惜。
那模样,云轻看得直咽口水,心里忍不住想道,这要是归阳城那些爱慕太子殿下的姑娘们看见了,还不得扑上去把夜墨给生吃了呀?
偏偏,太子殿下现在还一点抵抗能力都没有,想想那副美人被欺压的场面,不知为何,云轻竟觉得心痒痒的。
真的是,好想看呀!
从来都是这个妖孽太子欺负人,难得能看到他被欺负的场面。
“你在想什么?”冷不丁,一道声音冷冷地传来。
云轻一抬头,就看到夜墨正危险地看着她,一双好像黑色水晶似的眸子里浪潮翻涌,明显,如果她敢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夜墨绝对不会客气。
瞬间缩了缩脖子,云轻赔着笑说道:“什么也没想呀!”
嘴里说着,心里却在鄙视自己,呜呜,这个妖孽太子都已经手无缚鸡之力了,为什么还是这么可怕呀。
好讨厌,怎么就被这混蛋吃得死死的?
“孤王累了,扶孤王坐一下。”夜墨难得好心地没有去追究,对着云轻轻淡声说道。
云轻哦了一声,知道夜墨现在不是简单的失去力气那么简单,他的体力甚至连对常女子都不如。
扶着夜墨靠坐在一棵树边,因为这个动作,就难免背向荆远帆。
夜墨眼底极快地划过一抹歉意,抱歉丫头,不是不让你去,而是孤王要做的事情,着实太危险了。
荆远帆眼底划过一抹挣扎,凭心而论,他不想这么做,而且太子殿下孤单了这么久,难得有一个人陪在身边,云王女又不是个弱的,为何就一定要推开她呢?
可是没有办法,他首先是夜墨的近身亲卫,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按照夜墨的要求去做。
一只手无声举起,就在要下劈在云轻颈间的时候,云轻忽然淡声说道:“殿下,你若是在这个时候打晕我,以后就再也不要来找我。”
荆远帆的手一下顿在空中,夜墨的神情也骤然紧绷,然而云轻却还是淡淡的,甚至仔细地扶了扶夜墨的身子,帮他坐稳。
她甚至没有回头,可是荆远帆却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明的压力,这压力甚至比起太子殿下都不惶多让。
他有些拿不定主意地看向夜墨,夜墨目光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女人。
云轻根本不看他,只是低着头,帮他把身上的衣服理顺,几个褶子而已,摆弄了半天,好像那几个褶子里能开出花似的。
摆了摆手,示意荆远帆退下。
荆远帆如释重负,连忙向一边退开。
“你来赴宴,早就打算好了趁机离开是不是?”云轻问道。
夜墨从来都是谋定而后动的人,葛万山这么多人进入郁林城,就算有州牧申公屠代为遮掩,可是云轻不相信,夜墨真的一无所知。
如果夜墨的情报能力这么差的话,他早就死了知道多少次了,哪里还活得到现在。
微微沉默,最终,夜墨还是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