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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邪大王听完那兵士所说,先前的恼怒暴躁之相换成了一脸得色,对贾婴说道,“贾军师,听我这斥候说杀死赵冲的似乎并非你们烧当部人哪!不知是不是真的?”此话一出,其余众羌无不大惊,僵持立时被打破,连那多也心中疑惑,“不是我烧当干的还有何人?难不成是别部的羌人……”
正当众羌人议论纷纷,犀邪大王又道,“本大王听说杀死那赵冲的就是那个小孩儿!是也不是?”犀邪转身朝董卓所在一点指,大声说道。
原来那先零部斥候接到犀邪大王命令,便早先奔马来到这鹯阴河畔探听烧当部动静,将董卓出手的整个过程看在眼中,此时见犀邪大王选这大首领遇阻,便将此事悉数告知。
说罢众羌的议论比先时还要热烈,“怎么是个孩子?”“这小孩儿别说赵冲了,我看连个汉兵也杀不死。”“谁说不是呢!是不是犀邪大王故意挑事……编这谎话……”
只剩下烧当羌人默不作声,他们皆知真情,却都一个个神情紧张,既不忍昧着良心说董卓是他们部人,却也更不敢置本部大义于不顾直言说不是。贾婴心中也对那先零部斥候咒骂不停,要是被其余羌部得知擒杀赵冲的并非是烧当人,便大事不妙,本来烧当多少是凭着此功才与先零持平,若是失了此筹码,犀邪多半要当上这大首领了。
“既然已有人看到杀死赵冲的乃是那小孩儿,此节倒也不好抵赖,可他们却也说不清这小孩儿是不是我们烧当部人。此时这小孩儿生死不知,不能开口,只能先一口咬定这小孩儿就是我烧当部人!”贾婴片刻便思索了对策,朗声对犀邪大王说道。
“犀邪大王,你后一句倒是说对了,杀死赵冲的正是这孩子!”却听羌人中又是一片大哗,“可你前一句却是大错矣!你又怎知这小孩儿不是我烧当部人?这孩子正是我那多大王近些时日新收的义子,此子身负绝艺,我家大王对其极是喜爱!是不是,大王?”贾婴一边向那多大王使着眼色。
烧当部中有些聪明羌人早已会意,七嘴八舌说道,“不错!那正是我部的小王子!”“小王子勇武非凡,这才能以他十几岁的功夫上的造诣就结果了那赵冲!”“汉军不过如此,哪是我烧当部的敌手!”“我烧当部有了小王子,他日定能建立大业!”此时的董卓若是醒着,定也要被这番话搞得莫名其妙。
那多大王虽然不精,却也不是傻子,怎能不明白贾婴的意思,也跟着说道,“这正是我的义子,孩子!你怎么也昏倒了,父王不该让你来这危险战场之上……唉……快!快将王子抬过来,看看我儿是否无恙!”竟也装得像模像样。
犀邪大王见此情景,先也愣住了,他也不确信这孩子是不是烧当部人了。可转念一想随即森然说道,“不对啊,本大王可是听闻你们围攻那赵冲不下,这孩子才不知从哪冒出自个与赵冲相斗,最后才杀了他。若是你部王子,你们为何看他独斗赵冲却不帮手?”
“嘿嘿,我家小王子自负武力极佳,与这强敌动手时自不会让我们这些碍手碍脚的草包相助,否则他还得分心护着他们。”贾婴这胡吹大气一番,羌人中信的人不禁连连咂舌,不信的却嗤之以鼻。
犀邪大王又是眉头一皱,如此问法这贾婴能有百句推诿之语,如何能问的出来?瞥眼却看到烧当部中几个羌人脸有忧色,紧张不已,心中一动,“不妨从这些烧当羌兵中找个人诈上一诈?”不容得贾婴再说,指着一个神情焦虑的青年烧当兵士道,“你!上前一步,本大王有话问你!”
那羌兵大惊失色,颤颤巍巍不敢动,贾婴心中一凛,此时若不让犀邪问这羌兵,明显是己方心虚,冷声对那羌兵说,“犀邪大王问你话,你可得好好回答。”
“是……是……”那羌兵才向前一步,犀邪大王直直盯视着他的双眼,问道,“你可敢以我羌族先祖无弋爰剑的名义起誓,说这孩子是或不是你烧当部的王子?”
“我……我……”那羌兵吓得说不出一句话,不停要转头看向贾婴。犀邪大王这老狐狸如何看不出其中关窍,已确定了八九分这孩子并非是他烧当部人,赶快加紧逼问,厉声喝问,“这孩子到底是不是烧当人!”
“我……我不敢说!”那青年羌兵一脸痛苦抱头说道。在羌族中,若是以先祖之名起誓后违誓,那后果不是常人能想象的。这青年淳厚,本就不善扯谎,此时还要以先祖之名起誓,更是不敢瞎说。
可这“不敢说”三字实是已暴露了真情,若“是”自然能这青年不会犹豫,只有“不是”他才会说“不敢说”,犀邪大王此时已是却信无疑,嘿嘿冷笑不再询问,贾婴一脸铁青。
“如此空口无凭,本大王还说这孩子是我们先零人呢!”犀邪大王阴笑说道,一干先零羌人也起哄道,“就是,这小孩儿是我家大王新收的义孙,哈哈!”显是已不信贾婴所说,而众羌此时察言观色也已看出这孩子多半也不是烧当人。
“这小孩儿……不!这少年为我们除去了赵冲这心腹大患,乃是我羌族的英雄!不管他是哪一部的后辈,我们羌人都敬佩他!我犀邪愿尊他部中首领为‘大首领’!众位大王以为如何?”却听犀邪大王忽然朗声说道。
“不错,不错!那赵冲曾杀我羌人无数,实是我羌族共同的死敌!如今这少年,不,小英雄为我羌族立下如此大功,咱们羌人哪个不服他?虽说他是个小孩儿,若这赵冲真为他所杀,我疾泊心底百二十个佩服!”却是那烧何部大王说道。
其余各部大王也都点头称是,羌人以勇悍武力著称,族人都敬佩身壮体阔、性格粗犷的豪侠,董卓如此小年纪竟能独自杀死这煞神赵冲,羌人中无一能有此等作为。若说他们对这犀邪和那多都各有不服的话,对董卓可全是真心佩服。
“犀邪大王先前既有约定,如今被这小英雄大义所感,不再争这大首领之位,倒也不失为大部首领的风范!”却是且冻部那高瘦首领说道。
犀邪大王见众羌部首领都进了自己所设套子,心中暗喜不已,他哪有这般天真得竟会良心发现,拱手让位。原来这犀邪大王眼见当下情势已是决不出谁做这大首领了,一计不成便另生一计。
先前犀邪环顾四周,见其他七部首领脸上惊诧神情,也是不认识这少年,否则若是本部后辈,如此大功谁又会不认,而此子既然能杀死赵冲定然不凡,本部首领怎会不识部中英雄少年。
思虑此子定然是族中某个小部落中的后辈,而自己尊这小部的首领做大首领,那小部首领还不是要臣服在他先零脚下,做他先零的傀儡,便如他自己做这大首领一样,发号施令还由他犀邪做主。如此还可不损毁先前的赌约,让其他各部不能再说自己恃强凌弱,不顾誓约,更可让那多也当不成这大首领。
如此一举三得之计犀邪大王也佩服自己竟能想出,洋洋自得,这才把董卓捧到天上去。可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董卓竟是个汉人孩子,只因董卓杀死赵冲,在犀邪看来,汉人怎会杀死保自己平安的护羌校尉,而且董卓出现在羌地,若非羌人,一个汉人小孩儿,怎敢跑到羌人的地盘上找死,正觉自己所想无懈可击。
贾婴见犀邪如此转变哪会看不出他的花花肠子,犀邪这招连他也不得不承认使的极为高明,他犀邪不是要凭兵力强抢,自己也不能再搬出匈奴兵与他硬争,何况那大军还是假的。还为自己赚得了名声,又是按照约定,按约确是说谁杀了赵冲才算,并非将杀死二百汉军骑兵的功劳也算在内。正要说些什么挽回场面,却见董卓已经被羌兵抬来。
“小英雄!”只见犀邪极为殷切得上前探看,摸了摸董卓脖颈,又试了试鼻息,却探得董卓脉象和缓有力,显是并无大碍,他本还担心这少年若是如此死了,烧当人咬死这孩子是烧当人,给他来一个死无对证,他便无可奈何了。
犀邪大王心下大喜,大声道,“我犀邪无论如何也要救醒我们羌族的英雄!不管用多少雪莲、灵药,我先零一部要多少有多少!”那意思便是要将董卓“据为己有”,接到自己先零部中,以后方便当做傀儡。
“慢着!犀邪大王,这孩子确是我烧当部的小王子,你把他带回先零作甚?”贾婴仍是要搏上一搏,否则他此次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徒劳谋划数月又耗这许多兵力,真感觉是一败涂地。
“到了此时,贾军师还想死撑面皮吗?任谁也看得出小英雄不是你们烧当部人!”犀邪大王语声中满是轻蔑,“好了,倒也不能让你们烧当白损失这些人马。本大王言出必践,那牛羊和奴隶还是送给你们作为补偿,不过数量可要减半了。”
犀邪大王眼见大势又回到自己这边,也不好真把烧当逼急了,他们也出了力,再者对岸还有匈奴骑兵呢,便给了贾婴一个台阶。
“十万也不少!”却是那多大王一脸喜滋滋说道,他先前还担心犀邪大王一怒之下将这些补偿收回,此时听得还在,早就不想当什么大首领了,只想快些将牛羊奴隶收入帐中。
却见贾婴仍是不买账,“小英雄虽未说他是烧当人,可也没说他不是!”
犀邪大王一皱眉,语气中极是不善,“贾军师这话何意?你还要怎地!”
贾婴面色平静说道,“正如犀邪大王所说,空口无凭,只能等小英雄醒后大家一同询问他是否真不是我烧当部人,我们也有个见证。否则任他在先零部中,到时你犀邪大王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他是先零人也不足为奇,这首领之位不是又跑到犀邪大王手中了吗?”
犀邪大王怒极,可想到大事为重,便强压怒气,冷声道,“贾军师,你可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好,就依你所言,可不知如何个共同询问法?”
“在下有个建议,在先零和烧当部当中另起一处大帐,由两家军士共同把守,而照料小英雄之人也由两家各派一人,每人照顾小英雄半日。一旦小英雄醒来,便告知我两部首领,再行询问,犀邪大王你看如何?”贾婴不为所动,仍沉着说道。
“好!就这么办!”犀邪大王没看出其中有何不妥,便答应下来,此事历经半日这才谈妥,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照得羌地一片血染。
“好,如此便说定了!”贾婴能争取到如此程度也是不易,痛快答应。
而后羌族九部大军便清理好战场,抬走伤亡军士,将董卓负在一个驷马大车之上,稳稳抬着,用牦牛皮将董卓身体裹好,怕他受凉又可减轻颠簸,真是照顾得无微不至。他们更不会忘了赵冲,将他尸身铺上干草,抬上马车,众羌要用赵冲的头颅为死在他大军下的羌族先人祭旗。
贾婴朗声用羌语对着一个兵士说道,“你渡河过去告知匈奴首领,说我烧当感念此次相助之恩,答应吾斯单于之事自不会食言,便让他们退军吧。”贾婴此举实是让犀邪等其余羌部首领听个清楚,他烧当不会再引匈奴军过河,让他们安心。
数事完毕后万余人马浩浩荡荡向着羌地深入而去,留下的片片足蹄之印让风沙一抹再抹,也逐渐没了痕迹。只留下那二百汉军将士荒骨郊外,却无人为其掩埋,数年后白骨类类,更分不清此人姓甚名谁……
令居护羌校尉府中,一人焦急地夺着步子,不时手掌向另一手拳头一拍,再也忍不住,对身旁另一人道,“贤弟,赵校尉怎得还未归来,难不成真遇到了危险?哥哥派人去接应如何?”
“大哥且请放心,赵校尉何等神武,那些羌俘手无寸铁的,怎是他的敌手?想是校尉太过严格,要将三千叛俘尽数抓回,那些俘虏逃得四散,抓起来也是不易,这才耗费这许久。再者校尉让哥哥严守令居,防羌人来犯,若是哥哥不从军令派兵再去,校尉回来又要加哥哥一条罪过了……”这说话之人正是马玄,先前之人便是卫琚,此时马玄恨不得赵冲真遇到羌族大军,被其捕杀,到时自己便又安全了,他却不知此时美梦竟已成真。
“那……好吧,便听贤弟所言。时辰也不早了,贤弟也先回府歇着吧。”卫琚说道。
“那小弟便告辞了,哥哥勿再担心了……”马玄早就想溜走了,此时脚底抹油,走得比兔子还快。